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第二節語文課,老師像走動的安眠藥。
冬旭打著瞌睡,頭像個不倒翁,直到一張小紙條的出現讓她稍微清醒。
“晚上來找我——陸泊。”
冬旭慢慢地揉成了團,扔掉。
——他自己說過的,以後別來找他。
第二節課完,程濤便跑來她桌前傳話:“他說這回絕對不會來主動找你。讓你去找他。”
冬旭:“去死。”
程濤跑出教室外,對著走廊上的人喊:“陸泊,她叫你去死。”
第三節課完,程濤又來了。
“他問你是不是真的不來。”
冬旭也不一直都是軟柿子,偶爾脾氣也犟。
“沒空。他怎麼不自己來問?”
後來她又喊住程濤:“跟他說,我還錢的時候會找他的。”
程濤跑出教室外,對著走廊上的人喊:“陸泊,她說你沒長嘴。還說只有還錢的時候她才會找你。”
午休過後,班里突然有群人圍成一團竊竊私語。
後來,消息漸漸傳開,消息爆熱,連安心寫作業的冬旭也不免聽到。
——陸泊跟一高三學長打架,進派出所了。
衝突是因為學長撞了他一下,陸泊叫他道歉。
學長沒道歉,僵持了一會兒,就突然發怒地甩了陸泊一巴掌。
最後陸泊打掉了他四顆牙齒,打折了他的手臂,還叫他跪著滿嘴是血地說了五十遍對不起。
學長家里報警。陸泊找朋友墊付,出了一大筆錢給他家。雙方最後很快以輕傷調解處理。
陸泊:“草包一個。”
朋友:“他入學那會兒中考市里前十,家里挺窮的,後來跟有錢的混了幾學期,性子就變了。”
兩人在街上走著。陸泊掏出一根煙,慢慢吸短。
“你說…”陸泊把煙踩到腳底,低著頭。
“我要是沒錢的話,你會來不?”
朋友僵硬地笑了笑:“怎麼突然問這種話。”
看陸泊噤了聲,朋友便慢慢地又問,平時不是還回去就行了?這次怎麼這麼狠?
他說心情不好。
……………………
晚自習,夜色整個往下壓。
班主任說起一個月後要開運動會,每個班要出節目,然後送年級挑選,最後再送到校里。
他欽點了程錦和王麗君去表演唱歌,也吐出了原因。
“音樂老師說他們倆唱得最好,程錦還會鋼琴。”
教室里,大家瞬間起哄,當然,更深原因其實大家都清楚——他們的外形條件最好。
冬旭也承認,王麗君對得起“班花”名號。
大眼睛小嘴唇,臉型精美的王麗君,冬旭自己也偷偷看上好幾回。
其實,冬旭才是班里唱得最好的人,只是音樂老師從沒點過她的名獨唱,而漂亮的人總會多出一些機會。
……………………
晚自習要上兩節,第一節上到一半,冬旭感到肚子不舒服,舉手去上廁所。
她蹲了很久,腳有點發麻,蹲到本來空蕩的衛生間慢慢走進了兩個人。
聽著腳步聲,冬旭更憋得難受,真的害羞。她的小小願望,就是希望在學校拉屎時旁邊隔間沒有人。
“你真要這麼做啊?”
“嗯。”
冬旭聽出是王麗君和她朋友陳玉珊的聲音。
王麗君:“但我看他跟冬旭走好近啊。”
冬旭抬起了頭,繼續聽著。
陳玉珊:“他倆從小是朋友。但這麼久了都沒在一起,肯定早就沒戲了。”
“我跟你說,我自己就是,有個男性朋友跟我多近多好,害得我都動心了,結果一個暑假回來他就有女朋友了,然後立馬就跟我遠了。真的是,我自己想多,他對我就是朋友照顧,結果我自作多情,還以為他喜歡我。”
“我說真的,冬旭沒你條件好。你那麼漂亮你怕什麼?”
王麗君:“那就表演完後,我請他吃飯,喝點酒,然後就跟他表白。”
陳玉珊:“到時你就打扮得女人一點,你這小蠻腰,不迷死他。”
王麗君:“哈哈,好癢,別亂掐嘛。”
陳玉珊:“你看你這腰扭的…”
王麗君:“萬一他對我沒意思怎麼辦?”
陳玉珊:“不是還有一個月的近水樓台。”
王麗君:“我當然要趁著排練的機會好好勾搭他,但是,還是怕嘛。”
陳玉珊:“那你覺得平時他對你怎麼樣?”
王麗君:“我感覺每次去找程錦問題,他講得挺認真的,基本上講一遍他就不講了,說我要獨立思考,讓我也別太靠他的解法。”
“你說,他是為我好呢,還是他不想跟我待太久?我也沒太注意他跟別的女生講題是什麼樣,下次我…”
她們的聲音越來越遠,隨著腳步聲一同消失。
……………………
下課鈴響了,冬旭腿麻著扶牆出來。
她一路上穿越人群,人聲像蚊子嗡嗡,她腦子里只旋轉著一句:千萬別自作多情。
……………………
晚自習結束了,冬旭將筆袋收進書包,隔著三排,她也聽到了王麗君甜美的聲音。
“程錦,老師讓我們放學後抽時間排練。”
“好。”
冬旭走出教室,抬起眼時,一眼便能望到他們並肩而行前往音樂教室的背影。
王麗君歡快地笑談,程錦偶爾回應。
此時,冬旭說不清自己的情緒。
她想起哪次過年她奶奶分苹果的時候,把最大的一瓣給表弟,把最小的那瓣給自己。明明都得了吃的,卻還感到微微的失落。就是這種情緒。
“原來程錦喜歡這種。”
冬旭的身後,突然有人說話。
她想,程錦喜歡王麗君的話,那就是雙向暗戀了,像童話故事。
冬旭還沒轉身去看,陸泊又彎下腰在她耳旁說。
“你沒跟程錦說過,你的第一次高潮是我弄的吧?”
等她慌張轉身時,他就只有一個背影了。
……………………
沒立即回家,她被榮譽牆吸引了。
第一眼就能看到成績榜的年級第一,程錦真的上鏡。
有時地理距離跟他處太近了,她會忘記地位距離。
偶爾這種時候,才將她拽回冰涼的現實。
小時候看多了地球儀,也以為北極和南極只有巴掌近。
程錦畢業後應該會去國外吧,或者保送。
陸泊倒不清楚。
冬旭想過畢業後他們各自的方向,但想得更多的是會不會因為時間和空間、因為越來越清晰的身份和地位、因為各自的家庭,哪一天,他們將從最好的朋友變成只能互相客套的舊同學。
“小木頭。”
又有人在她身後說話,但她心里猛地一跳,很洶涌地一下。
冬旭忙轉過身:“你不是去排練了嗎?”
程錦:“結束了。”
冬旭:“這麼快?”
程錦只練了一遍,便說家里有門禁先走了。剛出校門便看見站在榮譽牆下的她。
他拿過她的書包背在肩上。“我送你回去吧。”
冬旭沒有動步子。
程錦:“怎麼了?”
……………………
“我自己回去吧。”
冬旭也覺得自己也別太靠程錦了,她需要獨立。
程錦站直了身,目光變得深沉。
他靜靜地、一動不動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