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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414章 覆水難收情緣斷·木已成舟恨意生

大明天下(修改版) hui329 11483 2024-03-05 09:51

  長夜將盡,東方微微泛白。

  丁壽倏地睜開雙眼,豎著耳朵聽了半晌,輕輕掀開帷帳,躡手躡腳下床,提氣斜縱,無聲無息地攀上屋頂橫梁。

  只見側臥梁上的戴若水熟睡正酣,睫毛長長,櫻唇微張,吹彈可破的粉面紅潤可喜,隨著間隔悠長的一呼一吸,胸前蓓蕾微微起伏,丁壽不由心中一蕩,顫著手向她腰間摸去。

  雖是隔著衣物,仍能觸感到緊實腰肢的驚人彈性,丁壽單手攀著房梁,另一只手在女孩家腰間輕摸了幾下一無所得,蹙著眉頭思忖一番,便去解她的腰間綢帶。

  戴若水腰帶繩結系得甚是繁瑣,丁壽這兩年經手女子雖多,可不是自己寬衣解帶便是被他粗暴扯破,似這般做賊似的小心翼翼卻是頭次。

  急得額頭冒汗,丁壽還是不得要領,正在心焦之時,忽聽一聲嬌嗔,“笨蛋,腰帶上有暗扣的,扯開就好了。”

  黑暗中驟得一线曙光的丁壽驚喜問道:“哪個?”

  “呶,這個。”一只如玉皓腕遞上一節絲帶。

  丁壽接過順手一扯,腰帶果然應手而開,衣襟散落,顯出里面淺色中衣。

  “多謝。”

  丁壽喜笑顏開,驀地覺得似乎哪里不太對,擡眼上瞟,見戴若水單手支頤,淺笑盈盈望著自己。

  “呀!”一聲驚呼,丁壽直接從梁上掉了下來,幸好下盤功夫還算扎實,沒有丟人現眼地跌個屁股墩。

  “小淫賊,你方才在做什麼?”戴若水側過身子,把玩著那條剛被解開的綢帶問道。

  “啊?我……那什麼……”饒是丁二向來自詡急智,此時也有些詞窮。

  “什麼?”戴若水黛眉輕揚。

  “別著急,容我慢慢編……不是,慢慢說……”丁壽喘了口氣,眼珠一轉,道:“西北天寒地凍的,在下擔心若水在梁上睡不安寢,想將你移到榻上,又怕你常習難改,未敢事先告知。”

  “那你摸來摸去干什麼?還解我腰帶?”

  “那個……”丁壽咽了口干唾,期期艾艾道:“這不是想著從哪里下手,才能不驚擾姑娘好夢麼;至於衣服,和衣而臥總歸不甚舒適不是……”

  戴若水咯咯嬌笑,“你倒是會說話,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尋這塊勞什子呢……”

  看著戴若水從懷中取出的御賜金牌,丁壽眼睛一亮,轉瞬恢復如初,故作從容道:“哪里哪里,在下一心想著姑娘起居飲食的大事,哪有閒心惦記這等死物。”

  “哦,原來如此。”戴若水點點頭,“還想著今天把這東西還你,既然你還不急,我便再玩上幾天吧。”

  丁壽:“……”

  看著丁壽一臉窘相,戴若水噗呲一笑,嘴角邊酒窩淺顯,“好啦,既然你醒了就出去吧,本姑娘要借你床榻再睡個回籠覺。”

  丁壽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蔫頭耷腦地走了出去。

  戴若水掩襟一躍而下,進里間坐在榻上取出那面金牌細細摩挲了一番,捧在懷里抿唇淺笑,眼波盈盈。

  ********************

  有人歡喜有人愁。

  丁壽正站在院中長吁短嘆,自怨自艾,想二爺我縱橫花海,槍挑萬蕊,何等瀟灑快活,怎麼被這黃毛丫頭吃得死死的,莫不是上輩子欠了她的……

  丁壽正自懊惱喪氣,兩個高大身影幾乎並排著從跨院垂花門擠了進來。

  “衛帥,是屬下將姑娘領來的。”於永一臉諂笑道。

  “分明是我先看見,你才過去搭話……”被搶了功的郝凱橫眉立目。

  “行啦行啦,大清早的胡亂嚷什麼,嗯?什麼姑娘?哪個姑娘?”丁壽敏銳地發現了重點。

  “誒,要找你還挺不容易,說是去花馬池,結果到了沙井驛,這又過了黃河跑到寧夏鎮城,你綁狗身上啦,來回蹓躂!”

