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苦肉計
下午連同晚上的拍攝,因有程念樟坐鎮看場,沒人敢輕易怠慢手里的活計,所以整體效率十分緊湊,八點未過半,執行就預告了收工。
那死男人自下午回來,就窩在監視器前最里的位置,對外有魏寅和陳珂擋著,除了偶爾執行轉述他的口令,大家基本很難從內場窺探到他狀態幾何,還有情緒好壞。
好巧不巧,今天原來的主掌機見羅生生要來頂班,就干脆做了調休,她由此成了B組主力,中途在各個場次間連軸調整,都沒機會得空看一眼手機。
最後一場戲比較輕松,都是不動機器的固定鏡頭,她排完機位和燈光後,終於逮到機會,暗戳戳地尋到個角落,准備給程念樟發條質問的信息。
問他到底在發什麼神經。
為什麼突然又開始了冷暴力?
信息不對稱下,羅生生憑有限的想象力,她真以為早上這男人出門,是去談所謂的正事的。
就算隱約有懷疑過可能和宋遠哲有關,但憑羅生生多年的了解,對方素來眼高手低,再生氣,也是絕對不屑自掉身價,去和程念樟聊些與她相關的事情的。
按慣例,那人想整人,從來不會多話,又哪會這麼輕松放程念樟回來?
否了這層,羅生生是想破腦袋,也再難想出他冷臉的理由。
於是只能埋怨自己——
找個情緒感那麼強的男朋友,總沒來由地甩臉……
日後有得是脾氣得受!
這條信息她打打刪刪,琢磨了會兒語氣,正准備收尾發送的當口,微信恰好跳出了通林瑜的語音電話。
羅生生眼見後,手里動作只頓了半秒,便迅速按下紅鍵。
對方沒有氣餒,馬上又打了過來。
羅生生果斷再掛。
就這樣,他們打了掛,掛了打,來來去去和玩兒似地,給她微信造出了有差不多十來條的拒接記錄。
那條欲給程念樟的信息,也因此被擱置在輸入中的狀態,遲遲沒有送出。
羅生生頭腦此刻被各種反常,弄得逐漸有些紛亂。
以前林瑜從不會像今天這樣,反復用電話叨擾她,大多情況都是留條信息告知一下,很少給人火急火燎的感受。
心里不安的情緒越來越濃,總覺得宋遠哲可能出事,而且狀況應當不是很好。
但既然昨晚已經說好了分手,羅生生就告誡自己要斷干淨,不能再心軟上道,又造出優柔寡斷的業障。
她手指在界面上方懸停了片刻,還是怕等會兒上戲林瑜再找,擾她心智,遂便回了條“下班再接”的消息,決心靠拖延敷衍掉這人。
對面接收後,也沒再打來,只甩了個醫院定位,和一張手術室亮燈的照片。
“宋總情況不佳,需取釘,有截肢風險。”
“他希望出來後能看見羅小姐。”
“目前已手術4個小時,結束時間未知。”
“夫人那邊清楚狀況後,很是擔心,宋總暫未報昨日事宜,還煩請勿要辜負苦心。”
手術、截肢、傅雲……
苦肉計里還摻雜了威脅。
信息量如同洪水般撲面,羅生生見信,整個人陷入到懵怔的狀態,耳鳴聲“嗡”地炸響,一下失去了思考和行動的能力。
心跳加快,呼吸亦變作急促。
稍稍平復心情後,羅生生手抖著,最終還是回撥了過去。
“林瑜……”
“羅小姐,你先稍等。”
聽筒里,林瑜的聲音還是一如往昔的沉穩,透著教人心安的溫潤,不過頓挫間的絲絲顫抖,仍舊泄露了他的幾許疲憊。
這人很少有失儀和慌張的時候。
就他當下的表現來看,羅生生可以基本確定,方才信息里提到的……應該不是誆騙和玩笑。
電話那頭,林瑜周遭的人聲有些雜亂,聽得出西語、英文,還有翻譯聲量略小的中文,互相交疊著,粗聽幾個關鍵詞,大抵能辨出,他們是在談論著一些手術的細節。
衣料摩挲,凳腳擦地後移。
林瑜起身走出小間,尋到窗口後,低首含煙,點燃嘴間星火。
“羅小姐……抱歉,剛才出了點狀況,里面有點吵。”
“出什麼狀況了?”
“宋總膝蓋副韌帶修復的那根鈦釘,錯位後異物反應比較嚴重,目前取出困難,澳洲那邊臨時叫了專家團隊過來,在商議方案,目前看……只能說不是很樂觀。”
男人尾調頹喪,情緒外露,語氣和口吻,即使不相關者聽聞,預計也難免會感到揪心……
更不用提羅生生。
“怎麼會錯位的?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程先生沒有和你說嗎?”
程?
羅生生快跳的心,瞬間宕停。
“說……什麼?他們……見過了嗎?”
“昨晚程先生派人押留了我們在廣州,早晨他來單獨見了見宋總,具體聊了什麼我不是很清楚,救護車是程先生叫的,之後我便忙著處理宋總的入院和手術,中間不及多問。你若想知道,我覺得去問程先生……可能會更合適一些。”
林瑜這段話說得都是實情,並非有意在推諉,然而卻結結實實地把羅生生放到了烤火架上,意欲煎熬。
“他們打架了?”
“准確來說,應該是程先生打了宋總。”
“哦……”
羅生生實在不知該回什麼,她心里現在亂地很,要問的人和事太多,反而分不清該孰先孰後,孰重孰輕。
所以只出口了個單音,聽來略顯冷漠。
林瑜蹙眉嘬了口煙,停頓後,語意蒙上哀求,輕聲道:
“羅小姐,你……今晚能過來嗎?手術之後順利的話,全麻預計凌晨會退,不順的話——”
“你別咒他,會沒事的。”
羅生生安撫話音將將落下。
身後卻立時突兀地冒出了一個男聲,壓著嗓子,陰沉問道:
“誰會沒事?”
電話兩頭聽言,瞬間皆是沉默。
羅生生沒敢回頭面對,她手顫震著將手機捏緊,再次靠耳,蠅聲回了林瑜一句“回頭再說”,便匆匆按下掛斷。
“里面一直在喊你,羅生生,你是聾了還是啞了,這麼無知無覺嗎?”
“不好意思……程制片,我馬上回崗。”
“你哭什麼?”
羅生生沒答,只抹了抹淚,轉身與他擦肩,未作停留。
程念樟伸手想抓她腕骨,卻因微秒間的踟躕,而錯失機會,終是將她給放走。
男人手指此刻緊了又松,只攥取到一片空空……
實在是教人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