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莫教庸碌祭華年(二)
華年私以為:人活一世,須活得無拘無束、不卑不亢方算暢快淋漓。不管你有無建樹、是否富裕,至少決定命運的選擇權在自己手中。
然而當今世代,貴族驕奢淫逸,百姓苟且過活,底層平民處於苦難折磨之中不懂脫身,他們普遍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一出生即陷在貴族給他們織就的蛛網牢籠中,供人蠶食鯨吞。
最受這苦難折磨的,首當其衝便是女子。
華年自民間長大,周圍的一切看得再清醒不過。
貴族剝削平民,平民男子剝削女子,以此類之,怯弱者只敢將矛頭對准比他們更弱的一方。
華年參軍也不全是私心,還有個更重要的緣由——若她闖出名頭,她就可以為這些飽受苦難的女子撐腰,給她們樹立典范,告訴她們女子亦能成大事。
她要讓下一代的女嬰平安長大,不至於剛出生就被丟到豬槽湖水中噬死溺死;她要讓女子入學入仕,而不是被困在破漏片瓦下被囚於農田機杼前;她要讓女子都去實現她們心中所夢,而非嫁人生子這千人同歸的一條道兒。
“大都統,前方一里地外就是祁軍駐扎之處了!”
月上梢頭,千余人身穿布甲匍匐在野地中,不斷趴進著。
距離敵營二百余步時,華年道:“傳下去,按在關內時的演練行動,牢記敵進我退、敵退我打,纏住一時是一時!”
離敵營五十步內,忽聞西面上空一道煙花衝天,華年從野地中站起,長槍別於身後,率先衝鋒陷陣。
“殺——!”
在後頭壓陣的陳禁指揮著弓箭手將帶火球的箭矢射在敵方營帳上,布上澆滿了火油,釘入帳上迅速引燃一場大火,靠近轅門的幾個營帳無一幸免,燒了個干淨。
熊熊火光中,陳禁見華年不要命般帶著一隊步兵深闖敵營,見一個殺一個。
梨花槍刺入敵人體內,槍頭處的火器崩裂開,炸進對方骨頭里,北淵士兵相繼倒下,華年長槍刺出的動作並未停止,幫著手下士兵戳死在場最後一個北淵蠻子後,她一聲號令:“撤!”
於是一齊攙扶傷兵退回了昏暗野地中。
讓押差軍將傷兵送回安全處所,余下人往梨花槍中裝填火藥,靜等下一批敵軍探頭。
如此反復,殺掉了一批接一批的北淵士兵,再撤退躲入黑暗中補給療傷,至此時此刻,穆軍除了有幾十名傷兵外,竟無一人犧牲。
陳禁見她手段老辣,渾然不似初次帶兵打仗,遂道:“好家伙!你以前打過仗?”
華年冷靜地將幾枚鐵彈塞入長槍頂部,回道:“不曾,但是打過熊瞎子。”
“熊瞎子?是山里那個?”
華年點頭。
她上山砍柴遇到的野獸何其多,那黑熊算是其中最大的一個。
猶記那日她正砍著樹,忽聽遠處有枝葉折斷聲,不料轉頭就瞧見一只比人高的黑熊疾速撲過來,華年毫不猶豫地攀上樹,未曾想那黑熊也會爬樹,她在樹杈之處,黑熊守在下端步步緊逼。
華年用斧頭砍下一根樹枝戳瞎了那熊的左眼方嚇退了它。
陳禁心道恠恠,常人遇到熊瞎子不是被一掌拍暈吃成殘肢斷屍,就是缺胳膊少腿的回來。
像華年這樣全身而退者少之又少,一件倒還好,數件聞所未聞之事集中於一個人身上,足以見得她是本領高強,以至於任何事都能逢凶化吉。
“在我眼中,北淵人跟熊瞎子無甚區別,雖然戰力強勢,但目光短淺終是獸類,我們精誠團結下必能擊退這群非人禽獸。”
說話間,敵營亮起數堆篝火,將營內照得徹亮,穿戴好甲胄的彪形大漢幾步邁出帥帳,高八尺有余、面覆黑髯,手持那長約一丈二的蛇形虎戟,立在轅門處大肆嘲嚷著:“偷襲非君子所為,閣下是人是鬼,不妨到我元某人面前亮個相!”
華年不吃他激將法,暗暗與手下撤出一里外,那元狩得不到回應,讓士兵點燃火把將周圍搜了個遍,依舊不見人影。
這時糧倉處早已點起漫天大火,“不好,聲東擊西!”
