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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一感覺

濱海神鷹 移花貓 9468 2024-03-05 03:15

  中午時分,一輛黃包車來到了小都會歌舞廳,車把式將車停住後便從座廂里緩緩走下來一個曼妙的倩影,並亭亭玉立地站在路邊向歌舞廳顧目流盼。

  只見她身著一件考究的白色呢子大衣,外翻的兩片大衣領上覆蓋著一層柔軟光潔的雪白絨毛,將這位美麗的女郎襯托出雍容華貴的氣質,這也立刻讓她成為了街邊一道靚麗的風景,讓經過的路人都忍不住偷偷地欣賞。

  再仔細看去,這女郎正是代碼為“一號”的光復社特工——余茹萍。

  余茹萍明顯做了一番精致的打扮,今天的她膚色勝雪,眉若遠黛,淡藍色的眼影和梳理得彎翹的纖長睫毛將她溫柔清澈的雙眸托顯出幾分嫵媚多情的美感,塗了口紅的櫻唇看上去柔軟飽滿,晶瑩亮澤,如玫瑰花瓣一般嬌嫩欲滴,這恰到好處的容妝也讓平日里溫婉端莊的余茹萍更加艷麗動人,只是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宇間流露出一絲哀傷的神色,精神看上去也有些憔悴。

  余茹萍深吸了口氣,又抬頭看了看歌舞廳大門上方的霓虹燈招牌,接著移步就要進去,卻被正在門口值守的一名弟兄伸手攔住了。

  只見值守的弟兄客氣地向她說道:“小姐,舞廳晚上七點鍾營業。”

  余茹萍“哦”了聲說道:“我找人。”

  值守的弟兄問道:“您找誰?”

  余茹萍說道:“我找燕雙鷹。”

  值守的弟兄微微一怔,說道:“找我們老板?他不在。”

  “嘀嘀!”

  他剛剛說完,只見街道遠處兩輛轎車一前一後往這邊開了過來,前面轎車的司機還按了兩聲喇叭與這名門口的弟兄打著招呼,原來是去南京路榮昌診所接醫生的人都回來了。

  坐在後座的燕雙鷹立刻從車窗里發現了歌舞廳門前的余茹萍,他心里頓時五味雜陳,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慢慢地搖上了車窗玻璃,偏過頭假裝沒有看到這個女人。

  余茹萍當然也目睹了這個細節,她不禁黯然神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兩輛轎車從歌舞廳門前經過,隨後拐進了旁邊不遠處的車庫門里。

  但這番情形似乎也在她的預料之內,沉默片刻後,難過的余茹萍穩住情緒,還是向那個值守的弟兄問道:“剛才進去的是你們老板吧?”

  值守的弟兄點頭答道:“是的。”

  余茹萍帶著求助的目光向他說道:“你進去,就說余茹萍要見他。”

  這名弟兄似乎也看得有些不忍心,他稍稍猶豫了下便答應道:“那好吧,你在這兒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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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雙鷹一回到小都會歌舞廳便馬上帶著許莉莉來到了二樓的臥室,一進門便看到床上的桔子還是在昏睡中,而小錦娣正給她用毛巾擦著臉,這個少女的神色顯得有些慌亂,似乎在為了什麼而著急煩心。

  見燕雙鷹推門走進房間,小錦娣連忙迎過去說道:“哥,你回來了。”

  燕雙鷹點了點頭,接著便向她介紹身邊的許莉莉:“這位是許醫生,來照顧桔子的。”

  “太好了!”小錦娣一聽非常欣喜,立刻向許莉莉說道:“許醫生你快看看吧,桔子姐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迷,還不停地說夢話!”

  “別著急,我看看。”許莉莉馬上走到床邊摸了摸桔子的額頭,隨後非常鎮定地告訴他們:“她在發燒,這是由傷口炎症引起的。不用擔心,很正常,打一針盤尼西林就好了。”

  ********************

  在歌舞廳大門口等待的余茹萍沒有等來燕雙鷹,等來的卻是九頭。

  再次看到這個在心里暗暗崇拜著的女神讓九頭有些狠不下心,但他還是故意冷著臉向余茹萍傲氣地問道:“余小姐,有事嗎?”

