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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落空

  “奇少放心,拆遷這種事,兄弟們又不是頭一回做,保證妥妥當當!”李漢飛大咧咧地拍著胸脯,隨意揮動胳膊,險險將手中酒杯殘留的酒水潑出。

  屋里亮眼的燈光恰好打在他左臉頰的疤痕上,顯得分外顯眼。

  劉建斌坐在他左邊,離門最近,他們兩個交情最好,說起話來就隨便得多,笑呵呵地拍他的肩膀:“你他媽小心點,別毀了哥哥我這兒的地毯!”

  現在是夜間黃金時間,正是娛樂城最繁忙的時候,換作平日,劉建斌這會沒空躲在包廂里閒聊,但今晚杜臻奇約水寶清到金煌娛樂城談事,身為此地的負責人,他理所當然要作陪,外面的事務臨時交給手下來打點。

  杜臻奇今天找水寶清談的,主要是關於雙湖娛樂城的事。

  沒了沈家的掣肘,借各方助力,杜臻奇終於打通了張金洺的线,批地的事塵埃落定。

  雖然還在走程序,但不太可能再出現什麼意外,也是時候著手准備後續的拆遷和工程事務了。

  在這兩件事上,都離不開道上朋友們的幫襯。

  在拆遷方面,官方以外,打著法律擦邊球的民間灰色勢力不可或缺,正是用得著李漢飛和他手下的時候;至於工程,李漢飛手下,除了做物流以外,還有建築公司。

  “拆遷的事交給疤哥,我當然信得過,工程上,到時候也要麻煩咱們自己人。”杜臻奇笑著捧了一句李漢飛,只是他面前沒有酒,不能借勢與後者干一杯。

  劉建斌打量一下自己這邊坐在上首的水寶清,又看了眼杜臻奇,暗自比較了一下兩人的做派,不由得頗為感慨。

  水寶清來金煌,照例只喝一杯銀針,既不要別的茶,也從來不多喝一杯;杜臻奇則更絕,他來這里,無論吃喝,從不讓碰任何入口的東西,更絕的是,他不喝娛樂城的水,也不喝自己帶的,無論在娛樂城待多久,他一定能做到滴水不沾,粒米不進。

  杜臻奇突然話鋒一轉:“不過,這次和過去還是有些不太一樣,搞拆遷時候,麻煩疤哥招呼手下兄弟注意一點,咱們的人,這段時間最好也都稍微收一收。因為說明白這個事,特意麻煩水哥,今天這麼大雨,也要過來一趟。”

  與杜臻奇左右相對的水寶清,一直默然地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手邊茶杯的杯蓋外沿,聽杜臻奇說了這番話,慢悠悠開口:“我知道奇少你一定還有別的事,如果光是拆遷的事,直接和疤子談就行。看來是有什麼特別的吩咐了?”

  “吩咐不敢當,就是和大家通個消息。”杜臻奇右手拇指無意地搓著左手的掌心,“老龔要退了。”

  水寶清突然向前傾了傾身體,口氣中帶了一絲驚訝:“嗯?之前不是說,至少還有一年嗎?”

  杜臻奇口中的“老龔”是指現任省公安廳廳長龔樹金,他是杜家老爺子當年從一個派出所副所長一手提拔起來的,曾經長期在杜臻奇的父親杜毅光手下工作,和杜鵬志的私交又極好,算得上是杜家的鐵杆。

  他身居公安廳要職,對杜家在中寧的生意和影響力而言,是至關重要的一枚棋子。

  老龔的年齡卡在紅线上,繼續留任一到兩年或者直接退居二线都有可能,杜家之前也曾為此認真討論過,一旦老龔退下來,對自家會不會造成什麼嚴重影響。

  對此,杜毅光和杜鵬志的意見不盡相同,前者覺得會是一個不小的麻煩,後者雖然與老龔交情莫逆,但反倒認為杜家樹大根深,不至於吊在龔樹金一棵樹上。

  最後杜老爺子拍板支持次子的看法,也就沒有在這件事上做更多的布局。

  更何況龔樹金這老狐狸,一向長袖善舞,人脈深廣,通常來說穩穩再干上一兩年,應該沒有問題。

  沒想到這次的調整如此雷厲風行,突然傳出消息,龔樹金將調任省人大副主任,實在令人措手不及。

  水寶清、劉建斌這些人在中寧也算是大人物,但畢竟只是市井大佬,在省廳一級的干部調動方面,總歸還是消息閉塞的,要不是沒有杜家這邊的消息共享,恐怕只有等新聞報出後,才能得知自己這邊原本的一座大靠山已經悄然挪了位置。

  杜臻奇搓了搓手,撓了撓眉心間的位置,倒更像是要撫平緊皺起來的眉頭:“可能跟劉省長要退下來有關系,接下來的半年,盤面上很可能有巨大變化,老龔的調動,說不定只是打個前站……”

  “那……”水寶清也知道,這個級別的干部調動,一旦已經漏出了消息,基本上就是定局了,不再多想,他與龔樹金也幾乎沒有往來,對此人的官場前途更沒有興趣,他要關心的,是更實際的問題。

  “接下來,誰接公安廳的位子,有消息了嗎?”

  杜臻奇苦笑了一下:“誰都沒想到的……邵高傑……”

  這個名字一說出來,包廂內瞬間變得有些壓抑。

  看著三張略顯陰沉的面孔,杜臻奇強笑道:“我知道,邵老頭子這人不好打交道。他一輩子臭脾氣,哪個山頭都靠不上,本以為釘死在副廳的位置上了,不知道這次是搭上了馬青賢還是賈海洲,居然把老龔給擠走了,算是走了狗屎運吧。”

  “他走不走狗屎運,跟咱們關系不大。奇少,邵老頭子一向油鹽不進,跟咱們的關系可不算好,阿K當初就是他的人抓的,今後的麻煩大了。”劉建斌的聲音顯得有點發悶,在倪崢的團伙里,和他有著二十幾年鐵杆交情的,一個是李漢飛,另一個就是他口中的阿K,只不過後者已經在牢里待了快五年了,老K當年數罪並罰判了十七年,就算能減刑,除非他把自己當年的兄弟們咬出來,否則沒有重大立功表現的話,也減不了幾年,估計要想在監獄外面團圓至少還得有個十來年的工夫。

  到時候別說哥幾個,就算老K那個比他小了十幾歲的老婆,到時候也成黃臉婆了。

  杜臻奇聳聳肩,盡可能讓自己的口氣顯得放松:“跟過去老龔管事的時候比,當然會麻煩一點。但我們也不用太擔心,畢竟我叔叔還在,中寧這攤子,只要還在市局的控制能力之內,省廳硬要插手,也得先問問我叔叔答不答應。”

  水寶清說:“過去老龔在,憑他和杜局的關系,當然一切好說。現在換了邵老頭,有些事,有些話,恐怕杜局做起來,說起來,也為難吧?”

  杜臻奇警惕地瞥了水寶清一眼,小心地說:“所以,今天才特意請水哥過來,咱們互相通個氣,算是給兄弟們提前打個預防針。各位記得跟下面各條线的兄弟打個招呼,最近這段時間,能收就收一點,算是給老邵新官上任一個面子。只要市面平靜,他吃飽了撐的,非要到市局的管轄里來搞東搞西?他真要胡來,到時候我叔叔說話也硬氣,沒理由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是吧?”

  “懂了。疤子,特別是你的手下,平時打打殺殺的最熱鬧,回去打個招呼,咱們給邵老頭子這個面子!”水寶清衝李漢飛點了點頭,他知道事情沒有杜臻奇說的那麼簡單,但目前也只能先按照他的吩咐做。

  兩邊的合作各有基礎,說到市井街巷里的陰祟鬼蜮,當然是他們這伙人的拿手好戲,但要面對官面上的風向變幻,就只能以杜家馬首是瞻。

  或許是邵高傑新任公安廳長這個消息使這幾位心情都有些壓抑,接下來的談話變得乏味許多。

  不咸不淡地又談了些生意上的事,劉建斌最先告退,水寶清與李漢飛也不過多坐了十來分鍾,也先後告辭。

  杜臻奇倒是穩坐不動,接下來他還有另一個約。

  來的是石厚坤,比約定的到得還要早些。

  端午節前,石厚坤去南京出了幾天差,回來後或許是考慮到假期的關系,又多熬了幾天,一等放假結束,就按捺不住打來電話,問在他出差的幾天里,有沒有出現有什麼異常狀況。

  杜臻奇倒是也能理解他的復雜心情,約他在今晚在金煌娛樂城見,當然時間上特意錯開了與水寶清等人的會面。

  隔著電話,石厚坤的語氣明顯很急切,但是現在和杜臻奇面對面,他反倒一時不知怎麼開口。

  杜臻奇看出他的局促,主動開口:“上次我們商量以後,我找了幾個可靠的兄弟,一直跟著嫂子,差不多半個月了吧?暫時沒什麼跡象。”既然沒有查出什麼,他的口氣中也就留了幾分余地,還是繼續管薛芸琳叫聲嫂子。

  石厚坤松了一口氣,可莫名又添了幾分迷茫。

  假期里,夫妻倆回了爸媽家兩次,每次都被老人嘮叨,是時候該生個孩子了。

  說實話,以他倆的年紀而言,石家老人已經算很有耐心的了,此前一直忍著沒說什麼,直到最近兩年才多提了幾次。

  回家後,薛芸琳似乎真把生孩子的事放在心上了,主動和丈夫商量起來。

  在這個問題上,石厚坤原本的態度是順其自然,主要看薛芸琳的態度。

  如果兩人都想計劃生孩子,他這邊肯定沒意見;如果薛芸琳在這個問題上不太積極,他也不會過於逼迫妻子。

  但現在妻子開始對這事上心,石厚坤反倒犯嘀咕了。

  妻子到底有沒有外遇?