  一身紫衣的慕容白從兩個傻大個身後繞了出來。

  丁壽對這位不知尊卑的徒孫有些頭疼,床單都一起滾過了,還硬要充個長輩樣,二爺沒這個臉,可要作出郎情妾意的姿態來,別說丁壽了,便是慕容白這丫頭也不會買賬。

  “讓你在固原好生歇息,怎地大老遠追到這來,也不怕傷了身子。”

  慕容白聽出他語中關切,心中微有一絲甜意,嘴上卻硬氣道:“要你管!”

  “誰來了?吵吵鬧鬧的,讓人睡不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身雪青色衫裙的戴若水俏兮兮立在門前。

  四目相對,院中突然有些冷場,慕容白突然戟指戴若水,向丁壽喝道:“她是誰?”

  丁壽揉了揉額頭,向兩邊解釋道:“這位是戴若水戴姑娘;戴姑娘,這位姑娘名喚慕容白。”

  “誰讓你把我名字告訴她的!她在這兒做什麼?”慕容白好似吃了火藥般,衝得很。

  你是二爺什麼人啊,要你管爺的閒事!

  盡管丁壽心里膩歪,可為了將來還能有機會再爬上小徒孫的床頭,還是琢磨怎麼把這事圓過去,戴若水突然開了口。

  “小淫賊,你的床太軟了,睡得不舒服!”

  小姑奶奶,你這麼說今兒的事可就掰扯不清了!丁壽登時傻了眼。

  “衛帥,屬下為您和二位姑娘准備早飯。”當於永見到丁壽房間里走出一位漂亮大姑娘時,便暗道聲壞了,這時偷覷慕容白臉色已經變得煞白,頓曉此地不宜久留,借故開溜。

  郝凱反應慢了半拍,首先欽佩於自家大人手腕高超,這一路上真是沒閒著,時不時就能勾搭上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女來,隨後又擔心京城宅邸里那位敕封的姨太太知道了會不會遷怒自己,一時有些走神,直到於永腳底抹油,他才反應過來。

  “大人,卑職給您准備洗臉水。”

  “郝兄,我早就說了,該先通報衛帥一聲,你偏要帶人直接衝進來……”

  “有功是你的,崴泥了全算老子身上,去你奶奶的……”

  兩個人再度肩並肩從不大的垂花門擠了出去。

  “無恥蕩婦。”慕容白咬著貝齒迸出了一句。

  “你說誰?”戴若水側首問道。

  丁壽撇嘴,戴若水這話問得多余,院子里就她們兩個女子,慕容白又沒有罵自己的道理。

  “說的便是你。”慕容白直來直去,回得干脆。

  “你我素昧謀面,何以惡語相向!”戴若水雪白玉頰上騰起一片彤雲,顯然動了嗔念。

  “罵你?我還打你呢!”慕容白長劍出鞘,劍招連綿不絕,瞬間將戴若水籠罩在一片光幕之中。

  丁壽沒有插手的意思,小慕容該受點教訓了,僅只囑咐一句:“若水,手下留情。”

  慕容白聞言更怒,這便是瞧不起自己武功了,手腕一抖,家傳劍法應手而出,霎時間劍光鋪排,曈曈初日都被劍芒掩蓋。

  小妮子動殺機了,丁壽搖頭輕嘆,何苦招惹她呢。

  一道倩影從漫天劍幕中飄忽而出,食指快速無比地伸出一點,慕容白手腕微麻,長劍不覺拿捏不住,失手墜地,還未等她矮身搶起,戴若水五指輕靈迅速地連彈數下,登時慕容白僵硬地杵在了原地。

  制住了慕容白,戴若水也不停留,秀足點地,飛身上了房頂,“小淫賊,你這里連覺都睡不好,我走了……”

  別啊,要走你也先把金牌留下,“姑娘留步。”丁壽隨後縱身躍上屋脊,只見鴻飛冥冥,了無蹤跡,哪里還有戴若水的人影。

  失望至極的丁壽再度躍下,見慕容白仍保持著俯身取劍的古怪姿勢,不覺可笑。

  “笑什麼笑,去找你的相好啊!”慕容白橫了丁壽一個白眼,沒好氣道。

  “什麼相好,我被她折騰得好慘。”丁壽苦笑,將與戴若水打交道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幾句,可沒敢說她是天地仙侶的傳人,慕容白這丫頭嘴又不嚴,要是滿世界一嚷嚷,讓魔門那幾個老不死的得到消息,他這根紅苗正的天魔正宗,沒事不是和刀聖的孫子攪在一起,就是與天地門人糾纏不清,怕是會殺上門來清理門戶。

  “真的?你們關系僅止於此?”慕容白狐疑萬分,那使玉笛的女子樣貌武功俱在她之上,看到她從丁壽屋里走出,自己心里便說不出的別扭厭惡,當然慕容姑娘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吃醋了。

  “半點不假。”起碼目前還沒更深入的交流,丁壽心道。

  “你被點了哪處穴道?”

