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隨著天氣漸增的悶熱機械地流淌著,江都市中行的工作仍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半年即將過去,信貸計劃已超額完成任務,據行務會上計財部經理介紹的情況分析,上半年的財務計劃也能超額完成,真是皆大歡喜啊。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天是周一,上班不久就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城區支行保衛部員工薛成仁帶著從儲蓄所收上來的八十萬現金逃跑了。
這薛成仁比我大三歲,自部隊轉業後一直在城區支行工作,說起來也是我的老部下。
以前我在城區支行當副行長時,他與我的私交一直不錯,曾數次要求到我分管的信貸部工作,可他文化水平低了點,連基本的財務報表都看不懂,從事信貸工作肯定不行,我也就沒敢讓他去信貸部瞎攪和。
後來城區支行提他作了保衛科長,到信貸部的事兒就沒再提起了。
薛成仁當了保衛科長後,工作干得很不錯,分行以及公共安全專家局的安全保衛檢查從沒出過事,在分行的保衛干部比武中城區支行常常是第一名。
只是他有一個毛病,就是喜歡打牌,且打得很大,有時上班也打,我提醒他幾次後,上班倒是沒打過了,不過下班後尤其是周末打牌的習慣一直沒能改過來,鑒於他家經濟狀況不錯,一家三口還住著棟小洋樓,加上打牌並未影響工作,所以我一直沒有多勸他。
李中仁上任後,薛成仁和李中仁斗了幾次嘴,李中仁一氣之下將他的科長職務給撤了,成了保衛科的一名普通員工。
這個周日城區支行保衛科由薛成仁與另一個員工值班,中午時分一個儲蓄所來電話說有八十萬現金要上繳,電話是薛成仁接的,當時值班司機與另一個值班員工回家吃飯去了,薛成仁便開單後一個人趕到儲蓄所提現金,儲蓄所的員工當時很忙,也就沒注意外面有沒有司機同行,只是將現金交給了薛成仁。
周一上班前,保衛科見薛成仁沒來給儲蓄所送錢箱,便打他手機聯系,手機卻關機了,給他家打電話,他老婆說薛成仁昨晚沒回家(薛成仁打牌常常通宵不歸),那個儲蓄所便說起頭一天薛成仁還提了八十萬現金的事,個人銀行部趕緊核對,發現薛成仁沒把那八十萬現金入庫。
這一下把李中仁給嚇得不輕,趕緊給劉天明報告。
劉天明正在與幾個行級領導召開周一的行長辦公例會,一聽了李中仁的匯報,立即停止其他議題,緊急商量對策。
商量來商量去,決定:一、由負責保衛工作的丁書記給省行匯報;二、分行保衛部立即向市公共安全專家局報案;三、城區支行及其他支行立即清查現金與帳務。
發生這麼大的事,省行領導們坐不住了,分管副行長帶著省行保衛部、個人銀行部經理們中午就趕到了市分行,在食堂吃了頓便飯就聽取市行的匯報,對分行的處理意見表示首肯,並決定與江都分行有關部門聯合對城區支行進行調查。
市公共安全專家局的行動倒是很快,上午報案,下午一上班經偵支隊的人就來行里調查案情了。
經過對薛成仁家人的問話及對薛成仁手機通信情況的調查,下班前市公共安全專家局就給市分行通報了大致情況:1、薛成仁頭天晚上給家里打過電話,說是打牌不回家了,而那時現金還處於薛成仁的控制之下,可以排除遇害的可能性;2、薛成仁在茶樓認識了一個叫小麗的女孩子,兩人一直偷偷地同居,昨天下午薛成仁與小麗通過電話,今天小麗的手機一直關機,人也找不到了。
據此分析,薛成仁與小麗很可能一同潛逃了。
市公共安全專家局決定,立即成立專案小組,並上報省公共安全專家廳,由省公共安全專家廳提請公共安全專家部向全國發布通緝令,通緝薛成仁。