  如果有,對象是誰?

  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些問題,都是扎在石厚坤心里的刺,在沒有搞清楚真相以前,他哪有心情考慮孩子的事?

  聽杜臻奇說半個月里沒有一點異常,石厚坤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非常高興。

  難道一切都是自己多疑?

  怎麼可能呢?

  那晚在電話里聽到的,難道是幻覺?

  是自己聽錯了?

  還是理解有誤?

  石厚坤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

  “半個月時間不算很短,中間你還出了幾天差,如果嫂子在外面搞三搞四,這幾天算是很好的機會,但是跟著嫂子的兄弟說,那幾天她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根本沒在別的地方待過……”杜臻奇平淡地說著目前掌握的事實,“但是,說實話,畢竟也只是跟了十幾天,現在還不能得出什麼結論。假如,我是說假如,很可能就那麼巧,和嫂子有關系的那個男人,這段時間正好不在中寧,畢竟就這麼幾天,對吧?……我說這話,不是說非要懷疑嫂子,只是覺得,既然咱們開始查了,最好能有個確信無疑的結論。再說,到目前為止,我們只是找人跟著嫂子,看她去些什麼地方,跟哪些男人見面,還沒上其他手段,沒聽過她的電話,沒看過她的微信、QQ……接下來該怎麼辦,你拿主意,咱們是繼續跟,還是就這麼算了?”

  石厚坤悶了好一會,覺得自己拿不定主意。

  “你覺得呢?”

  杜臻奇想了想,盯著石厚坤的眼睛,認真的說:“我覺得,再跟半個月。如果真的沒什麼,那就證明是你疑神疑鬼,那倒也算是件好事;要查出了什麼,咱們再說後面的事。如果現在停下來,我看你心里這根刺還是拔不掉,以後的日子也不舒服。”

  石厚坤垂首默想了好一會,終於遲疑著點了點頭。

  懷疑的種子一旦播下,即使有了一個答案,都未必能完全釋然,更何況現在什麼都沒查出,石厚坤承認杜臻奇說得在理,即使現在停下,心中的刺還在,未來的人生怎麼能過得坦然?

  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回去面對薛芸琳,他能滿懷喜悅和希冀地討論孩子的問題嗎?

  但他同時也滿懷苦惱,即便最終查出了某個結果,就萬事大吉了嗎?

  患得患失間,石厚坤的心境彷如此刻的天氣一般,風狂雨驟,一片陰晦。

  入夏時節,雨水漸多,有時一下就是好幾天。

  端午過後的中寧,連下了三四天的雨,難得見到一絲陽光。

  尤其是周三這天,正午時的天色都陰得如傍晚般,重重的雲狠狠地墜著,壓得人心底發悶。

  要不是內心有所期待,施夢縈今天的心情不會太好。

  節後召開了一次部門例會,仍舊兼著客服部主管的程莎,為手下一眾客服重新安排了下一階段的任務。

  之前周曉榮問過施夢縈要不要憑借美色去試試接觸寧旅集團,遭到了明確的拒絕,這個任務現在交到了蘇晨手中,據說是她主動請纓——雖然這事是施夢縈主動放棄的,但眼見現在落到了別人的口袋里,她莫名又產生了許多不快。

  之前一直由蘇晨負責的雅森集團和優森網這條线,則改由資歷最淺的譚伊娜去跟,這更讓施夢縈耿耿於懷。

  她一直都記得,最早搭上雷耀庭的线,是她陪著徐芃請雷大少吃了一頓飯,沒想到後來這塊工作一直都沒讓她接手,先是莫名其妙成為蘇晨的業務,現在更換負責人,居然還是沒她的份!

  要不是施夢縈骨子里向來以恬靜斯文自詡,換個潑辣些的,恐怕直接就在部門會上鬧起來了,至少也要說上幾句陰陽怪氣的話。

  不過施夢縈總算不是毫無所得,除了繼續和新越集團接觸,爭取能拿到更多的課程以外,程莎還把原本一直由她本人負責的和寧電集團接觸的任務給了她。

  在施夢縈想來,這可能是因為升職後的程莎准備逐漸把客服部這邊的事務交托出來。

  平心而論,新越集團和寧電集團都算是優質潛在客戶,看來自己還是得到了一定的重視的。

  上一年度的年會上,拿了個“特別貢獻獎”,這使施夢縈增添了許多自信,這幾個月來,她在工作方面的心氣一直都很高,要不是最近先後因為崔志良和沈惜這兩個男人導致她的狀態受到影響,施夢縈相信自己的工作業績應該會好很多。

  天氣壓抑著人的情緒,工作上也有些小小不快,但這些都沒能打擾施夢縈這幾天始終保持著的亢奮情緒。

  昨天,施夢縈又一次給沈惜寄了自己的性愛視頻。

  如果換成一年前的施夢縈,看到鏡頭里的種種,應該會極度懷疑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在歡快的音樂下赤裸身軀妖嬈扭動,笑著偏頭任由沾滿精液和淫液的綿軟肉棒在臉頰上抽打,身後那個原本只用於排泄的孔洞插入肉棒瘋狂抽插,鏡頭中男人的聲音還在下流地調侃:“你前面後面兩個浪穴感覺差不多啊,是你騷屄太緊,還是屁眼太松?哈哈……”

  施夢縈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了。

  過去的自己面對這些鏡頭時,會怎麼想呢?

  施夢縈現在沒興趣去想這些無用的感慨,她更關心鏡頭中的畫面是不是夠勁爆,自己的表現是不是夠淫賤,整個視頻的內容是不是能使沈惜受到更嚴重的刺激。

  上一份視頻“成功”地使沈惜來找自己了,他終究不能在那樣的視頻前安坐如常,波瀾不驚了。

  施夢縈對這次寄出的第二段視頻充滿期待。

  除此之外,施夢縈還有一個更直接,更有趣的盼頭,就在今天可以見分曉。

  上周六在KTV與周旻分別後,她被朱辰驍帶往撫祥湖畔的一間畫室去見那個正在尋找模特的畫家,見面之前,施夢縈還在是否接受這個邀請而左右搖擺,但在畫家面對面相對後,她卻一下子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做他的模特,別說脫光衣服,就算更過分的要求,她也不會推托。

  朱辰驍口中的那位小有名氣的畫家師兄,竟然是沈惜的姐夫秦子暉。

  中寧是有多小?

