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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離去

皇弟為何如此暴躁 徐夢澤 3731 2024-03-05 04:10

  姜將軍緊緊地攥著十公主的手,卻一言不發,只是將十公主的十指攥得生疼。

  這難挨的沉默將一絲一毫的痛楚都放大了十倍,終是讓十公主忍不住出聲:“姜將軍,痛。”

  姜將軍松開收攏的手,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十公主卻錯開了眼神,沒有看見姜將軍痛惜的神色。

  姜將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毓敏,師父剛剛說的話,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是他看著長大的,之前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今天這件事太過震撼復雜,他脫口而出的傷人之語並非他願。

  走過長長的宮苑,他每一步都在後悔自己為何沒能早點察覺十公主向他發出的聲聲求救,以至於讓她泥足深陷,自己才幡然領悟,但大錯早已釀成。

  十公主低聲回道:“不會,姜將軍所說句句是事實。”

  “毓敏,”姜將軍低頭看她的眼睛,“你連一句師父都不肯叫我了嗎?”

  十公主別開臉,心中酸脹難忍,千言萬語在口中卻似被人塞了麻核,無法開口。

  二人站在朱紅的宮牆下相對無話,夏末的風將牆頭的木槿花撲簌簌地吹落。

  半晌姜將軍伸手拾起落在她發上的瓣葉,輕聲道:“走罷,師父帶你去散散心。”

  十公主“嗯”了一聲,抬起的臉上眼眶微紅,她搖了搖頭,將手搭在了姜將軍伸出的手掌,就這樣慢慢走出了這束縛了十公主許久的金牢籠,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公主府。

  臨下車時姜將軍問十公主可要與他一同去北疆,十公主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卻立馬想起沒有詔令公主皇子無故不可出京,而自己與皇帝剛剛決裂,皇帝會放自己出京嗎?

  姜將軍沉吟一聲,掉轉馬頭就要再次進宮請一封旨,被十公主攔住了。

  十公主心道,此番已多連累師父,若是再麻煩他進宮,恐怕第二天大軍無法開拔要生事端。

  原想著皇帝不甘願放走自己,這個夜晚定會過不安穩,沒想到竟是一夜好眠,無人來擾,醒來時十公主竟有些悵然若失,侍女撩起簾子卻道府上來了兩個武將,說是帶著皇帝要緊詔令,請十公主速速接旨。

  匆匆整裝完畢,十公主到前廳一看,來人竟是陳一陳二,陳一臉色黑如木炭,陳二倒是神情自如,也不叫十公主跪下,就展開了手中的聖旨念了起來:“朕惟乾坤德合,內外治成,典禮於斯而備,教化所由以興。今毓敏公主,帝之十皇姊也,崇勛啟秀,克贊恭勤,特封毓敏公主為北疆指使,授紫金節杖,隨軍至塞,視勞慰行,以彰皇恩,欽哉。”

  陳二將聖旨一收,笑著向十公主恭喜道:“陛下說,讓我兄弟二人護送十公主至北疆,待十公主回京時再跟著一同回來。”

  十公主驚訝地接過聖旨,仔仔細細地看著明黃色的聖旨上那一個個陌生又熟悉的字跡,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向陳二發問:“可是姜將軍的大軍辰時就要開拔,現下不過一個時辰了,如何打點得了行裝。”

  陳二恭謹地回道:“這不難,陛下昨晚已囑咐內務府為十公主備下了,十公主只需看看還有什麼要緊的物什要帶上的。”

  十公主凝神思索著,陳二看十公主面有難色,猜測她是舍不下自己的母親王太嬪,勸慰道:“公主不必擔憂,太後與陛下會替十公主關照太嬪的。”

  侍女一聽十公主要去北疆,不免憂心忡忡,心中不願卻又不能抗旨,“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公主要去,就帶上奴婢吧!奴婢放心不下公主!”

  侍女伺候了十公主幾十年,其實早就到了年紀要放出宮嫁人了,但十公主待她之厚實非他人可比。

  這麼多年她也冷眼旁觀了嫁了人的婢女們,從此家長里柴米油鹽錙銖必較,連氣度也是肉眼可見地衰敗下來,遠非昔日在十公主跟前伺候時氣派。

  下藥那件事她出了昏招挨了打,十公主卻仍一力將自己保下了,那位陛下後頭再來公主府時,盯著自己的眼神像是要將自己生吞活剝了,她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雖說今朝十公主若是去了北疆,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且不知前路為何,她還是願意跟著十公主闖一闖的。

  更何況,她虛長了十公主幾歲,心里說句大不敬的,早把十公主當成自己的妹子為她打算思量了,這份情誼自己無法狠心割舍。

  見十公主神色不豫,侍女立馬跪行上前:“我知道公主想說什麼,可是奴婢一定要跟著您,求您了!”

  “好吧。”十公主無奈地答應了,彎腰將侍女扶起,回頭看向陳二,“多帶一個人,可以嗎?”

  一直在一旁黑著一張臉沒有出聲的陳一此時突然發難:“陛下可沒說十公主能帶人。”

  陳二飛快地瞥了自己無禮的兄長一眼,向十公主告罪道:“此事還需陛下做主,若是多帶一人怕是追不上軍士們了。”

  陳一冷冷地“哼”了一聲:“是呢,此次出行公主可要吃苦頭了,這位嬌滴滴的小娘子難不成也要跟著公主吃苦不成?”

  “奴婢不怕!”侍女將十公主攔在身後,“這位將軍,我不知您是何身份、何品階,但就算是聖上,也從未如此和公主說話!”

