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青向下方的寺廟望去,看見圓舒從那座佛殿的後門走了出來。
藏青色發舊的僧袍偕風翻飛,圓舒拿起掃帚,鏟起了殿外一處香爐內的香灰,幾只麻雀站在樹枝間,上下歡快跳躍著,一步步試著向圓舒靠近。
見是圓舒,段止青都想為圓舒叫冤,這廟里的和尚,公主招惹最多的人就是圓舒,想來這次又是公主主動先去招惹圓舒,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或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才會被圓舒趕出來。
這和尚能有什麼錯?罪不至於死。
“聖上,佛門淨地,不宜殺戮……”
“所以朕才叫你悄悄給殺了,悄悄殺了的意思就是讓你在寺外殺了他,再在寺外的樹林間就地挖個坑將他埋了,這里樹木高聳,落葉一覆,誰知道這里埋了個人。”
這要是一只雞,段止青倒好辦,刀起刀落。
可這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好人,且還是一個修行之人,住在明光寺的這段時間,承蒙寺里僧人們包容公主,尤以那被公主頻頻找上麻煩的圓舒,最能忍,最大度。
“聖上一介明君,還望聖上明察,繞過圓舒一命,公主是來此思過的,切勿傷了寺內僧人們的性命。”
看段止青為那禿驢說起了情,薛滿舉起打獵用的弓弩,將閃著光的銳利箭頭對准了他。
“這樣說來,朕若不饒他,那朕就是昏君了?”
聽到此話,段止青對著薛滿跪了下來,內心顫巍巍地抖動。
隨行的護衛軍與薛滿帶來的御林軍見氣氛有變,紛紛跪了下來。
箭在弩上,隨時可能會發射。
段止青揖手,高舉過額:“聖上是千古明君,卑職對陛下忠心不二,絕沒有視聖上是昏君。”
那張弓弩對著跪下來的段止青,仍舊沒有移開,林間樹葉嘩嘩作響,一股夾帶沙粒的風吹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假胡子都掉了一半的尤禮。
看見一堆人在薛滿周邊跪了一圈,尤禮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不快,他扯下臉上的假胡子,捏在了手心,走近薛滿:“聖上,借一步說話。”
薛滿沒動,保持著弓弩對准段止青的動作。
“聖上。”尤禮的語氣急了起來。
薛滿不屑:“什麼事?就在這里說。”
尤禮再次看了看跪下來的一圈人,急得臉上的皮都皺了起來。
“稟告聖上,消息來報,太後提前回宮,現正在趕回宮的路上。”
“這麼快?!”
薛滿從不屑轉為了不敢相信,才來風雪山一日,趁著俞飛雁東游去珞城賞牡丹,他偷偷離宮從燕城趕來,行了幾百里的路來見薛品玉,至少可與薛品玉呆上十日,這時俞飛雁提前回宮,不即刻啟程回宮,定會被俞飛雁撞破自己不在宮中,此乃大忌。
站在枝頭上羽毛帶白色的鳥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不料那本是對准段止青的弓弩,一下就對准了那只鳥。
箭穿過鳥,連一聲哀鳴都來不及啼叫,鳥就從樹枝間跌落。
林間其它的鳥兒不知道它們失去了同類,仍在林間四處歡樂鳴叫。
“朕要回宮之事,切勿走漏風聲,若是讓小酒提前知道朕會撇下她,今日你們所有人,一個都活不了。”
“是——”
整齊的聲音下,段止青皺緊了眉頭,才知道薛滿這次來,並不是來接薛品玉回宮。
枉薛品玉還高興地說要回宮了,讓他們打包行李,還說明日就動身回宮了,原來都是水中月,鏡中夢,一場空。
不錯,讓她說准了,明日是要回宮,或是薛滿今日就會急慌慌地往宮里趕了。
但薛滿不會帶她回宮,而是要將她繼續留在這座遠山孤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