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西路六十五弄,九號。
帶著鏽跡的老舊門牌正下方,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紅色木門,門旁站著一個看上去吊兒郎當的年輕人,正背靠著牆在吞雲吐霧。
從外面看這里其貌不揚,而門內卻是在這附近十幾條弄堂都小有名氣的“九號賭場”。
“不怕賭客贏錢,就怕賭客贏了錢不來。”
這是青幫大佬,舊上海灘大亨黃金榮的名言。
現在是下午時分,賭客們三三兩兩地來到這里,雖然不是接踵而至,卻也零零散散地陸續而來,他們從這條弄堂的兩頭徑直走近過來,便沒有一絲猶豫地竄進門里,別看個個低眉壓眼,但那興衝衝的架勢卻明顯帶著要過賭癮的衝動和翻本發財的強烈渴望。
同時這也說明,九號賭場的生意還是不錯的。
只見一個面目清秀的少年邁著輕快的步子來到了九號賭場門前附近,他站定後左顧右盼,似乎在等著什麼人,神情中既有幾絲興奮,又夾雜著些許緊張。
可再仔細一看,這少年竟是昨天夜里燕雙鷹在那神職人員家中借糧充飢時遇到的少女小賊——小錦娣。
此刻她還是一身女扮男裝的打扮,頭戴報童帽,身穿一件紫色的小領短西服,米色修身褲搭配高幫黑皮靴,將她青春的身材襯托得非常嬌美。
不一會兒,一個神態猥瑣的男子也來到了賭場門口,這人賊眉鼠眼,留著八字須,油膩的腦門上大部分頭發都被刻意剃光,只剩下頭頂十分突兀地留著一根類似金錢鼠尾的邋遢小辮子。
他走到小錦娣身邊謹慎地觀察著周圍,見沒人注意到自己,於是輕輕地碰了碰這個少女的手臂。
兩人相視一眼,會意地微微點頭,接著便一前一後走進了九號賭場。
進到門里,不禁讓人感嘆這間隱藏在弄堂里的賭場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只見整個賭場里四周都沒有門窗,光线顯得非常暗淡,但一盞盞鐵皮吊燈下,卻清晰地照亮著大大小小近十張桌子,有輪盤、搖寶、撲克、麻將等各式賭具玩法,真是中西雜參,南北混合,種類繁多。
而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中,賭客們卻毫不在意,他們三個一堆四個一群,或呼麼喝六,或喚字叫背,或夾笑帶罵,堅守在各自的陣地上激戰正酣。
小錦娣和那小辮子兌換了籌碼,前後錯開來到玩撲克梭哈的賭桌旁。
這賭桌是一張又長又寬的桌子,莊家可以同時和四名閒家進行賭局,此時已經坐著一個賭客,他倆便分開坐到這個賭客的左右兩邊。
站在賭桌後的荷官是個留著馬尾辮的小伙子,他一邊洗牌一邊向新加入的兩位賭客問道:“二位要牌嗎?”
落座的小錦娣和小辮子先後點了點頭,荷官便開始為落座的三位賭客發牌。
梭哈是以五張撲克牌的排列組合、點數和花色大小決定勝負的玩法。
賭局開始時,每名玩家會由荷官派發五輪牌,每次一張。
第一輪派發的為暗牌,賭客可以提前看,但要背面向上置於桌面。
當派發第二張牌後,便要翻開置於桌面,由莊家決定下注額,其他閒家有權選擇“跟注”、“加注”或“放棄”。
後面的第三、第四、第五輪發牌如此類推,所以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張為明牌,並每輪不斷加碼。
當五張牌派發完畢後,各玩家翻開暗牌來做出比較,以確定最後的勝利者,贏得五輪總和的籌碼。
荷官派牌發出的前兩輪,小錦娣拿到的暗牌是紅桃Q,第一張明牌是紅桃10。
荷官便是莊家,他在桌面中央放上籌碼開始押注,並說道:“一千元。”
三個閒家賭客看完各自的牌面,便將自己的牌在桌面放好,接著分別跟上了一千元的注碼。
