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剛來,就讓朕上吊?
紫禁城,干清宮。
殿外艷陽高照,殿內陰雲密布。
一群群太監,小宮女慌慌張張的忙里忙外,進來進去。
幾位手提藥箱的宮廷御醫戰戰兢兢的立在門口旁側,盡管只是初春時節,但他們已然汗流浹背。
大殿內,舒適寬闊的龍床上,靜靜地躺著一位身著黃色龍袍,面容略顯憔悴的年輕男子,仿佛睡著了一般,任憑周圍幾位絕色的女子呼喚、哭泣。
……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世人常常為表象所迷惑,生生死死,何時盡?活的同時,已經死了,死亡不過是新生的開始,輪回則是下一個生命體的誕生。
此刻,墜落下橋的王克非異常緊張,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只無根的浮萍,在廣闊的水域中蕩來蕩去、隨潑逐流,他努力睜大眼睛,周圍卻是無盡的黑暗,天和地仿佛連成一片,整個世界似乎都成了一張網,若隱若現,卻又觸不可及。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耳邊便傳來了一陣女人嚶嚶的哭泣聲,由遠而近,由弱到強。
“陛下,你這是怎麼了,快醒醒啊,都一天一夜了,你這是要嚇死臣妾啊!嗚、嗚。”
王克非忽然感到頭痛欲裂,渾身酸楚,我這是到哪兒了?應該是投胎了吧,怎麼會有女人的啼哭聲?
他試著睜開了虛弱的雙眼,朦朧中,他看到了一絲亮光,暈黃而柔和。
這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房間內的一切布置古香古色,雕龍刻鳳的床榻、金线紅綢的繡墩、古朴的香爐還在徐徐涌著檀香。
這是哪里啊?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剛要動身,一陣陣劇痛再次襲來,又一次昏睡過去。
“陛下醒了,……哎,陛下,王公公,快傳御醫!”
沉睡中的王克非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人不停的搖晃著,忍不住又一次睜開了雙眼。
一張吹彈可破的美麗小臉頓時印入自己的眼簾。美,太美了,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畫中仙子般,美得讓人心驚,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她身著一件金黃色的鳳袍,順披中分秀發,長及玉臀。
頭上戴著九龍四鳳冠,其上插著一根鑲嵌有雪白珍珠的金簪,長長的衣裙遮住了完美的軀體顯得面龐光潔無瑕,酥胸高高聳起,更顯得高貴優雅,知書達理。
高挺小巧的翹鼻挺立著,修長的睫毛猶如一片森林覆蓋在她潔白的臉蛋上,一雙水汪汪的眸子里盡是復雜神色,有驚喜,有關懷,有擔憂,有惶恐,還有幾分幽怨,雍容華貴中更增添了種難以描述的動人神韻。
在她的後面,也是一位絕色的女子,體態高挑,豐腴有致,膚白如雪,柳眉如畫,圓圓臉蛋兒的人看上去有一點嬰兒肥,十分可愛。
她頭頂盤著高貴的雲鬢,烏黑的秀發盤在腦後,被一根玉釵定住,凸現華美雍容的感覺,一身玫瑰紅的鳳尾宮裝,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襯托得她如初春的嫩芽,清鮮嫵媚,愣是比旁邊的女子們多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味道。
再往後,就是一群小女孩兒了,她們個個眉清目秀,婀娜多姿,年齡都介於二八之間,統一著裝且較為朴素,看起來像是宮女服飾,但無一例外,都漂亮的一塌糊塗。
門外,一名發須鬢白的老御醫蹌蹌踉踉的跑了進來,動作十分狼狽。
俏麗的女子們趕緊讓開位置,讓御醫坐下,御醫動作熟練的抬起王克非的手臂,把了一會兒脈搏,看起來像是大吃一驚,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
他又小心的把王克非的手臂放在床榻之上,用被褥蓋好,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聖上脈搏平穩有力,氣息暢通無阻,聖體已無恙。此真乃大明之福,萬民之幸啊。”
What?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怎麼這麼多穿古裝的人啊?還都怪怪的,是在拍電視劇嗎?怎麼也沒見導演和劇組人員啊,攝像機也沒有。
“咳,咳!”王克非終於把忍不住,弱弱的問了一句:
“這……這是哪兒呀?”
