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去哪兒,就連睡覺,薛品玉都抱著灰色長毛兔子阿狗,她傳喚小梅枝,想讓小梅枝專門負責照顧兔子阿狗。
小梅枝被尤禮帶領的御林軍抓走時,好幾個太監都看見了,尤禮讓他們把嘴閉嚴實了,於是連桃夭都不知道小梅枝的真實去向。
公主要了兔子,又要小梅枝,兔子尚是一個畜生,不見就不見了,可小梅枝這樣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桃夭沒法向薛品玉交差。
只能撒謊。
“回稟公主,在你昏睡的那幾日,小梅枝嫌山中生活疾苦,連夜逃跑下山了,奴婢已經讓人下山找她了。”
薛品玉因新得了一個比原來還可愛的灰兔子,且這次兔子是圓舒親手送出的,心情沒有那麼苦悶了,但在聽到小梅枝逃跑下山的話後,薛品玉陷入悵然。
“公主放心。”桃夭寬慰道,“奴婢一定會把小梅枝這個死丫頭抓回來。”
薛品玉釋然道:“算了,隨她吧,就讓她下山,去山下找個好人家嫁了,好過在這寺里當宮女。”
“這山中的日子不比宮中,皇兄來了,沒把本宮帶走,這些宮人們看在眼里,想來知道本宮是失寵了,沒有出頭之日,他們跟著本宮在這廟里,也是受苦,你去告訴他們,還有誰要下山的,盡管走就是了,本宮不怪罪。”
薛品玉撫著兔子的耳朵,嘆了一聲氣:“大火若沒有燒毀廂房,本宮還可以給他們下山的人賞賜還鄉的盤纏,可惜現在……”
“奴婢願生死相隨公主,不離不棄。”桃夭跪下來說道。
一聲嘆息又從薛品玉嘴里傳出。
似乎一夜之間,薛品玉就變得經常嘆息了。
薛品玉知道回宮無望了,可她做不到既來之,則安之,她抱著兔子,撇下桃夭,獨自行走在林間,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她平日里就不太走路,每走上個百八十步,她就氣喘吁吁,停下來,靠在樹邊休息一會兒,然後繼續向前走,直到在一條小溪前停下。
她累到徹底走不動了,抱著兔子,席地坐在林間的那條小溪邊。
圓舒端著一盆髒衣服來到這處水源地浣洗時,一眼就看見了薛品玉坐在溪邊的背影,圓舒三步並一步,加快了步伐,等走近後,才聽見薛品玉的委屈啜泣聲。
他有意離遠,在她的上游放下衣服。
聽到動靜,轉頭看見是圓舒,薛品玉抽出在兔子肚子下捂熱的手,用手背揩淨臉上的淚。
她轉過頭,看見圓舒認真地搓洗起衣服。
這和尚,怎麼都不會安慰人?不問自己為什麼哭?
“阿狗。”薛品玉喊道。
圓舒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薛品玉,等著她開口說下一句話。
“本宮忘了,你也叫阿狗。”薛品玉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費勁地舉起吃胖了一圈的灰兔子,“我是在叫它,它也叫阿狗。”
誰會把一只兔,喚作成一只狗?這天底下,大抵只有薛品玉這種怪胎了。
圓舒無奈地擺擺腦袋,搓洗起衣裳,聽見薛品玉自言自語對著兔子,喚它為阿狗。
“阿狗,你知不知,本宮雖然貴為公主,但本宮是父皇所有的子女中,最不受寵的一個。”
“母妃在冷宮誕下我,出生不過五日,我就被抱給了沉昭儀撫養,沉昭儀對我並不盡心,一日吃一頓,我至今還能清晰記起,兩歲多時,我餓到與沉昭儀宮里的小狗搶食,母狗護崽,撲咬在了我身上,若不是皇後駕臨發現,我的這一對眼珠子都會被狗咬下。”
“沉昭儀被賜毒酒而亡,我被養在皇後膝下,後來又去太後宮里住了兩年,太後薨逝後,我被送給了賢妃養,在那里,我第一次見到了我的三皇兄。”
薛品玉撫著兔子毛,看著流動發光的溪水,每當回憶起第一次見薛滿,回憶就像這溪水,閃爍著點點光芒。
第一次見面,薛滿將一整盤的蘿卜糕放到了薛品玉面前,而那盤蘿卜糕是薛品玉長到六歲,第一次吃的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