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說客
程念樟和羅生生在房內吃完早茶,便一前一後出了酒店。
小謝從居老板那兒得到消息,連夜攜上助理一干,馬不停蹄驅車從外市趕來,停伏在四季地庫,准備第一時間處理相關善後事宜。
他中途嘗試聯系過自己老板,那頭是發信不回,去電也不接,就這麼斷聯著直到過午,才將將把正主給盼了出來。
程念樟起後被羅生生拾掇了一番,狀態立時恢復至往日颯然。
小謝上樓迎他時,見這人從遠處走近,步姿悠閒,面色亦很松弛,根本尋不到居老板昨晚形容的那股子落拓與頹靡的樣貌。
要不是和對方打過幾次交道,他真要懷疑這兩人是不是聯起手來,故意整他一遭,想借此逗樂。
“Evan,下面小鄒和師傅也等了你一夜,你隨我們走,生生姐大卞說他來送,你等會兒把鑰匙給他就行。”
“志恒也來了?”
“今早他敲窗,說是居老板叫來的。”
“呵,又不是什麼大事,興師動眾的。”
說這話時,程念樟對著梯門的鏡面,自照著正了正衣,語氣輕飄,似是完全沒把前兩日的醉生夢死,給記在心上。
估計是相處久了,他也沾了些羅生生不記教訓的毛病,好了傷疤就忘了疼。
小謝這人慕強,見他被個女人牽著鼻子走,當下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怒其不爭的嫌棄。
“Evan,你變了。”
“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就覺得生生姐手段挺厲害的,連你都能吃得那麼死,怪佩服她的。”
小謝嘴滑,爆了句頗具反諷的品評。
明褒暗貶的,聽著很膈應人。
程念樟聞言,於垂眸復抬間,眼色陡增犀利。
他斜眼瞟向鏡中的小謝,嘴角逐漸下翹,是明晃晃地把不悅給寫在了臉上。
“這話和我說沒問題,但在羅生生面前,以後少來揶揄碎嘴這套。輪不到你管的,手就別伸太遠,私事上,我還不至於淪落到,要下手來指點的地步。”
“Evan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謝一聽他語氣凌厲,知曉自己踩了大雷,趕緊抬手撓頭,下意識地矢口否認了起來。
“叮”
此時恰好到梯,進去後,小謝為免無言尷尬,又怕多話引Evan再生不滿,遂絞盡腦汁,排摸了一圈近來發生的瑣事,從中挑了件最近的開口,決心拿它來緩和一下彼此的氣氛:
“昨天你中環那套房的物業,聯系我說到了些大件,問是不是裝修要用,東西現在堆在消防通道,有安全隱患,讓我們最好能盡快處理一下。”
“大件?”
“海運來的,看照片像板材,又像是畫,邊上還有個敦實的大箱,面單上全是磨掉一半的英文,保安也看不懂。”
家里的事,程念樟向來都讓助理在照看,既然小謝不曉得東西的來歷,那他自然也不會清楚。
“沒印象,難處理的話,就讓他們原路退回……呃,等一下,是英國寄來的嗎?”
“這個倒沒細問……”小謝答到一半,挖掘出了不對:“英國?不會是生生姐的東西吧?她知道你家?”
“住過的。”
“操!”
小謝終是沒忍住,爆了句粗,弄得程念樟一陣莫名。
“你倆講實話,沒腦子一熱,連證也扯了吧?我現在有點怕,Evan你給我吃個定心丸,這事可大可小,團隊十幾號人都在靠你吃飯,真有什麼風頭,我們肯定得提前做好預案。”
原來在芥蒂這個。
“就借她放點東西,不用聯想太多。”
“東西進來了,人也不會遠的。哎,不說了,說了你又得嫌我多管。”
“呵,知道就好。”
程念樟笑過,也沒再點他。
小謝話里說起了結婚,他從前沒敢想得太遠,所以也不曾規劃。但既然現在連旁人都有了這樣的觀感,那羅生生又會有怎樣的打算?
