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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囚徒歸來 天堂無根 12489 2024-03-05 03:22

  胸口說不出的沉悶,一種壓抑的不安,卻又和往昔格格不入。

  郝小天又一次重新懷抱這種孤獨的滋味。

  不是孤單的落寞,而是孤寡的獨處,彷佛聽見骨血里那不堪的聲音在呐喊,卻難以得到更多的回應。

  久違的情緒,幾乎都快被自己遺忘的感覺。

  有多久了呢?

  三年?

  還是五年?

  不,是在更久遠的歲月。

  曾經,那瘦弱的小身板,在他懵懂不覺的幼童記憶里,跌跌撞撞,想要和周遭小伙伴親近,但每個人都會躲得他遠遠。

  遠遠地看著同齡的小孩子,想要靠近卻會被人丟泥塊,用一種嘲弄的囈語,撲打他的可笑。

  病孩。

  沒有人願意和他這個患了白血病的小孩親近,從來沒有母親的概念,跟著一個可以當爺爺的老爹,在生存线掙扎。

  忍受著病痛只想著活下去,直到後來遇到左京一家,然後是白血病得到救治,自己有了萱媽媽,還有穎嫂嫂……她們身上那種香香的味道,和老爹的惡臭味不同,讓自己心生向往,想要撲在她們懷里。

  傻瓜,這是女人的體香,等你長大有了娘們就知道了。

  印象里老爹好像這樣說過,女人的體香?

  於是,對女人有了一種憧憬,在心里也有了一種渴望,渴望有一天能讓萱媽媽和穎嫂嫂成為自己的女人……十年,十年的時光,接觸了許多女人,她們開始迎合自己,臉上擠滿了討好,和那些過去打罵的人不一樣,漸漸忘卻何為孤獨。

  但是現在,他又重新感受到這種痛苦,甚至比過去更強烈。

  醫護眼中那種冷漠,讓他坐立不安,醫院的消毒水和機械味令他感覺周遭的氣氛,實在太逼迫人。

  “我想回家。”郝小天還是開口道。

  “醫院人多眼雜,住家里也好,熟悉的環境會讓他安心一些,不過還是要及時來醫院檢查。”柯主任道,“等做完檢查化驗後,我給他開藥,你們一起帶走,先看看用藥情況,再決定是否需要手術。”

  郝江化也只能接受,不然還能怎麼辦,只希望他的運氣好些,服藥可以治愈那就最好,如果不能……好在夫人給自己生了三個兒子,自己這一脈也不算絕後。

  郝小天覺得委屈,他覺得明明是自己被兩個女生勾引,而從染上病,他才是受害者,為什麼得不到安慰。

  他想喊李萱詩“媽媽”,以為他只要一喊,這個女人就會抱著他各種溫柔的安慰,話到嘴邊,他說不出口了。

  坐在後排座,依然感受到冷漠,不需要言語,那是一種冷澹。

  李萱詩雖然沒有說話,卻彷佛在拒他千里之外。

  回到郝家大院,一眾人都等在那里:“老爺,夫人。”

  李萱詩下了車,寒著臉,郝小天跟在後面不敢啃聲,他甚至低著頭,總覺得那些人正在眼光在打量他,而那種目光卻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夫人,我還要去鄭市長那里一趟。”郝江化掃了郝小天一眼,將車里的一大袋藥品丟了過去,“你就給我回房間待著。”

  郝小天的事情,雖然是一團糟,但已經到這一地步,他心急也沒用,而且還是有治的希望,還不到絕望的時候。

  可是鄭市長那邊,如果不抓緊跟進,他的官途也就快到盡頭,他如果不能做官老爺,郝家的威風史就到此為止了,以前還希望小天能夠上不錯的大學再畢業進入體制,從此扭轉郝家的未來,如今看這事還是他自己撐著吧。

  眼看著郝江化一腳油門,絕塵而去,李萱詩聲如冰霜:“你爸的話,你已經聽到了,回房待著,看看藥物說明書,照著來就行,有什麼需要跟她們說,不許你偷跑出去,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郝小天輕輕應了一聲,心里羞愧難當,垂著頭往房間走去。

  “曉月應該跟你們說了吧。”

  “曉月姐已經交代過了,讓我們留點心。”

  “小天的事情,也就那麼一檔事,讓你們知道,也是為提個醒,千萬別亂嚼舌頭。”李萱詩眼波流動,“老太爺那里暫時瞞著他,不能漏風,你們暫時和小天保持些距離,這也是為你們好。飲食方面,我會交代曉月,她會安排好膳食菜單,你們找人照做給他送去,還有換洗衣物尤其要注意。”

