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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374章 攔駕鳴冤

大明天下(修改版) hui329 3646 2024-03-05 09:51

  七月十五,中元之日。

  鼓樂鏗鏘,金瓜引路,太後鑾駕一應鹵簿儀從浩浩蕩蕩出了京城,向西直奔皇姑寺。

  十六名女轎夫擡的輕步亮轎直趨山門,住持金西白領著一干僧眾迎出門外,早有錦衣衛封了各處道口,殿廷衛士從門外石橋一直排進大佛寶殿,護衛得密不透風。

  紅羅銷金掌扇遮簇之下,慈壽張太後一身通袖宮袍,頭當中戴一尊赤金拔絲觀音,右邊偏戴一朵指頂大珠翠葉嵌的寶花,由翠蝶和丁壽攙扶著下了轎子,十二名宮娥使扇遮行,後跟著烏壓壓一群宮女太監伺候,徑直入了山門。

  在住持陪同下禮佛進香已畢,張太後又登樓上閣,串殿游廊,四處游歷了一番,二爺昨日那番前站也沒白打,每逢妙處有問有答,從容談笑,逗得太後開懷不已。

  “敝衲靜因,見過太後。”游歷已畢,丁壽陪著太後到方丈靜室歇息,靜因早已佇立門前。

  “靜因師傅來了,山中可好?”適才還與丁壽言笑晏晏的張太後語氣突然帶了幾分激動。

  “勞太後記掛,峨眉山中風調雨順,上下平安。”深深望了太後身側的丁壽一眼,靜因俯身唱喏。

  太後似乎想起丁壽在側,扭頭囑咐道:“小猴兒,哀家要聽靜因師傅說法,你在外間候著吧。”別介啊太後,這大清早出來的,陪您老折騰大半天,嗓子都冒煙了,連口茶都沒喝上,還不讓進屋歇呀,二爺滿腹委屈,“太後,微臣……”“不要多說了。”太後根本不給丁壽賣慘的機會,獨自與靜因進了禪房,和顏悅色道:“每年都要勞煩師傅千里奔波,實在辛苦。”“分內之事,何敢言苦。”靜因恭謹說道,隨即回身‘哐當’一聲,毫不客氣地掩上了房門,將二爺拒之門外。

  說禪語打機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切,丁壽負手百無聊賴地站在院子里,怨天怨地怨空氣。

  “大人今日辛苦,卑職從廚下尋了一瓶素酒,給大人解渴。”楊玉滿臉堆笑地上來獻寶。

  打開瓶塞聞了聞,隨即飲了一大口,丁壽滿意地咂咂嘴,“葡萄釀的?”“大人明見萬里,正是葡萄釀制。”楊玉豎起拇指夸贊道。

  “味道不錯,回頭尋寺里要下方子,等宣府的馬奶葡萄熟了,請哥幾個痛飲一番。”“哎呦,那卑職先替弟兄們謝過大人了。”楊玉躬身作揖。

  “甭客氣。”丁壽仰脖又灌了小半瓶素酒,才算緩了口渴,有心情四處打量禪院四周。

  喲呵,這細細一打量,二爺才發現紫竹林內有一妙齡小尼,清秀雅麗,倚竹獨立,正把著一雙妙目向這里偷覷。

  “老楊,你說這小尼姑看什麼呢?”楊玉看看小尼,又打量一番自家衛帥的神色,湊趣笑道:“想來這寺院清冷,不見男人蹤跡,一朝見了大人風采,這小尼姑生了塵念。”“哦?果真是見本官動了凡心?”丁壽望著小尼一瞬不瞬,臉上露出標准色狼的笑容。

  “定是如此,想卑職等人一干粗坯,也入不得仙姑法眼。”楊玉斬釘截鐵道。

  管他呢,先撩了再說,二爺還沒試過尼姑呢,甩手將酒瓶丟給楊玉,丁壽直直奔著林中小尼走了過去。

  小尼姑見丁壽走來,扭身欲走,卻不知為何沒有移步,素手撥弄僧袍,徘徊踟躕。

  有門啊,丁壽掩唇呵了口氣,確認口中沒有酒氣噴薄,整整飛魚服,飛步至前,欠身施禮道:“拜見仙姑。”小尼側身避過,回禮道:“奴家……哦不,貧尼見過官爺。”“在下陪太後降香,未及竭誠奉拜眾位師父,既幸會仙姑,也是有緣,敢問寶號上下?”二爺的一雙桃花眼爍爍放光,直盯著小尼粉腮。

  “貧……貧尼入寺不久,還未得賜法號。”小尼吞吞吐吐道。

  “那也無妨,仙姑芳名可否見告?”丁壽鍥而不舍。

  “這……素味平生,貧尼已居方外,俗名不敢見君。”小尼一再推脫。

  好大的架子,這麼不給面兒,丁壽當即打起了官腔,“那請問小師父仙鄉何處?何時剃度出家?家中又有何人?”“這個……”小尼被丁壽追問得愁眉不展,支支吾吾地快要急出淚來。

  正當二爺盤問小尼之際,禪房門開,靜因陪著太後走了出來。

  一打眼不見了丁壽,張太後微微不喜,“小猴兒哪里偷懶了?”“太後,臣在這兒呢。”丁壽喜笑顏開地迎出竹林。

  “你去林中做什麼?”太後往林間一望,見那俊俏小尼更加不悅,“那人是誰?”“寺中一個小尼,無事的。”二爺總不能告訴太後剛才去撩逗小尼姑吧,正想輕飄飄揭過此事,不想當即被打了臉。

