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眾夫酸議引風波
話說這幾日孟湄總往府外跑,不過幾天,這養外室的消息就傳到府內,這可惹得府上一眾夫君不快,紛紛跑來找周秉卿探風,實則要他拿個主意——
先是陸子嵐道:“王爺有所不知,那東小院乃是湄兒花了三百兩租下,專供百歡樓里那小白臉兒的,聽說這幾日在納吉,過後便擇吉日將他迎進門……”
庚爾點頭:“這幾日北州都傳這樁風流案,說那百歡樓的一等相公澹台宴與湄兒情投意合,男郎痴情辭歡場,嬌娘金屋為藏嬌,倒是演了段才子佳人的故事。”
那素日與王爺不甚對付的李凌恒此刻也怨道:“這主母年輕風流倒也罷了,只是她那姊姊總要顧及王爺顏面吧,何況納夫晉人這等大事合該是主母同正夫商量的,王爺竟也不知曉?”
這話鋒中,三分惱怒七分譏諷,周秉卿並非聽不出,只負手不語,蹙眉沉臉,又見在旁始終不吐一語的呂元翰,便問道:“呂弟怎麼說?”
呂元翰是昨晚才從陸子嵐那里聽來消息,並不十分把握,但若只含混一詞,不作表態似乎又容易得罪眾位哥哥,便只好作揖道:“湄兒自過年至今,仍未好好休養調理,上次請脈還是上月事,只恐入房過甚,心火上浮,氣血虧虛,不利身子,尤其當下乍暖還寒,寒氣易趁虛而入,若有閃失,疾患上身便是久不能愈。”
周秉卿也知他這會兒當著眾人,只念舊經,並非想蹚渾水,只是這話說得也對,孟湄體弱身嬌,又不知那煙花里的相公是個什麼來頭,身子淨不淨些……想那日入孟府,孟母話里話外都在暗示生育大事,眾夫皆聽了回去,早也各自盤算,如今新年伊始,便要來個新人,可想眾夫之心,甚比炙烤。
果然,庚爾也頻頻附和:“呂弟所言極是!那百歡樓里的一等相公都是拿藥頂著,遇陰還強,不知湄兒可有的消受。”
這話一出,眾人臉色俱變,一想那香艷帳景,誰都惶惶不安。
李凌恒到底武人,性情直接,拍案道:“這主母逛勾攔,我們自是不說什麼,可那等賤民豈有登堂入室之理?王爺還在猶豫甚麼?豈是要我們將來巴巴迎那勾攔里的賤兔子去嗎?若王爺沒個主意,我們便一直在這大堂等,等湄兒回來討個說法。”
周秉卿冷睨,心道,你當初不也曾隔牆偷人,做那不恥之事以圖入府,現在反而忿忿,實屬無恥,因哼道:“你這般急心也要等湄兒回府,我又何嘗不是,你們既是要討個說法,我也不攔著,只是見了湄兒,七嘴八舌,倒是怨她負了眾位,亦是怪她包了那相公?若沒個分寸,倒顯得諸位不守男德,家教甚缺……便是我也沒個立場為你們說話。”
這一席話倒滅了李凌恒的火,陸子嵐卻歪著身子笑:“王爺倒是處處會拿男德壓人,可這後院主事,新晉納夫也是正夫男德之責,後院出事,我們這般爺們兒不問你又合該問誰去呢?”
李凌恒見有人幫腔,死灰復燃道:“我們敬你是正夫才來問,若正夫不管事,我們便也沒來由自找無趣,我們自會行事,往後便當沒這個正夫。”
周秉卿霍地站起身:“夠了!”雖未怒但勢足,震得諸位一怔,遂想起他曾征戰南北,與敵軍鏖戰,不消言語動作便已有殺人之戾氣,就是連李凌恒這等練把式的也不敢輕易惹他,畢竟上回受他一劍,讓李凌恒躺在床塌一月有余。
“湄園這還容不得你們撒野!諸位日常行事如何我不管,但還請你們記著,這里的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湄兒,我雖有正夫之名,但入了孟府便也是湄兒的人,諸位亦是,既是主子為大,那如何行男德之責便是主子說得算。我還是那一句,諸位要等便等去,我不便送各位了。”說罷拂袖而去,不理眾人一臉尷尬。
李凌恒也知這般去等實有僭越,他正夫都不怨,他反倒一副怨夫酸氣的模樣容易令人看扁,便借這當口,氣呼呼站起來,領著福生回去了。
陸子嵐見人走了,也起身向呂元翰和庚爾告辭,呂元翰跟過去欲走,倒是庚爾攔住二人笑:“二位兄弟若不嫌棄,還請到我院子里喝茶可好?”
陸子嵐知這官人想刺些消息,他倒懶得兜搭,便笑道:“可是不巧了,我還得回去給湄兒制春季的胭脂膏子,你道眼下是何流行?竟是那赤面蝶唇的酒暈妝!到時我給湄兒添新妝,庚兄給湄兒的那長卷畫上又可填些新顏色……”一語雙關,可憐又可恨,陸子嵐哈哈笑著出去了,庚爾也知這陸子嵐早對自己生了些提防,便只好去請呂元翰,那呂元翰倒是面皮薄,又不願拂人面,遂應了庚爾一道去聽春閣品茶。
且說周秉卿回到書房,便寫起大字來,一旁侍奉的寶瑞大氣不敢出,只奉了茶便在一旁候著,隔了半晌,見王爺蹙眉端看那幅字,驟然抬手揉成一個團扔得老遠,撂了筆,也不喝茶便催促寶瑞:“給我備馬,我去駿苑。”
駿苑乃湄園獨辟出來的私家獵場,當年造園也是孟家為取悅王爺所設,知他常常打獵巡狩,便為他精心打造,府中眾夫也唯有周秉卿猶喜戶外,一日中竟有半日光景在苑中避人,似乎唯有與青山碧水,樹林鳥獸相伴才可忘卻世俗煩惱。
獵來兔狐幾只,這天色也就晚了,待他回到府中,寶瑞來報孟湄已回暖閣,螺茗兒和春喜正侍奉洗梳。
“王爺,要不要奴才去通告主母一聲?”
周秉卿擺手:“她若累了就先讓她休息吧。”
既是她不開口與他提,他便全當毫不知情,不過是個歡場上的相公,娘兒們家的哪有個不嫖的,她正盛年,貪玩也正常,便是納回當側夫,又何足掛齒,大男子也當有些胸襟,他不屑園中這幫小門小戶小眼界的側夫們,但要說全然不惱也未必,他惱,倒也不是她不同他說,不同他說,許是她未當回事,他惱,是種闊窗房子里偏有小蟲作祟的惱,心頭酸酸不快,說不明,他也未必想說明。
寶瑞心中也惱,惱他主子自個兒一人憂悶不已,臨到門前了,卻還憋得住這口氣,因忍不住勸道:“主母這幾日皆是晚歸,未曾見到王爺,今日趁早,何不如王爺去請個安?”
周秉卿仍是擺手,大步到後邊洗過才換了身衣服,那邊螺茗兒就來叫人侍寢了,寶瑞忙進內間給周秉卿打冠子,系香囊,又喜不自禁小聲道:“主母一回來就想著見王爺,可見王爺在主母心中分量,讓那些側夫嚼爛舌根也不敢怎樣!”
周秉卿瞪他一眼,寶瑞忙噤聲,周秉卿便肅了肅衣服出去,隨了螺茗兒去見孟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