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緩就又到了周五。
十一月將近入冬,天氣已經干燥起來,卻難得下了場雨。
講台上,班主任拿著發下來的卷子講得唾沫橫飛,配合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十分助眠。
姜睞躲在課本和輔導書堆起來的小山後面,腦袋一點一點的,差點就睡了過去。
好不容易熬到最後一節下課,她打了個哈欠,在座位上不過發會呆的功夫,教室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
“你今天不用去補習嗎?”
背後傳來一道聲音,姜睞轉頭一看,是與她隔著兩排座位的男生。
熟悉的畫面,熟悉的人。
她對男生口中的補習有一瞬的迷茫,回想起來這是自己上次找的借口。
“不去。”
“我記得你上周好像也沒去,這周也不去,怎麼了嗎?”
“……”這人怎麼老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姜睞瞥了一眼還等著她回答的男生:“沒怎麼,老師不知道受什麼刺激了,不教了。”
“這、這樣啊。”男生直覺她話里有刺,識相地沒有追問。
姜睞拿上校卡和手機起身,打算去吃個晚飯。
雖然今天是約定考完試後再見的日子,但她們的關系在那之後第二天就結束了,季河也一直沒聯系過她,估計約定也不算數了。
“誒,你要去食堂嗎?”
男生一起離開座位:“我也是,順路,能一起走嗎?”
“隨便,路又不是我修的。”
姜睞心思不在這,只側著頭眺望遠處陰沉蒼白的天空。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但教學樓的走廊上卻留了大大小小的水漬,一時半會干不了。
兩人混進零零散散的人群下樓梯,聽見前邊在討論晚自習結束到校門口對面那條街吃關東煮,後邊在相約游戲,勢要鏖戰至天明,顯然都對於即將到來的周末很興奮。
意外在此發生。
“哇——!”
不知道是誰滑倒了,慌亂之中下意識地想伸手想抓住什麼東西,於是心不在焉的姜睞不幸成了那根扶手,被人一起帶倒了,屁股一路顛著階級下去。
“……”
姜睞狼狽地坐在地上,感受到自己被雨水浸濕了一片的校服褲子,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突然發生了什麼?
“對不起!你、你沒事吧?”
把她拉下來的女生也弄得一身濕痕,抓著她的手臂,驚慌又愧疚。
跟在姜睞後面的男生也趕緊過來幫忙扶人。
他剛才其實想幫忙拉一把姜睞,可惜沒來得及,手伸出去只撈到了空氣。
“有受傷嗎?”
姜睞借著兩人的力氣站起來,還沒站定,就感覺到腳踝傳來一陣疼痛。
“好像扭到了。”
其實剛才他們已經差不多走到樓梯底部了,落差不大,不會造成什麼嚴重事故,但她的腳撐了一下側面的牆,就這麼倒霉地扭到了。
“怎麼回事?”
這邊的動靜和圍觀的人引來了還在附近的班主任。
聽女生說明了狀況,班主任拍板讓女生先回去宿舍洗個澡換衣服,然後對姜睞說:“晚自習就別上了,我通知你家長來帶你回去。”
接著點了男生的名,“唐逸衡,你帶姜睞去校醫室處理一下。”
事情到這里就算解決完了,班主任順帶叮囑了一通在場的學生雨天都要小心腳下,就要掏出手機找姜睞家長的號碼,卻發現身旁還站著兩個人,嚇了一跳。
“你們怎麼還不去?”
“老師。”
姜睞滿臉寫著誠懇:“我爸媽這周都出差去了,不在家,您能不能幫忙通知其他人來接我?”
書房里。
季河已經拿著手機胡思亂想了半個小時,而屏幕里編輯好的消息卻始終沒發出去。
她這個時候應該放學了吧?
明明是他說的要結束,他卻又反悔聯系她,她會不會覺得他很沒原則?
萬一到時候情況並不如辛鳴所想……那又該怎麼辦?
