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昌都京的外圍,駐站一排拿著長槍黑衣的精衛士兵,僅見和各地鎮守的大內侍衛們形成嚴謹突兀的守備界线。
莊嚴的皇朝金殿,兩排文武百官跪坐在各階級不同的席位內,從最初酒肉橫靡至現在拘謹靜默,模樣顯得相當緊張。
黃色透明簾帳內,吾皇手托腮、手玩精美貢品把杯,沒有穿正式朝服的天子一身隨便的休閒袍與皇冠,不健康的面容眼袋紋路一起,悠閒臥在自己的廂座上。
這位年紀已過四十五歲的中年男子,正式恭親王的親哥哥誠皇——閻天城,此時睨向座下眾臣當前、正倒酒續杯請罪、一身戰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他今天不在正殿聽政,而是在私塾廂房旁的龍宮里設宴款待朝內大臣,被這位弟弟闖入也是預料中的事。
“聽說愛弟剿滅水月門沒有成功,是吧?”
金龍繡紋簾紗向旁綁開的龍座里,閻天城陰沉的眼一眯,覷著眼前不為所動、統領莫大軍權的唯一王儲下屬。
他又幾個兄弟,就屬這個弟弟最令他忌憚,自小就是文武全才、文韜武略,不但聰明絕頂、武藝過人,自十五歲上過戰場從沒吃過敗仗,天生就是專制他的克星。
就連此時那一身戰袍瞧來都如此氣宇不凡、俊帥挺拔的模樣,即便跪在他麾下都令病體十分不好的他萬分嫉妒。
天賦異稟道皇弟因為年少時期平夷不少征戰,累計過高的推崇民望快高過他這位做皇帝的哥哥,威脅到他的帝位,他若是不想個辦法治治他,讓他身敗名裂,掌握兵權的他總有一天會爬到他頭上。
所以賜予西郡一代領土,並冊封他為護國大將軍,目的意在牽制,要他不能作亂。
“不僅如此,朕還受到消息,愛弟從水月門帶回一名女子,正式汝以前的妻子,也是愛弟這幾個月東南西北爭伐反賊大肆向找尋的女人,皇兄所言對不對呀?”
誠皇眼光沒漏過面前的親王,注意他喝酒的手勢略微停頓一下。
“所以,愛弟向朕調遣擴張海上軍力,真的只是威力想剿滅水月門嗎?”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想試探出這名女子對他的重要性。
僅見恭親王將酒杯放下,眼簾稍一掠下,再行倒第三杯酒賠罪。
“可是你卻沒殺這名女子,難道愛弟是不知道,她是反朝廷組織的一分子,也就是反賊!若留下她,恐會成為禍害,愛弟這麼大費周章連小小一個江湖門派也消滅不了,已觸犯軍法紀律。就算你不殺她,這女人也是朝廷欽犯,是朕必除的對象。”
再將酒杯放下,恭親王垂下的眼簾從容一轉,兩手捧起地上備好的供盤,上面擺放王冠和官帖呈獻上。
“正因為如此,吾欲歸還聖上所封領地,甘願被貶為庶民,謝升上降罪!”
見他面無表情,只是表態和舉手投足充滿恭敬,意欲負荊請罪。
不再像以前老是用著促狹、不尊重的態度對待他,不把他這個做皇帝的哥哥放在眼里,那令人可恨可惱的現象,令誠皇嘴角一撇……
“哈哈!”
突來的笑聲乍揚,令一旁大臣們個個直冒冷汗,場面顯得相當緊張。
手搖扇子站在誠皇旁的國師,用著一張比皇帝還要蒼白的面孔看著這幫無膽色的臣子,以看好戲的神色端視自己布下的完美預謀。
“好!好!”
閻天城高聲一喝,無力的手突然朝案桌拍打幾下。他終於讓他乖乖聽話,對他俯首稱臣了!眼里露出帶著勝利的諷刺。
真想不到!
這個自始至終將他下毒的隱疾不當一回事,反而游戲花叢樂在其中,不在乎自己的好色丑聞敗壞自己最尊貴的名聲,全天下最令他忌憚的男人——向來桀驁不馴的王弟。
會議過去多少鶯鶯燕燕、千金公主,沒有一個可以令他多駐足重視,今天居然會載在一名女賊手上,終於有個女子可以擄獲他的心。
說到底,他還是陷落這種愛情陷阱,叫誠皇怎麼按奈得住不拍案叫絕!