  和沈惜在一起時,施夢縈當然和沈惋一家有過來往,但並不親近,她只把這女人看作因為與自己的男友有著割不斷的血緣親情而不得不接觸的親戚而已。

  她從來都沒有喜歡過這個未來的大姑子,和小丫頭秦一諾也沒培養出什麼感情,更別提從頭到尾加在一起有沒有說過超過十句話的秦子暉了。

  除了沈惋這邊,沈惜還帶施夢縈和姑媽一家見過面、吃過飯,因為在血緣上又多隔了一層,施夢縈對這一家子更沒什麼興趣,除了應付式的見面之外,沒有任何後續的往來。

  即便如此,那天看著只能算是勉強認識,基本與陌生人無異的秦子暉,施夢縈心底卻不斷涌動起難以遏制的興奮。

  一個大膽而奇特的念頭油然而生。

  相較於外表平淡但內心激越的施夢縈,秦子暉倒是很明顯地露出了尷尬之色。

  當初還在讀大學時,因為只相差一屆,又都是中寧人,所以秦子暉和朱辰驍處得不錯。

  先後回中寧發展後,盡管身處的行業不同,來往也沒斷。

  秦子暉最近在構思一幅作品,需要一個模特,長相、身材什麼的不重要,他想找一種超脫於現代生活以外的古典氣質,而且不想要涉世不深的小女孩,而想找從體態和神情而言已經完全成熟的,但還能帶著明顯的出離塵世的天真韻味的女子。

  在試過兩個自己比較熟悉的模特都不能完全滿意後,秦子暉開始找朋友幫忙尋找模特,朱辰驍那邊當然也打了招呼。

  這個學弟雖然現在不畫畫了,但干的是攝影這一行,平日里也會接觸很多女模特,他的圈子里說不定會有合適的人選。

  朱辰驍並沒有讓師兄久等,過去的大半個月,他連找了三個模特推薦給秦子暉。

  其中前兩個,距離秦子暉的要求比較遠;最後一個是中寧藝術學院的大四女生,只差一點點,秦子暉就想定下來,讓這個女孩給自己當模特了,但就是因為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他最終還是決定再等等,看看還有沒有更完美的人選。

  這一等,又是一個多星期過去了,朱辰驍這頭也沒了動靜。

  秦子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比較特別,找模特確實不是件容易事。

  前天,他還在想要是實在不行,就還是請那個寧藝的女孩過來,畢竟她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最接近自己要求的。

  沒想到,在他已經准備退而求其次的時候,朱辰驍突然打來電話,說這次找到了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誰能想到,朱辰驍今天帶來的那位最合適的人選,竟然是自己小舅子的那位前女友。

  十一歲正式開始學畫,這二十多年來,秦子暉見過無數模特,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胖胖瘦瘦,數不清有過多少個,其中各色各樣的裸體,美的丑的,他也看過很多,但他還是第一次在面對模特時有了尷尬的感覺。

  說實話,如果沒有這麼一層關系,秦子暉承認,施夢縈確實是個好人選。

  秦子暉的個性並沒那麼死板,如果施夢縈沒和沈惜分手,只要人家小夫妻倆沒意見,他倒也不介意讓弟妹成為自己的模特,哪怕是要畫她的裸體,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這只與藝術相關,沒有其他的蠅營狗苟。

  可是現實是,施夢縈現在與沈惜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這樣一來,情況又有所不同。

  秦子暉雖帶著藝術家的性子,又不是完全不通世務的,怎麼會感覺不到這里面的不妥?

  他苦笑著簡單說了情況,朱辰驍頓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對秦子暉這位師兄,從內心來講,朱辰驍還是有幾分親近的。

  這位平日里很少麻煩別人,難得遇到一樁他拜托幫忙的事,也想辦得妥當些。

  秦子暉這次想找的模特,要求挺特別,不但想要一種獨特的氣質,還特別聲明職業模特經驗越少越好,身上更多是帶著天然的味道,這麼多條件混在一起,饒是朱辰驍拍過無數美女,一時也想不出誰能完全符合這些要求。

  之前他找來的那三個女孩,其中只有一個是職業模特,另兩個都是在校的大學生,可還是沒能讓秦子暉滿意。

  好不容易想起去年有一個拍藝術寫真的客戶,好像挺合適,聯系之後對方又沒有斷然拒絕,朱辰驍以為這次十之八九能成了,誰能想到,兩人間竟然還有那麼一層關系!

  秦子暉希望師弟能幫忙另找一個,這話他並沒有避著施夢縈,在他想來,對方的想法應該和自己差不多,這女孩也不會樂意給前男友的姐夫當裸模吧?

  “這個……師兄,你要不再考慮一下吧?說實話,如果施小姐都不行,那我可就真的愛莫能助了。”

  秦子暉揉著額頭,滿臉苦笑。

  為了尋找模特,他不止托了朱辰驍一人,別的朋友也曾向他推薦過模特,但看過六七個人選,還就是朱辰驍找來的那個寧藝的女生差強人意,今天他帶來的施夢縈,單從外觀氣質而言,算是最符合他理想中形象的女孩了。

  秦子暉明白,有的時候,機緣就是機緣,過了村,還真難找下一家店了。

  問題是,這家店,不方便住。

  朱辰驍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說:“我覺得吧,小舅子的前女友也沒什麼。不是都說了,是前女友嗎?那就是說,她和你小舅子現在沒有任何關系啊,那還有什麼好避諱的,你請她過來,又不是做什麼不好的事!你要搞藝術創作,請她當模特而已,多正常的事,你小舅子的觀念沒那麼陳腐吧?這是藝術啊!”

  他這番話頗有些冠冕堂皇,挑不出錯來。

  有些話,秦子暉也不好與他說得太清楚,一時就有些僵住了。

  他既沒法下決心留下施夢縈,但又覺得直接拒絕顯得過於生硬,對不住師弟努力幫忙這一番熱心,左右為難起來。

  看著秦子暉毫不掩飾的尷尬,施夢縈莫名覺得快慰。

  就是有這份尷尬,一切才有意思!

  面前這個,是差點就成了自己的“姐夫”的男人。

  沈惜早早就父母雙亡,姐姐、姐夫一家是他最近密的親人,如果施夢縈之前的人生軌跡沒有改變,那未來的幾十年里,她勢必會和沈惋、秦子暉常來常往。

  從這個角度出發,一想到萬一自己真成了對方的模特,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自己就會長時間一絲不掛地出現在這個男人面前,在一間封閉的畫室里獨處,為了調整自己的姿勢,他也許會觸碰自己,自己的身體也許會就此產生反應,所有這些都會清楚地被這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面對所有這些,這個男人會感覺興奮,還是愈發難堪呢?

  從他現在的表現來看,剛開始恐怕會是後者吧?

  品咂這份難堪,施夢縈卻浮起一絲怪異的快感。

  更何況,或許自己能讓這份難堪更進一步,演變成興奮呢!

  根據周曉榮的理論,如果想要刺激沈惜,那就得找在現實中和他有著密切關系的男人上床,這能讓他感受到直接來自於身邊最熟悉的環境的強烈惡意。

  同樣的侮辱,來自陌生人和來自熟人,威力是絕對不可同日而語的。

  施夢縈認同這個理論,換成是她自己,當然更不能接受沈惜給予自己身邊的朋友的善意大於給予自己的,不然發現孔媛在布衣人家工作,何以能令她激動至此呢?

  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施夢縈接受周曉榮的要求,選了他的堂哥上床。

  如果現在,這個能讓沈惜感到如芒在背般的強烈惡意的男人,變成他的姐夫了呢?

  一定會比周旻更令他難以接受吧?

  自己給秦子暉當裸模,如果整件事最後真變了味,沈惋家中恐怕就難得安寧了。

  而一旦沈惋發現,引發家變的那個女人居然是自己,那恐怕他們姐弟倆之間也會鬧得很不愉快……

  越想越覺得興奮啊!

  施夢縈對沈惋這女人原本就一直有種莫名的淡淡惡感,如果能在傷害沈惜的同時,順便給這女人也添點堵,對她來講,真是件心曠神怡的事。

  於是,令秦子暉大感意外的事發生了。

  施夢縈在當模特這件事上,表現出了極為強烈的熱情。

  她主動表示,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她也完全不介意,曾經的往事不應該影響現在,她願意留下當模特。

  這下秦子暉更加難辦了。

  如果施夢縈的態度與他一致,那朱辰驍一個人的勸說就會顯得單薄,秦子暉只需要再磨出一段緩衝,就能推了這件事。

  可施夢縈出人意料的表態,卻顯得他才是這里唯一一個糾結小節,不知變通的老古董。

  面對朱辰驍的賣力勸說和模特本人的大方示意,秦子暉如果還是堅持要求換人,就實在顯得過分冷硬了。

  朱辰驍這邊還好,畢竟是素有舊交的學弟,說到底不過就是沒有用他推薦的模特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對態度積極的施夢縈而言,他的執意推拒,倒是有點刻意針對她的意思,未免有失尊重。

  於是秦子暉只能勉為其難地同意,暫定就讓施夢縈擔任模特,但不必急於開始,約好到周三時再在畫室見面。

  對於今晚的會面,這幾天里,施夢縈作過很多設想。

  她不知道是不是從今晚開始就要裸體作畫,也不知道到時候秦子暉真正關注的是自己身體的哪些部位。

  雖說從沒做過人體模特,但施夢縈對此多少也有一點了解,如果真的只是正常的畫家與模特的關系,彼此恐怕會坐得很遠,而對方應該也不至於會刻意關注自己的敏感部位。

  那麼自己是不是應該更主動一些?

  要坦然地將那些神秘的部位直接放到那男人眼前嗎?

  如果一切順利,會不會今天晚上就能看到這男人丑態百出的一面呢?

