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此時還恨薄情無(四)
顏府遭血洗,各地旗下商戶收到消息後,喜的喜憂的憂,喜者割袍斷義自立門戶,憂者如薛娘子般四處奔波,試圖挽救顏氏於危機之中。
顏傾辭研讀過史書,對那上面寥寥幾筆帶過的荒年慘象記憶猶新,什麼烹人血、易子食、燎新肉、烙舊屍……不談飢年,便是平常歲月,人與人之間都難免勾心斗角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如今正逢亂世,人性難測,過一半的商戶選擇自立門戶也是人之常情,她不奇怪。
想來她若此時宣布接手顏氏,天高皇帝遠的,除了就近的商戶,遠處地方的人怕是很難響應她。
但如果因為難做就不做了的話,不是她的風格。
“王掌櫃貴人多忘事,我管過你的,你忘了?”
都城邊兒上一代的顏記鋪子總掌櫃還抱著僥幸心理不肯承認她是顏氏獨女,說空口無憑、死無對證,顏府一家盡滅,誰知曉她是不是冒名頂替?
“敢空口汙蔑,你背後的人教你這麼說的?”
顏傾辭走到櫃台,翻開賬本,眼睛掃了掃就發現賬目對不上。
來到掌櫃面前,手指著宗族祭祀這一筆條目,問他:“何種祭祀,一趟就花費了三十萬貫?比皇家還奢侈。”
“這和往年一樣,都是正常的祭祀開銷……”王掌櫃辯解。
“這僅能證實,祭祀多久,你們油水就撈了多久,祖母給你們的工錢已是最寬裕的,想不到你還是要吃里扒外。”
“你,你別冤枉好人!”
王掌櫃被揭穿老底,氣急敗壞地坐在地上耍無賴,躺下不起,哭著喊著說自己這些年為顏氏兢兢業業嘔心瀝血,沒想到到頭來竟換得如此下場。
他的破鑼嗓子嚷開來,就地一滾,滾到街上,拉著行人為他評理。
顏傾辭拿著條板凳放在店鋪門口的階梯上,慢悠悠坐下來,邊翻著賬簿邊抖落出他種種罪狀。
“這條不對,這條也不對……”
“顏府名下的每間鋪子雖然各地有各地的收成差異,然而同在都城的其它鋪子每月最次都能營收百兩,你這上面卻只有一半,你倒說說,余下的另一半,去了何處呢?”
“什麼另一半?我聽不懂!”
“聽不懂啊?”顏傾辭轉頭去身後的薛娘子耳語幾句,末了大聲道,“去請族老!”
王掌櫃一聽,神情都痴呆了。
見此,顏傾辭斷定自己猜得不假,就是樁老鼠聯合小鼠,在她家米缸里偷黍黍的案子。
怕還不只是想偷幾口吃的這麼簡單。
“綁了,送官。”她輕飄飄道。
“慢著——!”
說曹操,曹操就到。
有著山羊胡的老叟在家人攙扶下,抖抖索索杵著根拐杖從人群里出來。
“他可是跟著你祖父的老人了,你豈有資格說送官就送官?這麼多年的主仆情誼,你就不顧了?”
“難為族老,身子不好還大老遠跑到都城邊兒來瞧熱鬧。”顏傾辭起身,遠遠行了個見面禮,又叫薛娘子讓人把王掌櫃捆結實點,免得半路被同伙劫跑了。
“你還知道我是族老?為何還不放人!”
“犯錯就要任罰,我還未深究,族老倒是先倚老賣老起來了。”
“你這小輩,怎麼說話呢!?”族老的兒子指著她警告道。
“你這惡仆,怎麼跟小主人說話的?!”薛娘子的嗓門又尖又厚,扯著一吼,眾人的耳膜險些被她震碎,嗡嗡直響。
“說我惡仆?”族老兒子臉都綠了,擼起袖子要打人,薛娘子面前的幾個大漢手下往前一亮相,他又嚇得縮了回去。
“不是惡仆是什麼?別以為祖上跟顏家沾了點兒關系就能攀親帶故,你們雖然姓顏,卻早在祖輩兒十八代的時候就脫了干系,老太君心善,容得了你們,給了你個族老當當,如今她老人家不在了,你們還想來盤剝她的小孫女?旁人忍得,我可忍不得!祖宗十八代都沒干系的人,如今想來吃人家絕戶?你咋不從女媧造人開始算,這樣你和皇帝陛下都是同出一宗呢,皇位讓給你坐?呸!忒不要臉!”