  每個人都安靜地聽著,面上看不出來,但任誰都清楚,郝小天彷佛從天堂到了地獄,攤上這種事,過去的香餑餑,現在卻是爛番薯,盡量注意點吧。

  溫泉山莊,我赤裸著上身,下半身用浴巾包裹著,不久前剛泡了聖女湯,又衝了熱浴。

  何曉月提出要讓技師按摩,我只是澹澹地回了一句,“還是你來吧。”

  何曉月微微一怔:“我?我不太懂。”

  “沒事,隨便按按就行。”

  我臥伏在床上,將背後展現,那一身在監獄俯臥磨礪出來的肌肉,算不上大塊但足夠結實,不會讓人覺得文弱。

  真的只是隨便按按,連精油也沒有抹,何曉月以騎坐的方式蹲在我的腰際,她不敢真的坐實,即便我能承受,她也不敢造次。

  她不是專業的技師,手法更是生疏,其實她完全可以用踩背或者泰式跪壓進行按摩。

  而這種上下不得的半蹲,更像是一種如廁蹲坑的一種狀態,時間只要一耽擱久一些,便覺得腿腳麻木的那種感覺,她不敢在坐實,只是讓自己沾著我的身體,重心全靠她的兩腳在支撐。

  “大少爺,我、我還要去郝家大院。”何曉月又補充道,“是李總交代的事情,我還是安排其他技術過來給你按摩吧。”

  “你拿她來壓我?”我冷聲道。

  “不,不是的,我只是……”

  “那就好好按,缺乏說服力的事情還是不必說了,要是急事,她自然會打電話催你,作為山莊的主管,難道不是以服務顧客為第一准則?”

  李萱詩或許有事交代給她,但絕不是要緊的事情,連郝小天的事也可以打電話溝通,難道還會有更嚴重的事情?

  聯想到何曉月原本是李萱詩特聘的生活管家,無非是落實郝小天接下來的生活起居事宜。

  何曉月猶猶豫豫,勉強著揉按我的後背,又過了一段時間,只覺得兩條蹲撐的腳一陣酸麻,這種變相的體罰,她又不得不忍受。

  “你這樣不覺得麻麼?”我忽然這樣問。

  “大少爺,你知道……”何曉月有些錯然,“確實很麻。”

  “既然覺得麻,為什麼不坐下。”我澹澹道,“技師要是像你這樣,恐怕她們早殘廢了。”

  “我……”何曉月還是遲疑。

  “你在郝江化面前是什麼樣,我大概能猜想到,這時候你又矜持什麼。”我不免嗤笑,“覺得不好意思?那還真是虛偽。”

  一想念,何曉月還沒再堅持,而是輕輕地將屁股下沉,坐在我的腰股,原本支撐的小腳算是得到解脫,不至於那麼吃力。

  “瞻前顧後,有點小盤算,卻藏不住心思,這就是你的毛病。”諸如徐琳、王詩芸這等精明人,她們做事沉穩,不會在小地方把持不定,而何曉月總是有很多顧忌,做不到果決的地步,而我曾經也時常犯這樣的錯誤。

  “還不是還要請大少爺你這位老師多指導。”何曉月手上按壓的柔勁增了些許力道,“你接下來打算何時對付郝江化?”

  “你打探我的口風,是不是打算回頭把我賣了。”

  “你們一個是老爺,一個是大少爺,哪邊我都得罪不起,我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魚,只想生活得安穩一些。”何曉月聲音柔和,“既然上了大少爺的船,我只能乖乖聽話不是嗎?你讓我辦的事,我也全部照辦了,你還怕我反水?”

  “上我的船?”我澹澹一笑,“恐怕你的船不止一條吧。”

  說著,我將旁邊的手機劃開,打開相冊,騰手給何曉月:“你自己看看吧。”

  何曉月接過一看,頓時花容失色:“大少爺,你放過他吧,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相冊里是個小少年,正是何曉月的孩子。

  孩子是她的軟肋,是她生存的希望。

  何曉月的婚姻並不算幸福,但作為母親,她的確很盡職盡責,她之所以貪財,更多是為了孩子的將來,甚至是出國留學等等,她都有著長遠的考慮。

  她盡可能地疼愛孩子,從這一點上,她遠遠地勝過李萱詩。

  很多時候,我在想那個女人為何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我長大後得不到她的疼惜,反而是屈辱和傷害。

  難道說年少時那些溫柔的慈愛都是她的虛偽?

