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解圍
杯口向下,他也學張晚迪,向眾人表示了誠意。
“這是宋氏攢的局,宋少他們是主,我們是客,客隨主便。有些敘舊,日後等空了,我們再自己設宴接著聊,晚迪你說怎麼樣?嗯?”
劉安遠在話間又緊了緊臂彎,五指施力,把女人牢牢扣緊,同時些微俯首,目不轉睛地盯向她眉目蹙緊的側顏。
明明是展露恩愛的語氣和動作,卻於無覺中,傳遞出了一種說不清又道不明的脅迫感受。
幾下反應不及的快速眨眼過後,張晚迪禁不住深吸一口涼氣。
肩上男人的手心是熨燙的,而她身體卻開始詭異地打起了寒噤。
“不過喝杯酒的小事,被你跳出來這麼一說,反倒覺得是我在無理取鬧似地。”
到了張晚迪這個年紀,閱歷和地位擺在那里,就算心里再窩塞,也還不至於淪落到和羅生生這般的生犢丫頭,爭風吃醋的境地。
劉安遠此番明著在替對過擋酒,其實本質還是為了成全自家人的體面。
只是不巧,他的這位“愛妻”,當下可能並不很想去承下他的這份人情……
“你總愛曲解我的意思。”男人聽後搖首,腕勁松懈,輕緩地拍了兩下她的肩頭,再淡笑著安撫道:“你還崴著腳,酒,這種上了腦就容易亂步的東西,還是少沾為好,免得再栽跟頭,不止傷你身體,也傷我心。”
說完,他朝張晚迪使了個眼色。
隔壁桌上坐著幾位國資城投“新建安”的領導,這家企業不光和張晚迪的迪遠置業存在項目對競的關系,同時和省國土資源部門關系也十分緊密。
今次宋毅邀他們過來,多少也是為後續日澤湖的項目做好鋪墊,雖然沒有坐在要客的位置,但並不代表他們就不值得被關注。
不似男人團花錦簇也無甚所謂,商場上這些與正題無關的緋色評判,往往對女人來說,卻是最為致命的錐刺尖刀。
要是稍不留神,行差踏錯,真在公開場合給業內敵手落了鶯歌燕舞、富婆小倌的圖證或話柄,那日後她在安城,路,可就不一定有現在那麼好走……
越是高位,要顧忌的方面就越多,理智下壓怒氣後,張晚迪回摟住劉安遠,朝他會意點頭。
“不讓我喝就不讓我喝,你去搶別人的做什麼?你們男人,真是犯了酒癮,連身體也不要了。”
她說完,微笑著撫了撫丈夫胸前的衣褶,無視掉那對正在小聲竊聊著,讓人心煩的男女,轉頭反客為主地拉著他,徑直又坐回到自己原本的位次。
劉安遠見女人安穩,稍瞥了程念樟一眼,為顧周全,於是又回身隨口吩咐道:
“王栩,你去送送程先生和羅小姐,別怠慢了。”
“好的。”
“誒?等一下。”
王栩得令剛要動身,卻驀地被張晚迪的急聲叫停。
“安遠,你是不是認得這個……羅小姐?”
不怪女人敏感,主要是劉安遠出現後,兩方竟然都未表現任何訝異或發出詢問,更沒有生人之間常有的客氣招呼……
各種跡象表明,他們三人之間,彼此大概率,至少是個互知姓名,甚至十分諳熟的狀態。
剛才因為急於整治羅生生,所以沒去注意細節,現時頭腦清醒了,張晚迪只要稍憑自己敏銳的直覺,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劉安遠和羅生生,身份相隔這麼遠的兩人,到底能有什麼契機讓他們相識?
是程念樟嗎?
這個想法雖然與實情相去甚遠,但暗指勾結的內涵卻是歪打正著。
就在她狐疑著,馬上要洞破天機的當口,不遠處卻陡然飄來了另一人的聲线:
“我和羅生生在英國見過你丈夫,怎麼?他從前沒和你提起過?”
宋遠哲低垂眸眼,盯看著自己敲桌的食指,平淡地反問了這句。
短短幾字,信息量卻巨大,直接使得旁側的圍觀者們,面面相覷,各自都露出了幾許半含驚乍的神情。
亂……
太亂了!
“宋遠哲,你閉嘴!”
羅生生眼急,她沒有深想,直以為他是又有發癲的苗頭。
然而這女孩話一出口,卻立馬被程念樟給攔到了身後。只見男人抬指抵唇,表情肅然地搖了搖頭,示意現在不是插嘴的時機。
“之前英國澳洲都有見過,只是普通的朋友會面,外加現在你和羅小姐的關系……比較尷尬,不說不也正常?”
劉安遠語氣尋常地回應著,話畢飲了口手邊的白開,借垂眸來掩蓋住自己眼神里那一絲閃爍。
張晚迪半信半疑地瞟他一眼,搶在宋遠哲前頭接道:
“原來你和宋二交情這麼久遠?剛剛我也是糊塗,忘了羅小姐不是一般人,背後的高枝叢生,今天攀這個,明天攀那個,哪是我這樹下人,能羨慕地來的……”
“嘁。”
這女人說到後段,拿起濕巾抹弄嘴角,頗具嘲諷地在末尾附贈聲冷笑,使招隔山打牛,也算一定程度上出了口剛才的惡氣。
“你們夫妻這是在看我笑話嗎?又不是什麼好事,何必在這種場合揶揄我。”
話語間,宋遠哲舉起腳杯,作勢又要向他們提敬,嘴上說著埋怨,臉容卻還是副淡然無謂的樣子,頂多瞧著像是若有似無慘雜了絲傷懷。
再多……就看不透了。
這頭,在他們三人下咽新酒的過程里,另側的王栩默默躬身,與程念樟頷首,做了個“請”的手勢,欲要繼續帶他們離席。
羅生生現在頭腦有些混亂,她心思機敏,潛意識里開始慢慢產生種十分不妙的預感——就好像冥冥中有只大手,攪動漩渦,讓本該身在局外的自己,當下硬是被連帶著吸入了幽黑深處,很難再有機會逃出生天。
她側頭望了眼程念樟,心內開始復盤起方才的一切,企圖自紛亂中厘清各人的關系,和事情的走向,找出些借以擺脫的頭緒。
大概是察覺到了這股視线中流露的異樣,男人微笑回應,牽起她垂擺的軟手,用力捏握兩下,小聲詢問:
“不開心了?”
羅生生皺眉搖頭。
“說不清楚,回去再講吧。”
“好。”
他們在王栩的引路下,繞桌而行,擦身路過宋遠哲椅背的刹那,也不知這人受了什麼刺激,忽而掙開宋毅的桎梏,提腕解去袖扣,倏然起身,再卸掉領結——
“程念樟,方便借一步說話,聊一聊私事嗎?”
他出口帶著酒氣,昂首蔑視著,呼吸沉重,語氣亦是凜然。
怎麼看……都像是要干架的陣仗,令人後怕。
“阿哲,別胡鬧!”
宋毅呵止他。
別一波剛平,又再起一波,自己人給自己人添堵。
“哥,我和他去外頭,不會壞你場子。”
宋遠哲指向外廳,那里自開宴以後就只剩下幾張長桌,擺放著自助餐點的殘羹,冷清蕭索,無論工作人員還是進出的賓客,都少有會去停留。
宋毅順著看了眼,沉吟後,終是嘆出口氣。
“別聊太久。”
見兄長放行,宋遠哲揉捏指骨,再看向程念樟。
“走吧,我們……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