長年流連於市井,薛娘子嘴上的功夫可不是蓋的,三兩句就罵得老東西白眼直翻,當場厥了過去。
“爹,爹啊!”族老兒子嗷一聲,讓人趕緊把他爹抬回家,臨走前又指著顏傾辭鼻子罵道,“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等著!”
“自己為老不尊,就別旁人為小不敬。慢些走,別顛著他老人家了——仔細給顛沒了。”
幕後主使昏迷不醒,原先受挑唆的人也紛紛棄暗投明,都城及周邊的鋪子算是穩穩攥在了自己手里。
處理完這些瑣碎,兩日已過。
第三日。到了皇家祭廟的日子。
正值厲兵秣馬之際,女帝下令一切從簡,故此趟出宮算是悄無聲息,只帶零星幾人,三個轎子從宮門一齊出發,途徑花樓,一路出城往郊外去,午時正好到皇廟。
“稟相爺,太妃與陛下一路直抵皇廟,未曾下轎。”
“未曾下過轎?確定?”
“屬下一直盯著轎子,千真萬確。”
這時,皇廟中的眼线進來慌忙稟報:“轎子到皇廟後,里頭人遲遲不出,卑職上去一探究竟,誰料轎中竟無一人!”
“人去哪兒?!”素和芻嚴大怒,斥責眼皮底下都能跟丟,要他們何用?
事實上,這幫探子沒說錯,墨台攬月的確沒有下過轎子——她壓根兒就沒上轎子,何來下轎一說?
三個轎子是幌子,他們出發後,墨台攬月與素和無霜喬裝改扮成宮女,女帝讓顧裴靈以回家省親為由出宮,她們則跟在其後混出宮去,這才逃過了一眾眼线。
之所以要帶素和無霜,無非是墨台攬月信不過她,不如將人帶在身邊,以防她通風報信。
城中花樓白天並不開張,緊鎖的木門之後,顏傾辭與墨台攬月相會在此處。
“清蓮居士,哪個蓮?”墨台攬月問。
“從前是蓮花,如今是漣漪。”
“第一才女甘作陪襯?我瞧你在這池是漣漪,到那池,就成了巨嘯。”
“巨嘯掀的浪再高,也高不過溥天之下。”
兩人打的啞謎,隨行的一個都聽不懂,不過就算聽不懂,光看這行事,素和無霜也知道墨台攬月要有所動作了。
她將她拉到一旁,問她是否是想對她爹出手。
“是又如何?”墨台攬月無所謂地看著她。
“傾辭!”顧裴靈見侄女完好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激動到落淚,“太好了,太好了……”
“姑姑?”顧裴靈常年待在禁宮,顏傾辭很少見她,上次見面還是兒時——娘親還在的時候……
顧裴靈將人抱在懷里,泣不成聲,嘴里說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姑姑的親人只剩你了……”隨即覺得說這話不合時宜,無疑是在傷口上撒鹽,她擦了擦淚,笑著拍拍她的肩,“去罷。”
墨台攬月等在二樓廂房中,顏傾辭推門進來,她一動不動盯著她直到坐下,在場沒有第三人,她打開天窗說亮話,單刀直入道:“加入我麾下,助我穩固朝野,你想要什麼,條件隨意開。”
過程中,顏傾辭洗盞斟茶,也為墨台攬月倒了一杯,對方說完,她不曾回答,而是抬手請她一品。
“信不過我?”墨台攬月一口喝盡杯中茶,放回原處。
對她這番狂野做派,顏傾辭好似並不吃驚,又為她續上一杯,抬手請嘗。
依舊牛飲下去。茶盞見空。
顏傾辭又添一杯。墨台攬月照喝不誤。
如此七次後,墨台攬月撐得實在一滴都飲不下了。顏傾辭才悠悠端起自己面前的第一杯,翹著唇角輕抿一口。
“臣女不知陛下這是求賢若渴呢,還是求權若渴?”
“有何區別?”
“縱觀歷史,是無區別,但在我這里,兩者還是有區別的。求賢是為人,求權是為己,陛下是為人還是為己?”
這問題的陷阱十分明顯,所以最理想的答案其實已經見分曉,一般人聽到這里,騙也要騙對方說自己是為她而來,此為攻心討好之計。
墨台攬月偏不,她偏要兩全其美。
“就不能既為人,也為己?”