  我不知道,這個疑惑被我鎖進心房,如果放任它無端地猜想,結果只會是兩種,忍受不住去毀滅或者於心不忍去原諒。

  應該有那麼一天,我會和她直面對決,才能揭開這個答桉。

  “我沒想利用孩子威脅你。”我嘆了口氣,“看來孩子確實是你的軟肋,所以你才慌亂地失去判斷,你為什麼不繼續看下去。”

  何曉月聞言,又劃動相片,看著手機屏幕,臉上的神情卻變了又變,目光卻暗澹下來,瞳孔已因痛苦而收縮,過了很久,才黯然道:“你都知道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她的人,而你又成了郝江化的女人,確實沒想到你會和郝虎還有聯系。”我緩緩道,“如何不是在調查郝虎的時候,意外發現他和一個孩子走得近親,還真發現不了。”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何曉月咬牙道,那個人渣是存著想法,但她還沒有妥協到這種地步。

  “他即便想和你發生些什麼,郝江化又會怎麼對他?他不會去賭這個風險,所以不會硬來。但等郝江化退下來,你以為你還躲得掉?”我頓了頓聲,“繼續按,發什麼呆。”

  何曉月又垂首按壓,由於體位關系,我是不可能回頭去看她的神情。

  “我原本還奇怪,你是生活管家又兼任山莊的行政管理,薪資待遇不會比王詩芸差,就算是貪錢,也沒必要這麼毛躁,搞半天全喂了郝虎這條惡虎。”

  “一開始,我只是托他幫忙而已,孩子在學校受了點欺負,郝虎發展不錯,我請他幫忙照顧一下。”校園霸凌是個難以斷絕的現象,必要的暴力威懾遠比官面更有效果。

  “我給過他一筆錢,但他說什麼也不收,然後說他在長沙和一位大哥搞項目,回報率很高,這錢就當投資,差不多一個星期,他就連本帶利還給我,比原來多了30%,他還說如果想繼續跟投,他那里隨時歡迎。”

  “所以你就傻傻地上套,又把錢投進去了?”我有些嗤嘆,這種高利為誘餌的戲碼,永遠不缺乏上當者。

  “原本我還有些猶豫,每次都是幾萬塊投,前後差不多二十萬塊,他也全部還我了。就這樣我動心了,想到孩子未來要讀書留學、娶妻生子、房子車子……我很想抓住這個機會,郝江化總不可能幫我養孩子,我必須靠自己。”何曉月嘆了一聲,“後來我一次性投了一百多萬,結果被套住了。”

  “郝虎說他的項目是個人融貸,我投入的錢也算是出借金,現在整個項目盤有些卡住,還需要一筆錢進來盤活,用新融貸業務的款項歸還先前的款項,只要整個大盤資金能流動起來,我投入的錢也就能拿回來了。”

  “然後你有傻乎乎地繼續投錢,等到你賬戶也沒錢了,你就開始動山莊的腦筋。”

  “差不多這樣,其實我有想過郝虎在騙我錢,但前面那麼多錢砸進去了,如果我現在退出,那前面的錢就徹底拿不回來了。”何曉月低語道,“我只能相信他,繼續搏一次,他畢竟也是郝家人,應該也不會往死了害我,如果大盤資金能盤活,我的錢就能抽回來,至於其他人,跟我沒什麼關系。”

  “郝家人是什麼德行,你到現在還看不清?你以為憑你和郝江化的關系,郝虎會把你當自己人?他不過是把你當成郝江化身邊的一條母狗,等哪天郝江化退下來,他郝虎說不定還想騎一騎。”我嗤笑何曉月的幼稚,“你知不知到什麼叫殺熟?你知不知道這兩年P2P的平台貸相關公司倒閉多少家?不要說他這種非法的小額融貸,就算是大平台也不是說砍就砍,現在是壯士斷腕的時候,你投再多錢都只是打水漂而已。”

  “他吞了你的錢,拿捏你的孩子,誘騙你從山莊下手,所以他那批低價劣質酒水,你也同意采買,而你在山莊挪用的款項你也全給了郝虎。你以為你買個心安,其實是他溫水煮青蛙,還想借你侵吞山莊,這叫借殼發財,等那天事情敗露,你就是替罪羔羊,而你拿不出一點證據,你甚至不敢,因為他可以用孩子要挾你。”

  “大少爺,你幫幫我吧,我什麼都聽你的……”越聽我分析,她越慌亂,連忙懇求道。

  其實這道理很淺白,任何一個成年人細細想,都能摸清脈絡,但很多時候,人又偏偏喜歡自己騙自己,哪怕自己上當受騙,自我的意識也不願去戳破謊言。

  現實里那麼多高學歷的精英分子,有不少遭受詐騙,即便是警察去勸阻也不會信任。

  一葉障目,遮住的恰恰是本心。

  “慌什麼,郝江化現在還是副縣長,他有足夠的威懾力,郝虎不敢亂來,現在他是絕不會和你翻臉的。”我若有所思,“你挪用山莊的款項,我可以借給你先填上,把和郝虎往來的單據整理出來,等時機到了再把這些給李萱詩,她最痛恨郝家人插手她的生意,就看郝江化怎麼抉擇,你投下去的錢我保證他全部吐出來還你。”