“為了此女,汝真的甘願失去所有?”
誠皇再聲言問,從沉暗富心機的眸里覷凝,僅見底下親王仍低頭托著請辭呈獻之物,無回應。一時暗潮洶涌的算計在兩人心底爆發。
就算這個皇弟想叫出兵權有如何?
只要有他在,他麾下的精銳部隊必不會聽從他。
原本閻天城在得知他封水月門女飛賊為王妃時,還在擔心若是讓他得到真愛接觸隱疾的話,還有什麼招數可以操縱他,但豈能如他所願,一定要搞得他痛苦不堪才能完全控制他。
“可惜,國家正逢危難,強虜外敵入侵,不是朕不降罪,而是朕需要的正式愛弟這種保家衛國有才能的人。”
閻天城嘆氣,故作頗有微詞,眼視一身戰甲氣質出眾、高達挺拔的王第。
依然恭敬落垂一對晶眸沒動靜,恭親王無表情的面容中仍沒表態。
就算他想釋出全力又如何,他知道他是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他。
“嚴守北域邊疆的將領捎回訊息,契丹人拓拔弩齋又進犯我國疆域,已快讓他們守不住城,這次來勢洶洶,又和西方的蠻國底羌聯手,已快讓他們守不住防线。”
誠皇正色道,從方才國師預測的天象和隱隱還沒接回的消息,有預感母後恐有不測。
雖然不知自己親生母親,閻天成仍是稟照先皇之命相當尊敬,並封為全國唯一母儀天下正宮皇太後,當然也盡量利用。
“邊城在安拓、霍拜之地十分告急,若是皇弟能帶兵趕上營救,驅除韃虜,將功抵過,朕即不追究你所犯的罪,當然也不會殺水月門……這名令皇帝鍾愛的女子。”
此語一出,恭親王緩慢放下掌中欲戴罪之物,起身翻開膝下戰甲再行跨步跪拜叩首。
雖心知肚明皇兄也用過同樣招數勾結外敵,欲將他禁錮在戰場上的伎倆,險些令他斃命。
和上次召見他時正好是染飛煙被打胎流產為同一天,而這次布局更不會比上次來得簡單,仍令他領下聖旨接詔。
“謝聖上。”
他沒理會誠皇和邊旁站立的國師交會一個目光。
反正不用看,他早己心中有數。
被抓到他所愛女子的性命,避免不了會被威脅的命運,即二話不說慷慨赴戰,按起慣用不離身的長制型武器,啟程布離。
金碧輝煌的聖殿,座下兩排大臣抬起顯得腦滿腸肥的面容,個個錯愕目送,端望他高大威武、修長邁健的身影經過。
也許此行一去是凶險萬分,能不能回來還是天定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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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詭異天象來到西部,已是一天一夜的事。
染飛煙在小鎮的客棧將體力養好,讓雙腿不用感到酸麻可以跨上馬,可是功體才恢復不到一半,即匆匆闖入都內的幽籬宮。
偌大的宮內竟是和她初來不同,宮門和城牆、重要的廂閣一個守衛都沒有,而且還隱約有血腥味散布,牆上有血跡潑落……
這……是怎麼回事?更是證實她稍早在市集聽到孝母皇太後的事,不明親王所向,所以才匆匆趕來探視。
她環顧四周,殘破的廂院房內、荒蕪後園搖曳的盆景陰影,走來令她極為震訝的人影。
“害你墮胎的那位珍妃,也就是皇太後座下小婢,已經被恭親王斬首。”
蔚南風僅露於外的一只眼眯細,面容有著得逞的笑容。“連帶害你差點殘廢的皇太後也被親王賜死。”
“師兄!你怎麼會在這里?”
不該出現的人怎會出現在不該在的地方,染飛煙為他的話震駭連連!原來真的不是親王要她流產!
