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試約在今天兩點後。
冬旭了解過“coclour”的發展情況,但網上並不全。
也問過何雨澤,他說新生培訓時聽這些太枯燥了,沒聽,所以她也只有個模糊的底。
寫字樓距有三個公交站遠。她抹了淡妝,短裙,小提包只裝了紙巾、耳機、鑰匙,還有一盒口香糖。
進入一樓電梯,沒人。
冬旭按下十樓後,掏出手機繼續刷“經理面試應注意什麼”的相關貼,忘乎所以。
後面有人進來了,她也就沒在意。
靜然之間,電梯門闔上。
男性冷香在轎廂蔓延,裹著干燥氣息的香根草的香水味,帶一點煙熏感,淡淡的,以及微苦的咖啡味。
氣味,緩慢地食。
她不經抬頭,眼前是一個男性背影。
黑色長袖襯衫,黑色垂感直筒薄褲,有雍容的淡漠感。
長頸俊美,後脖有一道淺淺疤痕。
他手握著一杯星巴克,手背上,青色的經脈像分支的河流。
似透出一絲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人好高,感覺有188以上。
她眨了下眼。男模特?
T台上那種“老子就是貴”的氣質,的確。
果然大都市俊男多。
低頭垂眼,她繼續看手機了,沒心思,清楚他跟她屬於是只能在電梯里看一眼就過的人。
好巧,兩人都在十樓下,不過她往左,他往右。
冬旭只想先上廁所,照照鏡子,緩解一下面試前的緊張。
干淨的前台擺有兩台電腦,兩個位。
一個人事經理,一個人事小妹,小妹王娟主要負責招待面試和雜事。
她見冬旭走來,給她倒了水,引到休息區的沙發處。
王娟:“副總正在面試別人,稍等一下。”
冬旭坐下,握著杯子:“好,謝謝。”
她慢慢尋看起四周,角落的發財樹綠得發油,正對面牆上,幾排專利證書以及協會認證等。再右邊,是粘在牆面的置物架,幾張白色相框立著。
公司的創業史?
冬旭不禁感到好奇,但看不清,只好站起身離近。
……………………
跟所有人一樣,在逃離命運的路上遇見命運,身不由己的離合。
輕飄飄的目光,觸到第一張上,猛然間她僵了,手腳微顫下有恍然的眩暈感。
怎麼有他?
第一張中他在人群中依舊有點拽、有點傲,是她記憶中高三的樣子,少年氣的乖張與痞性撲面而來。
然而,越往右看,第二張、第三張……他的鋒芒開始收緊,像是被什麼捶了一樣,雖然還年輕,卻已內化了一種穩重的氣質。
像他,又不像他。
她有點認不出了。
看冬旭似看得入迷,好聊的王娟走來解釋:“三年前創始人就是這些,最近才發展起來的。以後進了公司會有新生培訓,公司的發展史和規章制度都會說的。”
冬旭哽了一下,指向照片那人:“這個……”
王娟:“這是副總,叫陸泊。”
冬旭停了一下:“好年輕……”
王娟笑著:“其他人也是,看了照片就只問這個帥哥是誰,這麼年輕,我也覺得他應該去拍戲。”
她又說:“單身,不過是個工作狂,經常加班。在外面我們叫他泊總或副總,在公司或私底下就叫他小泊總,泊哥,陸哥都行。”
隨即,王娟招呼別人去了,走前她說到了會過來叫她。
……………………
冬旭走去了不遠的陽台。
口干舌燥,於是她大口飲完一杯,看向外面。
灰暗的天空微雨蒙蒙,很久沒見下雨,泛潮,雨氣讓車水馬龍濕漉漉的,讓她想起分開前他對望她的那雙眼睛,佯靜、無措、委屈、難以置信,好像也蒙上了一層濕氣。
她伸出手,雨絲涼掌心。
怎麼會這麼巧?想跑,又舍不得好工作。
“叮”——清脆的打火機聲音,突然的。
扭過頭,她才看到側方最里面是一個男人。
他站著,在低頭燃煙,一手在擋風。火光幽幽,泛紅煙頭升起淡霧,從他高聳的鼻尖繞走。
僅從穿著,她認出是電梯那人。她靜了。但這張側臉,她不確定。
雨聲虛渺。
他也靜靜抽煙,夾煙的指尖翹起,幅度優美。
煙在他肺里停下,再從嘴里旋繞出,像是制造一個煙幕,將其他人與他隔開。
煙由濃轉淡,緩緩蕩向雨中,消失。
那張冷淡的俊臉,朦朦朧朧。
淡淡的雨霧籠著。忽然間,他轉過了臉,看向她。
隔著幾米遠,她對上他的目光。那些過去、那些舊情與糾葛,瞬間毫不節制地涌上。
真是他。冬旭認出他了,急忙立即轉頭。
他淡看著,面不改色地又吸了一口,霧出,然後偏回臉。什麼都沒說。
……………………
長大後的陸泊。好陌生。
冬旭心頭一陣復雜,帶點纏綿,帶點欠疚,又帶一些怨。
她騙了他,躲他,還狠心掛他電話。
當時他那麼生氣,這些年對她,恐怕已變成不想搭理的冷漠了。
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
那就冷漠吧,她也會無視。公是公,私是私,她分得清。
冬旭握住水杯,面上淡定從容,保持著沉默。
這是重逢後的一場無聲較量,誰先理誰,誰先輸。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再看她。
等她轉頭看去時,陸泊已不在了,從另一側出口走了。
……………………
待了小段時間,她從陽台出來,剛好碰上王娟。
王娟也正好在找她:“你不用面試了,晚上等通知就好。副總說的。”
冬旭心里頓時一驚。不面試等通知,這不變相死刑嗎?他不是在報復她吧?
得。公報私仇。
冬旭捏皺了紙杯,心想我還不想給你打工呢,下次見,她一定甩頭就走。
下電梯時,她打開招聘軟件,簡歷刷刷刷地投。
……………………
終於等到何雨澤下班。
冬旭與他約好了今晚在附近公園騎自行車鍛煉,直到九點,兩人才笑著擦汗回家。
他固執要先送她,說女孩走夜路不安全。冬旭犟不過他,只好點頭。
小區樓下外面那條小路,擺攤的已經滿了。公路上,何雨澤看見一輛卡宴駛向了地下停車場入口。
直到送到電梯前。
看著電子數字從“-1”上升,她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才談起可能面試不會過的事。
何雨澤:“怎麼了?”
冬旭靜了下:“……我沒表現好。”
看她圓圓的後腦,可愛,何雨澤一下心癢,不由摸上去:“沒事,我幫你找其他好公司。”
那一瞬間,電梯門開了。
三雙目驀然相對。電梯里只有一個人。程錦西裝整潔,拿著公文包靜靜看他們,目光一落,停在了何雨澤的手上。
冬旭愣了下,走進電梯,與何雨澤道別。
電梯停留時間到了,何雨澤也揮手,笑看著兩扇門緩緩闔上,門縫開始變小。
然而,他的笑慢慢僵硬。
他看到里面的男人突然扯過冬旭,手放在她後腦,抓緊了她的頭發。冬旭順著一股力量仰頭,目光對上他越來越近的臉,雙唇快要相碰。
在最後四厘米的門縫中。
他卻突然向電梯外的他瞟來,又輕又壞,眼鏡下發出一種斯文又敗類的警告目光。
何雨澤只能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