  “肩井、伏兔、中府,還有……”慕容白玉面一紅,小聲道:“乳根。”

  喲,戴丫頭果然夠意思,點的穴位如此刁鑽,擺明是便宜二爺麼。

  “你笑什麼?”慕容白見丁壽臉上不覺浮現的猥瑣笑意,警覺頓生。

  “沒什麼,太師叔來給你解穴。”丁壽也不理慕容白肩腿等處穴道,直奔她左乳點去。

  不知是不是俯身的緣故,感覺這胸脯又漲大了些,嘿嘿,彈性依舊,若不借機揩油,那便不是丁壽了。

  “你在干什麼?”縱然有過一夕之歡,可這青天白日的在院中被他捏著胸脯按來按去的,慕容白耳根都臊紅了。

  “我才想起來……”丁壽突然退後一步,托著下巴尷尬道:“這丫頭的點穴手法怪異得很,我好像解不開。”

  “你……”慕容白眼淚已將開始在眶中打轉。

  “小慕容別擔心,太師叔有辦法。”丁壽也不顧慕容白叫喊反對,將她挾在腋下進了屋子。

  紫色勁裝連同紅色褻衣都被拋在一旁,慕容白上身赤裸地盤坐在榻上,胸前兩座飽滿玉峰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兩粒嫣紅豆蔻挺立峰前,撩人漪念。

  丁壽緊挨在慕容白身後坐下,兩掌抵在她小腹氣海穴,緩緩輸入真氣,“小慕容,你引導太師叔輸入的這股真氣,衝開穴道。”

  “不就是推宮過血麼,你脫了我衣服干嘛?”慕容白杏眼向後斜飛,氣哼哼道。

  “隔著衣服施展不開,這可是白師兄教導的,白兒不必拘泥小節,靜心運功。”丁壽按著白如羊脂的光滑肌膚,好一派正氣凜然。

  “說得好聽,你那鬼東西硬邦邦杵在後面,如何靜得下來!”慕容白臉上飛起兩朵紅雲,細如蚊聲。

  丁壽壞笑著將腰身向後挪了挪,頭卻湊得更近,一邊細嗅少女身上肉香,輕咬著她的精巧耳垂道:“那你喜不喜歡?”

  慕容白的呼吸頓時粗了幾分,微微嬌喘道:“別鬧,快解開我的穴道,隨我回花馬池。”

  “去哪里做什麼?”丁壽低頭輕吻慕容白肩窩,含糊不清地問道。

  “我給師父傳信你在花馬池與蕭別情密謀,算算時間人便快到了……”

  ********************

  西安府連通固原的官道上,十余騎快馬從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旁疾馳而過。

  一只如玉般的白皙手掌掀開車簾,掃了一眼馬上騎士,便縮了回去。

  “這些人在馬背上還能身板筆挺,看來武功不弱。”司馬瀟向車廂內的玉人笑道。

  白映葭輕哦一聲,一如往日清冷,神情專注地撫摸著身前銅匣。

  “白師叔留下的這銅匣究竟有何玄妙?”

  白映葭心中莫名一痛,側首窗外,“不知道,爹總有他的意思。”

  “是極,白師叔多謀善策,我早有耳聞,此舉定含深意。”司馬瀟撫掌莞爾。

  “你——不信他?”收回目光,白映葭輕聲道。

  “他口口聲聲是魔門中人,卻無憑無據,終日與六聖傳人來往,若不查明身份,恐會成為師門大患。”雖沒言明,司馬瀟也知白映葭說的是何人,冷哼一聲道。

  “爹沒有疑他。”白映葭一句話已說明立場,白壑暝的話在她眼中勝過一切。

  “白師叔隱居久了,也許……”見白映葭神色有異,司馬瀟住口不言,扯開話題道:“依映葭看,過去的一批是什麼人。”

