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原本的妖族
妖後的房內,慕韶華昏昏沉沉地持續渡讓真氣護持權妃的每一寸經脈,妖後站在她面前,雙手延伸出無數比針還細數十倍的真氣凝絲,一道道都在權妃體內替她穿針引线,修復破碎的經脈。
這是一個漫長又枯燥的活,有生命之源的護持,妖後的容錯率十分大,無須聚精會神的她,看著昏昏欲睡的慕韶華顯得有些心疼。
盡管嗜血者的真氣近乎無限,但精神卻不是,嗜血者的恢復能力無法修復疲憊的神魂,慕韶華神魂並不比其他人強,這幾天下來已經快要榨干他所有心神,如今只憑意志力在支撐。
原本第一天兩人還能一邊閒話家常一邊替權妃治療,但從第二天午後慕韶華開始說不出話,等到夜色降臨時只能封閉五竅,全神專注在護持經脈上。
治療還剩一天,妖後頓覺時間漫長,讓她不由想起兩天前與陰陽師的開誠布公。
“30年後的未來,你不准去。”
此話一出,妖後瞬間沉下臉來問道:“你什麼意思?”看著翻臉比翻書快的妖後,陰陽師毫不畏懼地揚起下巴姿態輕松的坐在床沿。
“我才要問你是什麼意思?”面對妖後裝傻的言論,陰陽師毫不留情地戳破:“我既然也看了慕韶華的預知,難道還猜不出你們手上有五大神器?”
“就算神器在我們手上,又與你何干?”
“妖後,明人不說暗話,你在西佛國想替我戴上的東西難道不是銳感之纓?”在西佛國那段激情的尾端,她曾用余光看見妖後拿出這個發圈想要戴在她頭上,陰陽師當然不認為這是所謂大房要給小妾的禮物,但也摸不透這區區一個發圈能有什麼用處,直到在慕韶華記憶中看見那所謂的五大神器。
當她看見能佩戴在頭上,並會極大程度增強使用者五感的銳感之纓時陰陽師瞬間了然,在西佛國妖後一挑眾人時她便見過妖後配戴了,只不過當時並不曉得用途,如今一看,她如何能不明白當時妖後的心思。
慕韶華身負生命之源,盡管他自己無法控制,但這股力量卻會從他的陽精泄出,這對修行之人乃大補之物,這種人在武林中只要曝光,莫說是眾人追求成為伴侶了,直接抓去做鼎爐或押寨人夫都是可能的。
身為老江湖的陰陽師自然也不排斥這樣的事情,更別說靈魂上已經烙下慕韶華的印記,是已當妖後把慕韶華的陽精抹入她嘴里時,陰陽師毫不反抗。
可這種行為講究的是一個互相,她陰陽師好歹也是邪能境之主,曾經力壓策謀略、鬼隱等武林梟雄的狠角色,講求平等對待已經是看得起對方了,妖後卻想利用銳感之纓去進一步控制她?
如同當初妖後不願意被快感所淹沒成為慕韶華的傀儡一樣,陰陽師同樣不願意。
是以當她發現這件事時差點就想出手襲殺妖後,但卻有件事讓陰陽師停手。
為何妖後不這麼做?
以陰陽師對妖後的理解,妖後是個過分激進去把握眼前所有利益的一名梟雄,只要控制住她,邪能境也不過是勾勾手指就能納入麾下的組織。
那到底是為什麼,有什麼事情讓妖後顧忌,讓她失了原則與往常的作風?
當看見妖後憂心重重地看著腦袋被小活佛按住腦袋的慕韶華時,她明白了,心中怒意也消了大半,若說妖後已經出手,陰陽師勢必不會原諒她,但她住手了,那表示還有余地。
而此時此刻,陰陽師就要探探,慕韶華在她心中的分量!
