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禽獸
父親在恰如其分的時候打來了電話,Caesar起身去了一旁接電話。
陳斯絨慌亂的心在Caesar回來之後落下。
他說,他父親今天見到了離婚多年的母親,情緒有些激動所以他不得不去接這個電話。
陳斯絨對Caesar的家庭背景早有耳聞,知道他母親在生下他不久後就出軌、離開了家庭。
而眼下,Caesar說他母親回來了,所以他父親情緒激動。
怪不得,怪不得會在剛剛工作的時候走神,一定是想到自己的母親。
陳斯絨心頭涌出酸澀。
即使Caesar無論如何從外表來看都是無懈可擊、強大無比的“六邊形戰士”,但她相信,再堅硬的外殼之下,他跳動的心髒一定也是柔軟的。
陳斯絨從小父母雙全,還有兄弟姐妹,雖說家庭條件並不好,但是至少爸爸媽媽是在身邊的。
從小就不和母親一起生活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陳斯絨不得而知。
但是她心里生出無聲的憐憫。
她知道,她這種情緒由來的可笑。Caesar根本不需要她的憐憫,他坐擁千億家產,要憐憫也是Caesar憐憫她。
但是有些情緒的產生並不由這些外界條件、客觀因素所控制。會因為這樣的事而產生對另一個人的憐愛也是陳斯絨無法控制的。
這就是陳斯絨。
主人說過的,心髒柔軟的陳斯絨。
Caesar簡單解釋完這個電話必須要接的理由後,陳斯絨點了點頭:“沒關系的,我能理解。”
Caesar請陳斯絨繼續把文稿說完,他這次不會再走神。
陳斯絨於是把采訪文稿順利對完。
完成工作之後,已是將近夜里十二點,酒店不在機場附近,Caesar給出陳斯絨選擇,他開司機留在機場停車場的汽車一起帶陳斯絨回酒店,或者陳斯絨打車回酒店,車費會報銷。
陳斯絨笑笑,說還是你載我回去吧。
Caesar對陳斯絨說謝謝,陳斯絨又笑了笑。
她知道他為什麼說謝謝,他也知道她願意搭乘代表了什麼。
那一頁烏龍事件至此真正地被兩人翻頁,變成過去,不再成為陳斯絨和Caesar之間的絆腳石。
他是她認可的上司,她是他尊重的下屬。
各司其職,各行其是,便也不必要再有那些避嫌。
陳斯絨心里感到格外的通暢,她跟在Caesar的身後走去了停車場,坦然地坐在副駕。
車里的氛圍很好,Caesar開了電台音樂充當背景音,聲音不大,但是足以填充空白。
他偶爾問幾句工作上的事,陳斯絨也樂意回答。其他的私人話題,Caesar絕不會踏足。
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顯得輕松而愉快,Caesar在酒店門口將陳斯絨放下,自己開去樓下停車場。
抵達酒店時已是凌晨,陳斯絨迅速洗漱結束後,也快到兩點。她定下鬧鍾,很快就倒頭睡了過去。
…………
第二天的活動主要在卡丁車俱樂部舉行。
上午是參觀俱樂部,以及雙方主要人員見面。下午的行程是參觀俱樂部在南部鄉下的賽道。屆時會有年輕的卡丁車車手進行表演賽。
上午的行程因准備充分,陳斯絨並不擔心。雙方主要人員會面,她只需要坐在後面聽著即可。
南部鄉下有些寒冷,大家多穿著稍厚的外套。
但是Caesar還是只穿著標准的西裝三件套,人群當中顯得格外挺拔顯眼。
不少卡丁車俱樂部的員工想和Caesar拍照留念,Caesar也都耐心地一一答應。
陳斯絨自然而然地成為“攝像師”,接過不同人的手機,為他們一一拍上合照。整個過程輕松友好,陳斯絨也不覺得麻煩。
中午午餐在卡丁車俱樂部老板的農莊里進行,陳斯絨跟著沾光,還觀看了農場里養著的各種馬匹。
Caesar和俱樂部老板各挑選了一匹,在農莊里騎了一會。
陳斯絨用手機拍下了一張照片。
那天天氣格外晴朗,蔚藍的天空之下是一片遼闊看不見邊際的農場。
Caesar和俱樂部的老板,兩人各騎一匹成年駿馬。
Caesar腰背挺直,微微繃緊的西褲之下,雙腳踩著馬鐙。手臂自然地舒展,熟練地拉著韁繩在馬背上騎行。
陳斯絨拍下了數張照片,准備匯總到活動結束之後,由Caesar決定是否將這張照片也發送到車隊主頁上。
一些美好的照片,適合為車隊的Manager打造出優良的網絡形象。
下午,一行人來到卡丁車賽道。年輕的車手早早就已經在等待,查理和塞斯一出現,就成為所有人的目光中心。
Caesar則和其他人一起坐入觀眾席等待觀看。
陳斯絨的心情極為雀躍,雖然溫度有些低,但是今天陽光很好。
她坐在James的旁邊,仰面閉著眼睛,感受陽光的撫摸。
一旁的James用肩膀推推她:“吃不吃冰激凌?”