  余茹萍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想見燕雙鷹。”

  九頭又不冷不熱地哼了聲,揶揄道:“我可真佩服余小姐的膽量,你出賣我大哥,竟然還敢到這兒來!”

  余茹萍有些激動地說道:“我就是要把事情跟燕雙鷹解釋清楚。”

  現在敵我已分,九頭心里雖不情願,但還是咬了咬牙狠聲道:“我想我大哥並不需要聽你的解釋。我想讓余小姐明白一件事情,如果你不是站在大街上,現在已經是具屍體了。”

  撂下這句狠話,九頭馬上轉身就往回走。

  沒想到余茹萍卻在他背後大聲說道:“你不敢!”

  九頭聽得一怔,不由得停住腳步把頭轉了回來。

  余茹萍的表情看上去非常自信,只見她繼續說道:“因為燕雙鷹並不想殺我。”

  九頭心里當然清楚大哥燕雙鷹與余茹萍的關系不是那麼簡單,也許真的如她所說這不過是個可以解釋清楚的誤會,加上自己對這個女人的好感和崇拜,當然希望她不會是敵人。

  但目前的情勢似乎又水火不容,讓小錦娣那丫頭知道了更不得鬧翻天?

  心里這一琢磨,不禁讓這個矮壯的江湖漢子一時也有些犯難了。

  “我說對了吧?”九頭那猶豫不決的樣子讓余茹萍仿佛更有信心了,她非常強勢地說道:“也許他想聽我的解釋,也許他並不怪我。你並不需要做別的,只需要現在進去告訴他——我來了。”

  余茹萍那盛氣凌人的樣子也讓暗暗崇拜著她的九頭有些招架不住了,他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進去給大哥通報一聲,只好故意冷哼一聲做個樣子,然後馬上甩頭走回了舞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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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頭隨後來到二樓的臥室,一看房間里還有昏睡的桔子和旁人,便湊到燕雙鷹耳邊小聲地告訴他余茹萍來了。

  燕雙鷹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看到了。”

  九頭也壓著聲音說道:“她一定要見你。”

  燕雙鷹輕聲道:“就跟她說,我沒空。”

  九頭有些急了,說道:“我跟她說過了,她不肯走啊!”

  燕雙鷹這下也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一時也躊躇了起來。

  這時小錦娣見他們兩個在一旁嘀嘀咕咕的,便好奇地走近過來問怎麼了。

  九頭不好再隱瞞,吊著眼皮說道:“余茹萍來了。”

  “什麼?!”

  不出所料,小錦娣立刻發出一聲大叫,原本安靜的臥室被她這麼一喊顯得特別突兀,正在看護桔子的許莉莉也忍不住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三人。

  燕雙鷹連忙向許莉莉說對不起,接著就把九頭和小錦娣迅速拉出臥室,並穿過走廊遠遠地來到了外面的貴賓廳里。

  怒不可遏的小錦娣終於憋不住了,向九頭大叫道:“這個壞女人,她來做什麼?!”

  九頭此刻也有些怕她,耷拉著腦袋回答道:“她要見大哥,說什麼也不走。”

  小錦娣氣得一下子抽出別在後腰上的手槍,大罵道:“她奶奶的,我去宰了她!”

  但她才剛剛邁開一條腿,身旁的燕雙鷹便一把拽住了這個怒氣衝衝的少女,問道:“你要干什麼?!”

  小錦娣激動地說道:“哥,這個壞女人險些害死你!我要親手殺了她!”

  燕雙鷹卻把她拿槍的胳膊往下一甩,冷冷地說道:“要殺人我自己會,用不著你。”

  小錦娣頓時又氣又急,跺著腳大叫道:“哥,到這個時候你還護著她!”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記住了,約法三章。”燕雙鷹又向她伸出三根手指,並嚴厲地命令道:“把槍收起來!”

  接著他又對九頭說道:“讓她到一樓大廳等我。”

  “讓她……進來?!”