第三輪發牌,荷官用送牌鏟將紙牌一一發到三位閒家這一側的桌面上。
只見小錦娣先拿起那張已經翻開牌面的明牌紅桃10,用它將發來的這張牌從桌面上鏟起,並牌面對牌面貼合在一起握在自己手掌之中。
接著小錦娣把兩張紙牌舉到眼前平視,同時拿牌的大拇指和食指一前一後反方向輕輕搓動,貼合在一起的紙牌便錯開分離,第三輪發的這張牌也在她的眼前慢慢露出一個小邊角,顯示出牌面是黑桃J。
賭桌上的各人都看完第二張明牌後,將紙牌放下,並翻開置於桌面,由莊家荷官繼續下注。
荷官押上第二輪注碼:“兩千元。”
三個賭客閒家又全部跟注。
第四輪發牌,小錦娣用剛才一樣的手法看牌,顯示第三張明牌是紅桃6,但這次她卻並不急於把紙牌放到桌面,而是將手掌里搓開的兩張紙牌重新貼合,不知用了什麼巧妙手法,當她再次搓開時,剛剛還是紅桃6的這張紙牌卻變成了梅花A。
荷官押上第三輪注碼:“三千。”
小錦娣把籌碼往桌面中央一放,跟注。
另一邊小辮子的牌似乎也不錯,同樣跟注。
而夾在他們中間的那個賭客則把牌一蓋,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座位。
第五輪發牌,小錦娣還是用之前的手法看牌,她的神態淡定自若,看到最後這張明牌的牌面後,便將兩張紙牌置於掌下並不緊不慢地向桌面放落。
可就在這稍縱即逝的一瞬間,小錦娣拿牌的手難以察覺地微微一顫,從她手腕下的袖口中極其隱蔽而快速地彈射出一張紙牌,同時手掌下最後這張明牌也被吸進了她的袖口之中,刹那間就將兩張紙牌進行了交換。
而這一切就發生在小錦娣將舉在眼前的紙牌放到桌面上這個極其簡單的動作里,看上去既自然又連貫,任誰都不會起疑。
此時,經過小錦娣第四輪的變牌和第五輪的換牌,她翻開置於桌面上的四張明牌分別是紅桃10、黑桃J、梅花A、梅花K,加上還未翻開的暗牌紅桃Q,已然組成了一副順子。
最後一輪下注,荷官押上了五千元。
看樣子小辮子這輪手氣不好,他把自己的四張明牌翻過來蓋住,大叫:“不去了!”
小辮子表示放棄後,小錦娣還要血戰到底,她堅定地押上注碼:“跟!”
而這時,隨著桌面上賭注的不斷增加,將圍觀的看客也吸引得越來越多。
莊家荷官已經翻開的明牌分別是方塊8、黑桃10、方塊Q、黑桃8,他率先將他的暗牌翻開,是一張梅花8,組成了三條8。
小錦娣微微一笑,也翻開自己的暗牌。
圍觀的賭客們興奮地叫道:“順子!你看,順子!”
在一片喧嘩叫好聲中,荷官用“T”字型扒杆將桌面中央的籌碼都推到小錦娣這一側。
賭局繼續,荷官從賭桌下拿出一副新撲克並向閒家展示,然後拆開外層的封皮包裝開始洗牌,發牌。
前兩輪發牌,小錦娣拿到明牌紅桃10,暗牌紅桃J。
莊家荷官開始押注:“一千元。”
兩位閒家賭客都跟上了注碼。
第三輪發牌,小錦娣拿到紅桃Q。
莊家荷官押上第二輪注碼:“一千元。”
兩位閒家賭客再次跟上了注碼。
第四輪發牌,小錦娣拿到紅桃K。
而莊家荷官也亮出了他的明牌,分別是方塊9、黑桃9、紅桃9。
加上已經看過的暗牌,莊家荷官覺得自己這局勝券在握,這次果斷地押上一個大的:“三萬!”
如此重的注碼頓時將看客們高漲的情緒再一次引燃。
“押這麼多啊!是想把人嚇跑啊!”
“這麼押誰他媽敢跟啊!”
……
只見小辮子猶豫了片刻,將自己面前的籌碼往桌面中間一推,大喊一聲:“跟了!”
他這是一把梭哈。
就像是嗜血的鯊魚聞到了血腥味一般,桌面上成堆的籌碼讓賭桌旁觀戰的看客們都紅了眼。
“跟了!真有跟的!”
“厲害呀!”
“我的天,這麼多錢!”
……
接著,仿佛是被這令人窒息的氛圍所感染,另一名閒家小錦娣兩手一拍桌沿,也將自己的籌碼往中間一推,大叫一聲:“去了!”