“陛下,這是干清宮,您的寢宮呀!”絕色女子回答道。
陛下?干清宮?不對呀,自己應該趕去投胎,怎麼來這里了?靠,老子不會穿越了吧,還成了皇帝?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王克非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傳來。
靠,是真的,牛頭馬面還真夠意思。
前世中,各種穿越題材的小說,電視劇,幾乎數不勝數,但就算白痴,也知道那都是假的,可如今他真的穿越了,穿越到一個未知的陌生世界。
“快,快拿面鏡子來!”王克非緊張的喊道。
旁邊的宮女不知皇帝要做什麼,急忙取來了面銅鏡。
啊,這是誰,鏡子里的人是誰!
王克非望著銅鏡里的連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痛哭。
“陛下,您怎麼了?”絕色女子問道。
“噢,沒事,我只是有點頭痛,現在好了。”王克非裝模作樣的擠了擠額頭,又問道:“那個…,現在是什麼年份?”
“回陛下,現在是崇禎十七年四月二十四日,農歷三月十八了。”
崇禎十七年,臥槽,不就是1644年嗎?有沒有搞錯啊,而且已經三月十八了,王克非嚇得差一點跳起來。
歷史上,這一年三月十九日,大明朝行將滅亡,崇禎上吊自殺,真正踐行了明朝皇帝“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御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夙願。
看來自己是附身在明末崇禎帝朱由檢身上了,這個倒霉的皇帝,一生可以說充滿了悲劇色彩,盡管他兢兢業業,勤勉勤儉,也終究未能力挽狂瀾,扶起將傾之大廈。
我特麼,這剛來就要死嗎?搞什麼搞,還能有比這更悲催的沒?蒼天啊,大地啊,可惡的牛頭馬面。
剛剛還在夸人家講意氣的王克非,心里頓時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他感到欲哭無淚,稍微定了下神兒,向絕色女子問道:“崇禎十七年,那你是……”
“臣妾周玉鳳呀。陛下,一天一夜了,臣妾好怕,好怕你一直這樣睡下去!還好蒼天顯靈,祖宗保佑,陛下終於醒過來了。”
絕色女子緊張的拍了拍胸口,柔情款款的回答道。
“皇爺,自皇爺昏迷以來,皇後娘娘衣不解帶,茶飯不思,也跟著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一位穿著宮女服飾的女孩也跟著說道。
原來她是皇後,周玉鳳,崇禎的正牌老婆。不,看起來現在是自己的老婆了。
史記中記載:周皇後長的天香國色,身材嬌小,膚色潔白如玉。
古人誠不欺我也。
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周皇後,王克非心里一陣感動,多麼好的妻子啊,不但人長得頂尖漂亮,關鍵是還很善解人意,對比自己前世的媳婦,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皇後,辛苦你了。我……呃,朕沒事了,你快去休息一下吧,諸位愛妃都去休息去吧,朕還要忙公務。”
王克非不敢說太多,說多了容易露餡。
其實,隨著外面局勢的持續惡化,崇禎連日來一直忙於朝政,焦頭爛額,經常審批奏折至深夜,累了困了,就在干清宮小睡,坤寧宮,連同整個後宮,他已多日沒有踏足了。
周皇後擦了擦眼淚,起身道:“臣妾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勸誡陛下,只希望陛下能夠保證龍體,陛下龍體安康,便是天下萬民之福。臣妾告退。”
此時此刻,躺在床榻上的王克非,心情十分復雜。
如今的大明日薄西山,國內矛盾重重,朝不保夕,關外滿清也虎視眈眈,步步緊逼,長達數百年的華夏文明,已開始慢慢走向衰落,曾經萬國來朝的巍巍大明,窘困至此。
他欲哭無淚,這都什麼事兒啊?人家穿越要麼才華橫溢,文治武功,詩詞朗朗上口;要麼天賦異稟,精通制造,能造出長槍大炮,征服世界。
我他媽的會什麼?
