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E和顧三約在三日後見面。
帶人不帶貨。
做一次清場子的事情。
顧三雖然不在乎弘海夢最後是死是活,可是有人會去救,顯然是衝著她顧三而來。
救人和放消息給弘雲濤的,可能是一伙人,也可能不是。
如果不是,說明黑白兩道都有人在她身邊。
這讓顧三恨的牙癢。
她在暮江面前不會顯山露水,可是心里已經打定主意要將臥底之人揪出來,碎屍萬段。
顧三要洗盤,AE自然也要。
做毒品買賣,人的消耗最大。
手底下一直來來去去,更換的多了,自然什麼玩意都可能沾上。
警方的臥底,他每年都能弄死好幾個。
不知今年是怕了還是潛伏的很深,他始終沒捉到人。
交易被破壞的也都是些小買賣,不足掛齒。
他本來也不打算全殲,畢竟水至清則無魚。偶有留下一些小蝦米,反而放松警方對他的關注。
可這一次交易,卻容不得有半點松懈。
一方面是和顧三合作,不容閃失。另一方面是這次是新品,市面上全無,一定會有很好的市場反應,金額超過數十億。
AE這邊將身邊來來去去最值得懷疑的人都挑上了設計。
將行動隱晦而保密的工作做到位後,在最後一刻將交易時間和地點透露了出來,並且巧妙的留有余地,給臥底放出風去的機會。
顧三這邊則有點不同,她把幾個據點的好手都放在了一起在心中反復琢磨了一番。
圈出了一批人,准備這次行動時候用的。
只要他們過了這場試驗,就可以准備動真格的了。
夜星寒收到交易消息的時候,心頭狂跳,腦袋空成一片,嗡嗡作響,只剩下尖銳的興奮流竄體內。
AE這種惡貫滿盈的毒梟,人中敗類,簡直罪不可恕,多少人命都因為他而喪失。
這種人早就應該繩之於法。
他冷靜下來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如何把情報送出去。
這麼大金額和數量的毒品交易,如果人贓俱獲,怕是能讓AE這群人被槍斃幾百次。
越是如此就越要謹慎。
他嘴里吃著早點,卻在盤算可用的機會。
賦佬來傳話說的是中午時分行動,讓大家早作准備。時間上還算充裕,夜星寒打算利用這點時間找借口出去。
“星哥。”阿虎打完了飯,湊到了他身邊招呼。自從投靠了AE後,阿虎一直跟在他身邊。
夜星寒應得有些心不在焉,還在腦海中琢磨怎麼才能不動聲色的把消息放出去。
阿虎渾然不覺,他吃的早飯打著哈欠,和夜星寒哈拉著昨晚他泡的妹子如何火辣。
講完了妹子,他又接著說他撒尿的事情。
“廁所不知哪個王八蛋占坑拉屎,害的我只能去天台撒尿,看到賦佬他們沒走,差點一泡尿滋他們身上。”
夜星寒被阿虎這麼無心一句說的渾身一個寒戰,他輕微轉動了一下眼球,狀似不經意的舉杯喝著奶茶問道:“哦?剛才好像他們走了。”
阿虎嘴里咬著漢堡,說的含糊不清:“沒,縮在旮旯角落,也不知道在咔傻子。”
夜星寒並不用聽明白阿虎口齒不清的字,他只知道賦佬沒走。
他三口兩口吞下了早飯,抽出了煙拍了拍阿虎肩膀道:“我去抽幾口,過癮。”
夜星寒嘴里叼著煙,他大跨步靈巧的翻上了天台。
這是一片村鎮,都是自建民宅,兩三層樓大平房,間距非常近,房子和房子之間縫隙的小道錯綜復雜,狹窄曲折。
他悄無聲息的貓著身到了房檐邊,眼光犀利而迅速的掃過了周圍一圈。
就在屋子不遠處相隔的崎嶇縫隙中,賦佬和他一個親信掩藏在堆滿的雜物後,如果不是從上往下望,經過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覺到。
夜星寒下樓的時候,嘴里煙霧繚繞,在裊裊升起之前,他眼光如寒冰狂擊般呼嘯而過,隨即恢復了常態。
這個消息不能放出去。
他面色雖然冷靜,腳步卻有些沉重,他茫然中才隱隱生出些許後怕。
那是死亡籠罩的恐懼——如果不是阿虎湊巧天台去撒尿;如果今天他放了消息出去,結局不可想象。
臥底不是字面上輕巧的兩字,甚至比臥軌更加恐怖。懸崖峭壁之間行走的鋼絲,行差一步,直接粉身碎骨。
籌謀三日的清場計劃開始。
同一時間卻故意錯開了地點,看似交易,不過是一場引君入甕的戲碼。
顧三和AE都沒有露面,只是吩咐手下前去交易。
顧三選擇的是一處荒郊的工廠,AE獨自一人,早早就將附近一圈都踩過,並無任何警察的出動跡象,說明顧三這里人沒有問題。
而同一時間,顧三帶著聞一喬裝成了情侶旅客在爬山。
AE選擇的是遠郊一處連綿不斷的群山,群山險峻,但是卻是最好的交易地點。
警方的布控非常隱蔽,周圍群山登高假扮游客的便衣也非常專業。
可這一切都逃不過顧三的眼睛。
她站高望遠,借著依偎在聞一懷里,眼底隱約彌漫出危險的氣息,將警方這次出動的規模觀察的一清二楚。
真是一場浩大的抓捕行動。