她也跟著梭哈。
現場的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而緊張刺激的氛圍也瞬間被推向高潮。
最後一輪發牌,小錦娣拿到梅花10,她不動聲色,再次施展換牌絕技,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放牌的一瞬間將它換成了紅桃A。
接下來開牌,荷官的暗牌翻開是梅花9,他的牌組成了四條9,讓賭客們忍不住紛紛驚呼。
“四喜呀!我說莊家拼了老命吧!”
“這麼大的牌不拼命才怪,換成是我還不干他娘的!”
“這種好牌我從來沒抓到過啊!”
……
看到莊家的牌面,小辮子一臉沮喪地搖著頭,他開出的暗牌是黑桃A,連同已翻開的明牌,分別是梅花K、方塊Q、黑桃J、黑桃10,組成了一副順子,這又讓圍觀者不禁立刻哀嘆連連。
“順子!”
“哎呀可惜啊!”
“我說怎麼他還敢跟哪,是順子!”
“這麼好的牌,唉,真他媽倒霉啊!”
……
喧鬧聲中,滿臉得意的荷官開始用“T”字型扒杆將賭桌中央的籌碼往自己這邊扒過來。
“等等!”小錦娣高喊一聲,然後微笑著提醒莊家勝負未分:“你就不問問我是什麼?”
荷官眯著眼傲慢地說道:“小老弟,我不相信你手中的牌大過四喜。”
小錦娣得意地冷笑,將自己的暗牌紅桃J慢慢在桌面上翻開,與已經亮出的明牌紅桃10、紅桃Q、紅桃K、紅桃A組成一副同花順。
“啊?!同花順!同花順哪!”
“這下發大財了!”
“他媽的,看看人家這運氣,他媽的!”
……
賭桌周圍頓時炸開了鍋,那些圍觀的賭徒們更是激動得仿佛要哭出來,而站在賭桌後的荷官卻目瞪口呆,一副心涼透了的表情。
“怎麼樣,小老弟,你沒想到吧?!”
獲勝的小錦娣不忘把這個稱呼還給荷官,她從座椅上站起,俯下身子張開雙臂將賭桌中央的全部籌碼向自己圍攬過來,接著轉頭向後面嘚瑟地大喊道:“小幺,替我將籌碼換成洋錢,小爺要走了!”
“等一等!”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從賭場某個角落里傳出,讓喧囂嘈雜的環境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只見賭場靠牆的西側還有一張不顯眼的小木門,門上半掛的簾布被掀開,一個矮壯身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這人上身的黑色短褂自然地敞開著,下身則是一條普通的黑色寬腿褲,腳穿軟底布鞋。
他的步履穩健,個子雖然並不高大,但卻是一副孔武有力、精壯結實的身型。
待他走近過來仔細一看,這人的國字臉上有著一只又肥又厚的大鼻頭,頭發微微卷曲,卻粗硬得根根站立,令人感覺強悍霸道。
他眯縫著一對小眼,看似普通尋常,但里面閃爍著犀利而狡黠的精光。
這人陰沉著臉緩緩地走到賭桌旁,荷官立刻畢恭畢敬地向他鞠躬,並喊道:“老板。”
老板的嘴角微微向旁邊一努將荷官支開,然後他自己站到荷官的位置。
在大家的注視下,老板左右瞧了瞧賭桌上的情形,突然和氣地向小錦娣笑著說道:“嘿嘿,這位小兄弟好手氣啊!嘿嘿嘿,在下是這里的老板——九頭。”
九頭老板頓了頓,將雙手舉在空中一抖,短褂的袖口便自然地向下收緊,露出肌肉精健的小臂,他接著笑道:“想跟小兄弟再玩一把。”
小錦娣一見此人便知道是個不好惹的狠角色,聽他這麼一說,更是有些慌了,連忙雙手抱拳一揖,賠笑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下次再陪大哥玩。”
接著又轉頭喊道:“小幺!來,換籌碼。”
不知什麼時候,幾名高大的賭場打手已來到小錦娣的身後,將她圍了起來。
此刻賭場里鴉雀無聲,也沒人敢動彈。
九頭老板帶著那令人膽寒的笑意說道:“嘿嘿嘿,這位小兄弟想必是出來混世界的,實話告訴你,在這個場子里頭,還從來沒有人抓到過同花順的牌。”
他的話立刻引起圍觀賭客們的一番議論。
“為什麼呀?!”
“就是啊,為什麼呀?老板他什麼意思啊?!”
……
議論聲中,只見九頭老板從賭桌下又拿出一副新撲克,並當眾拆開封紙包裝,朗聲道:“請諸位上眼!”