  陳一被侍女的話一堵,立刻急眉赤眼起來:“得了吧!你們家公主……”話音未落,陳二便急急截住了話頭:“兄長!你逾矩了!”

  “.……別叫我說出好聽的!”陳一見自家弟弟發話了,只能將未出口的惡言收回,丟下一句惡狠狠的呵斥便憤憤不平地轉過身去,不看十公主。

  十公主知道陳一見到了自己刺殺皇帝的事,那件事也確實是自己做錯了,便沒有理會陳一的怨懟,而是繼續對陳二說道:“還望陳二將軍能夠成全毓敏。”

  陳二思忖片刻,答應了:“想來陛下也會答應的,只是不知這位……姑姑,可會騎馬?”

  侍女搖搖頭,十公主捉了她的手道:“我們不乘車駕嗎?”

  “十公主想得也太好了些,哪有什麼車駕!隨軍出使,要跟著大軍哪里有閒工夫給公主搞車駕!”陳一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出言諷刺道,“軍中都是男子,我們只得了令護著十公主,可沒說要護著她。她要是出了什麼事,可別怪到咱們頭上!”

  侍女瑟縮了一下,抬眼去看十公主,見十公主將秀眉擰起,突然從胸腔中生出莫大的勇氣:“奴婢不怕,奴婢從前跟著十公主,也會些許招數的。”

  陳二皺著眉掃了這發著抖的侍女一眼,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那廂陳一卻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就你?真碰上了事還是自求多福吧!”

  十公主剛要開口,侍女便挺身上前:“陳一將軍,我雖不知你是不是叫這個名字,但不是名字里帶著個‘一’,就能一眼將人識清的。”

  “我此番隨公主前去,深知不是享福,也無需任何護著。”侍女的眼睛亮亮的,堅定的話語讓一旁冷眼旁觀的陳二都不免心下一動,“將軍們無需多言,我雖說是個婢女,但也不是沒吃過苦。不會騎馬,但是我可以跟著你們在馬後跑著,這兩條腿生來可不是擺設用的!”

  十公主一把抓住了侍女的胳膊:“說什麼傻話!你不會騎可你主子會啊!我帶著你。”

  陳一梗著個脖子半天沒吐出一句囫圇話,只得訕訕地回嘴:“最好是!”

  陳二連忙上前給自己氣成烏眼雞的兄長打圓場:“我佩服這位姑娘的人品性情,這樣吧,就由我兄長帶著這位姑娘可好?讓公主親自帶著人不合體統。”

  陳一沒有再出言反對,他的這位弟弟雖說年歲比他小,但他向來是極信服他的,自己過於衝動易折,好幾次還是陳二將他從鬼門關撈了回來,於情於理他都沒辦法在陳二面前充老大,擺兄長的譜,只得尋了張椅子自顧自地坐下不吱聲了,等十公主與侍女安排妥帖公主府的事就三匹快馬出發。

  這一等就到了晚上,公主府產業不少,十公主昨日剛回,只得快速地將大事交代了,又封了書信給王府與自己宮里的母親,至於皇帝……她已無話可說,也不知說什麼。

  寫了幾張紙,剛剛落下十二這兩個字,千頭萬緒便涌上心頭,最終化作一聲沉沉的嘆息,消散在這曾激烈痴纏過的書房閨閣之中。

  檢視一番,再無不妥後,十公主、陳二、陳一與侍女三匹快馬便帶著聖旨與使節離了公主府。

  因是夤夜趕路,十公主與侍女都做了男子打扮,一路倒是暢行無阻,只是在城門口被攔了下來。

  來人竟是十公主收買的那個小太監,只見他笑眯眯地領著幾個太監在城門口等著十公主這一群人,身後有個低品階的小太監手里端著個小錦匣,見他們來了便笑迎了上去:“十公主安好。”

  十公主騎在馬上斜覷了他一眼,見他頭上戴著的太監翎已不一樣了,便開口問道:“你升官了?”

  “是,李公公昨日做錯了事,今日不便前來,於是陛下臨時拔了我來給公主送東西。”

  十公主將眼睛眯起:“那可恭喜你了。”

  小太監春風得意,話也不免多了起來:“這還得多謝公主。”

  十公主知道他指的是那枚金釵,其實送給他的時候她無意小太監拿來做何用,到底小太監還是沒忘記那一頓杖責的仇,李望也不算冤,昨日自己在城門還敢讓人拿長槍上前,自己也算借刀殺人報了仇。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想起了之前自己第一次逃出宮時皇帝送的那一份大禮,心下不對皇帝要送的東西報何希望了,示意人上前來遞給自己。

  打開一看,里面只有兩樣東西,一個是他之前贈與自己、自己卻將它忘在了宮中的琉璃簪,另一個是巴掌大小的木雕玩偶,雕得惟妙惟肖,赫然是自己的面容。

  十公主摩挲著這個人偶,仔細端詳下人偶的右肩膀有一塊深色印記,但人偶穿著紅衣,看不出是什麼導致的這深色。

  她不知道皇帝什麼意思,但還是收下了匣子。

  小太監也沒多做阻攔,見她收下了就側身示意十公主可以出城了。

  十公主毫不猶豫地“呿”了一聲,夾緊馬腹就往城外奔去。

  天上星子點點,月光晦澀不明,剛剛驅馬出了城門,不知為何,十公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勒住了韁繩回頭朝高聳的城牆上看去,好似有人站在那處高高遠遠地眺著她。

  那目光太過熱烈,以至於十公主無法忽略。

  但夜色朦朧下怎麼望也望不見是何人,盡力望去而不得,十公主收回了探究的目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也與那個讓自己痛苦糾結、又難以忘卻的人切斷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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