  “不知道。”白映葭保持對一切事物漠不關心的態度。

  “騎術精湛,武功又不弱……”司馬瀟唇角揚起,敲了敲車廂。

  “幫主,什麼吩咐?”駕車的大漢勒住馬車,在廂外俯首聽命。

  ********************

  彈箏峽,涇水穿谷東流而去,湍流縈回與岩岸相擊,風吹流水,常聞彈箏之聲,故有此名。

  峽谷兩岸危峰聳峙,岩壁如削,河水澎湃,亂石激流,分外壯觀。

  護送吳儀的固鎮邊軍沿著崎嶇山谷逶迤而進,遇見激流攔路,便尋水緩處分批渡河。

  吳儀心中有事,哪里願在河邊耽擱,不等人馬渡全,便連連催促隊伍起行。

  負責護衛的隊長心中有氣,你倒是坐在車里干吆喝了,弟兄們靠著兩條腿爬山涉水的哪那麼容易,這些話又不敢明說,只得讓先期渡河的兩什人護住馬車先行啟程。

  未等行過二里,兩邊高峰上突有數塊巨石滾落,幾名軍士躲避不及,喪命石下,隨後一陣唿哨聲起,十余個蒙面人手持兵刃由兩邊樹叢中躍出。

  “保護大人。”殘余官兵急忙抽刀迎敵,不想賊人武藝高強,才一照面就有三五人殞命當場。

  “快!快走!”保命要緊,驚慌失措的吳儀連聲催促車夫。

  馬夫一甩鞭子,馬車便在崎嶇不平的峽谷內一路狂奔。

  吳儀在車內被顛得左搖右晃,渾身骨頭架都要散了,耳聽得兵刃撞擊及喊殺聲漸不可聞,才勉強松了口氣,可還沒這口氣喘勻,忽然‘咚’的一聲悶響,不知撞到了什麼地方,車身一歪,吳給諫的腦袋重重地磕在了馬車廂壁上,疼得他眼前金星亂冒。

  “怎麼回事?!”吳儀探出車簾,准備好好訓斥一下這個蒙事的車夫,可當他見到車夫喉間兀自汩汩冒血的血洞,便將剩余的話統統嚇回了肚里。

  七名黑巾蒙面人環圍上前,領頭的一個衝上前將吳儀從車上拽下,往地上重重一丟,其他人也不管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吳大人,衝上車好一陣亂翻。

  “找到了。”一個蒙面人驚喜呼喊,從車廂內翻出一個烏木匣子遞與領頭人。

  “諸……諸位壯士,匣中銀票盡管拿去,可那包裹內的幾本賬冊對眾位毫無用處,還請留下。”吳儀大著膽子和這幾個凶人打商量。

  “這幾樣東西對咱們兄弟有沒有用,你個將死之人就不必操心了。”來人獰笑著將匣內東西統統揣入懷中。

  “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你們竟……敢殺……殺……”見對方劫財以後還要害命,吳儀被嚇得話也說不全了。

  “我們萬馬堂的好漢,什麼事情不敢做,殺你個狗官算什麼!”一眾蒙面人哈哈大笑。

  “你們是……是萬馬堂的賊人?”萬馬堂的馬賊余孽半途截殺錦衣衛都指揮使丁壽,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這段時日陝西各府都在緝拿凶犯,可三山五岳的綠林好漢被抓了不少,那幾百號人卻好似消失了般不見蹤影,吳儀沒想到愣是被自己撞個頭彩。

  “知道就好,下陰曹地府別忘了仇人是誰。”

  領頭人揮手示意,身旁一個持單刀的漢子舉刀便向吳儀砍去,吳儀嚇得‘啊呀’一聲,三魂飛散,七魄飄揚,眼一閉昏了過去。

  “師兄,這……”舉刀的漢子撓撓腦袋,遲疑問道:“還要做個樣子麼?”

  領頭人鄙夷地看了吳儀一眼,“算了,反正東西已經到手,讓他知道是萬馬堂干的就成了。”

  “果然是萬馬堂的人。”一個纖脆清朗的聲音突然從眾人背後響起。

  幾人急忙扭身,只見一個玉面星眸的白袍人屹立在數丈之外,手持折扇,意態閒逸。

  領頭蒙面人見來人衣著舉止盡是男兒氣度,偏生了一副女相,雖好奇此人來路,可也不想節外生枝,抱拳道:“萬馬堂在此辦事,相好的借個方便,來日定有厚報。”

  “不必來日了,我有一筆舊賬要向萬馬堂討。”司馬瀟緩緩合上折扇,眼中精光閃動。

  借個名頭還能碰見仇人,領頭人暗道聲倒霉,這人無聲無息出現在身後,足見功力不凡,那邊幾個師兄弟不知能擋住邊軍多久,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少生事端為妙。

  “既然敝山寨曾經得罪過閣下,這里有些銀票,權作賠情,大家就此揭過如何?”領頭蒙面人將懷中銀票取出。

  司馬瀟搖頭,“不必破費,借幾位人頭與我那徒兒消氣即可。”