接著,他將撲克牌均勻地攤開擺在桌面上。
大家湊近過來仔細觀察,立刻就有眼尖的賭客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副牌里,每個10以上的不同花色都少了一張!”
“這不可能抓到同花順啊!”
“是啊,最大的就是四喜了!”
“天呐,這怎麼可能抓到同花順呐?!”
“肯定是作弊呀!”
“出老千啊,作弊!作弊!”
……
眼看情勢急轉直下,小錦娣指著攤開的紙牌大聲質問道:“這什麼意思?!難道說你們當著客人的面,拆開的紙牌不是新的,是做過手腳的?!”
九頭老板笑著解釋道:“我們賭場買進撲克牌的時候,就要求10以上的每一個不同花色都要缺一張。怎麼樣,這回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小錦娣感到喉嚨有點發干,但還是硬撐著大聲道:“剛剛這副牌經了你的手,誰知道你做了什麼手腳。”
“好!說得好!”
九頭老板微笑著甩頭稱贊,接著他把手一抬,指著賭桌上花花綠綠的籌碼朗聲道:“這樣吧,你我再賭一把。只要你贏了,同花順的事情不再追究,兄弟,你拿著錢,走人!”
頓了頓,九頭老板又獰笑著說道:“可如果你要輸了的話,嘿嘿,那,可就得說一說啦!”
“憑什麼?!你開賭場的願賭服輸,都靠自願,你憑什麼強迫我?!”
小錦娣見勢不妙急欲脫身,她毫不客氣地將桌面上自己剛剛贏過來的那堆籌碼一手掃開,並叫道:“好了,大不了這錢我不要了!”
說著她轉身就想擠出人群,可一個凶神惡煞般的大漢跨步一站,用身體把她硬生生給撞了回來。
“識相的,坐上來老老實實地賭一把。否則的話……”九頭老板一撩短褂,從腰背後掏出一支盒子炮手槍放在賭桌上,並陰森森地威脅道:“別怪我九頭不仗義。”
一看賭場老板掏出這個家伙,周圍的賭客們頓時都被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見小錦娣沒有答話,九頭老板催促道:“怎麼樣啊?!”
桌面上的盒子炮讓小錦娣這下明顯沒了底氣,她也只好硬著頭皮走一步看一步了,便怯生生地坐回到椅子上,低聲道:“好吧。”
九頭老板不再說什麼,將那副攤開在桌面上的新牌收起,開始坐莊洗牌,發牌。
第一輪發牌,九頭老板看也不看,下注一萬。
小錦娣謹慎地看完自己的牌面,跟注一萬。
第二輪發牌,九頭老板還是根本不看自己的牌,這次下注三萬。
小錦娣心里越來越慌,但此刻已沒有回頭路了,只能寄希望於贏下這把牌局好脫身走人,看完牌面後她也跟注三萬。
這下後面的看客們又立刻激動了起來,有人議論道:“這跟下去,玩命嘛這不是!”
第三輪發牌,想要破釜沉舟的小錦娣故技重施,再次使出換牌絕技。
但這次卻沒了之前的好運,她快,九頭老板更快,就在小錦娣換牌的那一刹那,早已識破伎倆的九頭老板拿起手邊推撥籌碼的“T”字型扒杆,並出其不意地狠狠敲在她那只偷偷換牌的手腕上。
“啊!”
小錦娣頓時仰面發出一聲慘叫,整個身體猶如瞬間石化了一般僵硬得不能動彈。
不明就里的圍觀者議論道:“怎麼?!還打上了!”
小錦娣感覺自己的手腕像斷裂了似的痛入骨髓,而她身後兩名打手也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將這個少女的身體架了起來。
在眾人的注視下,九頭老板從賭桌對面向小錦娣這邊繞了過來,卻突然伸手將還坐在鄰座的小辮子一把推倒在賭桌上,另一個賭場打手趁勢上前,將小辮子死死按住。
原來九頭老板也早就看出坐在一旁的小辮子是負責打掩護的,他接著走到小錦娣身旁,提起她那只被擊中而僵硬的手腕並舉在空中搖晃,從她的袖口里一下子晃出好幾張紙牌。
得意的九頭老板將這些作弊的紙牌拿在手里,轉過身展示給後面的圍觀者,賭場里頓時又發出一陣驚呼。
“作弊!”
“是啊,作弊!出老千!”