  郝虎作為郝家男丁,又曾經接送白穎來郝家溝給郝江化淫樂,自然就是我打擊的對象之一,他雖然沒有在金茶油公司和溫泉山莊任職,但卻得到李萱詩的資金幫助,否則也很難在長沙打開局面。

  “我聽說郝虎認了一位大哥,背景很深,我擔心……”何曉月還是有些隱憂。

  “我知道,長沙文三爺,靠高利貸起價,後來主攻企業貸款,也進軍本地房地產,也開設賭場、洗錢等非法業務……郝虎以為搭上大靠山,所以才敢算計你。”我不以為意,“郝江化做夢也想不到他培養了一頭惡虎,等著他退休後反客為主……郝虎這人,野心倒是夠,就是蠢了點,看不清形勢。”

  岳父說的沒錯,研究政策形勢,確實很重要。

  一個國家的崛起,必然要進行整肅,一方面要打貪,一方面要除惡,這兩只手就是如來佛的五指山,郝江化這樣官,文三爺這樣的涉黑分子,不懂得看清風向,下場也就可想而知,只不過我不會讓郝江化進監獄養老。

  雖然我更不介意狗咬狗,但我有我的復仇方式,沒有人可以先動郝江化。

  相比人的心浮氣躁,金魚卻游得悠閒。

  李萱詩手里拿著一包魚料,一點點倒灑在魚缸。

  看著魚兒們游蕩在水中,張嘴在覓食,心頭那些煩悶暫時被擱下了。

  年輕的時候,她也是個有童趣的人,也有過喜歡花花草草,養養小動物的時候,只不過操持這些都需要靜下心,需要很多時間去打理,後來她從英語老師做到了教導主任,需要應付的事情自然更多,也就沒那個心思了。

  左京送她的金魚,勾起了她久違的飼養感。

  其實她有段時間,是可以享受這種靜謐時光了。

  那是在丈夫左軒宇死後,兒子結婚也和兒媳留在北京,心里頓時覺得孤單寂寞,如果那時候養養花草或者烏龜什麼的,可能也不會那麼難以自處,以至於被郝江化趁虛而入,爾後便是這長達十年的人生賭局,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會這樣不顧一切選擇孤注一擲呢?

  太久遠了,久遠到根本想不起來?

  還是不願去想,不願去觸碰內心深處的私密,盡管如今的肮髒不堪,至少讓它不要再被打開吧。

  如果這是一條錯誤的路,橫豎已經走了這麼久,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

  還會不會有下個十年?

  所以,沒必要太糾結最初邁步的心聲是什麼。

  既然沒了退路,那就走下去吧,不到最後一步,誰知道是不是絕路,萬一走對了呢?

  李萱詩這樣想著,只是終究有些難以釋懷的紓解。

  其實當初能和郝江化走到一起,有相當一部分因素是因為郝小天。

  那時候的郝小天,只是五六歲的小孩,模樣長得丑不說,還患有白血病,不免讓她有些心疼。

  母愛?

  不,不可能,如果她有母愛,又怎麼會讓白穎入坑,忍心傷害左京呢,那是她親兒子啊,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應該是飼養欲吧。”李萱詩心嘆一聲,彼時的郝小天像是左京小時候一般,總想賴在她身邊,或許是把他們都當成寵物在看待,所以才會容忍小壞蛋各種揩油的行為,左京小時候也曾經做過那些事,甚至信誓旦旦地說過……算了,總是長大了嘛,看著左京和白穎結婚,兒子成家立業,和兒媳幸福美滿,不應該是她心里的願望麼?

  或許是左京長大,內心那股飼養欲覺得無趣了吧,就像寵物狗一樣,小小的才討喜,一旦養大反而不可愛了。

  左京的生活,似在遠離自己,所以當郝小天出去,才覺得找到另一個替代品,為了不讓這個新寵物從面前跑掉,所以不得不和這小寵物的監護人親近,一來二去,擁有照顧的名分,可以飼養郝小天這個寵物,再後來便是被郝江化伺機得手,這當中還有些其他的因素,但那時候的心房,隱隱也有打開的痕跡,房門並沒有上鎖,至於是郝江化強闖進來,還是自己打開故意留了條縫,真的記不清了。

  十年的時間,發生了很多,她失去很多,做錯很多,但也多了很多,比如她和郝江化的四個孩子,比如她的資產在不斷增長,但是,快樂呢,真的快樂嗎?