  是不是已經可以期待第三段視頻了?

  其實,施夢縈對秦子暉基本是陌生的。

  這人的性格、人品究竟如何,她一無所知,但她覺得勾引一個男人,應該沒什麼太大的難度?

  徐芃說過,對自己那個天生的大屁股,男人看到就會想要狠狠操一次。

  自己遇到過的那些男人,大學老師如方宏哲、培訓講師如徐芃、金融精英如崔志良、外企白領如周旻……這些在施夢縈看來都還算得上人模狗樣的男人,有哪個不對自己的肉體垂涎三尺?

  更別提那個只要想起就會覺得惡心的的董德有。

  就算是那個只會偶然想起,算是近一年來她遇到過的唯一一個勉強算是好男人的范思源,在那段尷尬的戀愛中,他還不是滿腦子想的都是和自己上床?

  前幾天周旻對她這一身皮肉用這麼幾個字形容:一身騷肉三個洞。

  難道秦子暉不是男人?

  他的那個丑陋的玩意,難道不想鑽進自己身上這些誘人的洞里,好好爽一把嗎?

  如果一個洞的誘惑力不夠,那就給他兩個;兩個還不行,那就三個洞都給他玩好了,還怕他不上鈎?

  在性的趣味上,每個男人都有微妙不同,范思源似乎很中意情趣內衣之類的視覺刺激,崔志良偏愛自己伏低做小地任他作踐,周曉榮則簡單得多,只要能讓他盡情在屁眼里馳騁就行……見識過形形色色的男人,秦子暉難道還會有什麼特別癖好?

  客服不就是要樹立客戶需求導向的意識嗎?

  無論秦子暉想怎麼玩,施夢縈都決心配合他。

  自己都已經連屁眼都拿出來給男人隨便玩了,秦子暉還能在自己身上開鑿一個新的洞穴出來嗎?

  施夢縈覺得現在的自己,一定可以滿足秦子暉。

  只要能拉他下水,別的都不重要。

  有了這樣的期待,工作上那些小小的不快,都沒能真正影響施夢縈的心情。

  周三之前這幾天,對她來說,簡直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盼到周三,連綿不斷的雨勢愈發磅礴,中午時,秦子暉通過微信通知她,因為雨較大,今晚的約會可以取消,不用再去畫室了。

  情急的施夢縈幾乎秒回:“不不,沒關系的,我一定會過去,准時到!”

  為了確保准時,下班後施夢縈連事先查好的公交路线都拋到腦後,直接通過“滴滴”叫了輛車趕往撫祥湖畔的文創基地。

  雖然在晚高峰期間從公司出發,到達目的地至少要花五十元以上,她根本想都沒想要花多少錢這種小事。

  雨滴粗暴地打在車窗上,濺開點點不規則的水花。

  施夢縈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

  不知怎麼,她突然想到,這些年里她似乎總在雨中匆匆趕路,前方都是令她念茲在茲的未知命運。

  當年身在武山卻收到方宏哲說要出國的短信,趕緊坐大巴趕回中寧時,窗外大雨滂沱;去年國慶假期里,深夜趕往沈惜家,試圖和他做最後的溝通,坐在出租車里就像身處汪洋中孤獨的航船上一般。

  今天的情境也是仿佛舊時重現,恍如隔世。

  只是,和往常相比,如今的施夢縈已經不剩多少憂思愁緒,她甚至有些鄙視曾經的那些多愁善感,曾經的那些大雨,只在她的腦海中匆匆掠過,隨即就被徹底甩開。

  她還有更重要的問題要面對,等會究竟應該怎樣勾引秦子暉呢?

  是主動一些?

  還是含蓄一些?

  是留待日後慢慢來,還是時不我待今天直接下手?

  車子開進文創基地園區的南門,沒多久就停了下來。

  這里距離秦子暉的畫室所在的11號樓還有七八分鍾路程,施夢縈告訴司機停車,掏出手機通過支付寶付了車費。

  自己明明准備直接將乘客送到目的地樓下,可這美女卻偏偏堅持要提前下車,在大雨里步行最後這六七百米的路,司機搖上車窗時,臉上掛著些許困惑。

  施夢縈當然不會向他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早晨出門前,她靈光一閃想到一個自覺很妙的點子,剛剛在車上她又盤算了一下,覺得這個點子肯定可以讓自己在與秦子暉的互動中進退有據,游刃有余。

  但是,她發現很快就發現自己失算了。

  上次朱辰驍帶施夢縈走的是文創基地的東門,11號樓的東北面是一片小小的綠地,走上卵石小徑後,七拐八繞,很快就能與人群隔絕,施夢縈想在脫離眾人視线後,收起雨傘,站到大雨中將自己渾身打濕。

  可這次她是在11號樓的西南側下車,正位於園區的一條主干道上,這會剛過了晚上六點,約好一起去吃晚飯的,已經吃過飯豬呢比回辦公室的,忙了一天出發回家的,無數人來來往往。

  在人群中,無視雨勢正急,刻意收傘未免太怪了,施夢縈想了想,還是不要顯得如此特立獨行的好。

  直到她走到11號樓樓下,都沒有找到收傘的機會,施夢縈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早知如此,還不如坐車走完最後這段路呢。

  走進11號樓,世界突然變得冷清。

  11號樓一共有四層,秦子暉的畫室位於最高層。

  站到大廳與中庭間的大玻璃窗往上看,整幢樓幾乎只有四層有幾扇窗戶透出燈光。

  也不知一到三層,分別是做什麼用的,黑燈瞎火的,整個樓此刻好像除了秦子暉的畫室外,已經空無一人。

  機會終於來了。

  施夢縈快步走向中庭。

  這里是個綠意盎然的小院,兩條卵石小徑十字交錯,施夢縈把傘支在門邊,踏上石徑直接走進雨中,冰冷的雨水衝刷在她身上,幾乎就在兩三分鍾里,她渾身上下就濕透了。

  白襯衫緊貼到皮膚上,浸入的雨水是如此之多,以至於明明肌膚和布料間已經緊緊黏連,卻好像還是感覺是一層厚厚的水在其間涌流。

  低頭看了看狼狽的自己,襯衫皺巴巴地貼著上半身,明顯透出曖昧的肉色,早上想到這個點子後,雖然沒有確定一定會用,但她還是特意又換了一套肉色蕾絲半透明內衣,如果有人遠遠看上一眼,多半會以為她襯衫下什麼都沒穿。

  施夢縈的胸部雖然不算巨大,但也算得上圓潤飽滿,曲线玲瓏,與膚色幾乎一致的內衣,襯得整個上身呈現出透著蜜感的誘惑。

  這就是施夢縈想要的效果。

  將濕漉漉的長發攪了幾下,本想盤起來,想了想又覺得還是分作兩股,搭在胸前更顯魅惑,施夢縈回到廊下,把自己簡單事多了一番,朝電梯走去。

  到了四樓,在畫室前按了門鈴,很快秦子暉的聲音又從問答器中傳出:“小施嗎?”

  “對,秦老師,我到了。”

  秦子暉沒再多說什麼,門直接開了。

  施夢縈徑直來到上次和秦子暉見面的房間,這次他已經等在那里。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些准備好的話要說,可迎面看到進門的施夢縈這麼一副渾身濕透的狼狽樣,小小地吃了一驚,有什麼話也都咽了回去。

  “這麼大雨,你沒帶傘……還是摔跤了?”秦子暉正在詫異,一眼瞥見施夢縈手中提著一把傘,立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趕緊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發現衣褲都只是濕,沒有髒破的痕跡,應該不是摔跤,松了一口氣。

  施夢縈覺得他的光在落到自己胸前的時候,有一個極為短暫的停頓,匆忙打了個轉,隨即又飄向別處,這個發現使她大受鼓舞。

  她一邊撐開傘,支到門邊的空地上,一邊委屈地說:“剛才突然來了陣大風,傘差點被吹飛了,結果淋成這樣。”讓施夢縈有點不習慣的是,這幾句話的口氣中刻意帶了些撒嬌的意味,二十多年都沒撒過幾次嬌,秦子暉聽著還沒覺得什麼,她自己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施夢縈一邊說著,一邊走近秦子暉。

  她毫不扭捏地就這樣堂皇正大地將自己半露不露的正面身體直接對著男人,在走到秦子暉身邊時,她看似很隨意地脫下了濕透的襯衫,揉成一團捏在手中,左顧右盼:“你這里有衛生間嗎?我能不能先擦一下?”

