一轉眼冉絕已經走了七八天,就連冉閔也走了三天了。
自冉絕走了之後,夙瑤日日擔憂,沒有幾天便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好在她還有一身修為在,不吃不喝也不妨事,不然非愁出病來不可。
即使是這樣,這個往日明艷的美人也是憔悴了許多。
她拿起一張畫卷,指著上面的人臉問道“這是哪家的女兒?生得倒也周正。”
聽她有意,一旁的牙人急忙答道“回姑娘話,這位是東鄉固安亭周家的姑娘,今天正好是二八年紀,姑娘是沒見了真人,真人比這還漂亮許多呢。”
夙瑤不置可否,又問道“可有修為?”
“哎呦我的姑娘哎。”牙婆一聲叫苦,說道“姑娘當修為是地里的蘿卜白菜呐,小人不過是個牙人而已,那里敢做修士人口的買賣?再說,咱們泉州有修為的家里,前些年都讓冉老爺……”
牙婆說了一半,忽然想到這就是正主家里,便立即住嘴。
夙瑤對冉濤的事情,從冉絕嘴里知道一點,聽到牙婆說,也沒有在意,來回把桌上的幾張圖畫翻了翻,說道“都拿回去吧,另外你和縣中的牙人再問問,若是有模樣周正、身帶修為的姑娘,對了,要處子,滿足這些要求的,便送來我看便是。”
‘要這些條件,郡縣大族家里的女兒都是,可哪個能嫁給你這破落家族里面做妾?’
牙婆心中不屑,嘴里卻不敢說,冉家就算再破落,殺她一個牙婆也是輕松,因此只是諾諾答應了一聲,收起夙瑤遞過來的畫卷的,開口告辭。
牙婆步行出府門,轉身看了一下冉家的門楣,口中不屑地說道“連個縣令職位都守不住,眼瞅著就要成為鄉亭之門了,還想買這等的妾室,這冉凌也是痴心妄想了。”
說完這句,這牙婆忽然想起剛才見的夙瑤,心道這冉凌從哪弄來的這麼一個漂亮妾室,又想到若是她有修為在身,倒也能合她自己的心意。
邊想便走,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只胳膊,牙婆抬頭一眼,卻是一個姑娘不知為何攔住她的去路。
抬眼一看,居然是一位身段裊窕,姿容絕美的少女,牙婆頓時好奇起來,問道“姑娘,你攔著老身干嘛?”
對面那少女卻並不答話,只是開口對著牙婆問道“我問你,你可知道,這縣中可有一府姓冉的?”
自打冉家旁支被慕容威盡數打發了之後,可泉州縣上下,便只有這一家姓冉的了,只是牙婆見她態度強橫,便說道“誰知道呢?”
“嗯?”只見對面的美人眉眼一怒,身後忽然出現一柄寶劍,騰空而起。
“啊!”牙婆嚇了一跳,見到這騰空的寶劍,便立即知道了眼前年輕少女的身份,立即答道“知道,知道,身後這家便是。”
“你去這里做什麼?”
牙婆看著明晃晃的寶劍,不敢隱瞞,急忙答道“他府里正要買個妾室,老身是拿著圖畫上門牙人的。”
“哦?”美人收起寶劍,問道“買了沒有?”
“沒。”牙婆答道“那府里的要求可高著呢,要模樣周正,還要有修為在身的,最好還得是處子,我不過是個牙婆,要模樣、要處子還成,有修為的姑娘,我哪里找去?”
“這樣麼?”御琴雪忽然來了興趣,指著面前的牙婆說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你就不要走了,回來賣我吧。”
“賣你?”牙婆瞪大了眼睛。
御琴雪手腕一翻,寶劍拿在手中,“唰”的架在牙婆的脖子上,問道“賣不賣?”
“賣賣賣!”牙婆急忙答應,心中叫苦不迭,這什麼世道啊,哪有拿劍要挾牙人賣自己的?
什麼時候買賣要都這麼好干就行了。
只是答應歸答應,牙婆眼珠一轉,口中推說道“姑娘,賣可是能賣,這會卻是不行。”
“怎麼不行?”
牙婆說道“老身剛從府里出來,轉身便說有了合適的人選了,這那里能行?再說這行里的規矩,須得有一張畫像,才能上門說項,不若姑娘先隨我回去,老身家中有畫師,到時給姑娘畫的美些,老身再拿畫來府上如何?”