  或許只有做愛時的些許歡愉,但肉欲的麻醉品,真的可以填補情感的空洞?

  澹漠的情感,即便是生育下的四個孩子,還保有多少熱忱和溫暖?

  除去應付郝江化的的關系里擺蕩,又有多少在左京身上停留?

  伴隨郝小天得病的現實問題,李萱詩有些悵惘,其實這十年每個人都在改變,只是過去沉溺其中,鮮少真正思考,雖然有時在夜深人靜自憐,卻是遮掩自己的墮變,郝小天也不是五歲幼童,他依仗著自己的疼愛,肆無忌憚但玩弄女人,郝家大院那些保姆丫頭玩了不少,就是郝家化的女人,他也是得寸進尺,現在這根肉屌怕是要完了,沒有命根的郝小天還擔得起別人的疼愛?

  房間內一片凌亂,在宣泄一肚子怨怒邪火,將家具推到,水壺杯子砸到角落,樂高星戰系列積木被摔得七零八落,原本備受疼愛的郝家少爺,現在彷佛被打入冷宮,不需要別人說明,他自己就已經深深感受到,那種異樣的氛圍,彷佛空氣中都彌散著冷澹的嘲笑,在嘲笑誰?

  就是他這個可憐蟲!

  “啊……啊……”在一番歇斯底里地痛苦喊叫後,郝小天只能乖乖地服藥,在認真地閱讀藥品說明單,他遵照醫囑,內服藥物後還需要外服的塗抹,脫下褲子用棉棒沾藥在兩胯內側的感染地小心擦拭,還有陰莖的病變區域,一連好幾種藥物,他卻只能靠自己獨自去塗抹,又是委屈又是氣憤,眼角甚至抑制不住落淚,滾滾而下的憋忿,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塗抹。

  “少爺,你的膳食准備好了。”春桃先輕敲房門,然後推門而入,看著屋里狼藉,郝小天正在胯下塗抹藥物只得收斂目光,不想刺激他,將膳食放下,“這些是曉月姐特意交代的營養膳食,忌口的食材我們都沒有用,你可以放心食……”

  話音未落,便覺得被一股力量強拽,赫然是郝小天抓過她的手臂:“春桃,你給我吧……”

  “你、你放開我……”春桃急了,想要掙脫。

  “春桃你忘了嘛,我們以前是做過的。”郝小天想把春桃往床上拽,那股怨火彷佛轉化為欲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個女人壓在身下,干得她連連求饒。

  不救是雞巴染了病麼,怕什麼,你們這些女人怕什麼!

  以前全部一個個嘴里喊著“小天少爺,好爽啊”的呻吟,現在個個在看笑話。

  看個雞巴!

  這麼想看,我就讓你們吃雞巴,我要讓你們看看我郝小天的雞巴還能肏屄,它還能肏屄,肏你們這些女人的騷屄!

  醫院給開了藥,我的病能治,醫生都說不一定要手術,不一定會割……對,不會割,一定不會割!

  龜頭還在抖動,雞巴還能勃起,我還有反應!

  這是想肏屄的渴望,我不是太監!

  我郝小天他媽不是太監,這肯定能治好!

  女人就該乖乖躺下讓我肏,我真的還能肏,你們到底在笑什麼,躲什麼!

  去你媽的,你們這些騷貨!

  征服,我郝小天要征服你們,像老爹一樣,肏得你們服服帖帖,看你們還敢不敢對我!

  懷著怨念和欲望,郝小天渴望進入,但他顯然高估了自己。

  他雖然是個男性,卻終究只有十六歲,身材一向孱弱,以為只是大家遷就他,而現在關乎自身安全,春桃哪里還能忍受,衝著他臉上就是一頓狂抓血撓,疼得郝小天齜牙咧嘴不得不松手,她直接衝著跑向門外。

  “君姐、藍姐。”春桃還是有些後怕,看著門口站在的阿君阿藍,有些委屈落淚,而站在她們面前正是岑筱薇,“筱薇姐……”岑筱薇作為李萱詩的干女兒,在郝家也有專屬房間,雖然被郝江化最親近的那幾個女人排擠,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她反而和大院的保姆丫頭們關系更融洽一些。

  “以後送東西,不要一個人進去,兩人一組,或者三人一組,你們幾個商量一下,看怎麼安排輪班。”岑筱薇冷視著房內的郝小天,“千萬小心別被這條瘋狗給咬上。”

  “岑筱薇!”郝小天不是聾子,房門敞開,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你他媽說誰是瘋狗?!”

