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在亂葬崗里相遇。
好比在墳頭邊唱歌、在棺材上跳舞。
總不會是好貨色。
夜星寒努力回想剛才自己和接頭人所站的位置,距離如此遠,斷然不會被看到。這樣的一個姑娘,竄樹上,的確讓人匪夷所思。
顧三在打量夜星寒。
是那天見到的人,一眼驚鴻,如果她再次在街上偶遇,恐怕就會琢磨把人帶回去。
可是在今日此時此地,她反而起了殺心。
人太像,出現的時機太巧,出現的地方也不適宜。
顧三對於上天注定這類說法嗤之以鼻,她生性多疑、狡詐而毒辣。
她時刻算計旁人的時候,自然也終日防備別人算計她。
例如有如此這般模樣的人出現,把人送到她手里。
“我在看天空。你要上來一起嗎?”顧三打算按兵不動,打算借著送來的誘餌,把幕後之人吊出一並弄死。
“高樹危險。你怎麼爬上去的?”夜星寒也打算按兵不動,探一探對方底細。
“難道你小時候沒爬過樹嗎?”顧三眉眼的笑意溢出,她坐在樹上晃著腿,伸出手發出了邀請:“來吧——”
夜星寒仔細觀察了眼前粗壯的大樹,枝繁葉茂,不是很難攀爬,關鍵是要有臂力和攀爬技巧。
不過嘛——他打量了坐在枝頭上的女子,看起來瘦窕,力氣到是驚人。
“行。佳人邀約,豈有拒絕之理。”
夜星寒隨手將外套甩在了肩膀上,一腳蹬上樹叉,雙手一攀,一躍而上,動作迅速敏捷。
登高果然能望遠,攀上枝頭的夜星寒下意識朝剛才自己來時之路望去,層層密密,一片綠,根本無法辨認樹下的情景。
他放心了。
顧三眼含殺氣,不動聲色的朝著夜星寒視线所在掃去。
她屏息凝神,並沒有察覺到任何槍械的聲音。
沒有幫手的誘餌,有點意思。
顧三笑的不懷好意,她支著腦袋,開口問道:“這里景色不錯吧?”
夜星寒垂眸,看著滿目瘡痍,並不顯露他情緒。
“安靜。死人的地方不一定是可怕的,死人的地方安安靜靜,景色哪里不好呢?”顧三見對方不語,又追加了一句反問。
夜星寒聽聞此話,不禁有所觸動。
他點頭笑了笑,藏起的鋒芒猶如一直歸入劍鞘的利劍,偶爾離鞘些許,就會露出了冷冷的光芒。
“是因為俗事太過煩憂?所以你才會尋找安靜之地嗎?”
顧三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對著夜星寒一笑道:“因為死人不會出賣活人的秘密,不是嗎?”
夜星寒陡然一驚,他和顧三視线相撞,才發現這個始終眉眼彎彎,笑的幾分隨意的女子,眼底有著藏不住的煞氣。
“敢問姑娘貴姓?”
顧三聞言笑哼了一聲,調笑道:“你確定不知道我是誰嗎?”
夜星寒一愣,在仔細打量了對方後,腦海搜索了一遍,依然毫無印象。
他回憶思考的微表情落入顧三眼內,讓顧三越發好奇。
到底幕後之人怎麼培養誘餌的,居然能這麼天衣無縫,生動自然。
顧三心頭對幕後之人起了強烈的戒備之心。
誘餌不過是小玩意不值一提。
顧三收起了玩弄之心,斂下了眉間溢開的殺氣,很輕松自若的往樹下竄下。
夜星寒一愣,沒想到對方說走就走,並沒有采取任何不懷好意的行為。
“姑娘,你這就走了?”眼見人已經竄到了樹下要走,夜星寒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顧三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人。
夜星寒坐在樹上呆愣了半天,確定對方走遠後,這才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真是一個奇怪而特別的女子。
不過戰亂紛爭不斷,這里的女子確實要比別的地方更堅韌無謂。
大概是一個想要遠離喧囂,懷有心事的之人,躲在這里緬懷傷感。
如此想來,夜星寒覺得自己還有些打攪了對方。
靜坐片刻後,整理完思緒的夜星寒也動作敏捷的下了樹。
路上他依然非常警覺的查看,確定是無人跟梢後,這才隨便買了些日用東西回去。
顧三遠遠望著人進入別墅後,摸了摸鼻子,自我嫌棄的翻了翻白眼,自言自語了一句:“我的手下?”
對方一路之上顯然非常戒備,深怕有人跟蹤。
身手不錯,戒心也很高。
可是他的對手是顧三。
這類在尋常人眼中的高手,碰到了作戰榜單上任何人眼里,都是不夠看的,何況排名第一的顧三,實力懸殊太大。
顧三悄無聲息,動作和攀越障礙速度極快,根本不用緊跟,就能夠做到將人的行蹤范圍牢牢鎖住。
可對方越走,顧三越覺得路线熟悉。
等人確定安全無阻的進入別墅後,顧三難得傻眼。
她記憶力強、邏輯能力優秀。
轉瞬之間,就推斷出了對方的身份。
前幾天盡一回來時候匯報過。AE踩過界,派了一個手下過來押貨。
原來對方就是那個被派來之人。
顧三並沒有跟著回去,這一日,她素來躲開人,找安靜地方一人待著。
確定對方身份後,顧三反而不著急了。
人在她手心里,總不會跑了。
顧三搖頭晃腦,也失去了重回亂葬崗的心思。
打算選擇一個僻靜的小酒吧,進去喝點酒,消磨一下時光。
豈料仰戌這個地方實在太小,她又見到了個熟人。
連承勛穿著黑色教會長袍,手持經書,正站在門口試圖和每個進入酒吧之人宣揚教義。
顧三覺得有些掃興,今日她可沒有心思溜貓玩狗。
她扭頭就走,豈料身後傳來了追跑聲:“姑娘——”
顧三腳步一頓,想朝著邊上房子攀爬而上直接離開,可又想到了自己在這兔子面前的偽裝,只能硬生生轉頭,盯住了來人。
“姑娘,真的是你。太好了,我這幾日一直在街上找你,去你家幾次也不見你在。”
“你找我有事?”因為今日失去逗弄的意思,顧三眉色間自然染上了一股戾氣,淡下了她唇間笑意。
連承勛垂著頭沒有發現,只是有些扭捏地抿了抿嘴,張口了幾次都沒有說出話來。
顧三扭頭就走,她平時裝模作樣的時候,還會耐下心思陪著兔子玩玩純情把戲。
可今日嘛——誰碰到她,其實都沒有好果子吃。
顧三要走,連承勛有些急了。
他一直都是被動狀態下,他不知道對方姓名,對方的住址顯然不過是臨時住所,幾乎沒有人常住的跡象。
今日要是人一走,真不知道何時才能有機會巧遇。
他一急都忘了男女有別,手一伸,就把顧三的手拽住了。
“姑娘,我是有東西想送你。”
顧三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抬眸道:“我叫顧三。”
連承勛頓時感到一陣金光燦爛般的喜悅之情,他認識人這麼久,終於得到了對方的姓名,不禁喜上眉梢,連連應道:“嗯嗯,太好了。顧三,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連承勛,是一名預備神父。”
顧三將他開心自然的反應收入眼底後,再一次將視线轉向了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一時也吃不准剛才連承勛到底是怎麼得手的。
她如果不是有意放水,是沒有人能輕易近她身的。
連承勛剛才能抓的住她的手,動作如此之快,並不遜於她的速度。
難道真的是無意之間?
今日湊巧之事未免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