  九頭馬上就感受到小錦娣對他投射過來的寒冷目光,只好向燕雙鷹再確認一下。

  燕雙鷹淡然道:“她不是有話要跟我說,那就讓她說出來。也好,我們正好聽一聽她到底要干什麼。”

  小錦娣氣得狠狠地瞪了九頭一眼,接著就飛快地跑下樓去。

  九頭猶豫了一下,也只好跟著下樓領人去了。

  燕雙鷹一個人在貴賓廳里靜靜地站著,他的內心開始有些激動,也許是接下來馬上就要面對余茹萍,曾與這個女人纏綿悱惻的畫面一下子浮現在腦海里,甚至突然情不自禁地在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愛上了她,這不禁讓一向沉著冷靜的燕雙鷹此刻竟有些緊張起來。

  但他也明白現在這個女人已是敵非友,也許正是因為如此的身份轉變才會產生這種異樣的感覺,燕雙鷹馬上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並趁著這個時間在心里盤算著要對余茹萍說些什麼。

  不知不覺地過了一會兒,只見許莉莉從貴賓廳後的走廊里也走了出來,她看到站在茶幾前發著呆的燕雙鷹沒注意到自己,就在他背後輕輕喊了聲“燕先生。”

  燕雙鷹連忙轉過身來,一看是許莉莉便問道:“她怎麼樣?”

  許莉莉點頭道:“她恢復得非常好。”

  燕雙鷹馬上微笑起來,說道:“這就好。”

  許莉莉卻顯得有些嚴肅,她繞過沙發來到燕雙鷹面前說道:“我想和你談談。”

  燕雙鷹微微一怔,問道:“談什麼?”

  許莉莉說道:“我認為我還是回診所比較好。”

  燕雙鷹驚訝地問道:“為什麼?”

  許莉莉冷淡地回答道:“你的朋友恢復得很好,並不需要特殊護理,我在這里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燕雙鷹連忙挽留道:“可你需要錢,青萍要吃飯。”

  許莉莉明顯是有心事,她深吸了口氣說道:“這不是人活著的唯一目的,我有自己的原則。”

  燕雙鷹頓時覺得有些奇怪,問道:“你的原則是讓孩子餓肚子?!”

  許莉莉卻做出了一個厭惡的表情,接著冷冷地說道:“如果讓我用那些沾滿鮮血的肮髒的錢填飽肚子,哼!那我寧願挨餓!”

  燕雙鷹這下更是奇怪了:“什麼意思?!”

  許莉莉勉強笑了笑,說道:“沒什麼,隨便說說。”

  燕雙鷹認真地注視著許莉莉的眼睛說道:“你似乎是話里有話。”

  許莉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你的朋友真的不需要我……這樣吧,我把藥品和紗布留下,你們自己就可以給她換藥了。”

  燕雙鷹追問道:“這是你離開的唯一原因?!”

  生性善良而保守的許莉莉似乎不太習慣撒謊,她又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是。”

  燕雙鷹問道:“能告訴我實話嗎?”

  許莉莉回答道:“我無法接受你的身份。”

  燕雙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問道:“我的身份?!”

  許莉莉有些膽怯地說道:“你不僅僅是幫會分子,還是……”

  見她話只說了一半,燕雙鷹馬上問道:“還是什麼?”

  許莉莉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壯著膽子說道:“還是國民黨特務!”

  燕雙鷹頓時有點哭笑不得:“國民黨特務?!”

  許莉莉卻非常認真地說道:“是的,今天到診所與你見面的那個男人也是。我明白,你們這叫接頭,互相交換情報。”

  燕雙鷹微笑著問道:“你怎麼能夠肯定我是國民黨特務呢?!”

  許莉莉反問道:“如果你們是共產黨,用得著這麼偷偷摸摸的嗎?!而且,我曾經聽人說起過,很多國民黨特務都加入過青幫。”

  她的話確實說得合情合理,這讓燕雙鷹一下子接不上話來。

  這時許莉莉的眼圈突然紅了,她哽咽道:“我的丈夫就是死在國民黨特務手中,我……”

  燕雙鷹逗著她說道:“我不能不說,你的警惕性很高,憑你剛剛說的兩點,懷疑我的理由已經相當充分了。但你想到過沒有,你發現了我的身份,我還會放你們母女走嗎?”