  秦子暉像是為了要給她指方向似的,往後挪了三步,抬手指著房間角落的一扇小門,那里是一個小盥洗間。

  這個畫室是秦子暉固定的工作室,平時除了待在家里,他有八成以上時間是在這里度過,在這兒一待就是一整天可以說是家常便飯。

  所以裝修時,他還是盡可能想把這里的功能弄得齊全些。

  雖然因為樓層整體管线布局設計的原因,畫室里不能配備專門的衛生間,但還是設法弄了個小盥洗室,至少能在疲憊時洗把臉。

  引著施夢縈去盥洗室,秦子暉又從櫃子里翻出一條干淨毛巾,雖然不是新的,至少上次清洗後沒再用過,拿來給施夢縈湊合用一下。

  施夢縈從盥洗室出來時,和身上穿的比進去之前更少了。

  在里面,她索性把深色制服褲子和襪子全脫了,就這麼光著腳,渾身只剩下全套肉色半透明蕾絲內衣走了出來。

  胸罩是半杯型的,乳頭以上的乳肉幾乎完全暴露在外,而內褲則是寬邊丁字型的,比細繩略粗些的兩只寬的布條勒在股溝中,兩個肉球般肥潤的臀瓣一覽無余,乳波流蕩,臀肉震顫,色澤極深的紫黑色乳頭和下身濃密的陰毛若隱若現,施夢縈又刻意沒把皮膚上的水珠擦干淨,全身上下的肌膚上都留有點點晶瑩。

  她就這麼大大方方地走出來,毫不遲疑地直接來到秦子暉面前。

  她正想說什麼,突然驚訝地發現秦子暉的穿著與剛才相比,似乎也有所不同,棕色短袖T恤外加了一件藍黑粗條紋休閒襯衣,左手捏著車鑰匙,右手則提了件淺灰色男式薄外套。

  面對幾乎裸著走出盥洗室的施夢縈,秦子暉並表現出過於明顯的異樣態度,就好像眼前這女孩看上去與平時沒有任何分別似的,順手將手中那件外套遞了過來。

  “你的襯衫全濕透了,就算擰干,穿起來也不方便,拿這衣服披一下吧。這是我平時放在這邊,防備變天的,還算干淨,別嫌棄。”

  施夢縈默默地接過外套,眼神飄向他手中的車鑰匙:“我們……接下來不畫了嗎?”

  秦子暉擺擺手:“我剛才到外面看了一下,雨小了很多,還是趁這機會閃人吧,誰知道一兩個小時以後,會不會有變化?你剛才淋得那麼濕,還是趕緊把衣服穿上吧,免得著涼。我送你回家吧。”

  施夢縈暈死,靠,我進盥洗室只是為了能自然地脫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在里面想辦法怎麼勾引你的時候,你跑出去看雨有沒有變小?

  她想再做一下最後的努力:“說不定再待一會,雨就停了呢。反正那麼大的雨,我都過來了,要不我們還是畫吧?”

  在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秦子暉從她身邊走開,四處查看電源和門窗。

  “算了,你都這副樣子了,真讓你裸體待上一兩個小時的,恐怕多半就會感冒了,下次吧,具體什麼時候再聯系好了。”

  “我是第一次當模特,完全沒有經驗,不知道感覺對不對,就算今天不畫了,不如秦老師你先教教我吧?”

  秦子暉攤了攤手,溫柔地笑:“你在盥洗室里的時候,我跟家里打過電話,說今晚提前回去,我女兒等我回去陪她看書呢。”

  這話一說,算是徹底把施夢縈想說的話都堵死了。

  恍恍惚惚走到樓下,施夢縈郁悶之極。

  事情完全沒有按照她的預想發展,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她怎麼都想不到竟會興衝衝地展開一番設計,卻正因為這番設計,導致直接gameover,這是在耍我嗎?

  施夢縈謝絕了秦子暉要送她回家的好意,說直接叫輛網約車就行。

  秦子暉並沒有堅持:“也行,反正現在才七點,這個基地里有好多人,沒什麼危險的,那你自己小心,早點回家,抓緊洗個熱水澡,免得生病。”他隨口叮囑了幾句,像是應付式的客套,說罷就匆匆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施夢縈興味索然地揮了揮傘,殘留的水珠濺到了臉上。

  隨即她抿了抿嘴,腮邊鼓起兩個好看的小肉包:總有下次!

  秦子暉這邊不如意,施夢縈想到了昨天給沈惜寄出的視頻。

  他收到了嗎?

  就算今天還沒到,明天總該到了吧?

  呵呵,這次,你還會在看完之後氣急敗壞地來找我嗎?

  或許注定要讓施夢縈兩頭都落空——只是她現在並不知情——她的第二個期待,也必將落空,因為沈惜根本就收不到那段視頻。

  他周一就飛去了英國。

  忙了大半年的數據庫升級項目兩個月前基本完工,進入了測試階段。

  作為名義上的升級項目團隊負責人,沈惜擁有原創者的光環,但還是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技術和經驗在團隊中並不冒尖,所以大部分時候他做的實際上都是協調工作,努力將這個接近一半成員分居各國的背靠背團隊凝聚成型。

  這次去英國,主要是為了參加項目成果報告會,只要報告得到通過,那後續的工作就會由別人跟進,今後沈惜無需在這方面投放更多的精力了。

  臨走前,裴語微半玩笑半抱怨地問:“你這次不會又一去大半個月吧?”

  沈惜算了一下:“不至於,呵呵。主要就是參加個報告會,產品上线以後收集數據、測試狀態這些事都不用我管,除非產品有重大缺陷,否則我的活基本就算完了,頂多個把星期就回來。”

  男友遠去英倫,裴語微的生活頓時枯燥了許多。

  去年回國之後,有段時間,她經常會和閨蜜們安排各種節目,但自從和沈惜在一起以後,她出去玩的次數越來越少,在閨蜜中留下一個“重色輕友”的名聲。

  即便這次又安排了節目,裴語微也未必真有心情和時間去玩。

  端午節過後,裴新林突然交給了她一個艱巨的任務。

  新越集團是個龐大組織,枝蔓繁茂,就算不計那些參股的企業,只論新越控股的分公司和工廠,就不下二十個,下屬員工總數恐怕連裴新林都不一定確切掌握。

  在沈惜坐上前往英國的飛機的當天下午,裴語微的公司內部郵箱突然收到一份包括近三百份人事檔案在內的超大文件。

  這些檔案里記錄的人,都是已經經過一層篩選的各分公司中層以上管理人員,其中不乏分公司總經理或工廠負責人級別的高層干部。

  裴新林的要求是,兩周內看完全部檔案資料,至於為什麼要看,看完之後如何,他一字未提。

  裴語微也沒有追問,老老實實地一份份地啃了起來。

  父親只給了她兩周時間,細算算,就算加上休息日,每天平均要看二十份檔案,這可並不輕松。

  因為不清楚看完檔案以後,父親還會再什麼別的難題,裴語微不敢一目十行地粗疏瀏覽,每份檔案都看得很仔細。

  企業文化中心的工作雖然相對空閒,但也不是完全無所事事,身為中心副主任的裴語微,每兩天至少要開一個會,經常要接待前來參觀訪問集團企業文化園的客人,時不時還要應對各類媒體的采訪,每天最多能抽出半天時間來看檔案,而且動不動就可能被意外打擾,在工作時間內幾乎不可能看完二十份檔案,所以她每天都得把當日計劃內還沒看完的資料帶回家,哪有心情和精力跑出去玩呢?

  今天已經是裴語微接到任務的第四天了,看完的檔案將將超過總數的五分之一,要知道,她看的並不是小說或劇本,要想從枯燥的人事檔案中看出門道和趣味來,沒點功力是做不到的,小丫頭直到現在還能保持耐心和專注,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這天下午還算比較清靜,沒什麼人來打擾,裴語微一口氣讀完了四份檔案,想稍微休息一下,拿過手機想看看沈惜有沒有在微信里給自己留言,突然發現不久前收到了一條由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長點心吧!你男朋友和你的騷貨閨蜜搞在一起了!遲早被渣男和心機婊玩死!”

  看著短信內容,裴語微有些發愣,第一反應是覺得好笑,這是誰發錯短信了?

  很快她又意識到,恐怕對方就是想要發給自己。

  她大概猜出是誰給她發了這條短信。

  上網查了下手機號碼歸屬地,發來短信的陌生號碼是武山市的,這更讓裴語微確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哈!真有意思。

  本以為這男人將來會完全從自己的世界消失,沒想到銷聲匿跡一小段時間後,他突然冒了出來,還歪歪斜斜地捅來這麼一刀。

  如果自己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當初不是她本人充當把沈惜“借”給閨蜜演戲的中介,如果裘欣悅和沈惜做戲那天自己不是躲在相鄰的臥室中,清楚地知道隔壁發生的每一幕,崔志良捅出的這一刀,說不定還真的能見點血咧!

