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片段
你說,
承認愛和相愛哪個更難?
蔥綠的葉閃著透亮的光,那是熱夏從天上偷來的,附著滾燙的風灌進樓宇,探入窗子,怎地也推不開肌膚之間竄升的熱。
“干嘛?”光著腳踩在自家地板上,頭發雖被盤起,卻也亂作一團,橫添媚氣,此時的沈星河倒像是個逾矩偷情的人。
立在廚台自顧自的洗著紅提的她,被身後長臂一環,腰間原本不貼身的薄裙把溫度匯集。
“喜歡這樣抱你嗎?”宋清夢唇貼在略微彎下的頸上,像在扶起剛被風折過的罌粟花,直起身才能賞其顏。
“不喜歡,熱。”說著,還扭了扭身,用手把人的小臂撥下,留下紅提的澡水,在細臂上直直劃落。
句里“熱”字含笑,誰能不知這話真假,況且聽客是宋清夢。
“是嘛?那這樣不熱了吧?”大一碼的襯衣裹不住宋清夢清瘦的骨架,細白的腿就那樣直直站著,像銀白的月光灑在幽暗處的莖干上,往深處一探,便是無窮的枝葉。
她抬手隨同她的手一起,沉入盆中,緊實的紅提在水里互相碰撞,水花漫到盆沿又回頭,與交疊的掌一起融入水里。
不著內衣的乳頭,卡在沈星河僵直的脊柱上,好似輕輕一晃,便能傷了藏著椎管里的脊髓,讓人癱身。
嘩啦——水流盡了
手上留下光澤,卻少幾分滑潤。
“讓一下。”瀝干水漬,托起果盆,沈星河往後動了腳,身後人圓整的乳房被壓扁,同自己緊緊相貼,只剩下那粒觸感明晰的啄吻。
四季里,淨數夏最過分,最張狂,偏要在人身上留下黏糊的痕跡,也硬要奪了相擁取暖的借口。
側了身,宋清夢沒有為難她,靜靜地把台沿上的水跡清理干淨,看得出熟練。
“你說我要答應顧遇安的邀請嗎?”聽起來是在征求沈星河意見,但置於兩人關系里,過於親近。
沈星河懷里抱著洗好的紅提,走到電視機旁,按下了開關,人聲從熒屏里傳出,蓋了時針的腳步聲。
宋清夢跟著步子,與沈星河一同把身子埋進沙發里,但那人懷里的紅提礙了事,只得肩靠著肩。
“那是你的事,不該問我。”
拿了顆看著不甚透紅的紅提入口,卻甜的發苦,讓她面色一緊。
“想問問你意見。”看她眉眼擠作一團,便伸手去要果子吃。
“言出無名,豈敢置詞?”
擱在半空中的手沒等來果子,懷里的果盆也一動不動,宋清夢只好斜了斜身子,自行擷果。
“你想要什麼名?”到口的紅提甜得面露笑色。
“餓了。”
轉移話題。
“想吃什麼?”拿了沈星河懷中的果盤,湊上去。
冷風從空調扇葉里吹出,隆隆作響,布滿褶子的枕物悄悄地又變了溫。
“飯。”鼻息間是濃郁交織的沐浴液香,是她的,也是自己的。
躲掉湊上來的身子,沈星河起身去拿圍裙,瞥見浴室里擺滿的洗漱用品,從牙膏到護膚品,有一些是自己沒見過的品牌,那是宋清夢的。
“我來做?”宋清夢緊隨其後,瞧見了沈星河腕上遺留的紅印,不大不小,剛好和自己掌上的虎口相銜接。
一日多勞,也不知宋清夢是疼人,還是惜己。
遞過圍裙,讓了步,沈星河倒沒走遠,靠在僅隔幾步的壁台旁,端詳著只掛了薄衫的宋清夢。
淺黃色的燈光落在她肩上,白色的襯衫印上暖色,亮的如攀上山峰深邃的脊背的晨光,春雪般薄嫩的肩頭,覆著虛透的衫衣,在朦朧中閃亮著,發卷曲著披在背上,偶爾也不聽話地擋了人的側臉。
“別動,幫你綰一下。”
動作極其仔細,生怕放過某一根掃興的發絲,再掩了人觀賞的視线。
“好了。”
“盤這麼仔細干嘛?過會兒又要亂。”
三個女人一台戲,扯發舌戰鬧上吊;兩個女人嘛,發纏發倒是常有。
“你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喜歡女人的?”又回到原本靠著的位子,盯著從額邊不聽話又垂下的碎發。
“高中吧”手里還在洗著留有冰箱余溫的蝦仁,對於沈星河的問題,回答的毫不遮掩。
“哦——”
“你呢?”扭頭看了她一眼。
“也是。”
“交過女朋友?”洗好的蝦仁被盛入盤中,等著熱油染洗,而宋清夢的話在嗞嗞濺起的油鍋里,炸的酥響。
“嗯。”交過,一個,且不願再提起。
“你呢?”她凝目直直地望著宋清夢的背影。
“交過一個,性格不合,就分開了。”乳白的蝦變了色,通紅發亮,對話在熱火烹食里中斷。
問這些是為什麼?沈星河問自己,但答案在宋清夢那里。她問過去,也許是想要未來。
“好香~”沈星河站到了她身側,低頭聞到了飯香。
“出鍋咯~”關了火,濃稠的汁還在咕咚咕咚冒著泡,紅透的蝦被擠在一起。
剛抬手起鍋,宋清夢盤起的發便散了開來,也像是等了多時的食客,瞄准了時機。
沈星河向左邁一步,碰到了宋清夢的腳根,又伸手幫她挽起不聽話的發,等她擺好盤。