  說到最後,燕雙鷹故意把臉陰沉下來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許莉莉果然就被他嚇得臉色煞白,並後退了一步驚問道:“你……你真的是國民黨特務?!”

  燕雙鷹有些憋不住還是笑了出來,又連忙收起笑意說道:“當然不是。你們母女想走,隨時都可以離開。”

  許莉莉急忙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燕雙鷹肅然道:“千真萬確。”

  許莉莉見他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這才將信將疑地把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待她神色稍緩,燕雙鷹問道:“記得昨天夜里,你說我像個軍人,對嗎?”

  許莉莉點頭道:“是的。”

  燕雙鷹玩笑似的問道:“你會看相?!”

  許莉莉卻很認真地回答道:“我的第一感覺總是很准。”

  燕雙鷹這下也認真起來,他十分嚴肅地問道:“那麼你的第一感覺,我像是國民黨特務嗎?”

  許莉莉想了想,輕輕地搖著頭表示否認。

  燕雙鷹繼續問道:“我像是壞人嗎?”

  許莉莉又搖了搖頭。

  “那就相信自己的感覺吧!也許,我不僅僅讓你幫我照顧病人,還會請你協助我做更重要的工作。而且這份工作絕不會違背你的意願,當然,更不會愧對你九泉之下的丈夫。”燕雙鷹真誠而鄭重地向這個女醫生作出了承諾,頓了頓,他又嚴肅地說道:“你再好好考慮一下,一會兒我讓人把今天的三百塊錢給你送過來。如果你決定要走,會有車送你回診所。我還有些事情,一會兒回到這里。如果你決定留下,就在這兒等我;反之,你就不必再見我了。”

  說完,燕雙鷹便轉身離開了,二樓的貴賓廳里只留下了還在躊躇不決的許莉莉。

  ********************

  而另一邊的早些時候,九頭按照燕雙鷹的吩咐把余茹萍領進了歌舞廳,然後帶著這個美麗的女郎來到一樓大廳里並讓她在此等候,可自己卻一下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此刻一樓大廳里十分安靜,只有噴水池射出的水柱落在池面發出的清脆水聲在陪伴著余茹萍,她一個人默默地站在空蕩蕩的舞池旁邊,看上去有些孤獨和落寞。

  突然,冷不防從余茹萍的背後伸過來一支勃朗寧手槍,那冰冷的槍口一下子抵在了她的腦後。

  余茹萍微微一怔,但又立刻鎮靜了下來,只見她從容地問道:“你要做什麼?”

  背後持槍的人正是剛才憤怒至極的小錦娣,她咬著牙馬上反問道:“你說呢?”

  余茹萍有些不以為然,只是平靜地問道:“你想殺死我?”

  小錦娣又反問道:“你難道不該死嗎?!”

  余茹萍帶著挑釁的口氣回答道:“我該不該死,似乎不應該由你說了算!”

  小錦娣仿佛一下子被點著了似的,她立刻激動地大叫道:“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壞女人,我哥對你那麼好,你竟然做出這種歹毒的事情!像你這樣的人還說什麼該死不該死,多活一天都是天理不容!”

  說著她猛地拉動槍栓,眼看一氣之下就要扣動扳機。

  余茹萍卻毫無懼色,仍然淡定自若地說道:“開槍吧!”

  話音未落,只見余茹萍一個出其不意的沉肩,側過腰身反手一甩,便准確地奪下了抵在自己腦後的手槍,並就勢在原地轉了個圈,小錦娣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這支屬於自己的勃朗寧手槍已出現在余茹萍的手里,槍口還反過來對准了自己的面門。

  奪槍、反制,一氣呵成的動作被余茹萍做得迅捷無比,完全看不出這是曾經在大家印象中那個美麗端莊、溫婉恬靜的女會計所為,不禁令人駭然。

  現場的情勢頓時發生了逆轉,緊接著舞池四周那些黑暗的酒桌包廂里一下子竄出來好幾個人,迅速將兩人圍住並紛紛舉槍指向了余茹萍,原來是躲在舞池周圍暗中為小錦娣掠陣的舞廳弟兄們,當先的九頭這下也顧不得什麼了,連忙向余茹萍喝道:“把槍給我放下!否則的話亂槍打死你!”