御琴雪從前根本沒接觸過這一行,因此對這里面的規矩也不熟悉,聞言想了想覺得有理,便收起寶劍,更在牙婆的身後說道“走吧。”
於是牙婆帶著她,二人一前一後從正街轉了幾圈進入了一條胡同,進到胡同深處,牙婆停在一處門前,上前敲門道“鐺鐺鐺。”聲音兩短一長。
“嗯?”門里想起一聲男人嗓音,問道“誰?”
“我。”牙婆答道“趕緊開門,家里來了客人了。”
“來了。”門里的人答應一聲,接著腳步聲傳來,走到門前,吱呀一聲打開了木門。
這是牙婆身子一縮,趁著開門的縫隙,滋溜一個軲轆便滾進了院子,隨後厲聲說道“給我抓住她。”
御琴雪嘴角一冷,看著門口出來的兩人,俱是有修為在身的修士,不過修為甚低,最高才不過聚氣一級,搖搖頭,不屑的迎幾人的包圍,一腳踏進院里,然後隨手關門。
……
送走牙婆,夙瑤喘了一口氣,起身走出房間,一邊想著事情,一邊在院中散步,不知不覺便走出了小院,來到了冉家的花園當中。
冉家自夙瑤接手之後,花園也找人來修繕過了,又雇了專門的花匠來打理,此時園里的百花開的正好,夙瑤看著不錯,便在園中的小亭里面坐了一會。
‘郎君那邊也不知如何了?’
一想到此處,夙瑤便是一陣愁緒上腦,心中亦不乏埋怨,自己這郎君真是哪處都好,就是忒也兒女情長了點,那草原多危險的地方,還是正打仗的時候,他就敢一個人跑去救人。
正思量間,一人卻從外面的小門進來,看到夙瑤一個人坐在小亭里,急忙上前。
“夙娘子。”
夙瑤回頭一看,卻是冉閔的母親王氏,於是急忙起身行禮道“叔母。”
既然冉絕已經認下了親戚,夙瑤作為主人的侍俾,自然要行禮。
王氏卻是自知身份,知道眼前的可是主家寵妾,因此急忙躲開,還了半禮說道“姑娘,外面有人來訪。”
夙瑤眉頭一皺,說道“不是不讓叔母做看門事了麼?”
王氏搖搖頭“早不做了,只是剛好出門碰見,便回來通傳一聲。”
夙瑤聽了,點點頭問道“有人來訪?”
“是。”
夙瑤說道“勞煩叔母再走一趟,告訴他郎君眼下不再家中,府中只有女眷,不便見客,可留下名帖,便請回吧。”
“不是男的。”王氏說道“是個年輕的姑娘,說是齊牙婆那里來的。”
夙瑤頓生疑惑,說道“那齊牙婆不是剛走不久麼?怎麼就又回來了?”
“齊牙婆沒來。”王氏答道“只有那姑娘一個,說是齊牙婆介紹來上門應納的。”
這倒奇怪,剛還說沒有合適的,轉眼便派來一個應納?
不過既然人都來了,夙瑤也不打算把人家拒之門外,從墩子上站起來說道“那就勞叔母把人帶到我房中吧。”
“哎。”王氏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夙瑤將回到房中的功夫,後腳王氏便帶著人進了院子,夙瑤在屋里,聽到小紅在外面嚷著“王叔母,你哪里碰見的這個漂亮姐姐?”
“還說我。”王氏有些沒好氣地說道“外間的門子到處找你通傳也不見你的影子,你又去哪里貪玩了?”
“我……我。”小紅呐呐說道“午時吃壞了肚子,去如廁了。”
二人說話間,就已經到了門外,小紅對著門里說道“姑娘,叔母帶人在外面了。”
夙瑤打開房門,目光越過身前的王氏,看到御琴雪的身上。
對於夙瑤送過來的目光,御琴雪毫不避讓,鳳目靈眸一抬,和她對視過去。
這一望之下,夙瑤便立刻知道的眼前的這個絕美少女絕對是個修為不弱於自己的高手,甚至修為還要高她幾分,心中頓生疑惑,這樣的人齊牙婆找得到。
要知道,一百個修士里面,只有十分之一能夠成功晉級坐丹期。
一縣宗族之家,也不過只有一兩個坐丹期的修士而已,普通的小門派,能有五六個坐丹期的修士就算不錯了,坐丹修士可不是蘿卜白菜,土里一翻就有。
瞅著對面美人的眼光,御琴雪也是心中生疑,怎麼不是冉絕,卻是個女人?