可惜,AE只是讓手下爬了一次山罷了。
爬山可不犯法,警方最終只能紋絲不動。
不刻意觀察,根本不會察覺到有過這麼一次悄無聲息的潛伏抓捕。
晚上AE和顧三通話的時候,顧三嘻皮笑臉打趣道:“看來你這里的臥底來頭不小啊。驚動了不少數量。”
AE獨自一人,早已摘下了面具,黑暗之中面目難辨,只有透過猩紅閃爍的煙頭光芒,隱約看出對方有一張弧度優美的薄唇。
聽聞顧三的話,AE眼神驀然凶狠起來。
“我會處理干淨的。”
第二日一早,所有被通知參與這次交易的手下統統被喊了過來,包括夜星寒在內,一共二十一人。
那是一家AE暗中經營的高檔私人會所,夜間奢靡,人頭攢動。白天寂靜如死水,鎖門,隔音效果極佳。
AE坐在主位,雙腿岔開,姿態優雅,話說的極其柔和:“自古黑白兩道對立。大家各為其主,各行其責。我能理解。不過嘛——”
話鋒一轉,AE語調帶上了幾分憤慨道:“好歹兄弟一場,讓這麼多警察來抓捕。實在是沒義氣的舉動。”
他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面面相覷,是聽明白了。
昨天突然的交易改成了爬山,參加計劃的人早已心中惴惴不安,隱約明白了其中有所變故。
如今聽AE如此一說,紛紛炸開一樣罵罵咧咧,似乎誰這個時候不開口就是臥底一般。
也有不開口的,只是彼此戒備的對望,審視著可能的叛徒。
夜星寒嘴上和阿虎一起討論著臥底是誰,心頭卻陡然震驚。
他昨天沒有出去,也沒有把任何消息放給上线。
那麼還有誰?會是誰?是不是自己的同伴?
驟然變故讓夜星寒內心一下無措起來,這次的計劃顯然就是針對臥底的。
他沒有掉進坑里,誰掉進去了?
“賦佬。把名字報上來。”AE開了口。
賦佬上了前,他每喊一個名字,就有旁邊手下將人一腳踢出壓跪在了地上,一共六個人,夜星寒並沒有被點到。
“這六人就是在那天上午有出去過的。”賦佬解釋了六人被點出的原因。
夜星寒眼皮一跳,他不著痕跡的看著跪地的六人,心里知道其中可能有自己的同伴。
那六人一聽自己是因為外出而被懷疑,立刻七嘴八舌解釋出去原因,表情驚恐而猙獰。
AE攤開了手,面具下面透出的笑聲極為低沉而詭異。
“我這人特別沒有耐心,不喜歡玩猜的游戲。既然你們當中沒人承認,那就全殺了吧。”
這句話平地激起千層浪。
誰都不想死,何況是這些悍匪,平時殺別人的時候威風八面,真正自己面臨死亡的時候,也不免畏首畏足。
有人不停哭求,信誓旦旦表著忠心。
有人嘴里大罵那個臥底貪生怕死。
終有一人受不住死亡接近的窒息感,拔腿就想跑,卻直接被一槍斃了命。
場面血腥混亂中,夜星寒發現一人跪的直挺,眼光沉沉,帶著豁出去的絕然之意。
他下意識挪步,卻被身旁阿虎死死拽緊了衣角。
“星哥,我知你重義氣,可這時候不能啊”低聲勸阻,阿虎眼含懇切。
就這時,那人朗聲開了口道:“和別人無關。臥底是我。”
此話一出,周圍寂靜了片刻。
片刻之後又沸騰起來,剩下那幾個死里逃生的,對著那人頓時拳打腳踢起來,仿佛要把剛才一刻死亡的恐懼全部借由打罵來發泄出來。
夜星寒並不認識此人,只知道對方跟著AE另一個親信暮平,聽說能干,竄的挺快。
AE站起了身,拍了拍手語帶贊賞道:“請問警官貴姓?如此舍身大義,令人敬佩。”
對方渾然不理,閉眼,已經做好死的准備。
AE點著頭:“也是。怕我們知道你是誰會牽連全家。既然警官有這個覺悟,那麼自然知道規矩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對著身旁的賦佬關照了一句:“放鍋里煮了吧。”
AE的話輕飄飄,似乎不帶一絲壓迫,吐出的每個字卻不寒而栗,內容極其恐怖。
“AE!”原本閉眼的那人睜眼大喊了一句:“我會做著鬼,一直等著看你被槍斃的那天。你——唔——”
話未盡,那人嘴巴已經被人堵住,往一旁地下室拖去。
夜星寒麻木的站在原地,他感到靈魂在出竅,已經嘶吼著衝上去要解救自己的同伴。
可是肉體卻在禁錮著,現實和潛伏的任務壓迫著,帶著那位不知姓名的同伴一起,那份沉重的正義使命。
即使被拖到了地下室,被捂住了嘴巴,依然能夠聽到對方因為劇痛之下的沉悶嘶喊。
那是遭到非人折磨下的嚎叫。
被留下的人都不禁咽了咽口水,互相打顫的站著,面色慘白。
這可能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
到海枯石爛也不會放棄。
忠誠和信仰,在骨髓中深埋。
到旭日東升的時候,終有一日會把那些傷痛和罪惡一起揭發出來。
終有一日——陽光會劃破著濃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