  余茹萍緩緩垂下了舉槍的手臂,並非常平靜而從容地說道:“你們不必這麼緊張,我今天既然來了,就沒想著能活著出去。”

  小錦娣見狀,一把將自己的手槍又奪回來重新指著余茹萍的頭,並狠狠地說道:“少來這套假惺惺!你不怕死,那就讓我試試吧!”

  余茹萍淡然道:“我不怕死,卻不應該死在你的手里。”

  小錦娣冷哼一聲,罵道:“像你這種惡女人,能死在我手里,已經算是幸運了。”

  余茹萍這下有些動容了,大聲反駁道:“我不是惡女人!”

  小錦娣質問道:“那你是什麼?!好女人?!把自己的愛人推向死亡的好女人?!”

  余茹萍頓時無言以對,她的神情變得非常憂傷,只好苦澀地回答道:“我有苦衷。”

  “帶著你的苦衷下地獄去吧!”

  憤怒中的小錦娣可不相信她的話,大叫著便扣動了扳機。

  一旁的九頭越看越不對勁,小錦娣的話不由得讓他心頭猛地抽緊,可想要過來阻止卻已完全來不及了。

  “咔啪!”

  舞廳里傳出一記響亮的槍聲。

  然而就在子彈即將要出膛的刹那,一只手閃電般搭在了小錦娣持槍的手腕上,並往旁邊一推。

  只見那子彈“嗖”的一下,萬分驚險地從余茹萍的臉頰旁射過,擊中了她身後牆上的壁燈。

  出手之人正是燕雙鷹,他陰沉著臉把手槍從小錦娣的手上拿了下來,接著狠聲向這個少女說道:“剛剛我對你說了什麼?!我的事自己可以解決,不用你插手!看起來我說的話你沒有聽懂。”

  小錦娣急了,大聲辯解道:“我忍不下這口氣,這個壞女人她差點害死你!”

  “你太憤怒了,甚至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憤怒。我再跟你說一遍,我的事情自己會解決,不用別人插手!”燕雙鷹用狠厲的眼神瞪著小錦娣,接著大吼道:“你聽懂了嗎?!回答!”

  “聽懂了!”

  小錦娣大叫著回答,滿腔的不甘和委屈,加上燕雙鷹的當眾呵斥帶來的悲屈都讓這個少女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燕雙鷹轉開臉不再看她,冷漠地說道:“你可以走了。”

  小錦娣這下傷心地哭了出來,接著馬上抹著眼淚跑開了。

  燕雙鷹又用嚴厲的眼神看向旁邊的九頭,問道:“你聽懂了嗎?”

  九頭肅然答道:“聽懂了,大哥。”

  燕雙鷹再對身後的弟兄們大聲問道:“你們都聽懂了嗎?!”

  眾人齊聲答道:“聽懂了,大哥。”

  燕雙鷹冷聲道:“既然都聽懂了,就不要讓我再多說。”

  九頭便抬手一招,領著弟兄們各自散去,大廳里只留下了燕雙鷹和余茹萍。

  眾人離開後,燕雙鷹馬上收起剛才嚴厲的神情,為剛才的事很有禮貌地向余茹萍道歉。

  余茹萍也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你不必對我這麼客氣。”

  燕雙鷹神色平和地說道:“你我雖是敵人,但作為男子漢,我應該有點起碼的風度。”

  余茹萍說道:“你真了不起,面對欺騙你感情、要害死你的人竟然還能這麼冷靜。”

  燕雙鷹淡然道:“這不算什麼,其實我早有准備。”

  余茹萍由衷地說道:“我能夠理解小錦娣和九頭他們,如果換了我,也會這麼做。”

  燕雙鷹可不想和她扯閒篇,話鋒一轉便問道:“你來不是為了跟我說這些的吧?”

  “如果你依然對我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怒的話,”余茹萍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備,她從自己的小手袋里拿出一支精巧的手槍遞給燕雙鷹,並從容地說道:“那就開槍吧!”

