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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本命年的騷亂 醉臥紗帳 3104 2024-03-05 06:01

  轉眼到了四月,省行的各項信貸指標都下來了,在這塊盤子里爭食的人都要行動起來了。

  每年到了這時侯,都是我的工作很難做的時侯。

  不是擔心這些貸款指標發不出去,而是各方面打招呼的人太多,有省行的,有本級行的,有下級行的,有領導,也有朋友,僧多粥少啊。

  也許我這人工作過於認真,只要是不合規的貸款,很少從我這兒批出去過。

  就是行領導出面說情,要是風險太大,在我這兒通過的也很少。

  正因如此,行里早就有人想把我從信貸部弄走,可我這人只吃只喝卻不收不嫖,以前的生活作風一直沒問題,是行里女性(不管未婚還是已婚)公認的好老公,別人抓不到我的把柄,沒有上得了台面的理由把我弄下來。

  也有人暗里想了別的法子,可終未能得逞。

  去年有一個縣支行行長包二奶的事給弄了出來(私生女都有三歲多了),縣紀委帶著一幫人進駐,連帶著查出那家支行很多混亂的地方,據悉有數十萬小金庫去向不明,檢察院一個下午就帶走了三個人(其中兩個都包了二奶)。

  這件事在當地影響很大,中行的聲譽一落千丈,省行領導得知此事,震怒異常,省行常務副行長親自帶隊來江都市,實地監督查處情況。

  省行領導在市行開協調會時,要市行一定要派一個得力的人下去,當場就有人把我吹得天花亂墜,說我這人有能力有水平,是那個位置的不二人選,似乎我去了一定能馬上扭轉乾坤再造輝煌。

  省行領導一聽江都市還藏有這等龍虎之人,立馬就准備下指示要派我下去,幸好省行信貸處長陪同下來,會上唱了反調,加上市行一把手劉天明到任不久,對我一直很倚重,不敢把這一攤子放手給別人,結果我還是沒做成那欽差大臣。

  呵呵,明里好聽,是去做行長,是重用,暗里是那些人要把我調離這關鍵部門,免得礙他們的事。

  我的這種工作態度,既來源於我本人一貫的工作作風和工作態度,也與前幾年四大國有銀行清理不良資產有關。

  我剛從城區支行調到分行任信貸部副經理時,正趕上四大國有銀行開始剝離不良資產,也得以讓我了解了很多觸目驚心的內幕。

  前些年四大國有銀行亂七八糟放的貸款,有多少進了個人腰包?

  收不回來了,正在那兒著急怎麼善後呢,呵呵,正好趕上這趟車了,趕緊爭著上報為不良資產,剝離出去了,國家財政買單,這貸款就基本上不用還了。

  幾次剝離不良資產,不知多少人躲在後面竊竊私笑呢。

  記得九三年初陪支行行長去海南時,碰到另一個縣支行副行長,那個行貸給一個公司五千萬到海南炒地皮(後來又增加了兩千萬),這副行長隨那家公司到海南實地監管。

  當時這副行長開著一輛豐田車,一手握方向盤,一手拿手機不斷地打電話(當時的手機可不象現在這般,連大街上討錢的都用著),車旁還坐了個美貌的女秘書,那派頭,令我們行長回來好久都羨慕不已,非得讓我聯系別的公司貸款去炒。

  當時我看了很多報紙上的報道,翻了很多資料,發現局勢有點不對勁了,我們去炒已經太晚了,現在的地產熱太猛了,國家不會放任不管的,只怕馬上就會踩急刹,我們這時候去只會送死。

  在我的極力反對下,我們支行一分錢都沒往南方投。

  不到半年,在朱總理的鐵面之下,各家銀行乖乖地停止向南方輸送資金,炒地皮熱浪很快退潮了。

  事後一清點,整個江都市中行系統明里暗里向海南、廣西北海、廣東惠州投了十幾個億去炒地皮,除了我們那支行,其他的都多多少少投了一些,除了開始投入的部分分了些利潤入了各行的小金庫,最後還有近十個億永遠灑在了南方那些不知啥時侯才會長出錢來的土地上了。

  盡管我們支行沒有一分錢損失,支行行長事後也比其他行的行長過得安穩,可支行的員工並不滿意。

  別的支行盡管有貸款死在南方了,可分回來的錢都入了小金庫,人家的員工年終分錢有的就比我們多一到兩倍,更別提人家支行領導和參與此事的經辦人員另得的好處了。

  到了一九九九年清理不良資產,這些坑進那些土地里(當然還有部分入了個人腰包)的貸款全都做為不良資產清理出去,由國家財政買單了。

  而參與炒地皮的支行呢?