“我是來帶你走的,你的任務已了。”
蔚南方面容出現陰冷,盯著她姣美若仙的臉流露憨呆的神情。
“不可能,他怎能處置自己的母親。”
染飛煙不相信。
“其實那名翡翠是被親王拋棄在冷宮的妃嬪,因得不到寵愛懷恨在心,國師讓她每夜看到親王與你在房中的纏綿景象。”
到這,蔚南風語露妒怨,“所以才在皇太後耳邊讒言你心懷不軌陷害你。”
對於他的神出鬼沒,與訝異他怎知悉宮中那麼多事?染飛煙駭然,她想轉身離開,卻被蔚南方捉制住。
“我知道你會跑來幽籬宮,所以先來這里探望狀況。”
其實是先來堵她,為他的私欲。“端望水月門長久計劃是否成功。”
他的話令染飛煙頓覺不安和詭異。
“親王為何好色逸淫,那是因當今聖上忌於他早年戰功彪炳、功高蓋主,驅除蠻族免人民於戰禍的名望威脅到皇上的帝位,所以請來擅於巫蠱的國師,派臥底小妾對親王下毒所致。”
他的話令染飛煙身軀霍然定住。
“此種西遼毒是慢性,一入夜燥邪一起立即似服下春藥,沒有女體解除便會暴斃而亡。皇上要他荒淫無道,被世人所唾棄,失去民心,只能淪為替皇上打天下的打手。唯一能破解方法,就是讓他找到心上人,讓他以為和心上人相愛,才會變成正常,這是為何皇上要拆散你們的原因。”
蔚南風向下睨視她。“若是親王失戀,他體內的淫蟲作祟,魔心一起,意識混沌,便比以往更變本加厲!”
猛一掙動,實在是太驚訝了!染飛煙抬眼詢問真實性。
“這是民間沒人知道的真相,但是難不倒我這水月門主,只要是能推翻朝廷,敵人的秘密皆無所遁形。”
蔚南風顯得相當氣憤。
“在你下山之前,我要門人封鎖消息,可親王只淫不亂、好色卻不殺無辜百姓。皇上盡量撒播他殘暴不仁的謠言,我們水月門也盡力配合,在你下山這兩年間所看到的戰禍綿延景象,是親王受皇上控制不想理會國事所致,我們四處制造他擄掠民女、殺害村女的假象,為的就是讓你信以為真,有衝動去行刺他。”
猛一驚駭,染飛煙不可置信盯著面前人。
水月門宗旨是幫助苦難百姓、推翻暴虐王朝,竟是私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打著正義名號行齷齪之事。
“為何?你為何要這樣?”
染飛煙只覺得心口疼痛,激得姣美容顏露出痛楚。
為什麼?為什麼親王不跟她說明白?而她長年來,還將父母的死怪罪在他頭上!
“這是陰差陽錯!”
蔚南風聲量凌厲。
“本想派個女刺客,成功便罷,不成利用女色仍有轉機,沒想到真讓親王迷上你,可真得來全不費功夫。雖然犧牲至愛師妹的貞潔,但這是謀略理想的權宜之計!”
這時,她一向尊敬的師兄竟露出真面目,不就是推翻王朝自立為王的野心。
她揮開一拳打向他,卻被眼前卑鄙的中年男擒住,推不開和他的距離。
“你的魅力可真大,為了剿滅水月門他沒殺你,現在皇上利用你的性命威脅他,勾結邊疆兩國在北邊漠原設下埋伏,欲擒囹親王,削減他的勢力。”
蔚南風蓄意說完,要她死心好和他回去。
“他此去必死無疑,鏟除朝廷首要人物一除,你可以不用管親王了。”
她倏而甩蔚南風一巴掌,為的是一直以來誤會親王,替他痛心,激動的容顏都流下憾恨的淚水。
可上了年紀大男人孔武有力,手腳又特別長,一下就拉住她欲拂袖而去的胳膊。
“你別再去找他了!”
蔚南風怒瞪,無論如何都要拆散他們。“就算追去,也已經來不及,他可能死在……”
還沒說完,染飛煙一腳狠狠踹向他的鼠蹊部,在蔚南風捂住下身爆出悶痛吼聲。
“你這人面獸心,我不恥與你為伍!”
他的話惹得她的眼、耳都疼痛不已。
只聽見自己碎心的聲響片片零落。錐心之疼與焦急的害怕,令她飛快躍上她的馬,往大街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