  但現在卻更像是個笑話。

  怎麼應對這條短信呢?不理不睬?

  攥著手機,默默想了一會,裴語微撥通裘欣悅的電話。

  先是看似漫無邊際地閒談了一會,又約了頓沒敲定具體時間的晚餐,裴語微終於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對了,你那個前男友,叫啥來著,後來還有沒有來煩過你啊?”

  “他敢?!哈哈……”

  “前幾天菁菁跟我聊天,說你還是太便宜那家伙了!”裴語微隨口拉過來一個閨蜜打掩護,她沒打算把今天收到短信的事告訴裘欣悅,實際上如果沒有必要,她也不想和沈惜說這檔事。

  借著前幾天和閨蜜聊天的話頭,正好能引起接下來的話題,不然如果揪著前男友多問幾句,恐怕是瞞不過裘欣悅的。

  說起菁菁對這件事的看法,裘欣悅倒是不覺得奇怪,因為那個閨蜜當著她的面也這樣講。

  “唉,還要干嘛呢?找人揍他一頓嗎?對我有什麼好處?真的非要把他怎樣怎樣,倒顯得我有多重視他,特別受傷害呢!現在這樣,把他當個無聲的屁給放了,一切安好,阿彌陀佛。”裘欣悅說得雲淡風輕,像在說別人的事似的。

  裴語微笑她佛系,隨即又改口附和:“也是,渣男趕遠一點就行了。不過必要的教訓還是要有的,他現在還在他那個公司混得好好的?”

  “那倒沒有,你知道,我們家本來就是他們公司的客戶,我還介紹過幾個姐妹在他們那里做理財呢,對了,菁菁在那邊就有賬戶啊。雖然我是沒搞過事情,沒找人去打招呼,不過聽人說,好像分手以後沒幾天,他就自己辭職了,大概在那邊的日子不好過吧。”

  “哼,這還差不多!那他可能他是回老家去混日子了。”

  “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分手之後,就再沒打聽過,別人跟我講他辭職,我也懶得問他後來怎樣。”

  話說到這里,差不多就行了,再問裘欣悅肯定會起疑。

  裴語微不緊不慢地換了別的話題,又扯了好一會,這才掛斷電話。

  看來崔志良真的可能已經回老家了,所以自己才會收到這條用武山的手機號碼發出的短信;當然也可能他還留在中寧,只是換用了老家的手機號。

  在裴語微看來,如果崔志良已經離開中寧,這條短信就純粹只是發泄郁悶,沒必再多加關注;如果他仍然留在這邊,過了這幾天卻又特別暗中丟出這樣一條短信,那他的心思就要陰暗得多,極可能還另有所圖,不能聽之任之。

  裴語微又想了好一會,打電話讓助理李敏過來。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李敏捧著一大疊文件夾走進裴語微的辦公室,小心翼翼放到了辦公桌一角,笑道:“總監,第三批檔案,四十份。”她之所以過來得這麼慢,就是因為她剛才正在照著裴語微的吩咐,打印人事檔案,走不開。

  裴語微做著哭笑不得的表情,揉了揉太陽穴。

  所有的檔案資料都有電子版,但如果要她整天對著電腦屏幕逐字閱讀,裴語微覺得自己肯定受不了,所以她讓李敏把那些檔案分批打印成紙質版,這樣讀起來眼睛能稍微舒服一點。

  這次李敏拿進來的已經是第三批了,實際上,第二批檔案她還有七八份沒看完。

  不過她叫李敏過來,不是為了檔案。

  “這個……”裴語微撕下一張便箋紙,寫下“崔志良”和“誠惠證券”七個字,遞給李敏,“你想辦法去問問這個人的情況,他之前在這家公司工作,最近剛辭職。有問題嗎?”

  “沒問題。”李敏沒有猶豫,也沒有追問緣由,只是在稍微思考一下後問道,“您什麼時候要結果?如果需要詳細一點的資料,是不是有必要找一家調查公司?”

  裴語微略一沉吟,說:“暫時還沒必要找調查公司,我現在就是想確定,這個人目前在哪里,是不是已經回老家了?哦,對,他是武山人。別的情況,可以先不用管。不急,今天周四,你下個星期一或者星期二給我個結果就行。”

  “知道了。”李敏沒再囉嗦,快步離開。

  裴語微做了目前看來已經足夠了的安排,就沒有繼續糾結在崔志良這人身上,站起身倒了杯水,又簡單活動了下身體。

  在公司身著正裝,不可能做幅度太大的動作,她只是草草做了一組山式伸展,又坐回辦公桌前,伸手拿起一份檔案文件。

  今天可還有近二十份檔案要看呢!

  不出意料,裴語微還是沒能在下班前完成今天的計劃量,去職工食堂簡單吃了晚餐,回辦公室埋頭讀檔案直到快八點,最後還是要帶上最後六份檔案回家。

  沈惜不在的這幾天,裴語微都住在男友家,倒不是有了大別墅可住,就嫌棄自己的小窩,她最近正在讀沈惜書房里的一套叢書,共有十幾本,她懶得把這麼多厚重的大部頭全搬走,索性直接住在沈惜家里,在床頭櫃上擺上兩本,有空就翻一會。

  到家時,剛過九點鍾。

  客廳茶幾上擺著沈惜的手機,他這次去英國,還是照慣例隨身只帶了一個緊急通訊用的手機,平時常用的手機就交給裴語微保管。

  她拿起手機瞄了一眼,發現有條下午收到的短信,通知小區的菜鳥驛站有個包裹寄到。

  她看看時間,估計那個菜鳥驛站可能還開著,趕緊又跑出去,把包裹取了回來。

  包裹很小,里面只裝了一個容量不算大的雜牌U盤。

  裴語微皺了皺眉頭,臉上添了幾分不耐煩。

  她又多半猜到這玩意兒是誰寄來的了。

  崔志良、施夢縈……這一個個的,還真是不消停呢!

  裴語微捏著這個U盤,輕輕拋了幾下,喃喃自語道:“你倆其實挺配的呀,干脆在一起吧,也算是拯救這個世界了。”

  雖然有些不耐,但U盤里究竟是什麼內容,還是要看一眼的。

  不出所料,果然又是施夢縈的性愛視頻,連“男主角”都沒更換,還是那個被叫做“旻哥”的男人,不過場所換到了KTV包廂,也算是搞出些新意。

  第一次收到施夢縈的性愛視頻時,裴語微拉著男友,非要他陪著自己仔仔細細看完大部分細節才罷休,這次換成她一個人看,就沒那份興致了。

  U盤里一共有八個視頻文件,最長的一個大概能播放二十多分鍾,加在一起總時長近兩個小時,裴語微快速拉動進度條,只用了不到十分鍾的工夫就看完了,其中還有一半時間停留在施夢縈和著《小背簍》的音樂跳裸舞的那段。

  看完後,裴語微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刪了所有文件,把U盤丟進紙簍。

  沈惜回來,要不要說有過這個U盤的事?

  裴語微轉了轉眼珠,一時沒有結論。

  再說吧,看到時候能不能響起來。

  這時,她才發現帶回家的檔案留在客廳,只好一邊懶洋洋地伸著懶腰,一邊慢騰騰下樓,走到客廳,臨時又決定去廚房倒杯牛奶。

  動作雖然無比慵懶,但裴語微的腦子可沒有半點停頓,一直在思索著。

  她在想該怎麼應對施夢縈的騷擾,雖然這些視頻不至於影響她和男友的感情,但要是將來時不時會收到這樣一份“禮物”,多少也是件麻煩事。

  她知道沈惜在上次受到視頻後,曾經找過施夢縈,也知道有過那次會面,沈惜不會再有其他動作,准備以不變應萬變。

  對男友的這個決定,裴語微沒有異議,也沒有不滿,但這一套是沈惜的處事風格,不是她裴大小姐的習慣。

  這次視頻是寄到了自己手里,是不是應該試試自己的處理方式呢?

  性愛視頻這個戲碼,參與度最高的當然是施夢縈本人,不但親自下場“表演”,大部分視頻幾乎都沒什麼剪輯處理的痕跡,估計視頻整理和郵寄這些事也都是施夢縈包辦的。

  但這事她一個人干不了,至少她公司那個姓周的老板肯定置身事中。

  裴語微問過沈惜視頻里那個被他稱為“老熟人”的“旻哥”是何方神聖,沈惜簡單介紹了他的身份,她知道表哥那個胖乎乎的死黨就是旻哥的堂弟。

  毫無疑問,若非周曉榮牽线,施夢縈又怎麼會和周旻之間產生交集呢?