妖後粉唇張了張,想說的話沒說出口,又咬住下唇片刻,才勉力擠出一句:“是。”
“哼。”陰陽師得意地輕笑,實則心理抹了一把冷汗,她算是詐出了真相,雖然一切都猜的八九不離十,但陰陽師也怕妖後真的翻臉不認人硬是上來把她給強了。
若說在幾天之前,陰陽師還有把握與妖後對陣不落下風甚至略勝一籌,但自從知道妖後拿了三分之一的邪兵衛後,她便沒了這份底氣。
如今妖後態度放軟,反倒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台階,陰陽師蔥指輕拂,一張精致的茶幾與一雙木椅出現在兩人之間,陰陽師熟練地替妖後倒杯酒,也替自己滿上。
“我們不必成為敵人。”
見妖後上座,陰陽師繼續說道:“這次看了慕韶華的記憶,不僅讓我得到神功如意法,還讓我發現那名可恨的人形師之行蹤,更重要的……”陰陽師指著妖後:“那東西,是銳感之纓對吧?能讓我瞧瞧嗎?”妖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將發圈拿出來放在桌上,陰陽師拿起來端詳,果然看見發圈上兩塊金屬質感的裝飾品有銳感之纓的圖騰。
“你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將它毀掉再重新加工,還是有其他原因破壞了它?”
“與你無關。”妖後閉上眼睛不去看她,似是想起差點被快感逼瘋的回憶,雙頰微微發紅。
“也無所謂了,”陰陽師笑了笑,大氣地將發圈推回去:“我想知道,讓你沒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邪能境的江山與陰陽師的實力,我還是有點自信的。”
“我也很想這麼做。”妖後嘆氣。
“那是為何,難道慕韶華會阻止你?”
妖後聞言苦笑道:“他若願意阻止,那我倒輕松……”這反應讓陰陽師好奇了,難道是她誤會了,實際上不對自己動手是妖後本人的想法?
見陰陽師不解,妖後反倒笑了出來。
“你既然常偷窺我倆,難道還不明白他是什麼樣的人?那天三名少年高手加入妖刀界的事情你也曉得吧?”陰陽師點頭,但相關的細節兩人卻沒讓她參與。
“關於邪尊道的事情,的確是慕郎所預知的一部份,原本該是我去取得這個勢力,但在這背後會受到另一股神秘勢力-天閻魔城的影響,所以慕郎並不希望我去接觸,他也告訴我那可能有未知的危險。”
“但你並未聽,反而派權妃過去,這倒是一點女人小心計。”陰陽師的評語讓妖後笑了。
“我本想著偷偷進行,卻沒想到碰上另一個預料之外的人物……導致權妃重傷,而事情也已非常難看的模樣與時機出現。”
“他責怪你了?”
妖後搖搖頭。
“他若願意這樣就好了,偏偏慕郎什麼都不說,反而安慰我沒事的,一切有他在,會盡力幫我解決。”
“……”
“等、你等一下,這茶我沒喝呢,你收起來做什麼?”妖後按住陰陽師收茶具的手。
“突然覺得沒胃口了,滿嘴狗糧,我呸。”
“我這不是在解釋給你聽嗎?很快你就懂了。”
“好……我倒想知道你想讓我懂什麼。”陰陽師略帶不爽的雙手抱胸。
“取五大神器的時候也是,封印開啟的瞬間,我從背後打著殺死他的決心偷襲,沒想到他身負致命傷,看著我准備進去結界取神器時,仍是一臉關心的對我說,要我千萬小心。”
“妖。後!”
見陰陽師真的要生氣了,妖後吐吐舌頭,不再灑狗糧。
“我的意思是,慕郎的個性會包容我的作為,替我收拾善後,盡管他會受傷會難過也一樣,”妖後苦笑著搖搖頭:“所以我反而不能讓自己為所欲為,如這次差點壞了大事,而關於你的事情,自然也是我揣摩著他不希望我這麼做。”
“難道我也在他的計畫之中?”陰陽師皺眉問。
“我不知道,但一開始找上你的確是慕郎決定的,當時江湖上根本沒人知道你沒死。”這話讓陰陽師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作為一個野心家、陰謀家,怕的從來不是明面上的挑戰,而是暗地里的算計,而那種看不出目的算計更是可怕,慕韶華的形象突然在陰陽師心中高大起來。
她開始飛快回想兩人之間的交集和對談,包含彼此之間影響的事件……難道,我漏了什麼細節?
見陰陽師沉臉苦思的模樣,配上那蘿莉外表,像極了被回家作業所苦的小女孩,妖後忍不住會心一笑,她明白陰陽師在想什麼,那些心鏡她也經歷過,只不過後來才發現……慕韶華這人膚淺的很,哪有什麼陰謀算計,純粹饞人家身子和心。
“你們到底想對我做什麼?”陰陽師面露不善。
“你猜。”
“妖後……我是認真的,我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如果你不說,那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
“好,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妖後微笑道:“慕郎饞你身子。”陰陽師雙目圓睜。
“你可知在西佛國那次,慕郎他……”
“好了、夠了,快停下!”