元狩掉轉過頭正要趕去西面糧倉救火,華年這時又率軍逼近,她先瞄准元狩射出一箭,對方察覺以戟格擋,華年疾步向前,手中梨花槍用力朝大漢心頭刺去。
“你派幾隊人馬去支援糧倉,我來會會這個不要命的。”
元狩讓親信帶隊去了西面,他則留下與華年對峙。
四周是廝殺的雙方士兵,元狩狼眸緊鎖華年,伴隨口中一聲“嗏”的厲呵,重達二十六斤的蛇形虎戟劈面而來。
華年並不硬接,躲將過去,元狩首擊落空,長戟斜側的尖利虎爪鈎深深嵌進地面。
黑髯大漢雙手輕輕一抬,就將長戟從地上拔出,輪轉一圈再次襲向對方。華年復又避開。
元狩冷笑:“你這脂粉郎君好生軟慫,連接你爺爺一招都不敢,竟有膽子夜闖軍營?我們長公主偏愛寵幸你這種長得像女子的男人,不如你棄暗投明,作了我們長公主殿下的面首,可比你在軍中吃苦受累來得輕快多了。”
長公主……墨台攬月……
她竟是祁王的同謀?
華年面色一沉,旋握槍身挑開長戟,一槍刺在他正胸處,槍頭飛彈迸射而出,敵方的護心鏡被爆開一個小洞,鐵片裂口卷曲,華年長槍摜入此缺漏處,將敵方推得抵在轅門之上。
“這才像樣!”
元狩一手攥著槍身,蛇形虎戟對中一砍,稠木槍身應聲而斷,他將折下的槍頭擲向華年,華年用腳踢開,隨手擰斷就近敵兵的脖子,奪過他手中的戟刀重與元狩對陣。
華年雖然也算矯健,可到底不是身經百戰之人的對手,在對方殺招連襲之下,她節節敗退,漸漸力不從心。
西面上空又升起一道煙火,那邊已經完成任務。
“撤!”
華年甩開元狩,持戟刀跑出一段距離,元狩軍隊在其後緊追不舍。
百步之外的己方弓箭手紛而射之,華年殿後,時不時用一記半生不熟的回身刺,挑破追兵肚皮。
元狩大軍追出一里地,華年命人點燃一早埋在干草下的地老鼠,須臾之間,滿地火光飛躥,遇上事先澆灌在四周的火油,一條長至半里、寬近一丈的人為火牆霎時橫亘在兩軍之間。
火勢丈余高,輕易不能翻越,若繞路而追,被逐者早就逃之夭夭。
“好個粉郎!竟出此計策戲耍你爺爺,元某人平生從無敗績,不想竟載在你個無名小卒手上!”
“元大將軍未敗,我等不敵才出此下策。”
“小將留下名來!”
“華年。”
“他日得遇,爺爺必砍下你的腦袋!”
“他日交戰,我會堂堂正正大敗你於三軍之前,告辭!”
此次都城關一役,華年以少對多,千人損傷不過六十余人。
功勛卓著、震撼三軍,連驃騎將軍董元勝與車騎將軍周況都聞訊而來,點名要見見她。
“果然英雄出少年!”
絡腮胡的董元勝大手一揮,封華年做了前將軍,統先鋒兵馬,守要害之地。陳禁也升就了大都統之職,陪隨其左右。
而皇宮內苑之中,換就錦衣華服的墨台攬月聽聞探子的稟報,眉上挑,顯出驚訝模樣:“華年?”
旋即欣然一笑,“是她倒也合理。”
“你認得她?”
素和無霜身上納衣不再,亦改換成一身綾羅綢緞,昔日寵冠六宮的光彩,在錦衣相襯下愈發耀眼。
“熟之又熟。”
墨台攬月將頭側放在素和無霜的膝蓋上,目光深邃道,“白巾軍這招聲東擊西的伎倆,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面看是為了糧倉,實則那九翅鵬鳥晏雙歸在兩方遮掩下帶著一隊人馬強闖都城邊界,救走了那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之人,那人才是他們此次騷擾我軍的目的。”
“何人?”
“我若猜得不錯,應該是穆朝遺孤。”
“穆朝皇室竟還有人活著?”
“那就得問我那死去的父皇了,斬草除根都除不干淨,活該死於非命。”
墨台攬月抬頭,見美婦神情有恙,她湊過去貼著她的豐唇又親又咬,“母妃不愛聽,我不說就是了。”
“有些時候,你讓我感到恐懼。”
“不該是快意麼?”
她靠在婦人懷里,手指解開錦帶,靈活鑽入其中。一面以唇就乳吮吸櫻粒,一面直搗濕地不留空隙。
“嗯……你能囚禁生母、凌遲親弟,焉知不會這麼對我?”
“所以啊,母妃千萬不要負我,他們就是前車之鑒。”
事畢,墨台攬月仍不肯停休,柔柔偎在她懷里,右手擠壓著她的一側胸乳,舌頭裹著乳首,似小兒哺乳般吮咂著,嘴里嘟囔,“若是母妃這處有奶水就好了。”
被勾起心病,素和無霜眼神空洞道:“我這一生都不會有了。”
墨台攬月笑道:“您還有我呀,我會孝敬您。”
“孝敬到榻上?”
“榻下、案邊,獸皮絨毯上……也不是不可,母妃覺得哪里最爽快我們便在哪里……”
美婦面紅耳赤,捂了她的嘴不讓她再大放厥詞,掌心被濕熱的舌尖舔舐撩撥,婦人燙也似得抽回手,瞪著墨台攬月的芙蓉嬌面,低低嗔怪道:“沒倫理的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