  “你個不男不女的狗東西,別他娘給臉不要臉!”一個手持巨斧的蒙面大漢怒聲大喝。

  “便從你開始。”話聲剛落,司馬瀟身形一閃,只見白影翩翩,轉瞬已到近前。

  大漢應變不慢,手中巨斧一招‘力劈華山’,向著白影兜頭劈下,可巨斧才剛舉起,‘蓬’的一聲悶響,司馬瀟已從他面前閃過。

  只見那昂藏大漢胸膛凹陷,雙目凸出,喉中嗬嗬出聲,七竅都滲出血來,巨斧當啷墜地,眼見是活不成了。

  “師弟!”余下蒙面人紛紛驚呼。

  “尊駕好毒辣的手段,休怪我等不客氣了。”領頭人冷聲道。

  “生死之爭,不必客氣。”司馬瀟淡然一笑,再度猱身而上。

  霎時間白光耀眼,各式兵刃齊向她砍去,司馬瀟無畏無懼,身形飄忽,奇快無比地在人群中穿插進退。

  身形電轉,折扇向外一送,一名手持鐵槍的蒙面人手捂咽喉跌跌撞撞摔出了圈外,鮮血不斷從指縫間流出。

  司馬瀟腳下不停,轉身之際已繞到一人身後,單掌在那人腰背間一按,將這個手持流星銅錘的大漢震得脊柱寸斷,如一灘爛泥般倒了下去,借這一掌之勢,司馬瀟疾退而出,左腳飛踢,正中持刀漢子胸膛,那人大叫一聲,一蓬血雨噴出,仰天直飛出去。

  司馬瀟兔起鶻落,不過數招之間,四名好手慘死當場,余下二人嚇得心膽俱裂,發足狂奔,未跑出多遠,又見一名冷艷女子持劍橫在路中。

  “你不逃麼?”司馬瀟對唯一剩下的敵人笑道。

  領頭人一聲不吭,雙掌翻飛,掌勢連綿,將周身護得牢固嚴密。

  “不錯。”司馬瀟贊了一句,左掌揚起,拍出一記,領頭那人見這一掌詭譎縹緲,竟無法閃避,急忙雙掌一封,硬接了這一掌。

  司馬瀟身形微微一搖,輕咦一聲,對方掌力內有一股陰柔之力,不同邪派功法的陰寒歹毒,而是玄門正宗的純正濃厚,萬馬堂中幾時有玄門弟子了。

  領頭那人被司馬瀟那一掌震得倒翻而出,髒腑動蕩不安,知是受了內傷,也不再停留,借勢在空中連翻兩個筋斗,向前奪路而逃。

  “休走。”司馬瀟如影隨形,躡蹤而進。

  蒙面人突然反手揮灑,寒光閃動,五支金錢鏢成串向司馬瀟射出,自來暗器名家所使手法各有不同,有的無聲無息,有的以數取勝,再有的所發暗器前後照應,讓對方無從閃避,可這人的金錢鏢出手便是串成一條直线,只要稍微偏個方向,任你數量再多,也可躲個干淨,甚是奇怪。

  怎料這人的金錢鏢脫手之後,最後的一枚暗器去速陡然加快,撞擊前鏢,前鏢又再撞擊前枚,五支飛鏢連環相撞,方向全然改變,分成五路籠射近在咫尺的司馬瀟。

  身在半空的司馬瀟眉頭一皺,也沒想到對方的一手五暗器竟然發出時藏有這般變化,翻掌間內力換成了霸道強勢的天冥斬,一掌劈出,五支金錢鏢被震得粉碎,司馬瀟也前勢用盡,身形飄落。

  借暗器暫阻追兵,蒙面人氣息稍緩,瞅准一棵樹干准備再度借力躍起,驀地一柄長劍斜刺里飛出,向他肋下刺來。

  這一劍使得若有若無,雖不露鋒芒,卻回轉如意,輕靈機巧,蒙面人此時一口內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千鈞一發之際勉強將腰身扭開半寸,隨著一聲慘叫,血霧噴灑,肋下皮破肉綻。

  蒙面人不敢再做停留,手按傷口發力狂奔,連懷中物跌下也不曾發覺。

  “映葭,不必追了。”司馬瀟喚住還要再追的白映葭,微笑道:“你的劍法大有進境。”

  白映葭低頭注視著手中長劍,烏黑晶眸中也泛起了一絲喜意,司馬瀟助她打通經脈之後,快雨無形劍威力大增,已有了幾分返璞歸真的內斂劍韻。

  “為何放了他?”