陳斯絨睜開眼,四處搜尋:“哪里?”
James目光瞥瞥賽道外面,“我剛剛來的時候看見外面有賣,去不去?比賽還有十分鍾才開始。”
陳斯絨摸摸自己凍得有些冰涼的鼻頭,擲地有聲:“去!”
兩人隨後從觀眾席往外走。
助理正在和Caesar匯報日本那邊發動機合作的進度,James和陳斯絨從他們的身邊走過。
助理:“五月底他們有意向來意大利談談合作。”
Caesar點了點頭,問:“你知道James他們是去哪里嗎?”
助理這才去看James的位置,那里已空空如也。
觀看比賽不是什麼嚴肅的活動,所以大家也都比較隨意。
“去上廁所吧。”助理說。
“James和Grace?”
“各上各的?”
Caesar沉默了一秒。
“先這樣吧,接下來的安排晚上再討論。”
“好。”助理收了電腦,坐去了一邊。
但他也觀察著James那邊的動向。
很快,James和Grace就重新返回了觀眾席。他們兩人還是從Caesar旁邊的過道路過。
助理小聲道:“原來是去買冰激凌了。”
Caesar應了一聲,沒再說更多。
他坐的位置靠前,因此並不能將陳斯絨的動向盡收眼底。
克制住轉頭的衝動並非是一件易事,尤其是在聽見陳斯絨和James說話、輕笑的時候。
觀眾席空闊極了,她說話的聲音傳來得斷斷續續。像是掛在飛檐之上的細小銀鈴,他知道它在響,但是他聽不見具體的聲音。
他們在聊什麼?
今天心情很好的樣子。
隨後,空中傳來低沉的飛機的聲響。
這附近偶爾會有私人飛機起飛和降落。
一架私人飛機的出現絕非是足以引起Caesar抬頭去仰望的理由,但是此刻,Caesar找不到任何比這更好的理由回頭。
遼遠的天空之下,一架白色的私人飛機在空中緩慢飛過。
Caesar的目光在瞬間落至觀眾席的稍後方。
裹著黑色大衣、幾乎要瑟瑟發抖的陳斯絨,正津津有味地、眼角帶笑地舔著她手里的冰激凌。
她的嘴唇被凍得微微發紅,乳白色的冰激凌融化在她的嘴唇之上,變成一層半透明的白色薄膜,幾欲往下流淌。
陽光照耀下,柔軟發紅的唇瓣顯得愈發濕漉漉,她紅色的舌尖從唇瓣中伸出,一次又一次地將乳白色的冰激凌勾進口中、輕抿而後吞咽。
Caesar強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他想,父親或許說得沒錯。
他從前不覺得自己和母親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母親為了新的愛人可以不管不顧地拋棄自己和父親,而自己除去從前的兩任女友之外,已有十年的空窗期。
母親的情感豐沛、衝動、熱烈且不顧後果。而他的第二任女友說,從他的身上看不見“完全的、不顧一切的愛”,他總是顯得太過冷靜、從容。
生理欲望對於Caesar來說,從來都是一件極為容易控制的事情。只要規律地加以疏導,就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直到他遇見陳斯絨。
Caesar想,就剛剛他腦海里一閃而過的畫面, 用“禽獸”這兩個字來形容他,已算是一種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