今早他留心了耳她與藺安嫻的對話,似乎也沒聽聞有什麼反對。
如果她想把進度提上日程的話,他倒也不覺得這是有多難辦的大事。
事在人為罷了。
羅生生遵著程念樟的叮囑,等他出門後半個小時左右,才東躲西藏,躡手躡腳地前往地庫,去尋他那輛漢蘭達。
卞志恒瞧見她時,正叼著根煙未點。
他趴在方向盤上,靜觀著羅生生找不著車位的窘樣,也不識閃燈。
這女孩當下素面,發型凌亂,盡顯著憔悴。身上則裹了件不合體的男士外套,像套了個龜殼似地可笑。
她也不知犯了什麼蠢,在前頭來去三回,沒頭蒼蠅似的亂竄,愣是過車不入,怎麼看都不像是副腦袋靈光的樣子。
也不知程念樟看上了這女人的什麼?
“嗶—嗶—”
羅生生第四次經過時,卞志恒收了煙,鳴笛搖窗,探頭將她叫住。
“喂,上車。”
女孩腳步頓住。
“卞大哥,是你啊!”
羅生生見到司機是他,驀地還有些驚訝。
自從上次印度分別後,她只寥寥在遠處瞥見過他幾次,這人說是程念樟的保鏢,但想來身份肯定沒有面上說得那麼簡單,不然平日絕不會如此少見。
卞志恒其人,打手出身,酷愛用拳頭說話,不喜動嘴,更不愛客套。
雖然羅生生滿面笑意地招呼了他,他卻完全不為所動,轉匙打火,半句話也不稀的多說。
“程念樟也是的,和我說停在紫色那片,到了才知道,居然是粉色的,害我找了老半天。”
“確實,他眼睛有時是挺瞎的。”
“啊?”
這大塊頭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句讓人接不下去的話頭。
羅生生撓頭眨了眨眼,因與對方不熟,她也琢磨不出他話里有什麼耐人尋味的深意。
“對了,卞師傅,我平時也不見你,我看其他明星的保鏢,出入不都是個固定的人近身跟著,怎麼就他,好像每次帶著隨行的安保,除了你,就沒幾個熟臉的呢?”
“我是開安保公司的,那些是我手下。”
呃……
難怪輕易見不著人,原來竟是個老板。
“哎呀!那他怎麼能讓你來載我回去?給你差使這種小事,讓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怕他覺得自己陰陽怪氣,羅生生說著說著,就抬手捂起了臉,擠眼露出副難做的表情,矯揉地厲害。
卞志恒不吃這套。
“你出現以後,他身邊就總會有些平白多出的麻煩。”
“是嗎?”
“嗯。”
“那你是不是和居老板一樣,也不怎麼喜歡我呀?”
羅生生敏感又聰穎,也不懼點破他人的話意。從上車起,她就能感受到一股來者不善的氣息,與其虛與委蛇,倒不如大家坦誠相待來得暢快。
“他身邊,就沒幾個喜歡你的。”
“哦,隨便你們喜不喜歡,反正我又不和你們過。”
“嘁”
“我還不喜歡你們呢!他以前可干淨向上了,現在都不知道交了些什麼朋友,帶他喝嫖賭抽,把那些爛仔的壞習慣,全給傍了個滿身。”
“呵,程念樟要沒這些朋友,你當今天還能見得著他?”
羅生生聽言怔怔。
“什麼意思?他怎麼了?”
“沒怎麼,都是些舊事,過去了就沒什麼重提的必要。”
“卞大哥,你今天到底想與我說些什麼?”
卞志恒原本今次,是被居老板叫來做她工作,勸分的。
但每每話到嘴邊,他又會有些不忍。
不是對羅生生,而是對程念樟。
“我這人不懂談情,嘴巴也笨,說到底只是想勸你多點珍惜罷了。”
“我沒有不珍惜。”
“哦……那最好。”
兩人過完這個來回,各自就再無話題可聊。
居老板臨他出來前,學錦囊妙計,也准備了幾通自認高明的話術,只可惜卞志恒半道聽羅生生講起程念樟的從前,心房塌軟,最終還是把那些話術又給通通咽了下去。
到底是一句沒提。
他送完羅生生回到酒店,就轉至片場,去找程念樟欲聊正事。
劉琨案里,與楚謖父母接頭的线人,昨日被巡察組請去喝茶,後續就算放出,也不宜再留用。
本不算什麼大事,但這是景隆的暗线第一次和官家交手,一旦落下案底,只要上面有決心,順藤摸瓜是遲早的事情。
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