“怎麼了?平時你不是很喜歡挑逗他嗎?怎麼告訴你他真的饞你,反而……”妖後嘲笑道。
陰陽師心想,這能一樣嗎?
她會這樣挑逗慕韶華,是因為她知道慕韶華不會還手啊,如今知道人家其實早就想把她就地正法,那還能這麼玩嗎?
人家可是身負邪兵衛的高手啊,強硬地壓下來只怕連吭聲都吭不出來,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只是……我會反抗嗎?陰陽師甩甩頭,把這可怕的念頭甩掉,發現自己居然有一點濕了。
“慕韶華真的沒有其他想法?”
“你覺得他像是想一統武林的人才?”妖後反問。
一個每天看到妖後就像黃金獵犬黏上去的男人,對妖刀界里的人、妖、魔大大小小都笑眯眯的男人,甚至還願意跟儒門合作,還把邪兵衛分給他人的男人……陰陽師按住自己的腦袋,覺得頭疼。
“我就姑且相信你們吧……”
回憶至此,妖後忍不住輕笑起來,替權妃修補經脈的手也輕盈幾分。
本以為可能與陰陽師決裂的一場談話,竟然因為談及慕韶華對她的目的而讓氣氛輕松與歪掉許多,導致後續兩人的對談連帶順利不少。
事實上妖邪兩方本就沒有敵對的理由,冥界天岳已經被消滅,挑撥小三界互斗的組織不在,三者沒有無法共存的理由,如今的妖刀界都能與人類求同存異了,何以不能與邪能境共存呢?
隨著權妃的經脈修補逐漸完整,妖後忽然發現一個奇特的地方。
“這難道就是陰陽師所說的那個……”
妖後用神識探入權妃體內觀察,由於目前有一半以上的經脈都是用邪兵衛再造,妖後也就用自身知識所學去重塑經脈,但在將邪脈與權妃本身經脈縫合的時候卻有種違和感。
“原本的經脈筆正常經脈厚實了三分之一……不對,是權妃原本的經脈萎縮?這些識經脈皺褶折疊起來的厚度?”妖後驚奇道。
“不可能呀,早在練武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把自己經脈淬鏈拓寬到極限了,這究竟是什麼……”在昨晚與陰陽師的對談中,兩人交換了許多情報。
“所以你說,策謀略與鬼隱還活著?”陰陽師訝異道。
“策謀略奪誅天之軀借體重生,鬼隱……無法確定,或許是行屍走肉受人控制。”
“嗯……”陰陽師沉默片刻,這兩人都曾經是邪能境的要員,但策謀略此人野心過大,就算他要回歸邪能境陰陽師也不會答應,更何況聽妖後所言判斷,如今天手上的實力只怕與一些大組織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真來拜訪邪能境,只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既然你給我如此重要的情報,那我也得回報些東西。”
“哦,莫非你也有什麼情報?”
“要說是情報也行,但我更傾向把它稱為……歷史。”陰陽師神秘兮兮地笑道。
“歷史?”
“你可知小三界是哪三界?”
“妖刀界、邪能境、天魔錄以外的魔界。”
妖後心想,這不是常識嗎?
“如果我告訴你……小三界中,本不該有妖刀界與犴妖族,你可相信?”
“哈,如果妖魔邪中的妖不是犴妖族,那還能是什麼妖?”
“花凋族-花妖。”
妖後從來沒聽過這個種族,但見陰陽師說的煞有其事,卻也不得不相信,她不認為陰陽師有理由欺騙她,但……如果小三界的妖本不是犴妖族,那犴妖族又是從哪來的?
“為何我從未聽過花凋族?”