……
“你們大家都看到了吧?剛才她的同花順就是這麼來的!”
九頭老板一邊說著一邊將紙牌狠狠地甩到小錦娣的臉上。
小錦娣見自己和同伴都被識破,眼淚忍不住嘩嘩直流,開口求饒道:“大哥,求求你,饒了我吧!下次不敢了!”
“哎呀,現在想起求饒來了,”九頭老板獰笑著,接著瞬間板起臉吼道:“晚了!”
一旁的小辮子見勢不妙,突然掙開背後的壓制,縮著頭就往外逃。
可他哪能逃得了,賭場里多的是九頭老板的人,只見小辮子剛剛竄到賭場中央,一名高大的打手從立柱旁跨步而出,接著一拳一腳就將他打趴在地。
九頭老板見狀走過去,抓起小辮子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們饒了兄弟吧!”
還不等九頭老板親自動手,只見這個猥瑣的小辮子就搶先作揖求饒,接著他指著小錦娣哭喊道:“都是她,她讓我來的!”
九頭老板見他指認出主謀,不禁回頭看了看小錦娣,臉上又露出那令人膽寒的猙獰之色。
而發現九頭老板的注意力轉移到小錦娣身上,小辮子連忙趁熱打鐵,繼續檢舉揭發:“她叫小錦娣,是個賊坯子!她早就想到你這兒來撈一票,我貪財,就,就答應了她……”
九頭老板其實早就看出這小子是個姑娘裝扮的,他走過去張開大手捏住少女粉嫩的下巴,並厲聲問道:“說!是誰讓你來的?!”
看到小辮子背叛自己,小錦娣的臉上露出傷心難過的神色,她猶豫了片刻,強撐著膽子用干脆的語氣說道:“是我自己要來的!”
九頭老板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觀風問俗、察言辨色可以說是閱歷無數,這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是主使之人,看樣子不動粗是不行了,他反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將小錦娣抽倒在賭桌上。
九頭老板吼道:“臭婊子!我再問你一遍,是誰讓你來的?!”
小錦娣的半邊臉頓時被打得通紅,卻依然倔強地不改口:“真的……真的是我自己要來的。”
九頭老板點著頭惡狠狠地說道:“我知道!是小都會歌舞廳的老板馬志成派你來的,對吧?!”
九頭老板的話讓在場圍觀的人聽得有些不明就里,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說中,小錦娣趴在賭桌上一時沒有開口。
氣惱的九頭老板見這賊坯子還不承認,又回身走過去一把揪起小辮子的衣領厲聲問道:“你知道?!”
早就泄了氣的小辮子哭喪著臉說道:“老大,我要是說了實話,能放我一馬嗎?!”
九頭老板松開小辮子,一邊擼起袖子一邊說道:“你要是說了實話,我就饒你一命。”
小辮子一聽這話,仿佛將要溺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指著小錦娣,供詞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傾瀉而出:“她是馬志成的姘頭,就是馬志成要她來的!還說好,事成後給她三百塊大洋!”
“你!”
小錦娣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剛才為了掩護小辮子還義氣地將事情一人攬下,而這個同伴為了活命竟如此卑鄙地將她推下水。
九頭老板衝小錦娣陰險地獰笑道:“好!好極了!”
但讓大家始料未及的是,九頭老板的話音剛落,他突然轉身,一只手攥住小辮子頭頂那根邋遢得油亮的辮子,另一只手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烏黑的折腰刀,只見九頭老板胳膊一抬,竟將小辮子的左邊耳朵給生生割了下來。
圍觀的人群頓時又發出一陣驚呼。
小辮子顫抖的手捂著自己的左邊腦袋,鮮血從指縫間嘩嘩流到地上,痛得他哇哇慘叫。
九頭老板拿著那只血淋淋的耳朵,惡狠狠地向小辮子罵道:“你這個鴨屎臭!給我聽好,再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我扒了你的皮!”
說著他就將那只耳朵往小辮子臉上一扔。
“滾!”
九頭老板接著又是一腳,將小辮子踹倒在地。
如盟大赦的小辮子既顧不上喊疼叫冤,也來不及撿起自己那只血肉模糊的斷耳,趕緊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處理完小辮子,九頭老板將還滴著血的折腰刀遞給旁邊的手下,接著轉過身走到小錦娣面前。
“別……別別別,我,我不知道什麼大……小都會,也不認識馬志成……”小錦娣早已被眼前這樣凶殘暴戾的場面嚇得眼淚橫流,她戰戰兢兢地指著小辮子逃出門的方向哭道:“剛剛那……那是我師父,是他讓我來的!”