  這次KTV里的視頻好像是那個旻哥拿著手機拍的,而上次的視頻里明顯旁邊還有一個專門負責拍攝的男人,多半就是周曉榮了。

  所以,不斷寄視頻過來騷擾沈惜正常生活的滿滿惡意里,也少不了周曉榮那份嘍。

  好吧,施夢縈是自己男友的前女友,該怎麼應對她,就由著他來決定。

  但其他人,裴語微覺得自己還是有資格任性而為一下的。

  她突然翻出手機,撥通徐芃的號碼。

  這會其實已經有點晚了,不過給徐芃打電話還用顧慮時間問題嗎?

  徐芃剛接起電話,略帶疑惑地說出“微微”兩個字,裴語微劈頭就問:“表哥,我記得下星期你要給我們一些分公司的中層干部上課,對不對?”

  “對啊,周三、周四,兩天的課。”徐芃在電話那頭下意識地抬頭想看看時間,卻發現自己正待在臥室,牆上沒有掛鍾。

  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至少快到十點了,裴語微怎麼會在這個點,風風火火打來一個電話,說的卻只是上課的事?

  “新越上次和你們簽了協議,一共包含七個課程,我記得你這次,是最後一個吧?”

  “是的……”說到這里,徐芃不免有些遺憾,新越給他們的機會還是太少,“我們基本是按一個季度來排課的,六月中這次,就是這個季度最後一次課,也是和你們協議里的最後一次。”說到這里,徐芃突然精神起來,小丫頭這次打來電話,是不是有機會拿到新合同呢?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嗯,表哥,我們今天決定了一個事,我跟你說一下。”盡管現在要說的話,其實就是之前幾分鍾內剛想到的,但裴語微還是說得一本正經,就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似的,“你下個星期的課結束以後,我們和榮達智睿公司的合作就正式結束。如果你還有與我們合作的興趣,我會讓培訓中心的人,單獨和你個人談協議,但我們不會再以榮達智睿公司為乙方,榮達智睿的客服人員今後也不必再與我們的培訓中心聯系了。”

  徐芃聽得一頭霧水,表妹突然說出這麼決絕的話,他還沒來得及心驚,先有了十分訝異:“為什麼?為什麼要和我個……”話沒說完,卻有些愣了,猛地靈光一閃,他好像抓到了什麼。

  可以繼續與自己本人合作,但不以榮達智睿為合作對象,這背後隱含著什麼意思?

  “表哥你知道,我年紀小,經驗是比較缺的,但是我堅持認為,一家公司掌門人的人品和個性,可以折射出這家公司是不是可靠的合作對象,所以我主張讓榮達智睿出局。”裴語微前半段話說得硬邦邦的,但話鋒一轉,又變得可愛起來,“當然啦,我不是說表哥你哦,你算是榮達智睿的講師,不算掌門人哦。”

  徐芃腦子飛快地轉著,他不知道表妹是否清楚自己是榮達智睿的主要股東之一,但既然她做了如此明確的切割,只把自己當作講師而非老板,那她口中所謂“人品和個性”不可靠的“掌門人”,究竟是哪個,還用問嗎?

  見鬼,那胖子怎麼得罪這丫頭了?

  一個突兀的念頭霹靂般閃過徐芃的腦海。

  操!

  光想著會不會引來正主的報復,卻忘了池魚也是會不高興的,而且這條美人魚不高興起來,麻煩更大。

  如果今天是沈惜打來電話,徐芃第一時間就會想到,肯定是為了施夢縈最近在周曉榮鼓動下做的那些事。

  這些事雖然實實在在地影響了徐芃的心情,但他倒是一點都不怕沈惜的報復,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參與進去,甚至還為此和周旻小小地打了一架,他不怕這件事說不清楚。

  再說,在他看來,即便是周曉榮,應該也沒什麼事。

  雖然周曉榮在這件事上,既是提供創意的“主謀”,又幫忙找來了周旻,還親自操刀完成了第一次拍攝,但這胖子多少也顧忌那個“沈”字,一直都很聰明地縮在後面,直接和沈惜接觸的始終都是施夢縈本人,頂多再算上為了一股怨氣,所以在鏡頭前毫無顧忌的周旻這王八蛋。

  所以,無論是徐芃還是周曉榮,哪怕沈惜為此勃然大怒,應該也不會把矛頭對准他們。

  何況以最近這段時間方方面面所了解到的有關沈惜的零星片段,徐芃覺得這位也不是那種會任性暴走的主。

  可真不該遺忘的是,這位現在交了個女朋友,還是個更不該輕易得罪的……

  想想也是,這兩人剛戀愛沒多久,正是情濃之時,肯定整天膩在一起。

  施夢縈寄過去的視頻,多半是讓他們兩個同時看到了,這到底是惡心了沈惜,還是惡心了裴語微呢?

  小丫頭生氣了,後果好像很嚴重。

  裴語微在電話里用的是通知的口氣,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徐芃還想再解釋幾句,她已經毫不客氣地掛了電話。

  隨手把手機丟到一邊,裴語微長長呼了一口氣,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拿起一份檔案,准備完成今晚的工作。

  才看到了第四行,手機就響了。

  裴語微一開始還以為是徐芃打來的,略感不耐煩,拿起來才發現,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晃悠的是裴歆睿的笑臉。

  “干嘛?”跟這小妞說話,裴語微的口氣隨便得多。

  “姐,能不能到你那里去住一晚啊?我就在附近,不想回學校啦。”小妞的口氣乖得很。

  裴語微楞了一下,馬上意識到堂妹說的並不是沈惜家,而是她自己的小窩。

  “可我現在不在家啊。”

  “咦?你在姐夫家?那你幫忙問問姐夫,能不能收留我一個晚上啊?”

  裴語微有些為難。

  如果沈惜在家,跟他說一聲,讓裴歆睿過來住一夜不算什麼。

  雖然兩家上一輩有恩怨,但沈惜對裴歆睿這小鬼明顯沒有太大的反感。

  清明假期那會,兩人說好去逛寧南大學的校園,他還主動提過要不要叫小丫頭出來一起吃飯。

  可這幾天沈惜不在,裴語微自己賴在男友家里住著沒什麼問題,可不和沈惜打招呼就自作主張帶別人來住,不太合適。

  想來想去,她只能含糊地說:“沒有啦,你姐夫出國了,我沒跟他在一塊。外面還在下雨吧?你別亂跑,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等我,我馬上過來。今天還是去我那兒睡吧。”

  裴歆睿突然在電話那邊興奮起來:“耶?姐夫不在家呀?那你跑出去干嘛?跟誰在玩啊?”

  “你哪那麼多廢話呀?快點找個地方坐下,然後把位置發給我,我去接你。”

  裴歆睿的來電純粹是個意外,裴語微原本准備一鼓作氣看完檔案,然後就洗澡上床的,現在只能又把攤開的檔案都收拾好,確認了一下第二天上班時該帶在身邊的東西已經都帶上了,又認真檢查了一遍各處門窗,匆匆離開沈惜家,開車去接堂妹。

  裴歆睿現在待的位置確實離堂姐家不算很遠,只隔了三個路口,就算走路大概半個小時也能走到。

  她選了家咖啡館,坐在靠窗的位置。

  當裴語微從窗前經過時,她一眼就看到了堂姐,在窗後不停地揮手。

  雖然這丫頭表現得一如往常的歡脫,但裴語微還是能看出她有些氣鼓鼓的,情緒實際上並不太好。

  裴歆睿還沒忘了剛才那個沒得到答案的問題:“哈,姐夫不在家,你就跑去外面浪!說,是不是在跟別的男人約會?”

  “神經!哎,我說,你現在不是應該在期末考試嗎?怎麼晚上還有空出來亂跑?”

  裴歆睿撇撇嘴:“是要考試啊,上午剛考過一門。下一門後天才考呢!勞逸結合嘛,明天又不用考試,今天晚上出來玩,有什麼問題?”

  “你厲害啊!後天考試,不用復習的嗎?”

  “後天考試,今天才復習?那還有用嗎?你以為我是那種混60分掙學分的?”裴歆睿說得底氣十足,但她確實有這個資格。

  在她進了寧南以後,無論是專業課、公共必修課、公選課還是自選課,她只有兩門無聊透頂,幾乎從來沒有去過課堂的公共必修課考在80分以下。

  裴語微也知道自己這個個性不太靠譜的堂妹,在學業方面倒不必過於擔心。

  “好吧,算你說得道理。那你今天出來玩什麼呀?”她突然換了一副懷疑的目光,遲疑著問,“你不會又想找……”

  “喂,我也有正常約會的好不好?哼哼,至少我本來以為是正常的……”裴歆睿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將剩下的小半杯咖啡一飲而盡,雖然擺了副大咧咧的樣子,但明顯還是露出一絲隱隱的不快。

  “哼,有個家伙找我出來約會,還以為他想追我,這人嘛,我覺得還行,所以就給他一個機會跟他一起吃頓飯嘍,吃完飯說去酒吧坐坐,我也去了,本來想看看他如果要追我,後面還會有些有什麼動作,可這家伙直接就問我去哪里開房,操!這傻屌以為我是誰啊?”小丫頭說起髒話半點都不結巴,“我直接就把啤酒潑他臉上了,他還敢罵我,王八蛋!”