還沒等他做好心里建設,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在手里嗡嗡地振動,嚇得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一看來電,是個陌生號碼。
應該沒有不認識的人會打給他啊……?是推銷?詐騙?
季河猶豫了一會,在響鈴快要結束的時候接通了電話。
“你好……?”
“您好,我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李老師,請問您是姜睞的小叔嗎?”
季河:“……”小叔是什麼鬼?
二十分鍾後,季河趕到學校。
他一眼就看到了挨在校門口邊上一根柱子的姜睞,以及和她一樣年紀的帥氣男生,正一臉關切地站在她身邊,右邊肩膀還挎著姜睞的深藍色書包。
盡管兩人表現得並不親密,還隔著些許距離,但這副畫面已經無比貼近季河曾經為姜睞作出的假想。
他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辛鳴居然說中了……真的有所謂的小男生。
雖然想上前立即分開那兩個人,但季河自覺理虧,於是腳步也帶了幾分躊躇。
“我……來了。”
姜睞站正身子,看著男人低頭不敢看她的模樣,“哼”了一聲:“你好慢。”
她的語氣聽起來跟平時似乎沒什麼區別,季河稍微松了口氣,目光轉到旁邊的男生身上。
“叔叔您好,我是姜睞的同班同學,叫唐逸衡。”
男生露出好看的笑,十分有禮貌地向他打招呼,殊不知已經無意往季河心口上插了一刀。
季河:……不用你提醒我的年齡。
即使不爽這小子,季河表面依然保持著成年人的涵養。
他把姜睞的書包接過來,點了點頭:“你好唐同學,謝謝你幫忙。”
姜睞看著男人將書包背在胸前,然後走到她前面微微下蹲,身體前傾,雙手向後伸,將後背留給她。
“干嘛?”她明知故問。
“上來,背你。”
“你不會又差點把我摔了吧?”
季河臉一紅,“上次是意外。”
“叔叔,我可以來幫忙。”唐逸衡適時插話。
季河忍不住用並沒什麼威懾力的眼神瞪他:“不用。”別來搗亂。
他又轉頭對姜睞說:“快上來。”
姜睞這才慢吞吞地攀上他的肩膀,環住他的脖子,將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季河則配合地扣著她的大腿,輕輕往上一托,就穩穩當當地把人背了起來。
“我們先走了,唐同學,你也快回去吧。”
“哦,好的。”
唐逸衡向他們揮揮手:“拜拜,姜睞,下次再一起去食堂吧。”
姜睞抬起一只手揮揮作回應。
等季河背著她拐了個彎,隔絕了校門口的所有視线,她才戳戳底下的男人:“可以去嗎,小叔?”
“……去什麼?”
“和唐同學去食堂吃飯啊,他和我同齡,學習和體育方面都挺優秀的,符合你的要求吧?”
季河沉默著,半天才吐出沒什麼底氣的三個字。
“……不符合。”
“哪里不符合?”
“總之……不可以去。”
姜睞挑眉,捏他的肩膀解氣:“搞什麼啊,不是你說讓我去和同齡人親近點的嗎?”
“對不起。”季河垂著腦袋,“是我錯了。”
“你是不是就會這兩句話。”姜睞改為捏他的臉。
不過這次他的道歉倒是順耳了不少。
坐到車上,兩人都不免想起了那天的不愉快,有些尷尬。
還是季河先開口:“腳扭得嚴重嗎?”
“還好吧,校醫給我用了些消炎止痛的噴霧,已經沒那麼腫了。”
“不然還是去醫院看看,保險一點。”
姜睞嫌棄地提了提濕漉漉的褲腳:“先回去吧,現在褲子還是濕的,穿得難受,我想換掉。”
“好吧……”
這個點正撞上下班的高峰期,今天又是周,因此路上格外堵,每個紅綠燈的行進速度都很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家。
季河想著如果回去再做飯的話就有點晚了,於是提前讓姜睞點了外賣。
等他們到家之後,沒一會外賣也到了。
電視機在旁邊吵著,兩人相顧無言地吃了頓飯。
季河把外賣綁好掉扔進垃圾桶,桌子擦了三遍,再洗干淨手,似乎把能干的活都干完了,他才硬著頭皮走過去,坐到姜睞身邊,也不說話,就干坐著,直到電視新聞的主持人在收拾稿子了,他才借著結束的背景音樂出聲。
“我們……談談吧。”
姜睞只盯著電視機,懶懶道:“你想說什麼?”