  “流星趕月,是崆峒派九指飛環孫必敗那老兒的獨門手法,這些人不是萬馬堂的賊子。”

  “那他們何必借那些馬賊的名頭?”白映葭斂眉問道。

  司馬瀟瞥了眼暈死在馬車邊的吳儀,冷笑一聲,“與我們無關,走吧,去花馬池。”

  ********************

  暈厥中的吳儀終於醒了過來,茫然看看四周圍著的人影,“地府的鬼卒怎麼和陽間軍兵一個打扮?”

  “大人總算醒了,您沒事吧?”一個熟悉的腦袋湊到了眼前。

  吳儀認出這是負責護衛的邊軍隊長,疑惑道:“怎麼你也被賊人所害,下地府了?”

  “大人安心,賊人已被弟兄們殺退了。”護衛隊長解釋道。

  “沒事了?”好不容易弄清楚狀況的吳儀被軍卒攙起,渾身上下摸了自己一遍,又不顧形象地蹦躂了幾下,確認自己渾身上下沒缺什麼零件,唯一別扭的就是臉龐似乎有些發腫。

  見吳儀摸著臉發呆,邊軍士卒們不自然地扭頭看向別處,那個護衛隊長將兩只粗糙大手在身上棉甲上蹭了又蹭,干笑道:“大人,我等啟程吧?”

  “啟程?啟什麼程!賊人敗退可曾追回了什麼東西?”吳儀想起了要命的物件。

  “這個麼……”我哪知道啊,搬開攔路巨石趕過來就看你小子躺在路邊裝死了,打算冒功的隊長想這事還不太好編,搖頭道:“不曾發現。”

  “快去找!否則誰也……嗯——”眼尖的吳儀突然發現前方不遠處樹下那個眼熟的藍布包裹,立即連蹦帶跳地奔到了前面。

  仔細翻檢一番,見包裹上雖然沾染了不少血漬,里面賬冊卻還完好無損,吳儀喜極而泣,隨後又仰天大笑,“天不絕我!”

  “大人,您沒事吧?”這位爺又哭又笑的,可別是瘋了,護衛隊長憂心萬分。

  “沒事。”吳儀猛然收住笑容,“立即啟程,趕赴花馬池。”

  ********************

  花馬池。

  邊塞軍城,天幽幫自沒有設置暗樁產業的必要,司馬瀟二人住進了慕容白安排的客棧內。

  “師父,這間客房可還滿意?”慕容白恭敬說道。

  司馬瀟環視一周,微微點頭,“邊城小店,倒還干淨。”

  “委屈師父了。”

  司馬瀟擺手示意無礙,“這城門盤查甚嚴,若非是你,我與映葭還不易進城。”

  “啟稟師父,傳消息韃子近期犯邊,故而城防嚴密,徒兒擔心師父進城受阻,事先向門軍使了銀子。”慕容白可不會說出是錦衣衛向門軍打了招呼。

  “丁壽與蕭別情有什麼動靜?”

  “快意堂的人與丁壽都住在軍營內,徒兒不識路徑,未敢輕舉妄動。”慕容白道。

  “不要打草驚蛇,為師會親自一探,你做得對。”司馬瀟頷首。

  “謝師傅夸贊。”慕容白嫣然一笑,“師父一路風塵,熱水已然備下,待徒兒服侍您沐浴更衣。”

  “映葭那里如何?”司馬瀟忽然道。

  慕容白低頭瞬間眼中寒光一閃而過,擡首展顏道:“映葭師叔那里也已安排妥當,房內另有人前去服侍。”

  “那便好。”司馬瀟放松心情,展臂由慕容白服侍寬衣。

  ********************

  昏黃的燈光下,半人高的榆木浴桶中正散發著絲絲水氣。

  試了水溫,白映葭輕解羅帶,下裳墜地,露出一雙修長筆直的渾圓玉腿,將羅裙掛在一旁的衣架上,才要脫去貼身小衣,忽聽窗格一聲輕響,白映葭擡手便要去搶桌上寶劍。

  身子才一動,白映葭便覺暗勁透體,被制住了穴道。

  “反應很快嘛,”背後一個憊懶的聲音笑嘻嘻道,“難怪將司馬瀟迷得顛三倒四,喜新厭舊,但看這雙腿和這小蠻腰便知這小模樣差不了。”

  來人砸著嘴巴評點了一番白映葭的身材,又道:“姑娘,咱們沒什麼仇,我也不想難為你,可無論人家是搞基還是搞姬,做小三總是不道德的,咱打個商量,我給你一筆銀子,讓你遠走高飛,若是實在沒地方去,嘿嘿,也可以安頓到我那……是你!!”