“餓壞了吧?”宋清夢盛好飯菜,看了眼腕表,已快過正午,才想起從昨晚到現在兩人未進一餐。
“還好。”放下了握著頭發的手,去接盛好的飯菜。
“謝謝。”沈星河正對著她,在空中的盤底被兩雙相接的手托起。
謝什麼?謝的毫無頭緒。
宋清夢回應她的是輕吻,沒有情欲,也沒有迫切,但炙熱。
手上的重量輕了一些,盤子又被放置桌上,沈星河被沿腰壓向廚台。
“謝謝是要用行動的,喜歡也一樣。”
等人想要回應時,宋清夢已經離了唇,抵在鼻尖上。
她在顧慮什麼?宋清夢不知道,只覺得有時候把人逼的太急,反而會適得其反。
“如果你還沒准備好,我會等等你的。”盤子被宋清夢重新拿起,她主動放了還在微喘有些茫然的沈星河。
“我…”沈星河任她目光刺過來,迎上去,鋒利里透著淡黃的柔光。
“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我們的關系可以有另一種選擇。”
另一種選擇?沈星河怔在原地,扶在台上的手在身側握了起來。
“吃飯吧。”
喜歡是黑夜裹不住的星光,平鋪在幕布上,多少有些晃眼,還夾著忐忑。
飯吃得靜言,嘴邊稀落的咀嚼聲隨著太陽一同從窗子的一邊滑向了另一邊,稍作停頓,還能看到沾上尾光的樓際。
說起來,沈星河才是那個好手藝的人,但和宋清夢在一起時,多半是靠她充飢。
“好吃嗎?”見底的蝦仁滑蛋,讓宋清夢不免擔憂起它的份量是否夠人充飢。
“特別好吃。”是真好吃,為了讓她相信自己不是飢不擇言,特意又盛了一勺。
宋清夢把剩下的飯往她面前推過去,方便她盛出來,起身又去接了杯溫水,放到她旁邊。
“自己廚藝明明好我很多,還偏愛吃我做的飯?”宋清夢拉了把椅子,在她左側坐下,話里盡是調侃。
明明是自己願意做,說出來還含著冤。
“自己做,多費力。”挑眉看過去,端了水送入口中。
意有所指,有些事,自己做起來確實費力。
“那醫生的手,你也不心疼心疼?”大腿交疊,小腿朝向沈星河一側,動一下腳腕,宋清夢便能碰到同樣懸著的足。
“我沒疼嗎?宋醫生?”抬腳踢散疊在一起的腿,淺綠色的底褲從不大的襯衫里露了出來,沈星河掃了一眼兩邊抱在臂上的手,好像還滑膩了不少。
她的確疼了,並且日夜可見。
“那你吃飽了沒?”問的不懷好意,但見底的飯碗讓話顯得合情合理。
“干嘛?”大腿內肌還有些隱痛,運動過度也會有些怕。
“刷碗。”注意到沈星河合腿的動作,不由笑出了聲。
“你不知道心疼人,我可知道心疼人呢~”宋清夢起身收了碗碟,把人堵的啞口無言。
關了燈,只有電視機亮著,長沙發上的人形堆疊在一起,光幕里放著高分美劇《Atypical 4》,兩人看的饒有興趣,Casey和Izzie的告白段讓人看的有些動容。
沈星河先打了叉,中斷了宋清夢沉浸在劇情里的思緒。
“還過夜嗎?”
“回去吧,我明天有台手術。”
“好。”
一集靜靜地播完,觀眾多半意猶未盡。
“下次接著看。”推了推毫無動靜的人,許了諾。
人還不動,沈星河起身開了燈,才把人從沙發上激起,白光耀的宋清夢眯了眼拿手來擋。
“走吧”像在攆人,不是送客。
“等下,有東西忘拿了。”
宋清夢取了沈星河腕上的頭繩,套在自己腕上,那是上次沈星河從她車上取回的。
“偷拿別人的東西可不好喔~”
明明是自己的東西,只是遺落在她車上,怎麼就成了偷拿?
強詞奪理。
“走吧”拉起沈星河的手就往門那邊走,不給人駁斥的機會。
行至門口。
“不送我下去嗎?”手指勾著沈星河抽離一半的中指。
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不識路,回個家,像送小孩去上學一樣難纏。
拿了牆上的鑰匙,合了房門,牽著小朋友的手進了電梯。
倒不是不情願,只是撒起嬌的宋清夢一點都沒有姐姐的樣子。
剛到車旁,路燈就“刹”的一下亮了起來,是在送行,但略顯多余。
“走了。”開了車門,宋清夢松了還在握著的手,不再相纏。
“等下。”扣住被打開的車門,重新關上,把人留在車外。
“有東西忘了?”宋清夢咧了笑,眼里滿是期待,挺想看看她忘了什麼。
總不會是不舍吧?沈星河不是那樣的人,她懂規矩,也守規則,從來不會耽誤自己的工作。
舌尖纏上深喉的時候,呼吸變的奢侈,宋清夢從閉起的眼簾隙里看著路燈把夜越描越亮,最後她選擇了黑暗。
沈星河吻她,像她教她的那樣,用行動表達自己。是不舍,是感謝,是回應,是消延的晚霞與蟬翼振起的微風共吻一個熱夏。
當克萊因色的夜涌入橘黃的暮色里,莫奈灰便失了色,沒人看得見她們纏綿的相擁,她卻聽得清夏夜的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