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靠著牆,邊玩手機邊等南彥下樓。
夜風里,帶了一股洋槐花的甜香。
秦越使勁吸了吸鼻子,想起來剛才南彥身上,好象是薄荷皂角的味道。
干淨、好聞。
秦越點開他的朋友圈。
有限的幾張照片,不是風景,就是藝術展,加上幾個關於藝考信息的轉發,別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孩子過得也太清心寡欲了吧!
正想著,南彥的身影已經到了眼前。
他是跑著下樓來的,腳步很急。
秦越剛要打趣他怎麼急成這樣,就看見他白著一張臉,紅著眼圈的樣子,“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趟家?”
南彥的家在燕城最窮的郊區,不少當地人離了這里,把自己的房子租給外地打工的人住。
留下來的都是沒出路、不得已的人。
秦越今天換了車,開的是火紅色的卡曼,剛一上土路,就揚起了一層的灰。
南彥坐在副駕駛上,雙手攥著拳在膝蓋上並攏。
嘴唇緊抿,身體筆直而僵硬。
秦越聽他說了一個醫院的名字,就不再開口,也並沒有多問,把地址輸進導航儀,兩個人保持著沉默開了一路。
到了醫院,白熾燈晃得人眼暈,濃重的消毒水味道直直地鑽進鼻孔,有護士和家屬在走廊里腳步匆匆。
秦越靜靜的看著南彥死死地咬著下唇,一張一張地填表,機械地回答著護士公式化的問題。
最後貼在手術室對面的牆壁上,盯著紅色的指示燈,一點一點地下滑,像是失去了意識,直到蹲坐在地上。
秦越去飲水機接了兩杯水過來,走到南彥身邊,也蹲下來,遞一杯給他,“你家人?”
南彥緊緊地捏著一次性水杯,捏到指尖發白,眉間蹙成深壑,低喃了一句,“我媽,腦出血。今天下午,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沒有說完,便哽咽住。
“手術進行中”幾個字終於滅了,南彥猛地站起來,腦袋里“嗡”的一聲,腳下一個踉蹌。
秦越站起來,扶住他,握了握他冰涼的手指。
南彥走過去和剛剛結束手術的醫生低聲交談,秦越遠遠地看著他們,手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秦越向南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見他輪廓鮮明的側臉,被走廊里的燈光照得有些恍惚。
她走到樓梯拐角處,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秦媽打來的。
秦媽又跟秦爸吵架了,貌似是因為秦媽最近迷上了個小鮮肉主播,天天豪氣打賞,送宇宙飛船送原子彈什麼的,被人扒了馬甲,在網上爆了光。
秦媽的身份,自然會扯上秦爸,這事兒就多了。
秦爸數落了秦媽幾句,秦媽就開始尋死覓活,一會兒要喝藥一會兒要上吊的。
秦媽在電話那頭的抱怨嗓音發粘,一聽就是喝高了,“只許他們男人搶地搶錢搶女人,就不許我們女人找個精神寄托!”
秦越聽得頭疼,打斷她媽,“您想當女土匪搶男人,也沒問題,那也得先搶點地搶點錢,賺個老本兒。到時候左一個小狼狗右一個小奶狗,往秦兵跟前一站,咱也寒磣寒磣他!”
秦媽沒等秦越說完,就開始罵她,“人家養個閨女是媽的貼心小棉襖,我養個閨女是個白眼狼!跟你爸一個德行!”
秦越不吭聲,只是把手機稍稍拿遠了一點,等她媽撒夠了酒瘋。
她媽說得沒錯,她從來也沒當過什麼小棉襖。
秦越自小也不怎麼跟她媽親近,有了心事寧肯跟家里的阿姨講,也不跟她媽說。
那是因為她自己這個媽就是個心智停留在兒童階段的主兒,每天主要的任務就是購物、美容、跟秦爸鬧。
您起小拿我當狗皮褥子養,轉臉又埋怨我沒長成個小棉襖,這不太厚道吧?
秦媽罵夠了,自個掛了電話。
秦越揉了揉額角,還沒等喘口氣,秦爸電話就進來了。
“你媽又跟我鬧起來了。昨天下午就跑了,連個行李也沒帶。沒找你去?”
秦越嘆了口氣,“她剛跟我打電話了,我開了定位。她在泰國呢。”
秦爸在泰國有幾處產業,聽秦越這麼一說,“哦”了一聲,又重重地嘆了口氣,“真是上輩子欠她的!”
秦越冷笑了一聲,“爸,我說話您別不愛聽,您不是上輩子欠我媽,是這輩子欠的。而且您這個債,一時半會恐怕還不上。”
秦爸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道,“長本事了?敢訓你老子?”
秦越懶得跟這兒主持中老年人情感專欄,趕緊岔開話口,“您要去快去吧。指不定一會兒岳女士轉戰馬來西亞了,您跟丟了可別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