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三衝入層層包圍圈的時候,她終於明白了為何盡一會按下求救信號。
普吉望是個山城國家,高山峻嶺,房屋是依山而建。
往往是人從低處走,從山間探出的時候已經在高處了。
正是因為這個險峻而復雜的地形,才是顧三選擇最後交易的地點。
一旦有警方圍捕的行動,還能夠仗著地形,有利脫逃。
不過這一次,不是靠簡單脫逃就行了,一層又一層的崗哨,一圈密過一圈的警戒线,徹底將整個區域封鎖起來。
剛才那個發射的信號彈,是盡一為了吸引警方的注意力故意拋擲出去的。
他們人不在那個方位。
顧三之所以能夠被稱為單兵作戰最強者,絕不是僅僅靠遠程狙擊能力。
她身手和反應一直都在巔峰狀態。
顧金城當年為了教育她,連打了她好幾年。她在高山峻嶺中穿梭閃躲,攀爬飛躍,迅捷而有力。
後來賀家為了弄死顧金城,把她壓制在山間,每天都會派人用機關槍掃射。
她從受傷到無傷,最後到反殺,歷經了一年多,學會了辯聽槍械聲、人聲、腳步聲以及野外生存的各種能力。
在漫長而血腥的歲月中,她磨練了一身的生存本事,自然也不會這麼容易被弄死。
整片區域很大,包圍圈很多,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去甄別腳步,靠著辯聽對講機的聲音,閃過一層層包圍。
最終在兩山之間縫隙的山洞找到了盡一。
盡一只是有些狼狽,並沒有受傷。
這次她挑了二十個好手,此刻只剩下十一個了。
而暮江和京昭的人早已不知所蹤。
這是她已經有所預見的事情——她和暮江不過是暫坐同一條船,船翻了,人走了,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三爺!”
所有人一見到顧三,激動難耐。
盡一抿了抿嘴,依然是那個沉默的樣子,只是微微低了頭,語帶懊惱道:“三爺。是我沒用。”
他人高,肩寬腿長,是很標准健碩的體格,身形及其優雅完美,穿衣有型,走在路上威風凜凜,一直都被人誤會成他才是大佬的那個。
如今垂頭喪氣的樣子卻猶如孩童一般檢討自己的行為。
總算此刻不是盡一背叛自己。
顧三把人找到以後,心頭掠過了如此這般念頭。
大概是因為她真的沒有值得相信之人了。
…………
賀奇早在兩天前就帶著人偷渡到克威。
他聯絡不到顧三。
顧三做事的時候,從來不帶通信系統,向來是她單线聯系,沒有雙线聯系事情發生過,以免被人竊聽跟蹤。
他只能肯定顧三人在四國內。
可是四國如此之大,顧三又行事萬分隱蔽,如果她順順利利把事情辦了,恐怕她帶著人都走了,他還像無頭蒼蠅般四處尋找。
只能派人在四個國家打探消息。
他自己留在了普吉望和香江邊境處,等待著消息。
沒有想到消息卻來的異常快。
在普吉望打探消息的手下,向他匯報說看到了天空有飄出一個黑色骷髏頭的標識。
他心頭一驚,知道那是顧三手下們用來求救的信號。
當下帶著人直衝而來。
果然是層層包圍,也不知道究竟驚動了多少的警察,甚至還有軍隊的在嚴守。
光靠他這點人根本不可能衝進去。
他也不敢肯定顧三是不是在里面。
發出求救信號給同伴,說明包圍圈外肯定還有顧三的人。
顧三在包圍圈外的話,按照她寡情冷酷又猙獰惡毒的性格,理所當然是絕對不會花心思去救那些被圍困的手下。
除非——里面困的人是盡一。
盡一在顧三心里到底占據多少分量,他也說不清楚。
更加不能肯定為了一個盡一,顧三是不是會帶人衝進去。
如果只是顧三帶著人在包圍圈內,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她撇下了所有人獨行,那個信號彈是故意吸引警方的。
賀奇一時有些躊躇,也不知道他是應該硬拼殺出血路呢,還是守在外面靜等情況?