據此,市公共安全專家局要求江都中行提供五萬元首期辦案經費。
晚上剛吃完飯,劉天明叫我到他家里去一趟,我趕到他家里一看,呵,他正自酌自飲喝著五糧液呢,那五糧液酒瓶已下去差不多一半了。
我明白劉天明的心情。
今年上半年江都市分行各項業務開展得有聲有色,任務完成的進度在市級分行系統中獨占鰲頭,劉天明本來可以昂首挺胸大大地出一番風頭,誰知飛來橫禍,讓他提前出了個大大的風頭,安全問題上的一票否決足以讓他的心血付諸東流。
我倒了一杯酒與劉天明碰了一下,便開始勸慰他:“老板,別擔心,事兒出了也沒辦法,誰也料不到會有這種事發生啊。”
“我也明白,可心里總是煩啊。本來今年的工作順風順水的,薛成仁這王八蛋來這一著,省行、公共安全專家的介入,打亂了我的工作部署。媽的李中仁怎麼搞的,安全上出了這麼大的問題,老子看他怎麼收場。”
“老板,這保衛工作不屬您管,與您的直接責任不太大。”
“唉,我現在哪想我自己的責任問題。發生這麼大的事,江都分行的工作受的影響大呀,不說別的,光這公共安全專家就趁火打劫了,一張口就是五萬辦案經費,還是首期,他娘的見銀行的錢好拿呢,可你不答應又不行,我這心里都疼啊。”
劉天明的話倒讓我有點感動了。
“老板,這個您就別操太多的心了,到時侯讓他們拿發票來,反正能進費用。”
與劉天明聊一陣喝一陣,出來時已是九點多了。見外面天氣涼爽,我就從江邊大堤上往家里走去。
半路上手機響了,我一看,竟是薛成仁的手機號碼!
“陳行長,我是薛成仁。你一個人嗎?”薛成仁對我一直是老稱呼,只是這會兒在電話里說話的口氣急急的,透出陣陣不安。
“哎,老薛,你在哪兒?你怎麼搞這種事呀,你差錢用給我說一聲,我還不幫你?你這麼做,害了你自己也害了大家呢,媽的你老大不小的人了還這麼糊塗。”
“我知道,陳行長。我不差錢用,我就是不服李中仁那王八蛋,他憑什麼撤了我?我又沒犯什麼大錯,不就是和他吵過幾次嘛。他在行里還老講你的壞話,向省行告你狀的那人八成就是他,他還想當市行副行長?哼,老子讓他連支行行長都干不成。讓老子日子不好過,老子也讓他難受。”
“老薛,你別這樣。你在哪兒?我去接你回來,一切都好說,別想不通啊你。”
“陳行長,你就別管了,我都想好了,回來是不可能的了。這次給你打電話,也許是咱哥倆最後一次通話了,以後我再也不會打電話回來了。江都中行我就覺得你夠意思,值得我留戀,其他的,哼。”
“老薛,你一走,小孩怎麼辦?你總得為他想想吧。你回來,咱哥倆日子還長著呢。”
“唉~~~~~”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長嘆,然後就是嘟嘟的叫聲。
我趕忙回撥過去,薛成仁已經關了手機。
回到家里,把發生的事兒給阿瓊說了一下。
“這個老薛,沒事給你打電話干什麼,還拿他的手機打,這不害了你嘛。”阿瓊聽說薛成仁給我打了電話,立即抱怨起來。
“他打電話來只是向我訴訴苦,怎麼是害了我?”
“你想想,公共安全專家的立案了,他那手機早就被監控了,今天的電話公共安全專家肯定會知道,盡管你沒說什麼,可人家公共安全專家的不這麼想。你等著吧,明天公共安全專家的就會找你。”
“那,他要打來我也沒辦法。”
“我看,你還是快給劉行長打個電話把這事兒說一下,這樣可以表明你與老薛的事兒沒有關系,公共安全專家的真找你你也有話說啊。”
盡管心有疑惑,我還是給劉天明打電話說了一下情況,劉天明聽了,照例是問侯了薛成仁已過世的老娘一陣,然後只是長嘆不已,我從那長嘆聲中聽出了劉天明深深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