“死到臨頭了,知道害怕了?!”九頭老板獰笑著調侃,接著狠聲質問道:“這些話剛才你為什麼不說?!”
小錦娣頓時被問得啞口無言,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九頭老板懶得再跟她廢話,聲色俱厲地向這個少女吼道:“你准備死吧!”
小錦娣徹底崩潰了,求生的潛意識讓她不管不顧地就往門外逃,可沒跑出幾步便被兩名大漢一左一右又將她整個身體架了起來。
賭場里的事情已然解決,九頭老板向圍觀的賭客們抱拳並朗聲道:“諸位,不好意思啊!嚇到各位了,大家繼續玩吧!”
接著他便招呼手下,將這個出老千的賊坯子押進自己剛剛走出來的那扇小木門里。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小錦娣淒慘的喊叫在賭場里回蕩。
賭客們卻似乎對於這種江湖恩怨和互斗仇殺早已見怪不怪,賭性堅強的他們不一會兒便又迅速沉迷到緊張刺激的賭局之中,九號賭場里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嘈雜和喧鬧,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
小錦娣被綁在椅上,賭場的打手們已經離開,房間里只剩下她和九頭老板兩個人。
她驚慌地看了看四周,這里是賭場的一間內屋,牆邊還有一扇小門,可以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
內屋里的陳設十分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自己正坐著的椅子,還有牆邊的一個保險櫃。
沒過多久小錦娣便收住了哭喊,她雙目微閉,剛才緊張的賭局加上情緒受到的巨大刺激讓這個少女萎靡不振地靠在椅背上,顯露出一臉疲憊的神色,而門外傳進來的嘈雜而喧鬧的叫牌聲和吆喝聲像是在催眠似的,這不禁更讓她有了些許倦意。
就在這間狹小的房間里,九頭老板卻眯起了他那對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小錦娣那被麻繩綁住而更顯鼓出的胸脯,只見這個部位十分美妙地隆起讓人蠢蠢欲動的弧度,並隨著少女的呼吸正在誘人地一起一伏,看得他眼里的精光漸漸有了狡黠之色。
這九頭老板是個從小混跡於江湖的歹人,憑著一身精強的功夫和好勇善斗的狠勁在上海灘摸爬滾打多年,後來收了些鐵杆弟兄,便在此做起了賭場營生,但之前那些偷摸盜搶,恃強訛詐,甚至殺人奸淫的惡事卻也都干過,尤其對那男女性事更是癮大得不行。
一想起剛才綁住少女的身子時,手掌有意無意地觸碰到她胸口,那綿軟飽滿的觸感讓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了。
此刻,眼前這個賊坯子已盡在自己掌握之中,而她與死對頭馬志成的關系更是讓九頭老板心里的邪惡歹念變得越來越盛,只見他冷哼一聲,走到桌子旁邊用茶壺倒了一杯水,接著從桌子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紙包,將紙包里的粉末溶進杯中搖勻,便轉身回到小錦娣面前,一手鉗住少女的下巴,一手持杯要將水灌進她的嘴里。
恍惚中的小錦娣立刻驚醒過來,並連忙緊咬牙關。
杯沿在潔白的牙齒上磨來磨去,水也灑出一些,但九頭老板的手指暗暗使勁,少女的腮幫子頓時感到火辣般疼痛,掙扎之下不得不張開了嘴。
前面灑出的水其實也滲進小錦娣的嘴里不少,她初嘗並無異味,加上從進入賭場後經歷到現在確實早已口渴,倒也不是十分抗拒,連喝帶灌便將大半杯水吞咽了進去。
九頭把杯子放回桌上,又拿起毛巾不緊不慢地擦干雙手,這才轉過身來,眯縫著他那對小眼睛向小錦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聽說馬志成還有個姘頭叫桔子的,不知道你跟她比,馬志成更喜歡誰。”
“我不認識馬志成,更不認識桔子……”小錦娣眼里噙著淚水盡力辯解,又哀求道:“大哥你放過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九頭逗著她說道:“下次?!如果下次你還敢,該怎麼樣?”
小錦娣連忙搖頭道:“不會的,不會有下次了!”
九頭帶著另一種笑意沉聲道:“是啊,是不會有下次了,嘿嘿……”
心癢難耐的他又眯起小眼睛,眼縫中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