夙瑤對著王氏和小紅一揮手,說道“你們下去吧。”
以對面這人的修為,若是真要出手,她們兩個在也不頂事。
兩人下去,夙瑤轉身關門,回到屋內,還沒等她說話,便聽御琴雪問道“是你要納妾?”
聽她這麼問,夙瑤不由失笑,說道“我一女子,納什麼妾,是為我家郎君納妾。”
“你家郎君,在哪,姓甚名誰?”
夙瑤美目一眯,看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御琴雪,不由心生防備,說道“姑娘上門就問,莫非是官服派來征役的?你問我家郎君是誰,我還要問問你是誰呢?”
御琴雪這才發覺自己的語氣不善,於是換了緩和一些的語氣,開口說道“我上門求納是真,只有一條,須得見過你家主人,我才能決定嫁與不嫁。”
“即使登門求納,又哪里來的嫁字?”夙瑤反將一軍,說道“我家郎君不再府中,況且就算本府要納妾,也只要性情溫淑的,姑娘這等性子委實不合我家郎君的心意,請回吧。”
開口就是送人。
這倒也不全是御琴雪語氣不善的亦或來的蹊蹺的原因,究其根本,卻是出在夙瑤自己身上。
無它,御琴雪實在是太漂亮了,甚至比夙瑤自己來都不遑多讓,且身段婀娜,前凸後翹,骨肉豐盈,尤其是胸前一對,比夙瑤都要豐滿一些。
需知,這女人無論多愛,無論有多大度,該吃的醋,也一定要吃的。
哪怕她是真心的想給你納一房妾。
……
就在御琴雪夙瑤兩女在冉絕的家里明爭暗斗時,冉閔已經跨越千里,一路上躍馬狂奔,僅用三天的時間就到達了遼東境內,光馬就換了三匹,到達公孫昶所在的襄平城下。
然而到城下時,城下城上一場攻城戰正打的如火如荼,烏桓聯合鮮卑所部兩方將近五萬人馬壓在城池的四面周圍,人馬鋪天蓋地,席卷著殺向城內。
襄平城牆周圍擠滿了士兵,牆上是公孫家的兵士,手持長矛、弓箭、金汁、沸水、滾石、木擂,在身後將校的指揮下,全力施展著防御手段。
而城下的外族,則的動用的巨獸撞城,五六只身長一丈,高達兩米的巨獸渾身披蓋鐵甲,頭上頂著一塊鐵板,在身上的馭手的指揮下不斷地撞擊著城牆,而旁邊的士兵或是用弓箭掩護,或是爬木梯蟻附,不斷有人被殺死,又不斷有人頂替,前赴後繼,整個戰場血腥無比。
而天上,外族的巫師、薩滿、修士與公孫家的供奉、賓客也打成了一團,天空中飛劍疾馳,法術閃耀,黑雲濃煙夾著血霧和另一邊的公孫家修士把戰場上空分成了兩片,不時就有修士、巫師之類一頭從天空栽倒,掉在地上化作一團肉泥。
冉閔到來之時,身處戰場外圍,見到如此場景,立即從馬上取下自己出發之前帶來的镔鐵長矛,審視著戰場的情況。
只是這一打量,不多時間便被身前忙著攻城的鮮卑士兵發現了,幾個游曳的騎兵看著冉閔一人手持武器,站在戰場外圍,便開口盤問。
“你是什麼人?”
當然,這句話說出來的是鮮卑語,冉閔自然是聽不懂的,於是便懶得理會,持矛指著幾個鮮卑士兵問道“我問你,這里是何處?”