季河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我……那、那天,我太自說自話了。”
“然後呢?”
“忽視了你的想法。”
“嗯哼。”
“擅自對我們的關系做了決定。”
“還有?”
姜睞抱著手臂,悠哉地聽著男人的認錯,若不是受了傷不允許,她甚至想翹個二郎腿。
哼,什麼叫風水輪流轉啊。
“還有……我只是很害怕。”
“……怕什麼?”她終於轉過頭來。
“怕你嫌棄我比你大那麼多歲,怕你被更好的人誘惑,怕你輕易變心。”
季河頓了一下,在姜睞要生氣之前吐出最重要的心聲。
“怕你離開我。”
姜睞抿著唇默了幾秒:“你是什麼意思啊?”
“字面意思。”季河無奈地笑了笑。
他試探地伸手觸了觸姜睞的指尖,見她沒有抗拒的意思,進一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我的癖好,你知道的……之前我都是自己解決的,但自從和你做過那些……光靠我自己好像已經不行了,沒有你就不行。”
“但就像你說的,我們算是因為你的‘威脅’而開始的,萬一……哪天你對我不感興趣了,你也可以到別的城市去上大學,輕易地遠離我。”
“我害怕這個。”
並不是她有多迫切地需要他,而是正好相反。
姜睞努力繃著臉,不讓自己泄露掀起了波瀾的情緒:“那你就讓我一直對你感興趣啊。說得好像我有多重要,那你怎麼就隨隨便便放棄了?”
“是我的錯。”
她記仇地拉起他的手啃了一口:“還趕我走!你就是個笨蛋吧?”
“嗯。”季河被咬了,反而笑起來。“我是。”
姜睞又咬一口:“還好意思笑?”
季河輕輕掙開她的牙齒,改為托著她氣鼓鼓的臉蛋,聲音又輕又柔。“所以我想說的是——”
“我喜歡你,姜睞。”
像是報復她留在他手背的牙印,男人用言語化作利齒,輕輕咬住了她的心髒,在上面啃出一道淺淺的印記,刺得那顆心砰砰亂跳。
一時間,氣憤、委屈、驚訝、欣喜,各種情緒糅在一起,變成紅暈飛上了姜睞的臉頰,生氣的架子也端不住了。
“你、你是說真的?”
從來只有自己在她面前臉紅的份,這還是季河第一次看見姜睞臉紅,這種感覺原來這麼……好?怪不得她就喜歡挑逗他。
“是。”
……可惡。姜睞按住自己的心髒。
不能表現得太高興!
她本來還打算再多晾他一會,讓他再體會體會她這兩周被冷落的感覺,但這男人怎麼就學會打直球了?
沒關系,她這次來可是另有目的的。
姜睞拼命壓著臉上的熱意,眼神一掃,抬了抬下巴:“那,你要證明給我看。”
“怎麼證明?”
姜睞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有說過吧,還有兩個月我就成年了,實際上,是一個月多一點。”
“……已經到了?”
“是明天。”
姜睞傾身過去,指尖戳在男人的胸膛上。
“過了今晚十二點,我就十八歲了。”
她表情有些解氣,“我再也不是不是未成年了。”
聽到這里,季河一如既往地有了不好預感。
果然,姜睞嘻嘻一笑,像是許願一般:
“我們做吧。”
“做愛,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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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奇怪怪小劇場
唐逸衡: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是男主,我的名字看起來不像男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