  裴語微好奇:“他罵你什麼?”

  裴歆睿悶了一會,臭著臉說:“還能是什麼呀?無非是說我到處跟人上床,還跟留學生玩,跟他裝什麼裝……”她裝出全不在意的模樣,腦海中卻在回想當時那人罵她的話,比她現在復述的可要難聽多了。

  那男生抹著臉上的酒水,輕蔑地說:“你以為你裝純就不是婊子了?誰不知道你就是只校雞?你的臭屄已經被操爛了吧?誰不知道你跟楊赫飛還有兩個留學生玩4P,被操了一下午,動都動不了。我還願意操一操你這爛屄,你該謝謝我了!賤貨!”

  裴歆睿越想越生氣!

  “操,都是汪燁這婊子到處說我壞話!遲早給她點顏色看看!那些猥瑣男也真是賤到底了,以為只要請我吃頓飯,就能隨隨便便把我搞上床啊?神經病!我是喜歡和男人上床啊,但你也得有這個本事啊!”

  裴語微看了眼周圍,好在附近幾個卡座都沒坐人,小丫頭口無遮攔說的話也不會被別人聽到。

  “好啦好啦,不說這個了,不是要去我家睡嗎?走吧!”裴語微覺得如果接下來還要聊類似的話題,還是不要繼續待著公眾場合比較好。

  “嗯,從酒吧出來,看看好像離你家滿近的,就想在你這兒蹭一夜。”裴歆睿一邊解釋著,一邊走向服務台結了賬,出門上了堂姐的車。

  小丫頭的心確實夠大,在車上和堂姐閒聊了幾句,不必再多加開解,就已經把之前的事拋到腦後,很快轉了話題:“哎!對了,你還沒交代呢!姐夫出國了,你不在家待著,跟誰去約會了?”

  聽她又說起這個話題,裴語微沒好氣地懟了回來:“約個屁會,你以為我是你啊!我跟你說啊,你現在可真是越來越有主意了,忘了小時候我說什麼你就聽什麼了?跟你多說幾句,你就嫌我囉嗦!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玩歸玩,別玩得太過分了,如果你總是這麼不聽話,我就跟……”說到這里,裴語微頓了頓,她本想說“就跟你爸說”,突然想到因為與沈惜戀愛的關系,自己和大伯的關系遠非從前可比,只好改口說,“我就跟你媽說!如果你爸媽都不管你,我就告訴我爸,讓我爸好好管管你!”

  “好了啦,你真的是越來越囉嗦啦!我有數的!你以為我真的隨便跟誰都亂來啊!我也特意挑了目標的,好不好?”裴歆睿做了個鬼臉,“你現在越來越老氣了,去年剛回來那會不是這樣啊?是不是找了個年紀大的老公,你把自己也當成歐巴桑了?姐姐,放輕松,你只比我大兩歲!姐夫受不受得了你啊?”

  裴語微差點被她氣笑了:“哈!你這話說的!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你姐夫……”她突然發現自己被堂妹帶到了溝里,隨口也把“姐夫”這次說出來了,但既然已經說了,索性就不改口了,還特意又大聲地強調了一次,“你聽好了,你姐夫愛死我了!怎麼可能受不了?”

  “呃……好惡心……”裴歆睿做了個渾身顫抖打冷戰的姿勢。

  說說笑笑,很快到了裴語微家。

  “去洗個澡!身上都是酒味,不洗干淨,不許上我的床啊!”裴語微像趕小雞一樣趕著堂妹。

  小丫頭洗澡飛快,一絲不掛地走出來,衝堂姐攤開手:“你倒是給我准備一件睡衣啊!這麼不細心,明顯沒學會怎麼當賢妻良母!”

  “自己去翻!你又不是沒翻過!”裴語微衝她翻了個白眼,拿著換洗衣服進了衛生間。

  等她出來,卻發現裴歆睿舒舒服服地側躺在床上,滿臉都是曖昧的壞笑。

  “”

  “嘿嘿嘿,我找到了好東西哦……”

  “你發什麼神經?”裴語微一時反應不過來。

  裴歆睿伸手到枕頭底下,一把扯出條開襠丁字褲,用一個手指穿過襠底的那個小洞,輕輕搖動著內褲:“哈哈,我找到一堆騷騷的小衣服哦……看來你跟姐夫還是玩得很high哦!姐,要不你現在穿上讓我見識一下你有多性感?嘿嘿嘿,姐夫床上功夫怎麼樣?跟你以前男朋友比誰厲害呀?”

  “小騷貨!”裴語微蹭一下撲過去,一把搶過丁字褲,抄起枕頭丟了過去,“瞎打聽什麼!”

  “切!”裴歆睿眼疾手快,接住枕頭毫不示弱又反丟回來,“真小氣!說說怎麼啦?就算姐夫很差勁,我又不會笑話他;就算他很厲害,我又不會搶,你放心啦!”

  裴語微一揚腦袋:“搶?你還想跟我搶?告訴你,就算是你姐姐我,還動不動被他當成小孩子看,就憑你這小毛丫頭?你能搶走我男朋友才有鬼!”

  “哼!”裴歆睿氣哼哼地跳起來,幾下就把自己脫得光溜溜的,囂張地在堂姐面前轉了個圈,她個子不算高,但胸挺臀翹,身材比例勻稱,雙腿豐滿而健美,整個人看上去充滿健康的性感。

  “喂,我有那麼差嗎?等姐夫回來,我就約他出來,搶給你看!”

  裴語微笑嘻嘻的,不說話。

  “算了啦!沒空!”裴歆睿本就在開玩笑,見堂姐不跟自己瞎鬧,也泄了氣,又重新穿上睡衣,“等考完我就要去日本玩,哪有時間搶你老公?”

  “你一個人去日本?”裴語微聽了頗有些心動。

  和沈惜在一起後,兩人還沒一起在中寧以外的地方旅游過呢。

  “不是……”說起旅游的事,裴歆睿不知為什麼變得有點吞吞吐吐,“我跟Alex一起去。”

  “Alex?”裴語微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聽著挺熟,突然想起他就是曾經約會過一次的喀麥隆留學生。

  那次約會後,自己姐妹倆跟著他們兩個留學生一起回家,要不是助理小李中途給自己打了個電話,讓她中途看了看沈惜在查令十字街給她發來的照片,從而澆熄了她當時熊熊燃起的欲火,她肯定會和Alex上床。

  即使半途而廢,但兩人之間已經有了足夠火熱的接觸,回想起那天自己曾動情地將Alex的肉棒舔得一柱擎天,那根粗壯的黑肉棒雄糾糾氣昂昂地在她面前挺立,帶著明顯的弧度,活像一根黝黑的香蕉,裴語微自嘲地笑了笑。

  同時她又有點奇怪,跟Alex一起去日本玩,干嘛擺出這麼一副鬼樣子?

  難道因為那天晚上Alex原本是和自己配對的,小鬼頭就覺得這也算是在搶自己的男人?

  很快裴歆睿就說出了實情:“那個……其實還有我哥啦。我那個哥哥,他不是在旅行社工作嘛,他說七月要和他的一幫朋友組個團去日本,問我有沒有興趣一起,我就約Alex一起嘍。你可別告訴我媽!”

  “你……哥哥?”裴語微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只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很快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哦哦,我知道了,我不會跟你媽說的。看不出你跟你哥的關系還挺好哈。”

  “嗯,我爸帶我和他吃過幾次飯,後來就跟他一直有聯系,我哥其實滿有意思的,不管怎麼說,也是我親哥哥嘛。但是我也知道,我媽不會喜歡的,所以在她面前我就不提了。”

  “那倒也是……算你懂事。”知道裴歆睿要跟她的異母哥哥一塊去玩,裴語微倒是打消了拉沈惜一起去日本的念頭。

  “姐,你到現在還沒說你剛才跟誰約會呢?”裴歆睿轉來轉去又轉會到這個話題,興致勃勃地追問。

  但裴語微已經在床上躺好,又關了房間的頂燈。

  “好了啦,別鬧了!你明天沒事干,我可還要上班,看看都幾點了?不跟你講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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