  轉到白映葭身前的丁壽終於認出了人,急忙取過衣服披在姑娘身上,“大侄女,你怎麼到這來了?這段時間去了哪?和司馬瀟一起的女人是你?”

  白映葭面無表情,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幾轉,丁壽省起人家還被自己點了穴道,連忙擡手解穴。

  “大侄女,你……”

  ‘啪’!

  “有話好好說,打臉干什麼!”

  ********************

  “師父好生歇息,徒兒告退。”

  慕容白服侍完司馬瀟沐浴,少見的沒有自薦枕席,主動退出了房間。

  擦了擦額鬢間的汗水,慕容白仰望明月,心頭說不出的舒暢,算算時辰那狐媚子也該受死了,今後她和師父還是相親相愛的兩個人,師父自會憶起白兒的溫存可愛,只是……

  慕容白狠狠搖了搖頭,將一個滿臉壞笑的人影從腦子里摒除,說到底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哪里及得上師父萬一,不過——好歹這次他也算出了大力……慕容白緊咬銀牙,最多再便宜他一次,總能抵償了吧。

  打定主意的慕容白腳步輕快,直奔白映葭所住廂房,心頭還在想著編出個什麼理由應對司馬瀟的盤問,是麻煩點毀屍滅跡說這狐媚子私奔了好呢,還是將這口鍋直接栽在蕭別情身上,反正蕭家與師門本就有血海深仇,債多了不愁,再加一條也不算委屈。

  小算盤打得叮當響的慕容白推開廂房門,見里面二人並肩站立,房里根本沒有打斗的跡象,反倒是姓白的狐媚子雲鬢散亂,衣衫不整,兩人間好像剛剛發生了什麼,立即變了臉色。

  “怎麼回事?”

  丁壽揉揉鼻子,“那個小慕容,這事容我解釋……”

  “解釋什麼,定是你也受了這蕩婦的蠱惑,言而無信!”慕容白沒打算聽丁壽解釋,自行腦補。

  黛眉輕斂,白映葭輕聲道:“慕容姑娘,請慎言。”

  “是啊,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出口傷人呢。”已經吞了預付款的丁壽,倒是好意思說出這番話來。

  “傷人?我還要殺人呢!”丁二的話無異火上澆油,被怒火燒得失去理智的慕容白搶起桌上寶劍,振腕便刺。

  白映葭側身避讓,丁壽施展身形,搶步搭腕,按住慕容白柔荑,忙不迭道:“小慕容,事情還可轉圜,映葭她……”

  “少叫得這麼肉麻,你還偏幫她!”慕容白用力甩腕,沒有掙開,立即柳眉倒豎,嗔怒不已。

  “你且聽我說兩句……”丁壽欲待再勸。

  “不聽不聽,你再不放手,我咬舌自盡。”慕容白語氣堅決。

  這小娘們如今不可理喻,保不齊真能做出來,丁壽無奈放手。

  慕容白一聲嬌叱,屋內頓時劍光大盛,層層疊疊向白映葭涌去。

  白映葭不願與她交手,秀足輕點,合身撞破軒窗,飛出屋外。

  既然已經撕破臉了,怒不可遏的慕容白緊隨其後,衝到院中劍招連綿,一劍緊似一劍,不離白映葭周身要害。

  “慕容姑娘,你若再行強逼,休怪我還手了。”白映葭幾次險象環生,語氣不善。

  “盡管動手,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慕容白手上不停,真存了拼命的打算。

  白映葭驀然出手,只見烏光閃動,當啷一聲,半截劍身墜地,慕容白手握殘劍,怔怔失神。

  該二爺下場了,丁壽拍拍手掌,“兩位姑娘,聽丁某一言……”

  “怎麼回事?”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今夜第五次被打斷話的丁壽頗為不爽,頭都不回地沒好氣道:“關你什麼事!你他娘誰啊!”

  劍拔弩張的慕容白突然斂衽施禮,“見過師父。”

  “司馬瀟!”丁壽扭頭,一身便袍的天幽幫主如臨風玉樹,佇立月下。

  “丁壽?”司馬瀟劍眉微攢,“映葭,可是這廝糾纏你?”