“那是在久遠前,天魔率領天魔錄成員與冥界天岳對抗的時期。”陰陽師淡淡說道:“彼時我也只是魔界中一名普通高手,但有幸見證這段歷史,當年的天魔何其強悍,整個魔界無人能敵,唯有花凋族的花王能與之對抗。”
“竟有此事……後來呢?”妖後訝然道。
天魔之強魔界無人不知,便是妖刀界的犴妖神也遠不是天魔的對手,邪能境以術法為主更不用說,當然妖後讀到相關歷史便覺得奇怪,以天魔錄的強盛,為何最終沒能拿下天岳,原來在這其中還有個足以與天魔分庭抗禮的花王存在。
“後來……戰勢越打越大,正面承受天魔壓力的花凋族不願再受天岳利用,有一名花凋族的智者便提出聯姻談和,而這名聯姻的對象你也知道是誰。”
“莫非是聖母?”
“沒錯。”陰陽師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
“既然如此,為何後來從未聽過花凋族?”
“因為後來花凋族出了一名命蕭疏,此人實力高強,在五世花王的配合下,接連攻入魔界數回,最終才在魔界傾力之下被捕,然而因為命蕭疏乃花凋族之人,聖母不忍下手只能封印,而天魔也就從此封印花凋族。”
“也就因為這樣,雙方締結的和平條約便斯破了,但……為何命蕭疏要攻入魔界?”
“哈,此人乃天物之澤,是兵器之靈蘊化肉胎降生,而天物之澤的天命,便是殺戮成就最強,最後滅掉渾沌諸王。”
“……誰又是渾沌諸王?”妖後覺得自己的腦袋快不夠用了。
“無須費心記住,只要知道諸王乃指人、靈、魔、邪、妖各族之首便可,而命蕭疏會替花凋族做事,只是因為內中有他在意之人,女焱師。”妖後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經過,花凋族會消失在歷史的舞台上是因為被天魔給封印,但……“這天物之澤又是怎麼回事?為何要針對各族之王?”
“不覺得和某個東西很像嗎?”
“何物?”
“鬼陽六斬刈。”
妖後瞪大雙眼,同時想起犴妖族的犴妖神正是被手持魔刀的兵燹所殺!
“有誰最不願意見到天魔與花凋族議和?有誰最想要世間只有純血之魔?為何天物之澤想要殺戮的對象中竟有三者是魔妖邪?”
“你是說……”
“有沒有一種可能,所謂天物之澤,也只是冥界天岳的一個手段,只不過當他們發現天物之澤太過強大無法控制,遂造了容易掌握的鬼陽六斬刈?”妖後晃晃腦袋,她被陰陽師的猜測震撼的良久無法回神,等到她回神後,陰陽師才緩緩開口。
“既然花凋族無法控制,那麼天岳會不會去找一個更好控制的妖族呢?”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
陰陽師笑了笑,輕巧地抬起手指,一股荒涼蒼茫卻無比強悍的力量凝聚在她指尖。
“我既為邪之首,自當是混沌諸王之一,只不過當年我知道這段歷史後,對這股力量深感忌畏,所以從未使用,”陰陽師看著妖後問道:“那麼……如今身為妖之王的你,可有感受過自己能夠調動這股混沌之力?”說畢,她甩甩手像要把髒東西扔掉似的把這股力量消散。
“沒、沒有……”
“那就對了,我認為天岳找上你們,便是因為犴妖族有某中天陷存在,導致你們族里無法出現真正的強者,即便到了犴妖神的地步,依然沒有資格調動混沌之力便是證明。”妖後沉聲思考起來,確實如陰陽師所言,妖刀界雖然實力不弱,但真正的一級強者卻從未出現過,即便是犴妖神也不過與修練陰陽雙冊不久的經天子同級。
事實上,很多時候妖後本身也有一種感覺,是她的修練隱隱撞上一層無形的牆無法突破,雖然和慕韶華同床……同修後有所增長,但那是上限提高了,並不是她能發揮自己的所有力量。
打個比方來說便是,明明有100%的力量,但無論怎麼努力都只能使用70%,而犴妖神這般天賦異稟也才達到了75%。
不是缺乏天賦,而是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困住了,或者說……缺了藥引。
“難道所謂的天陷,便是這奇特的經脈?”
妖後透過神識觀察權妃的經脈,她決定利用邪兵衛的力量將這些折痕撫平,把經脈擴大的正常的程度再重新縫合。
如果修復後的權妃仍是原來的實力,那恐怕天陷另有他處,若是實力大增……妖後便要去替犴妖族尋找他們真正的起源。
“犴妖族是不完整的妖族。”妖後將陰陽師的這句話刻在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