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阮自搬來紫衣巷後,安生過了好幾天,皇帝人雖然沒來看她,但連著幾天,都有宮里送來的新鮮好看的玩意兒。
杏花閣的眉黛、胭脂,時興的鑲嵌了寶石,金玉的朱釵,做工精致的衣裳長裙,小舞姬每天都能收到一些新的東西來豐富她的腰包。
盡管每天都能收到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著人為她准備的釵環首飾,但這些東西與她而言本就不算稀罕,她爹為了討她娘的歡心,不知道送了她娘多少珍貴好看的金鈿步搖,她娘又只有她這麼一個孩子,只要不是壓箱底的東西,幾乎隨她取用。
唯一令她高興的就是這些東西是亓衡派人送來的。
時間一晃就又是好幾天過去了。
膚色雪白的小姑娘午間起來沐浴後,坐在鏡子前,端詳銅鏡里模糊的眉眼,手里捏著一只細細的用來畫眉的筆,在盛裝眉黛的翡翠盒子里不知味的塗抹了兩下,隨後長嘆一口氣,遲遲不知道要給自己描什麼做裝飾。
“小姐嘆什麼氣?”她離開長公主府的時候臨安長公主借此往她身邊塞了幾個伺候的人,名正言順的把喬阮從家里帶來的幾個丫鬟都塞了進來。
身邊伺候她的人都是她娘給她准備的人,絕對不會背叛她。
“小姐嘆什麼氣?”青羅手中握著一縷少女的青絲,細細從頭梳到尾,然後不斷重復,將少女滿頭的青絲都要梳上至少十遍。
這個方法是“夫人”告訴她們的,告訴她們一定要注意保護小姐的美貌,就算小姐忘記了,她們這些伺候的人也要時時刻刻提醒她。
因此喬阮與眠氏一樣,母女二人都擁有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挽起發髻來又濃又細,特別好看。
“七天了!”喬阮黯然低頭,心里埋怨又思念那個說話不算話的男人。
青羅閉言,她知道小姐在做一件與世俗上來說不道德的事情,但她也知道小姐自小嬌氣又怕疼,願意長途奔波來到京城目的就是為了那個男人。
她還知道每次事後她伺候小姐小姐沐浴的時候,小姐雪白的身上全是被男人弄出來的痕跡。
憑心而論,她是討厭別人主動去妾的,但小姐是她自小伺候到大的,情感上又割舍不開。
她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安慰她,自己到底是希望小姐得償所願,還是希望她在那個男人的配合下,使得小姐放棄。
邊關有那麼多愛慕小姐的男子!年紀又合適!
喬阮也不用她安慰,除了間歇插空的思念一下皇帝姑父,她更感興趣的是怎麼打扮自己,京城中的打扮都是時興的,比在邊關中流行的更早、更快,她喜歡讓自己看起來更好看。
沒一會兒,少女便撇去了愁思,對男人的思念讓她此刻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小手從妝奩子底層抽出一面做工精致的小銀鏡,鏡子背後鑲嵌了各色玉石,十分華麗。
這面鏡子的清晰度遠不是黃銅鏡可比,明亮澄澈,連人臉上的小絨毛都能照的清楚。
對著小鏡子,少女先仿照京城里最近流行的“赭面”,在額頭上描了些顏色偏儂麗的花鈿。
後又提起眉筆,在自己細細的眉毛上,為自己描了一對兒鴛鴦眉,她眉毛本就黑濃,只描了淺淺一層。
此眉如皺眉啼哭狀,她又生的白嫩,臉上白淨無暇,不需要敷什麼粉就很漂亮。
小少女只端看鏡子中上好妝的半張臉,便覺得自己已有柔弱可憐之態。
又用杏花閣送來的口脂潤了唇,細筆小心描繪,淺淺一層,呈玉珠狀,最後在腮下薄打了一層桃粉色的胭脂,貼了兩顆珍珠花鈿。
“青羅,我要梳高髻危鬢,插宮里送來的那對兒孔雀雙飛小山釵!還要穿那條空色的齊胸襦裙。”少女似乎是尋找到了樂趣,對著鏡子看個不停。
青羅手腳利落的幫少女收拾好,站在一旁,看少女踮起腳尖在院子里起舞,她跳的是一曲悲傷的舞。
但一開始少女因為妝容滿意而興奮,開始的時候帶了幾分歡快的氣息,與意境不合。
但後面或許想到她喜歡的人也不在身邊陪她,竟越來越附和此曲的意境,跳出幾分高樓怨婦對鏡梳妝,卻郎君不在無人悅己的悲傷。
青羅本在欣賞少女跳舞,畢竟喬阮與她母親跳舞都極為賞心悅目,她琢磨著時候差不多,少女估計會跳地累了,准備給她備些茶水解渴,抬眼的時候又一次看到了駐足欣賞少女起舞的男人。
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眉眼溫和,眸中不乏驚艷的看著場中起舞的少女,他身邊常跟著的一個體型微胖,面白無須的男子對她揮了揮手,青羅並另幾個守在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得到指令悄無聲息退出去。
男人來的時間不湊巧,少女的舞已經進入到尾聲,隨著少女身姿輕靈卻又聲嘶力竭的一跳落定,這一曲怨閨舞便終了。
少女姿勢定格微垂的臉上也滑下推及到自身處境的淚水,危鬢兩側的孔雀金釵交應著抖動。
少女今日上了新妝,臉上微微出了一層薄汗,不僅沒使少女變得狼狽,反而更透出她內里的氣色紅潤。
眉心的儂麗花鈿襯的她膚色更玉白,小臉上新著的鴛鴦眉顯得她楚楚可憐,突出了這曲閨怨的哀切,朱唇不點而赤,粉面桃腮,額頭、眼尾、臉頰的艷色中和了這一份恨怨,使得少女的這一份閨怨不如深閨婦人氣色沉悶如死魚,反而透出了一股明明與恨相違和的朝氣與希望。
她雖怨卻不妄自菲薄,她雖念卻並不沉浸於恨。
毫無疑問,每一次見她跳舞,都讓男人不固定於既有的印象,能讓他再一次為她所驚艷。
上次第二天早上回宮後,亓衡批閱奏折時便想起這個抱著自己撒嬌,埋怨自己不去看她的少女,親自選了東西著人送給她。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直到今天,送到她手上的東西都是他親自選出來的。
“怨朕?”男人長臂攬腰,將撅著小嘴兒不樂意要躲進屋子里的少女拉入自己懷里,一手掐住她的臉,使她不得不抬頭看向他。
“奴不敢!”似乎想要硬氣一把的少女嘴里說著不肯低頭的狠話,眼淚卻不聽話的從她眼角落下。
男人拿她沒辦法,啄了啄少女緋色的眼角,將她流出來的淚珠吞進自己口中咽下,溫熱的唇一點點的在她眼角啄吻,無聲哄她,毫不嫌棄少女臉上抹了胭脂,還夾雜著薄薄的汗。
“好了,不哭了。”男人大手拍了拍少女的背,學起宮中嬤嬤哄孩子時的動作,小心翼翼的,一臉的無奈縱容,甚至伴隨些樂在其中的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