  咳,怎麼說話呢,二爺可還沒聾呢,丁壽乜眼瞅著這假小子,獨個兒生悶氣。

  “是你徒弟要殺我。”白映葭神情淡漠。

  “白兒,可是實情?”司馬瀟目光如電,厲聲喝道。

  慕容白被師父凌厲的眼神瞅得心驚膽戰,垂首道;“是,師父,聽徒兒解釋……”

  “休要多言。”所謂有其徒必有其師,司馬瀟根本不想聽取任何解釋,眼中厲光閃動,拂袖間一股無形真氣向慕容白襲去。

  “九幽真氣!”丁壽一直在注意司馬瀟動向,見他出手便道聲不好,迷蹤步猱身而上,天魔手吸字訣用到極致,將痴立當場的慕容白霎時搶入懷中。

  慕容白一時不明所以,忽聽蓬的一聲,轉目見她適才站立處後面的一株花樹陡然炸得四分五裂,落英紛紛。

  “你要殺我?!”慕容白不可置信,一直孺慕愛戀的師尊一言不合,便對自己痛下殺手,美目中盡是迷惘不解,呆呆失神。

  “司馬瀟,便是自己徒兒,你這手段也未免過於毒辣吧。”水靈靈一朵鮮花,二爺才睡了一次,險些被這男人婆糟蹋了,丁壽心中有氣。

  “犯我大忌,死不足惜。”司馬瀟冷冷說道,手腕翻動,一股澎湃真氣再度蘊含指掌之中。

  丁壽感受氣機波動,曉得這一擊非同小可,匆忙將慕容白移至身後,凝神戒備。

  正當司馬瀟這一掌含而未發之際,白映葭打破了沉寂,“你們要打便打,我要走了。”

  “走?映葭你要去哪里?”司馬瀟急聲發問。

  “去哪里都可以,唯獨不留在你身邊,我不想被人打擾,也不願干擾別人。”白映葭漠然道。

  “可是為了這孽徒?我立即清理門戶,映葭,留下來吧。”

  “不干她的事,司馬瀟,我感激你幫我提升功力,也會念著這份好,但不要勉強我做一些不願意的事,這樣,我們將來還可以成為朋友。”

  “可我不想與你做朋友,我們可以更進一步,做……”

  “不要再說了,”白映葭厲聲打斷,輕輕勻了口氣,平復心境,道:“司馬瀟,我們不可能的,我早已心有所屬。”

  “誰?!”司馬瀟尖聲厲喝。

  還有這八卦聽呢,丁壽豎起了耳朵。

  白映葭搖頭,“是誰不重要,司馬瀟,你太絕情了,看看慕容白,女人和你在一起不會幸福。”

  掃了一眼藏身丁壽之後的慕容白,司馬瀟辯解道:“男人不都該是這樣,見獵心喜,喜新厭舊,始亂終棄……”

  丁壽干咳一聲,作為場中唯一的男人,覺得該說句公道話,“司馬幫主,你對我們男人或許有些誤解……”

  “住嘴。”司馬瀟怒叱。

  “好的。”丁壽閉緊了嘴巴,安心看戲。

  “映葭,你若不喜歡這樣的男人,我改了便是,花前月下,琴瑟和鳴,做一個從一而終的男子樣如何?”

  白映葭默默搖頭。

  “為什麼?你喜歡的男人究竟有什麼好?我又比他差在哪里!”司馬瀟失態得近乎咆哮。

  “哈哈……”一陣瘋狂戲謔的大笑,慕容白仿佛恢復了精神,眼神中還多了幾分癲狂。

  “司馬瀟你這個大傻瓜,你還不明白,她喜歡什麼男人不重要,哪怕他是一個聾子、啞巴、跛子、傻子、是個牙齒掉光的老頭或者總角孺子都無所謂,因為那總歸是個男子,而你……”

  慕容白輕蔑至極的一聲冷笑,“整日幻想著是什麼天地間第一有為男兒,錦衣玉食、左擁右抱又如何,還不是個女人……”

  “你問你比男人差在哪里,我告訴你……”慕容白親昵地依偎在丁壽懷中,當著司馬瀟的面,玉手下探,“你就差了這一根寶貝,這東西能讓女人瘋狂快活,神魂顛倒,欲仙欲死,而你——只會他媽的磨鏡子……”

  呃,盡管知道不合時宜,但被柔軟小手握住的瞬間,丁壽還是無恥的硬了。

  慕容白依舊喋喋不休,“整日趾高氣揚,不男不女的,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惡心得想吐,與其伺候你姑娘我還不如嫁給一頭騾子……”

  “夠了!!”司馬瀟的雙眼猶如無底深淵般深邃難測,以自身為漩渦,蒼茫夜色之中似乎有無盡黑氣向她周身滾滾聚集。

  “天地九幽,森羅萬象;黑水歸墟,無絕無量。”司馬瀟輕聲低語,柔軟貼身的輕便白袍無風自動,獵獵生風。

  要壞菜,丁壽心中倏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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