  沒一個人因此受到處分,反因此落了不少實惠。

  兩相比較,我們那支行反而是大虧一場。

  四大國有銀行兩次剝離不良資產,總共剝離出去兩萬多個億,這中間除開原來政策性因素以及地方政府為解國企之危而行政干預的那部分,其他的呢?

  就那樣白白流失了,誰為此負責了?

  當然,不良資產問題一直是中國銀行業的最大問題,並已經成為中國銀行業改革和發展的沉重包袱和障礙,剝離不良資產也是形勢使然。

  我參與剝離工作時,盡管內心很不以為然,而且很多貸款根本不符合剝離要求,但大勢所趨,我也只能隨波逐流了。

  可大量的國有資產一剝了之,除了國家,無人為此負責,總令人心里不是滋味。

  銀行帳面是漂亮了,資本充足率提高了,不良資產比例降低了,可損失的畢竟是國家的錢,這些錢用到老百姓身上,能解決多少問題呀。

  以前的事我管不著了,可在我手上經過的,我就總不願意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當然仍有免不了破例的,有時候市長們請行長去赴鴻門宴,第二天行長就得找我訴苦,我知道他頂不住,也只好睜只眼閉只眼了。

  還好,信貸部經過我這幾年的調整,基本上都是比較認真負責的人了,這也讓我的壓力少了許多。

  話扯遠了,還是回到正題吧。

  這天上午剛上班,朱俊偉(就是前面所說的豬頭)就來我辦公室,丟了一堆材料給我:“老大,這是益民大藥房的貸款申報資料,我和馬濤已經看過幾次了,還去他們那兒核實過材料,報上來的資料基本真實,我覺得可以給他們貸款。他們劉經理想請你去他們那兒考查一下,你先看看這些東西,要是還行的話,是不是什麼時侯有空去他們那兒看看?”

  “行吧,我先看看再說。”

  這益民大藥房(現在的全稱是益民大藥房有限責任公司)是本市第一家開放式的藥房,而且藥價比大醫院便宜了將近一半。

  聽說剛開張時,受到了各方面的壓力,晚上關門後還遭到過幾次砸店的,市區各大醫院也曾准備聯手封殺給益民大藥房供貨的廠家,弄得有廠家要從貨架上把藥撤下來。

  後來不知怎麼讓市電視台和《江都日報》大肆報道了一陣,政府最後也介入了,醫院封殺之事不了了之,各醫院的藥價也降下來了(當然,那些處方藥或外面的藥房不能提供的藥仍是我們想象不到的暴利),老百姓買藥的錢省了不少。

  益民大藥房的老板劉方益和我有一面之緣,同桌吃過飯,瘦瘦的,很精干的一個人,以前是做藥材生意的,可能做了不少假藥生意,據說賺了一兩千萬,後來瞄准市民平價藥品市場,轉行做起了正當的藥品生意,開了兩家藥房,規模都不小。

  中國有很多富豪的第一桶金都不會太干淨,但他們有錢以後,只要是去做正當的實業,一般來說是會很認真地要做大做強的。

  這批老板對銀行來說,應該是很優質的客戶了。

  當然,象顧雛軍、唐氏兄弟之類賺了點錢後就拋棄主業只想靠資本運作一夜做成李嘉誠一般偉業的那就另當別論。

  從上報的材料上看,這益民大藥房的資產竟有三千余萬,而貸款卻只有信用社的兩百萬,真是個不錯的企業,不知為何其他銀行沒搶先下手?

  仔細想想,這益民大藥房是個民營企業,真要是貸了款收不回來,可比不得貸給國有企業,沒人敢擔這個擔子。

  其實江都市的國企,除了煙廠酒廠電廠水廠,還有哪類企業值得銀行貸款的?

  我以前就覺得益民大藥房是個優質客戶,尤其是見了劉方益這個人以後,盡管只是一面之交,卻讓人覺得此人不浮夸,不擺闊,是個干實事的人。

  在對某個項目是否給予貸款上我把握不定的時侯,我都要接觸這個單位的一把手,通過當面了解單位的一把手來決定是否貸款。

  盡管這中間不免攙雜著個人好惡,但在目前對企業信息了解的渠道還很狹窄的現狀下,也很難有更好的辦法了。

  既然城區支行已經報上來了,我也正好去探探這個劉方益的大本營。

  “豬頭,跟益民大藥房那邊聯系一下,干脆就今天下午去吧。你陪我去。”我給小朱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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