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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出警

  是夜歸途,在即將行出南林灣的當口,司機問程念樟,需否拐趟醫院,去看望眼羅生生,以表一些伴侶間合該給予的安慰。

  他說網上下午流出了不少機場路透,如若羅生生問起,到時小鄒嘴瓢或應答不上,怕難免會給兩人平添齟齬,橫生些非必要的嫌隙。

  司機出口的這段勸解,實際是謝佳奇教給他的,說來稍稍有點生硬,不像他平時慣有的口氣。

  程念樟當下在後座靠躺,閉目靜聽著,其間並指揉摁了幾下邊穴,由於酒勁上浮,思維偶爾頓塞,待他勉力消化完話意,方才語氣疲累地答復對方:

  “身上全是酒氣,去了她又能給我什麼好臉?不過找罵而已。”

  “呃,程先生,您也別太消極,羅小姐她……她……”

  司機原本還想對羅生生發表置評,但抬眼看路時,恰巧撞見了後視鏡里自家老板,那愁眉深鎖的模樣,便於心不忍,體恤地住了口,把所有後話,都化作成聲意味不明的嘆息——

  “哎!”

  “怎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這麼好的姑娘,命卻苦的咧,真是作孽。”

  作孽?

  聞言,程念樟自晦暗中睜眼,嘴角陡然下翹,似是有些不悅。

  “別有替人訴苦的壞毛病,講些沒人愛聽的喪氣話。羅生生作不作孽,命不命苦,只有她自己說了算,不用你個外人跳出來指手畫腳,想當然地下出這種翻不了身的評判。”

  這話無論內容還是語氣,都可算是相當嚴厲。

  司機聽後,全身不禁一凜,捏緊方向盤的雙手,隨之打個哆嗦,害車體在平直路面上行駛,卻還是異樣地造出了些漂浮和顛簸。

  “程先生,您別誤會,我對羅小姐沒有惡意,只是剛才嘴笨,講不像好話。您聽過就算了,可千萬別太記掛在心上……”

  “我不會記掛這種小事。不過既然知道嘴笨,以後就少在車里說些有的沒的。”後座的男人偏頭,再度閉眼,於呼出濁氣後,抬手摁上自己跳痛的眉角:“記住教訓,等到了羅生生面前,你就當從沒聽過邱冠華的那些碎話,乖乖閉嘴,照常該怎樣就怎樣,聽懂了嗎?”

  “懂的。”

  “嗯,等會兒過彎走左,不用著急回宋氏換車,先去趟中環,家里有些事要處理。”

  “好。”

  ……

  程念樟到達觀棠的時點,已至午夜。

  22樓沒了羅生生,照舊是一派冷清。

  男人進門放下行李,步伐沉重地走向島台,原想打開冰箱取杯冰水醒腦,然而跳進視线,卻全是她先前買來備餐的食材,和一些冷藏待熬的中藥。

  這些東西因為久放,狀態已不再新鮮,氣味混雜著餿腐,初始的一下,真是衝鼻又難聞。

  程念樟此刻面色僵滯地撐門站定,冷櫃的燈光將他半身打亮,思緒慢慢變得有些飄忽。

  物品是人生活軌跡的串點,他望住這些,很容易就能想象出羅生生那兩天忙上忙下,又被病痛纏身的孤苦樣子。

  “委屈死了。”

  倘若沒出事,她大概率會借機揪住自己,癟著嘴抱怨出這句吧?

  闔門時,因為蹦出聯想,程念樟先是無聲笑了笑,忽而心疼的情緒開始上泛,又轉臉抿起唇线,低垂頭腦,抬手摁掉了鼻酸。

  他其後盥洗一通,衝走身上女人脂粉和酒味的殘余,頭腦便立時清爽不少。

  待換好套干淨的新裝,程念樟沒在家里過多停留,直接坐梯下行,來到了15層的樓面。

  梯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新漆的味道撲面而來,入目玄關處,沒有擺放任何雜物,毫無正常生活的氣息,很明顯是重裝抑或清理後不久,才會有的居所狀態——