  燕雙鷹看著手中這支保養得當的馬卡洛夫手槍,余茹萍正是用它在華美浴池的設備間里抵住了自己的後腦勺,也就是從此刻起,這個潛伏在他身邊的光復社一號特工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想到這些,燕雙鷹忍不住玩味地稱贊道:“真是一支漂亮的手槍。”

  他把手槍交回到余茹萍的手里並十分冷靜地說道:“憤怒會使人喪失理智,不能正常的思考。其實仔細想想,我們兩個之間並不存在誰欺騙誰,大家只是互相利用。”

  余茹萍驚問道:“互相利用?!”

  燕雙鷹顯得很坦然,點頭道:“是的。你利用我尋找模板,而我,只是利用你觀察對方的動向。不同的是,你是主動的,我是被動的。你出賣了我,但我卻沒有。”

  余茹萍卻難以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她一廂情願地否認道:“不是,是我欺騙了你,利用了你!”

  燕雙鷹不想在這樣的邏輯中糾纏,便搖著頭微笑道:“如果你一定要這樣認為,我也無話可說。”

  余茹萍急切地辯解道:“雙鷹,請你相信我,那絕對不是我的本意!”

  燕雙鷹問道:“那你的本意是什麼?”

  余茹萍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她哽咽著說道:“我只想找回模板……”

  燕雙鷹卻不為所動,十分平靜地說道:“我能夠理解,用你的話說,模板是在你的手中丟失的,當然也要你找回來。”

  余茹萍流著淚解釋道:“你可能不清楚,光復社的紀律非常嚴格,如果我找不回模板,就將面臨嚴厲的處罰。”

  燕雙鷹不禁皺起了眉頭,質問道:“人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不理解的是找到模板有很多種方法,你為什麼一定非要打感情這張牌!對於你我來說,這難道不都是傷害嗎?!”

  余茹萍一下子激動起來,向他哭喊道:“那是因為我真的愛上了你!”

  燕雙鷹卻冷笑一聲,譏諷道:“你指望我會相信你的話?!”

  燕雙鷹這樣的態度讓余茹萍感到非常痛苦,但她仍然奢望著能夠得到這個男人的理解和原諒,只好用滿是哀傷和乞求的目光看著他說道:“我說的是真的。”

  燕雙鷹冷冷地問道:“知道我最痛恨什麼嗎?”

  流著眼淚的余茹萍不禁一怔,接著木訥地搖了搖頭。

  “我最痛恨別人侮辱我的智慧,把我當成傻瓜!”燕雙鷹突然生氣地大聲告訴這個女人,頓了頓,他深吸了口氣平緩住心情接著說道:“我已經說過了,你不必自責,我們不過是相互利用,這難道不是個很好的解脫嗎?!你為什麼非讓我相信你這些愚蠢的表白呢?!它能帶給你什麼?!讓我在受騙之後再被你欺騙?!這樣你的心情會更好嗎?!”

  這一連串的質問讓燕雙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說到最後,他的情緒更是變得非常激烈,顯然這個男人的內心也遭受了難以言喻的創傷,只是骨子里那桀驁不馴的剛烈性格讓他不願承認,並用這樣的方式來發泄著心中的怨憤。

  “正是因為你不會再相信我,所以我才沒有必要再騙你,我愛你!”

  余茹萍只能無助地向燕雙鷹發出呐喊,她仿佛知道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痛哭著向這個男人呐喊出自己的真情,並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撫摸他的臉,想要挽救這份充滿裂痕的感情。

  燕雙鷹馬上恢復了平靜,只見他把手一抬,冷漠地阻擋住余茹萍的手並接著說道:“你通常都會把自己愛的人引進伏擊圈嗎?!說實話,這種表達愛情的方式太與眾不同,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余茹萍不由得身體一震,馬上急切地辯解道:“杜馬只對我說,讓我把你引到華美浴池,找回模板,並沒說要殺你。”