…………
出乎意料的事情是,警方像鎖定了目標一般。
在偌大的山中,很快就探查到了顧三他們藏身的山洞。
顧三帶著人,沒有後退,反而迎面直接殺出包圍圈。
她一馬當先,端著衝鋒槍掃射。
她打槍的速度和准確度極高,一圈掃射之後遍地屍體。
然後頭也不回,槍甩給了身後的盡一,直接持刀縱躍入包圍圈的中心。
盡一和她配合默契,他在外圈開槍掃射,火力攻擊猛烈,他的身手也不容小覷,兩人一里一外,硬是生生撕開了一條道來。
險像環生,四面楚歌。
人數由原來的十一個人銳減到了六人,重傷無法行動的也只有等死。
不退反進確實打的包圍圈內的警察有些措手不及。
連續突破了幾個防爆线後,顧三一群人又突然消失不見了蹤影。
這次如此漂亮的反擊卻依然沒有得到改善,警察像是長了一雙天眼般,立刻迅速的鎖定了顧三一行人的蹤跡。
他們又退回了原來藏身的山谷。
這確實是很有頭腦和謀略的行為,卻依然輕易讓警方再次識破。
盡一帶著人要再次衝刺的時候,顧三卻喊了住手。
顧三原地站在那里,臉上還帶著微笑,只是這笑因為嘴角抿起,而顯得森然中帶著分明的寒氣。
“我來之前,你們躲著有被發現過嗎?”
盡一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顧三的意思,他臉刷地一白,直接跪地發誓:“三爺。我絕對沒有背叛你。”
顧三擺了擺手,臉上是笑眯眯的,開口說出的話輕而冷淡:“不是你的問題,是我!”
話音一落,她勾起掛脖的細繩,那是個樣子很丑的紅色護身符,韓琛在她臨走之前塞給她的。
走時殷殷關切,表情懇切。
她手一用力,直接撕開紅布,里面用防水材料包裹好的最先進定位儀。
定位儀精巧迷你,此刻正閃爍著綠光,猶如地獄幽冥之火般索命。
…………
顧三並沒有因為泄憤而捏碎了手中的定位儀,反而冷靜的對著盡一吩咐道:“你們後退,我去去就來。”
盡一明白,顧三這是將計就計,引開追兵。
立刻一揮手,帶著剩下人朝後撤退。
顧三頭也不回,飛身直躍而起,從一側峭壁攀上,靈巧而充滿力量的閃進了山頭另一處縫隙內。
等到她獨自一人面對高山的時候,那種受到愚弄被追殺的窘迫感,讓她惱羞成怒起來。
現實容不得她有半分的遲疑,她在罪惡中沉淪太久,一路踏鮮血和屍骨,臭名昭著,凶惡成性。
她不是不知道美好,只是生來離美好太遠。
賀淮給她的那點溫暖,時隔多年,已經散的只剩余溫。
她以為韓琛那絮絮叨叨的習慣也能帶起些許的柔軟,卻不曾想那只是把刺心的鋼刀。
這樣深刻的認知,砍的她又恨又惱,卻要在下一秒繼續保持無敵的姿態。
她必須無懈可擊,在這場暴風雨來臨之時,獨自一人撐住這背叛和欺騙。
徒手攀上峭壁的最高點,她將那閃爍綠光的定位器甩進了岩石夾縫內徹底埋葬。
她重新去找盡一他們的時候已經面色恢復如常。
這個世上,沒有誰是無辜的。
她陰謀詭計的時候,自然也允許別人對她磨刀霍霍。
各憑本事,各有角色。
想拿她的命,也是要付出同等代價的。
而於此同時,顧三大本營內血雨腥風,無數的武裝士兵在突擊攻克。
這次烏奇旺、魯斯、維山克摩三國聯手,兩面同時夾擊沒有顧三在的兩處據點,下定決心要除掉顧三這顆毒瘤。
戰事打到最白熱化的時候,本來牢不可破的城門被驟然打開,從城內殺得一片混亂。
在一片天色血紅中,韓琛持槍而立,那雙燦爛煙花般絢麗的眼,此刻印染著熊熊炮火,看著手上的定位器,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顧三,這次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