  “你不是瘋狗麼?也對,瘋狗再瘋,那根玩意還是好好的,可你就……說不定會被割掉喲。”岑筱薇冷然一笑,看著郝小狗如今的落魄樣,心里便覺得一陣舒爽。

  想想往昔隱忍著侍奉郝江化這條老狗的厭惡和作嘔,她其實更期待郝老狗也會有那麼一天,只是現在確實還不是時候,她還必須查清楚母親的死因疑雲,更重要是不能影響到左京的計劃,雖然不清楚具體內容,但肯定是針對郝家父子,所以暫時當個看客也不錯,至少看著郝小狗這副模樣,其實蠻解氣。

  “岑筱薇,我草你媽!”郝小天氣急敗壞,隨手便將膳食打翻在地,將餐具丟擲過去,力有不逮,在半空便掉落,距離門口還有一大段距離。

  “你嘴巴最好放干淨一點,否則沒你好果子吃。”岑筱薇沉聲道,“你以為你還是郝家少爺,沒有屌的少爺還是少爺麼?那就是太監,連男人都不是!你最好老老實實地服藥,祈禱上帝或者菩薩,保佑你的小玩意能夠不被割。回頭我會找人弄條鎖鏈從外面鎖上,省得你發瘋,我想干爹干媽能體諒我的用心。”

  “還有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處境,你就算能保住小雞雞,郝家的希望也不會是你,你也別再仗著身份欺負春桃她們。”岑筱薇面若冰霜,“別覺得她們是保姆就任你欺負,你已經不行了,干爹還是很生勐的,要是她們有誰懷了干爹的孩子,那郝家又多幾個小少爺。對了,郝家現在還有幾個少爺來著?還有三個,以後可能會更多,你最多只是掛名而已。”

  “滾!你們都給我滾!”郝小天抓起枕頭就丟,岑筱薇的話像一把刀子刺在他胸口,以前他還被夸張是郝家的希望,考重點大學,然後當大官,怎麼轉眼間就成了人人唾棄的存在。

  “東西隨便砸,隨便丟,等你發泄夠了,會有人過來收拾的。”臨走前,岑筱薇冷嘲一聲。

  領著阿藍她們幾個離開,她又不忘再提醒,郝小天現在就是顆毒瘤,至少在他的病治愈前,誰要是被沾染上,那郝家是絕對不會容她待下去。

  這厲害關系,她們幾個人都懂。

  再大的怨念和不甘,郝小天還是懂得認清現實。

  岑筱薇說的沒錯,一個沒有屌的少爺,還是少爺麼?

  郝家又不止一個少爺,那三個還是李萱詩親生的。

  以前得白血病的時候,他至少還是老爹唯一的兒子,而現在,老爹有其他選擇,他還有三個兒子,以後可能更多,而他呢?

  誰在乎?

  只有治好這個病,只要不割掉,自己就還能得到老爹的疼愛,自己還會是郝家的希望。

  可、可是……能治好麼?

  郝小天心里其實沒什麼底氣,但還是給自己一個安慰,當初的白血病不也治好痊愈麼,沒事的,沒事的……

  “小天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公司的會議室里,徐琳首先開口。

  “走一步算一步吧。”李萱詩嘆了口氣,郝江化是不可能不管兒子,只怪郝小天太不懂事,麻煩是一茬接一茬。

  王詩芸也沒說話,她不久前才被郝江化修理了一通,這事也不好多評論。

  吳彤則給三人沏好茶水,有些話在郝家大院還是不好公開談論的,所以在公司會議室碰個頭,何曉月在顧著山莊那邊,就沒讓她過來,等有結果了,再告知她一聲就好。

  “真有這麼嚴重,還需要切掉?”徐琳瞧了眼李萱詩。

  “先用藥物試試看,不過聽柯主任的意思,大概率還是會切,切也不是全切,還能保留一部分。”

  “保留一部分?話是這麼說,切一半和全切有什麼不同,除了留著看,那可是一點指望也沒有。”徐琳感慨道,她丈夫劉鑫偉也是胯下那玩意不行了,好在他只是縫合,而且還是因公受傷,而郝小天那就真真是自己作,只顧著肏屄最終招致苦果。

  “這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李萱詩飲了一口熱茶,“小時候雖然長得丑,至少挺靈氣,長著長著就學壞了,滿腦子都是女人,壞事也是遲早的,就算能留根,郝家也指望不上他。”

  “他不行,你不是還有三個小少爺嗎?慢慢養著就是了。”

  李萱詩默然,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這份心氣再去照顧那幾個小鬼長大,心里一時悵然,抿著嘴唇:“這茶好像有些苦。”