  欲蓋彌彰的。

  如此想來,張晚迪應當並沒有聽岔,也沒有隨口編纂著騙他,這里就是案發。

  於是男人抬眼,環視了圈四周,發現頭頂前後各有一個自裝的監控——但凡有人造訪,幾乎都會被攝錄到正臉,完全沒有視覺上的死角。

  對於擅闖的歹人來說,算是種極具威懾感的逼退手段。

  只可惜程念樟並不懼怕這套,他見狀,不光沒有撤逃的想法,反而還頗含挑釁意味地,朝著其中一個攝像頭,昂首爆發冷笑。

  他行步靠近房門,觀察了眼電子鎖的狀態,思忖過後,打開手機電筒,從側面照亮按鍵,一下就看清了“1”“2”“3”“9”“0”上,遺留的指紋痕跡。

  這串數字看似無序,但拼湊起來的指向性又很明顯,程念樟幾乎沒經任何試錯,敲下羅生生的生日,便把屋門給輕松打了開來。

  “呵。”

  男人嗤笑。

  嘲弄宋遠哲虛偽,假模假樣地操辦這些,也不知是要扮演痴情給誰看?

  實在怪惡心人的……

  點燈進去後,整座房子的內部,實際並沒有太多變動,程念樟一路循著漆味的輕重,摸索到了臥室所在的方位——

  那里正中的大床上,絲緞質地的床品,就像從未有人睡過,被鋪蓋地十分平整;床尾至牆根則新換了地板,上面還貼著層覆膜,應是油蠟未干使然;邊角近地處,還有幾塊牆紙也很反常,它們與周圍色差明顯,甚至連花紋都沒對齊,一看就是揭掉後補的結果……

  對方處理血跡和精斑的手段,徹底並且粗暴,到時就算警方拿著紫光來照,也根本無法取得足以定性強奸的證據。

  往深里細想,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這還只是證據鏈中,十分不起眼的一環。

  由此不難推斷,其他關鍵證人證物,應也如出一轍地,早被處理得干干淨淨,很難讓人能夠從中,再抓取到任何破綻……

  程念樟靜觀著室內一切,往昔糟粕般的記憶,伴隨著相似場景的再現,逐漸在腦中重構成畫面。

  那種少年時,走投無路、求告無門的酸楚,於塵封數年後,終在這個不具名的瞬間,被無端翻上了心頭。

  身側拳心握緊,頜面因咬牙微動,

  在憤然和隱忍幾度消長,心態逐漸趨於平穩過後,他低頭拿起手機,翻找到吳翯的電話,沒有遲疑,便朝另端撥打了過去。

  “喂,吳組長嗎?我這里有些事……想要和你陳情。”

  ………

  3月17日,宋遠哲如約歸國。

  入境時,海關沒有照常對他放行,說是護照的聯網核查出了些問題,可能是同名的原因,觸發了某類管制人物的預警,要他先去警務室等候復核結果,確認沒有問題,再做後續通關。

  林瑜先他過境,在旁聽聞後,旋即提議陪同,卻被執勤的協警阻撓著,強制與宋遠哲拆分開,硬生生把兩人隔離在了關隘的內外。

  事發從始至末,與林瑜滿心焦急的狀態不同,宋遠哲幾乎全程都處在股相當游離的精神狀態當中,對周遭的反應遲鈍,任人擺布著,面貌懶散而怠惰,沒有一絲一毫意圖反抗的苗頭。

  這是服用某些二類藥物的副作用,會讓人無來由地消極或者亢奮,他目前就正在經歷著前者,渾渾噩噩的。

  警務室里,陳勁飲口茶後,舉腕看表。

  國內私飛受航空管制,目前只能在指定機場起降,所以不難猜測宋遠哲的落點。

  他估摸了一下,按塔台給的備降時間,這會兒應該也差不多能見著人了。

  今天這事兒辦得,程序上是有紕漏的。

  他擔心對方要是懂行,逮住了岔子反咬一口,再順勢捅到上面,那自己免不了要挨張紅頭的通報,被領導給推出去頂鍋吃頓猛批。

  “咚咚咚”

  就在他躊躇的當口,協警敲門,拎著個蔫了吧唧的男人走進室內。

  “陳隊,您找得是他嗎?”

  陳勁聞聲,得知對方願意配合,臉上便瞬間來了精神,眼眸輕掃,將來人給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

  “應該是他沒錯。好了,你先回去到崗吧,走時把門帶上,我要單獨問他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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