論武功,老子不要說學,連架都沒打過;論謀略,也就看過三國演義,三十六計都說不全;論制造,老子槍都沒碰過,啥原理都不懂;
真可謂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手不能提,肩不能挑。
就憑這樣的能耐穿越,還是在末世,連他自己也認為如果拍電視劇的話都活不了兩集,更遑論治國安邦了。
他娘的,前世小說看多了,什麼系統,什麼召喚,都是騙人的,有個毛啊!王克非長嘆一聲,大好的心情煙消雲散,他無奈的捶了一把大腿。
嗯?什麼東西硬邦邦的?
他摸索著掏出來一看,原來是部手機。
王克非頓時非喜出望外,他想起了奈何橋上與牛頭馬面的對話,這倆小子,雖然人看起來不咋地,但說話還是算話。
嗯嗯,這是個好東西啊,以後也許會用得著,他滿懷著心思把手機裝進了兜里。
不是王克非不願意玩兒上一會兒,實在是沒有心情。
大軍壓境,兵臨城下,按照歷史的軌跡,明日就輪到他上吊了,一想到這些,他不禁感到自己脖子涼颼颼的,連菊花都隱隱作痛。
莎士比亞曾經說過: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是默默忍受命運之矢石,還是挺身反抗無涯的苦難,通過斗爭把它們掃除淨盡?
毫無疑問,傻子也會選擇後者,沒人跟生命有仇,想要活命,必須得好好的動動腦子。
王克非試著從床榻上坐起。
一名身著蟒袍,白面無須的老太監趕緊顛顛的小跑著進來,看模樣他四五十歲,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皇爺,您醒了,老奴這就叫人伺候您更衣!”
說罷,老太監朝外面招呼了一聲,兩個容貌秀麗的宮女踱著碎步走了進來,來到近前翩翩施禮:“奴婢伺候皇爺穿衣!”
古代的衣衫穿起來比較繁瑣,尤其這龍袍,龍冠,不得不說小宮女們心靈手巧,幾分鍾後就給自己穿戴整齊。
王克非心想:眼前這個太監,應該就是王承恩了吧,司禮監秉筆太監,歷史上唯一一個陪同崇禎上吊的人。
“那個……王承恩。”,他試著叫了一聲。
老太監一愣,“老奴在,皇爺有何吩咐?”
看這老太監的反應,崇禎皇帝應該不是這樣稱呼他的。
“朕餓了,給朕弄點吃的。”
“奴婢遵旨!奴婢這就讓人去御膳房准備點兒上好的燕窩粥。”老太監看著皇帝的身體確實無恙了,滿臉欣喜的回應道。
不多時,用翡翠的碗盛著一小碗燕窩粥就送到。
小宮女一手端著粥,一手拿著匙子,用嘴巴吹了吹著粥上的熱氣,便往王克非嘴上喂去。
“朕自己來,沒事了,都回了吧。讓朕靜靜。”
王克非還是帶著後世的思維,對於吃喝拉撒都有人服侍,略略有點不習慣。
“那個…,大伴兒,3月18了,闖賊該圍城了,那杜勛還在嗎?”他邊吃,邊試著用崇禎的口氣問道。
“回皇爺,昨日眾臣吵作一團,您始終拿不定主意,加之又在朝堂上昏過去了,那杜勛等候不著就回去了。”王承恩伺候著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原來,歷史上三月十八日,李自成打到彰義門外,派人向城上喊話,趕快投降吧,不投降就攻城。
他派進北京城談判的人便是杜勛,杜勛之前是明廷的尚膳監掌印太監,深得崇禎皇帝的信任。
李自成的條件是:割讓西北一帶給李自成,分國而王。
而且大順軍這一路子上耗費巨大,得讓皇帝出點血,給犒師銀百萬兩。
作為回報,大順軍可為朝廷內遏群寇,外抵遼藩。除此之外,為了安全著想,李自成這個王爺就不用來北京朝覲崇禎了。
這樣的條件,當然很苛刻,但相比直接滅國,怎麼看都更劃算一些。