  “良藥苦口,苦茶清心。”吳彤輕聲道,“我倒上有個想法,不知道該不該講。”

  “說吧。”李萱詩道,她這位秘書也是個玲瓏剔透的可人。

  “如果白穎姐能回來……”吳彤只說了半句話,適可而止。

  三個女人一台戲,這戲卻被吳彤的半句話給點破,彼此臉色皆變,她們誰都沒往這上面想,反而是吳彤最先想到。

  這或許就是旁觀者清,反而看得真切。

  王詩芸眼眉微皺,吳彤挑起的這個話題,其實她不太喜歡,不由想到了左京。

  白穎和左京還是法律上的夫妻,正如她和黃俊儒,還還處在婚姻的邊緣,繞不開的郝家,都是橫在彼此心里的那根刺。

  她忽然有些心疼左京,或許源於那些許兩人相談融洽的情誼,又或者是相似處境,盡管彼此的角色不同,吳彤確實撕開了一個口子,但她還是希望李萱詩能夠中止這個話題。

  “穎穎……她是專業的醫護,如果她回來幫忙,對小天的病情倒也有好處,這樣小天也不會太抵觸。”李萱詩想了想,顯然她並不如王詩芸希望那樣。

  “你……真的想把穎穎叫回來?”徐琳微微皺眉,“你有沒有想過,她現在回來,遇到左京怎麼辦?”

  “她想和左京和好,總還是要見面,我問過左京,他也是這個意思。有些話還是要見面說的,我可以幫忙說好話,但還是要他們夫妻自己解決才行。”李萱詩不以為意,“穎穎如果回來,其實對大家都好。”

  白穎回來……真的會好?

  徐琳並不這樣以為,確實白穎和左京遲早是要見面,白穎回來對郝小天也是有幫助的。

  可是,時機不對啊,尤其當左京准備針對郝江化的時候,萱詩如果把白穎叫回來卻是為了郝小天。

  這將是又一次傷害,哪怕左京怨恨白穎,唾棄白穎,但目前還是夫妻,萱詩你這何嘗不是又一次推兒媳到郝家的火坑,而把左京放在火上烤……男人的尊嚴,兒子的尊嚴,你是否半點都不在意?

  李萱詩似乎沒想那麼多,或許是左京營造母子關系緩和的假象,讓她信以為真地覺得理所應當,或許還在奢望合家歡。

  既能母子溫情,又可以郝家和睦,唯獨徐琳和王詩芸心知,左京注定站在郝家的對立面,而幫助郝家的人,恐怕都會成為他的敵人?

  “媽?”李萱詩撥出號碼,沒多久電話被接通,對方微微遲疑,“是不是左京他……”白穎想當然地以為婆婆打電話是為了告知左京的態度。

  “我問過左京,他還是想和你見面說,所以成不成我也不確定。”李萱詩話鋒一轉,“其實打給你,是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小天他……”

  她將郝小天的事情大致給白穎敘述了一邊,電話里白穎不時似有驚嘆,卻始終一言不發。

  “我的意思是,你不妨回來,先看看小天,如果能幫忙最好,當是幫我分擔一些。”李萱詩道,“你放心,老郝那里,我給你保證,他現在絕不會亂來……”

  “媽……你有沒有想過……”白穎沉默半晌,“如果我為了郝小天回來,那左京……他怎麼想我?”

  “左京那里我會去解釋,趁這個機會,你們夫妻和好,這不是皆大歡喜。”李萱詩信誓旦旦,“只有你能幫到小天,老郝肯定不會再纏著你,正好讓他斷了念想,你和左京以後踏踏實實過日子,一家四口和和美美,這樣不好麼?”

  沉默,又是漫長的等待,白穎還是開口。

  “媽,我可以回來,小天我也可以去看……但我不想見他……還有,我不會住在郝家。左京那里,你一定要好好解釋,我真的不想失去他,翔翔和靜靜還小,如果離婚,我真的撐不下的……”

  “明白,媽都明白,放心。”李萱詩寬慰道,和白穎算是達成意見。

  會議的結果,李萱詩發給了何曉月,徐琳和王詩芸心里思緒不寧,一開始提出方桉的吳彤則在三人茶飲後收起茶具,渾然未覺自己的主意,將會再次點燃某人心頭的怒火。

  彼時,正在給我按摩的何曉月手機忽然震動,來了一條微信消息,內容談的便是勸白穎回來,幫忙照看郝小天,何曉月作為生活管家在飲食和衛生上可以和白穎再做交流。

  “我收到了一條消息和白穎有關……”何曉月猶豫後,還是決定說出來。

  她實在不理解,李萱詩為什麼會這樣安排,如果換做是她,她是絕對不會這樣。

  她疼愛自己的孩子,這些年的作為,她都是為了孩子而忍氣吞聲,甚至起身迎合,可是,李萱詩為什麼能這樣心安理得,左京可是她的兒子,但凡她有站在左京的立場去看待這件事,都很難接受,可是她居然還是那樣做了,還把消息發了過來。

  白穎?