  “你與陳恭鵬和杜馬是昨天才認識的嗎?你不了解他們的為人嗎?如果連這樣的話你都能夠相信,那就說明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燕雙鷹大聲呵斥著這個傷心的女人,緊接著又冷著笑搖了搖頭說道:“可惜,你不是。”

  余茹萍仍不死心,搶著解釋道:“當時我雖然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可是並沒有多想,因為他沒有理由騙我。後來到了浴池之後,我才發現杜馬和姚千樹在那里布置了大批槍手想要殺死你,我非常震驚,與杜馬發生了爭執,但是你知道,我在光復社中的地位,根本無法與他相比。”

  “是的,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令燕雙鷹不由得咬了咬牙,並立刻反駁道:“可我更知道,在戰斗中你一直與我在一起,而你並沒有對我做任何提醒,哪怕是一點點的暗示。”

  余茹萍連忙說道:“當時情況萬分危急,我怕告訴你真相會讓你分心。”

  燕雙鷹不禁重重地冷笑了兩聲,諷刺道:“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呀!”

  余茹萍激動地辯解道:“在休息室,杜馬找到我,讓我幫他把你引出來。我說我不干,他就威脅我說,要把我的身份告訴你。而你與光復社已勢同水火,如果我在光復社的身份暴露,那你……就這樣,在關鍵時刻我舉槍對准了你的頭,可是你知道嗎,槍里並沒有子彈!”

  “真是個感人的故事!”燕雙鷹用諷刺的語氣感慨著,又冷笑著說道:“但故事畢竟是故事,至於槍里有沒有子彈,又有誰知道。”

  看到燕雙鷹的反應,余茹萍也感到心中的奢望變得越來越渺茫,悲戚的淚水再次從眼眶里涌出,只能十分傷感地說道:“我早就想到了,你是不會相信我的。”

  燕雙鷹反問道:“換做是你,會嗎?!”

  余茹萍哭道:“其實來的時候我已經想過了,只要對你說出實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不在乎。”

  話已至此,燕雙鷹也不願再和她糾纏,冷冷地回應道:“你說的話我聽到了。”

  余茹萍聽出燕雙鷹想要結束這場談話的意思,滿面淚痕的她懷著內心最後一絲幻想和滿腔的愛意向這個男人顫聲問道:“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嗎?!”

  燕雙鷹卻沒有回答,只是把身體側開並低下了頭,做出一副不再理睬的樣子。

  如此冷漠的身體語言已十分清晰而明確地表達出燕雙鷹的態度,余茹萍這下徹底絕望了,她痛哭著說道:“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

  燕雙鷹回過頭來看著余茹萍認真地說道:“你說錯了,是傷害了我們!你走吧,今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余茹萍沒有再說什麼,流著淚轉身離開了這個讓她傷心欲絕的地方。

  噴水池里的水聲還是那樣清脆動聽,空蕩蕩的大廳里只剩下了沉默著的燕雙鷹,他一動不動地站在舞池中不知在想著什麼,並站了很久很久。

  ********************

  “我等了你很長時間,你並沒有上樓。”

  許莉莉的話一下子驚醒了還呆立在樓下大廳里的燕雙鷹,他尋聲抬頭望去,只見這個美麗文靜的女醫生正站在一層和二層之間的樓梯拐角處,並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燕雙鷹走上樓梯來到她面前,歉然道:“有點事情,對不起。”

  許莉莉有些憐惜地說道:“看得出來,你心情不好。”

  “也談不上。”燕雙鷹尷尬地笑了笑,又問道:“怎麼樣,想明白了嗎?”

  許莉莉認真地說道:“我決定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而且,病人需要我,而我需要錢。”

  燕雙鷹頗有深意地說道:“我知道你是個有原則的人,不會為了錢去救人。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很短,但你似乎很了解我。我發現我們之間有一些相似之處,那就是不會用自己看重的人和事情去做交易。”

  這知心的話語頓時讓許莉莉眼里閃出激動的淚花,她連忙接話道:“是的,我的丈夫也是如此,否則他就不會死在國民黨特務手里。”

  燕雙鷹點了點頭,十分鄭重地說道:“你做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相信我,你不會後悔的。”

  許莉莉躊躇著深吸了口氣,說道:“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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