崇禎也覺得這個條件可以商量,但是,他又覺得堂堂天子接受一個農民的如是條件,極沒有面子。所以,他不好意思說“成交”。
沉默片刻,他將球踢給了站在旁邊的大學士魏藻德,詢問他的意思,希望能得到當朝首輔的同意,自己也好順坡下驢。
魏藻德聽了崇禎的問話,馬上跪下,一言不發,頓首而已。
當然,魏藻德之所以不給崇禎背黑鍋,是他怕,因為歷史經驗告訴他,皇帝生性多疑善變,刻薄寡恩。
在這種時刻,背上如此喪權辱國的黑鍋,將來永世不得翻身,輕者丟官棄爵,重則秋後算賬,身首異處。
崇禎皇帝遲遲等不來想要的結果,頓時氣得掀翻龍椅,血壓升高,暈了過去。誰料,一不小心被著急出手牛頭馬面李代桃僵。
對於這段歷史,王克非還是知道的。
只是現在杜勛走了,相當於與李自成的談判破裂了。夜間,闖賊將攻入北京,19日凌晨,李自成就將進入紫禁城。
然後,就輪到自己殺妻女上吊了。
唉!
這世界,我來了,又要走了嗎?
多麼美麗的皇後,還有貴妃,我連手都沒撈著摸一下,就要去上吊自殺,這他麼也太憋屈了。
再輪回到陰間,牛頭馬面還會認賬不?
這小子們都不講武德,臨走還得踹我一腳。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動起來,哪怕只有百分之零點零一的機會,也要搏上一搏。此刻王克非也沒有了別的想法,先考慮著如何保命吧。
他急忙放下燕窩粥,回顧了一下歷史,閉上眼睛,靜靜地思索起來。
王克非十分清楚,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知道歷史的走向,那麼作為流寇,李自成真的想滅了大明王朝嗎?
答案未必。
他老李曾經說過一句話,“陝,吾之故鄉也。富貴必歸故鄉,即十燕京未足易一西安。”那意思是:還是老家好,十座北京城也趕不上一個西安。
這跟楚霸王項羽的“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同出一轍。
可見,他的理想也就是風風光光、出人頭地,其心里還並沒有非要改朝換代的的堅決意願。
當然,後來之所以滅了明朝,也是一步步迫不得已的結果。
在李自成的心中,崇禎至少是個值得敬佩的好皇帝。
他和皇後都穿著打補丁的衣服,上朝時總小心翼翼怕把打補丁的袖口顯露出來;每天批閱奏折通宵達旦,
徹夜不眠;每頓飯三素一葷,且不喜酒色。
無論用什麼眼光進行看待,崇禎都符合好皇帝的形象。
“君非甚暗,孤立而煬灶恒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李自成不但公開說崇禎還算是個不錯的皇帝,還把明朝即將滅亡的責任推給了所有的官僚士紳,對崇禎報以同情的態度。
後來,即便是俘獲崇禎的三位皇子,也禮遇有加,並封太子為宋王。
可以說,他老李向明廷提出這樣的和談條件,決不是因為他一時心血來潮,而是除了自身固有的軍事壓力以外,也是受封建小生產者的狹隘眼界和沿襲千年的忠君愛國思想所束縛,真心想和皇帝和談。
……
想到這里,王克非不禁內心狂喜:答應,必須答應啊,崇禎傻帽,區區一個西北王算什麼,那還不是皇帝玉璽蓋個章,一道聖旨而已?
你看人家唐玄宗,只要能逃跑活命,哪怕讓手下人殺了他最愛的小美人楊貴妃也在所不惜,丟臉雖然丟臉,但人家唐朝後來還不是延續了百余年?
面子值幾個錢?
一切以大局為重,過分的糾結,真的會貽誤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