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一輛馬車噠噠踏著馬步,從宮內緩緩駛出。
城門的侍衛們換了一撥,看見有人膽敢坐著馬車從宮內出行,領頭的正要上前盤問,尤禮走在馬車一側,手里的拂塵一掃,冒出了頭。
他輕聲道:“里面坐的是主子,日後會經常坐馬車進出宮,你們看見馬車,別問里面是誰,只管放行便是。”
尤禮親自把馬車送出了宮,才返回宮復命,侍衛們目送出宮遠去的馬車,不免猜測起,馬車內坐的主子,可能是聖上。
“公主,仔細腳下。”
到了公主府,桃夭小心攙扶薛品玉走下了馬車,更深露重,這條路上除了他們這一輛馬車,再無旁人。
薛品玉雙手搓了搓,往手心哈出一口熱氣,往公主府里走去,頂著一雙微紅發腫的眼眸,她說道:“桃夭,明日我們回去。”
“公主,回哪兒去?”桃夭一時沒明白。
“回風雪山明光寺。”
薛品玉認真地說,桃夭聽了,卻是忍不住想笑。
這是痴心妄想呐,還想著回明光寺,冊封為韞國公主的日子與劉子今成親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三,日子都定好了,哪能說走就走。
走了,就是逃婚。
想當初在明光寺,在那小小的山,在那小小的廟都沒有逃掉,如今回到了燕城,住進了聖上賜的公主宅府,還能逃脫得了嗎?
“公主,奴婢已差人燒了一鍋水,你折騰一天了,鬧也鬧了,打也打了,稍後你就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日的事,明日再想。”
有些事,今日想不明白,暫且放下,美美睡一覺,或許到了明日,就能想明白了。
放到明日都想不明白的事,那就放到後日,後後日……
過不去的坎,不一定要邁過去。
邁不過去的坎,繞過去也行。
桃夭伺候薛品玉洗了澡,服侍她上床歇息,將灌好的湯媼塞進被窩時,薛品玉看著桃夭說道:“不回風雪山也行,你想法子,把阿狗接來。”
“公主!”桃夭急得捂住了薛品玉的嘴,搖頭說道,“可不能提這個人的名字了,曉得聖上為啥要讓劉子今當公主的駙馬嗎?還不是因為劉子今是殘廢,配給公主你,一副空殼子罷了,若是讓聖上知道有阿貓阿狗這一號人,公主你遭殃,他也會跟著公主你遭殃。”
薛品玉垂眸。
想阿狗了,回到燕城後,不習慣身邊少了這麼一個人。
桃夭為薛品玉蓋好被子,守著她睡去後,才離開去換班。
廊下小雪飄飛,桃夭沒有來得及換下路途中所穿的毛領長襖,現下稍有空喘息,她就對值夜的宮女們說道:“你們都是跟著公主在風雪山呆過的,如今回來了,聖上對你們的賞賜必定豐厚,可有些不該說的話,千萬別說漏嘴了,一句話錯了,斷送的,不止是你們自己的性命,還可能會殃及到你們家人,知道嗎?”
“知道了,桃夭姑娘。”
“還有。”桃夭摘著領上的毛,“公主自打懷孕,腦子就跟搗爛的漿糊紙似的,你們伺候她時,要時刻注意她的言行,一有不對,要及時給她糾正過來。”
“是。”
桃夭吩咐完這些,心中還是不踏實,但天若是真要塌,誰都沒辦法托著那天不塌,該塌還是會塌。
定好只睡幾時辰,歇一歇勞累的眼,然後伺候薛品玉起床梳洗,可桃夭這一覺,睡到了巳時都未醒,都是靠一個宮女匆匆跑來叫醒她,她才驚覺睡過頭了。
“怎麼早不叫醒我,這時才跑來叫醒我?公主起了嗎?”
桃夭慌里慌張穿衣套鞋,一片混亂,頭上的花沒戴好,都不去整理了。
那負責灑掃的宮女說道:“起了,劉公子知道公主回來了,一早等候在公主府外,痴心要來見公主,公主本不想見他,嫌他是個殘疾,但他一直等著不走,外頭下起了雪,公主覺得他一個殘疾可憐,就召見了他。”
聽宮女說起劉公子,桃夭疑惑這劉公子是誰,可提到殘疾,桃夭就知道了這是誰。
這兩人,在成親前都不能見面,劉子今這麼著急趕來見薛品玉,是不合規矩的,讓聖上知道可不得了。
桃夭加快穿衣速度,趕去分開二人,別留話柄給聖上。
“兩人如今在干嘛?”桃夭問道。
宮女此時來找桃夭,正為此事。
“桃夭姑娘快去看看,公主這會兒,正逼劉公子寫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