“陛下未免太信得過臣女。”
“你有顏氏商號,”墨台攬月毫不避諱地說出自己看中她的原因,“我再給你天下財權,你就是真的富可敵國,我也能憑你的支持奪回權力。”
“天下財權……”顏傾辭搖頭,“我志不在此。”
“女侯?女相?你該不會……想做吾的位子——當皇帝?”
“要想當,其實倒也能當上,畢竟有陛下你為鑒——可惜,我志亦不在此。”
“那是?”
“我可助你,條件是——治天下以太平。”
墨台攬月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她拔下簪子,往指上一戳,擠出血滴,將血往自己嘴上塗抹,唇被染得紅艷艷,液跡未干,便見其一張一合道:“我墨台攬月於此立誓,待一統四海後,必還天下太平和樂!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顏傾辭一口飲盡自己杯中的茶,算是與她歃血為盟。
……
顧裴靈要在顏府中留宿,墨台攬月與素和無霜同坐一輛馬車回宮,路上興致盎然,一想到自己有了這行走的財庫相助,朝堂上那些見錢眼開的老東西還不是任自己拿捏?
“你答應過我!”沉默一路的素和無霜突然開口。
“是他找死。”墨台攬月捏起她下巴,吻著她揚起的脖頸。
“你是惡狼的種,我早該知道……我早該知道……”素和無霜睜著的雙眼中一片死灰。
馬車顛簸,車內之人更是動蕩不安。
穿著粉色宮女服的素和無霜被墨台攬月扒開了衣裳,胸乳美臀露在外面,玉手摸過,翻來覆去地插入抽出,顛來倒去地肏弄褻玩。
“嗯……不要……不要……別碰我!”
“母妃明明很喜歡。”
墨台攬月挑出淫液伸到她面前給她看,兩指分離,勾出一抹長長的銀絲。
車內空間狹窄,素和無霜躺在底板上,身子被折成任意玩弄的姿態,墨台攬月要她抱著自己的雙腿,她托著她的腰,手下一使勁,將她臀部抬高到她視线能觸及的地方。
這個姿勢,自己的隱秘處一目了然。對方兩指如何闖進掘出的,洞中淫液如何四處飛濺的,媚肉如何被肏到外翻噴水的……都不能再清楚了。
“唔……不可以……嗚嗚……我不要,我不要……”
再一次將心毫無保留交出去的素和無霜,得到的,是又一次無情的踐踏。
墨台攬月的踐踏甚至比十個墨台斤烈還要絕情冷血,因為她從始至終都在利用她,一分真情都不肯施舍給她。
“我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母妃啊……我就是這樣一個人,無情,無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舒服麼母妃?看,其實你也並非什麼都沒得到,你這里,還插著我的手。”
說罷,更用力地動了起來。
素和無霜尖尖地呻吟被墨台攬月的吻堵在了喉嚨里。
她松開鉗制她的手,轉而去扶住她的腰,手臂加速頂弄起來。
素和無霜被肏得思緒漸漸松動,伸手抱住墨台攬月的背,嬌聲哼哼著,雙腿纏上她的腰,夾緊。
“唔啊——!”登天之時,下腹狠狠送了出去,緊緊貼在墨台攬月的掌心,失律地痙攣噴潮。
抵達宮門,下馬車前,女帝捉弄成功似地對車內凌亂不堪的人露以一笑,“吾不會殺他。”
……
回到顏府,顧裴靈被丫鬟先一步領進了宅子,顏傾辭正要提裙上台階。闊別已久的熟悉聲音遠遠飄過來。
“鳶兒!”
顏傾辭腳步一頓,停在原處,身子木直,不肯轉身,亦或是轉身了不知怎麼面對那人。
“我就知你還活著,太好了,我就知你還活著!我能感覺得到,我……”
“你是?”顏傾辭轉身,極譏誚地瞥了眼街那頭風塵仆仆的慕塵珏,好似從來不曾認識過她。
不認識,但恨還在。那一眼是從未有的涼薄,看得慕塵珏心酸又自認活該。
“鳶兒,是我啊,我是慕姐姐。”
“我可不曉得自己還有個姐姐。”
有下人出來問候,顏傾辭指著慕塵珏對下人說此人不准放進府,說罷決然進府,步步堅定,步步又泣血。
慕塵珏攥著手,面上撐著笑,“沒關系鳶兒,我們還會再見的,你避不開我。”
她踏上停在一旁的馬車,簾子掀開時,露出里頭昏迷被綁的華年與墨月等人。
“往東邊駛,去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