  聽到這個名字,我心里隱隱的悸動,伴隨著絲絲的疼痛,面上卻沒有流露,故作輕松:“說說看,什麼內容。”

  何曉月把手機遞過來:“你還是自己看吧。”要她當著我的面,把上面的內容讀出來,她不敢想象我會做什麼。

  接過手機,看著微信上的內容,寥寥幾十字,還不到一百,卻像是滿屏的飛刀,插入我的胸膛。

  我的拳頭不由握緊,我的臉頰肌肉在顫動,我以為我可以忍受,將情感控制的很好。

  我將手機還給何曉月,直起身子,沒有說話,但何曉月已經看到我眼臉的青毅,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我就像是一座巍巍高山,沉默得不說話,但她卻覺得這是一座火山,而且是隨時爆發的火山,情感的積累,早已超出負荷,一直在忍受,但、可以忍受多久?

  何曉月伸手落在我的肩上,想要說些安慰的話,我卻一把將她壓倒,扯開她胸前的紐扣,敞開衣料,露出一件頗為誘惑的胸衣,只是現在我沒有細細欣賞的閒情。

  我像是一頭凶勐的野狼,將她撲倒,狂吻她的唇和玉頸,彷佛下一秒就露出獠牙,狠狠地咬破她的血管,鮮血淋漓,或許是我最初復仇的渴望……積壓的情感,讓我想要變身暴君,釋放我身體的狂躁。

  何曉月原本想要推開我,雖然她沒足夠的力量反抗,可是看到我眼眸的那一刻,她忽然不動,順從我那破壞者的戾氣。

  她只是將手落在我的額發,輕輕地撫摸,像是很多年前,母親落在我頭上的那只手。

  我的瞳孔應該是放大的,我的血管應該噴張的,我甚至感覺我的毛孔都在擴大,我知道我將何曉月壓在身下。

  她也是郝江化的女人之一,我就算拿她當報復對方或者宣泄的替代品,也沒什麼可愧疚的,只是,我彷佛已看不清楚她,我的眼前泛起水霧,視野變得模煳……

  嘀嗒、嘀嗒、嘀嗒……像是暴雨前忽然落下的雨滴,不是綿綿細雨的小雨點,而是如黃豆般大小的淚珠,從眼角滾落,砸在她的面容,化成一朵朵淚花,似有苦澀滑進她的嘴唇。

  誰說男人不會流淚?

  只不過未及傷心處罷了。

  本以為所有的悲傷都在過去一年哭泣完,本以為我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去選擇直面,本以為性格的軟弱和無力已經被塵封在內心的深淵……

  李萱詩,你又一次踐踏了我的尊嚴,你還真是死性不改!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傷我、踐踏我……”

  “到底,我做錯了什麼?!”

  一連數問,卻不會有答桉,我知道身下的女人不是李萱詩,而是何曉月。

  她是另一個人的母親,卻不是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已經死了,是在我的記憶里。

  李萱詩不是我的母親,她只是我仇人的妻子,是我囚徒計劃里的目標,只是……我的心終究還是在顫抖。

  我是一座爆發的火山,如果再抑制我的累積的負面情感,那麼我最終也將自我毀滅。

  我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而她卻提供了這樣的出口,她引導我的進入。

  火山噴涌著滾燙熱流,卻沉浸在海水清涼的深淵,再洶涌的熱浪,也驚不起海面的波浪,只是在情欲的海潮,我彷佛攀過一個個浪頭,浪板劃著海浪,而我不斷的前行,直到一次次勝利的呼喊……

  後背似乎有些抓痛,但我卻沒有理會,除了那海底隧道的穿行,將我滿腔的怨念和熱情,化作數以億計的繁星,在那生命的禁地,留下了我的印跡,我又一次闖入生命的禁區。

  另一個女人的禁區,可是誰又觸及了我的禁區呢?

  在一陣低淺的呻吟和喘息里,我的思緒漸漸滑落……我不是不清楚,我的理智還很清楚,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我有我的痛苦,我想要呐喊,呐喊內心的義憤難平!

  無盡的絕望和悲痛!

  “沒事的,都會過去的。”依稀,有個溫柔地聲音在我耳畔這樣說,而我卻在一番狂躁後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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