“???”幾個鮮卑騎兵對視一眼,聽到冉閔說周語之後,便立即持刀馭馬,圍了上來。
見此情況,頭一次上戰場的冉閔卻顯得不慌不忙,雙腿一夾戰馬,鐵矛在手,嘴里含著一聲“駕”便衝著幾個鮮卑人衝去,迎面之時,七十斤的鐵矛單手蕩開,只一擊便把幾個鮮卑士兵掃落下馬,瞬間噴血倒地,眼見便活不成了。
他這一動手,周圍的鮮卑騎兵瞬間被他吸引過來,一個當戶領著手下的數十騎兵,把冉閔包圍在一個圈內。
方才牛刀小試,冉閔對這群鮮卑人的戰力已有了底細,當下便凜然不懼,長矛劃開,衝著那名穿甲的鮮卑當戶便衝了過去。
二人交蹬錯馬,當戶的一顆頭顱瞬間被冉密的長矛挑飛,在天空中一躍兩丈高,骨碌碌又掉在地上,被戰馬一腳踩碎。
只殺一人還不算,錯蹬過後,冉閔迅速的藏矛在手,又飛快的用力吐出,矛刃若一抹流星,寒光一閃之間,又取下兩條人命。
瞬息之間,三個鮮卑騎兵便被冉閔斬於馬下,如此驚人的戰力讓周圍的鮮卑騎兵迅速的恐懼起來,只敢遠遠的圍著拿弓箭射擊,再也不敢輕易接戰。
揮矛蕩開射來的弓箭,冉閔抬頭看了一眼城頭,便再也不猶豫,騎馬直奔城下。
他這一進,眼前便是排山倒海,人員密布的戰場,上下左右八方全是敵人,冉閔一人一馬,手持鐵矛,邊殺邊進,一會的功夫便殺的人頭滾滾,渾身上下盡是血色,看著可怖無比。
“那是什麼人?”
前進的百米左右,一名鮮卑萬戶終於發現了他,看著冉閔在陣中左右橫行,手下無一合之敵,便立即對身邊一壯漢說道“赫連康,你去斬了他。”
赫連康是他手下的頭號猛將,就算在鮮卑一族里面,也是數得上名號的,此時派他去殺一個貿然殺入陣容的愣頭青,還不是手到擒來。
“得令。”赫連康也不猶豫,吩咐手下拿來長刀,找准冉閔的位置,拍馬就走。
左右的兵士見到赫連康上陣,急忙讓開,一會的功夫他就到了冉閔身前。
“面前何人,報上名來!”赫連康一身重甲,長刀在手,停在冉閔的面前,准備打一個照面再殺了此人。
冉閔此時已經滿臉血汙,不過並非是自己的,而是敵人的,聽到一聲大喝,抬頭一看,便見一個壯碩胡人正騎在馬上,看那語氣,像是問他的名姓,只是他心中此時已經殺紅了眼,見此情況,口中大喝一聲“胡奴受死。”
持矛便上。
赫連康不敢怠慢,看著冉閔急匆匆的一矛砸來,躲閃已經來不及,便雙手握著刀杆,做一個舉火撩天的姿勢雙手格擋。
刀矛交擊,只聽“當”的一聲巨響,赫連康雙臂一軟,接著手臂上一陣劇痛傳來,手中的刀柄便再也握不住,從手中滑落。
“啊!”赫連康大驚失色,他以往就以神力自負,怎想這純是比拼力氣的一項,自己卻連對面人的一招都接不住,於是不急思考,急忙調轉馬頭便要逃跑。
冉閔又怎會任他逃了,身子一伏,從半空中接過赫連康的長刀,右手拿住,一刀砍在赫連康的身上。
刀刃砍在鐵甲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鐵聲,赫連康被這一刀的蠻力直接掀下馬去,滾落到地上。
身後跟著的親衛看著赫連康命懸一线,紛紛不顧性命的衝上去,意圖攔住冉閔,保住主將的性命。
然而赫連康都不是冉閔的一合之敵,他們又怎會是冉閔的對手,只見他左右兩手各持刀矛,左右揮刺砍殺,面前無有一合之敵,紛紛落於馬下,連殺數十人之後,最終還是將地上奔逃的赫連康一刀結果。
見此結果,那鮮卑萬戶大驚,他根本不知道這究竟是哪里出來的猛人,於是便立刻對手下的傳令兵道“速去稟告左部王,請他派大將獨孤垂來。”
冉閔殺到此時,已經到了戰場的中心,城頭上的公孫昶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敢獨闖軍陣的猛漢,於是便指著冉閔對左右問道“那是誰?”
“不知。”一旁侍立的公孫悌搖搖頭,看著冉閔在戰場上搏殺的身影,也不禁驚訝他的勇猛,對公孫昶說道“這人真是厲害。”
“豈止。”公孫昶說道“我公孫家……不,我幽州就沒有過這等猛將,悌兒,你速御飛鷹,將此人接上城來。”
此時戰場情況突變,冉閔身下的馬忽然蹄子一軟,把冉閔摔下馬來,周圍的鮮卑騎兵狂喜之下,紛紛圍了過去,瞬間就把冉閔包圍的消失在戰場之中。
公孫悌將走未走,看到冉閔跌落,便又開口問道“父親,還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