  “冤枉!”一聲淒呼,紫竹林內的小尼直衝太後奔來。

  “大膽!”“護駕!”一陣呼喝,院中的數名錦衣衛當即抽刀攔阻,可每到女尼身前便都環跳穴上一麻,眼睜睜看著人從眼前穿過。

  丁壽眼神微移,見靜因如筍芽般的玉指快速地縮進僧袍之中,低聲笑道:“峨眉三靜,名不虛傳呀。”靜因聞言星眸轉盼,不發一言。

  轉眼間那女尼已奔到近前,楊玉要出手阻止被丁壽擋住,有他在側不虞太後有礙,他倒想瞧瞧靜因搞得什麼名堂。

  因奔得急,小尼僧帽已然掉落,三千青絲披在削肩之上,吁吁嬌喘地跪到在前。

  “民女有冤,求太後做主!”“這是怎麼回事?”重重戒備之下突然遇見攔駕喊冤的,這錦衣衛是做什麼吃的,太後問向丁壽的話中帶了一絲薄慍。

  “這怕是要問靜因師傅吧。”丁壽眉峰一挑,乜眼問道。

  “稟太後,此女確有冤情,求告無門,敝衲斗膽為之陳情。”靜因雙手合十,躬身回話。

  聞聽靜因知情,太後也不再說什麼,“既有冤情上告,可有狀紙?”“有。”假冒尼姑的女子從懷中取出狀紙,雙手呈上。

  丁壽接過尚有少女體香余溫的訴狀,忍不住放在鼻尖嗅了嗅,女子見了他這輕薄動作,因奔跑過激而酡紅的臉頰更是火燒一般。

  一聲哂笑,丁壽轉身將狀紙呈與太後。

  “你叫宋巧姣?這傅鵬又是你什麼人?這案子怎麼回事?”太後不耐細看狀紙,直接問道。

  “民女宋氏巧姣,陝西鳳翔府郿縣庠生宋國士之女,自幼遵父命,許配世襲指揮傅鵬為妻,六禮已成,尚未合卺,我夫因丁父憂,未能出任為官,一日在街游玩,無意中失落玉鐲一只,被西村民女孫玉姣拾去,內有劉媒婆看見,誆去繡鞋,勾奸賣奸,她子劉彪,手拿繡鞋,在大街之上訛詐我夫傅鵬,幸有地保劉公道解勸,我夫只得忍氣回家。”“黑夜之間,孫家莊一刀連傷二命,天明地方呈報,太爺相驗,男屍有頭,女屍無頭,太爺問起繡鞋情由,言說是殺人凶犯,應在傅鵬身上,將我夫傅鵬帶上公堂,百般拷打,一無凶器,二無見證,無故竟將世襲指揮拿問在監。”“民女之弟名喚興兒,在劉公道家中以為雇工。劉公道告他盜物逃走,太爺又將我父帶上公堂,斷還劉公道十兩紋銀。民女貧寒之家,無銀可還。太爺又將我父押問在監,民女前去送飯,問出我夫情由。我想殺人凶犯,定是劉彪無疑。聞得太後慈悲廣播,菩薩再世,民女不顧羞恥性命,今番前來,求太後斷明此案,猶如草木得生,撥雲見日。謹此叩天,哀哀上告。”“阿~~欠,”丁壽掩嘴打個哈欠,“太後,時候不早了,咱回宮吧。”宋巧姣哭得聲嘶力竭,丁壽從知道這是別人老婆後便沒了興趣,“案子您已經知道了,交付法司辦理就是,臣將人和狀子一並轉交都察院。”“太後不可。”宋巧姣連連叩頭,“按察使曲銳官官相護,若由都察院審理,恐上下勾連,民女冤屈石沉大海,永無出頭之日!”“這個……”張太後也是懶得管閒事的,民間疾苦並不操心,不然也不會由著自己家人胡鬧,可這邊卻有靜因的面子在,不好撒手不管。

  “太後您放心,咱大明朝有的是清官,都察院不行,還有刑部和大理寺,總有能斷個清楚明白的,後面刑部閣臣還會多番廷議復核,斷不會屈死無辜良善。”宋巧姣淒厲慘笑,“清官不明,有冤難訴,朗朗乾坤,青天何處!”“大膽!”這話犯了忌諱,楊玉大聲呵斥。

  一改方才謹小慎微,宋巧姣緩緩起身,“既然陽間無人做主,民女唯有一死向閻君求個公道。”說罷合身向禪院內的一塊太湖石撞去。

  袍服擺動,兩條人影不約而同攔在宋巧姣身前,各伸手扣住她一條肩膀,不得動彈分毫,閒著的另一只手電光火石間互拆了數招,不分勝負。

  丁壽只覺對方招數變幻多端,掌力飄忽不定,難以捉摸,當即收手,“峨眉神功,果然名不虛傳。”殊不知靜因驚疑更甚,對方年紀輕輕,竟然在自己浸淫多年的飄雪穿雲掌下不退半步,也收了小覷之心,“朝堂之中,確是藏龍臥虎。”“太後,此女雖行為乖戾,也是情有可原,想她千里迢迢來到京師,只為陳冤上訴,怎奈四處碰壁,求告無門,這才有了以死明志之念,斷無要挾聖人之意,伏請太後明察。”“朝廷設登聞鼓便是讓百姓有自陳冤獄之所,倘若人人都來攔駕喊冤,法度何在?”丁壽不滿道。

  被他扣緊香肩的宋巧姣聞聽淒涼一笑,“登聞鼓,呵呵……”“此女正是在登聞鼓下遭人逐斥,才行此險著,敝衲也曾勸解,驚擾鑾駕九死一生,可她為救親人情願舍命,出家人慈悲為懷,便助她一臂之力,太後,敝衲情願一同領罪。”靜因躬身合十。

  “好個烈性女子,這案子哀家接了就是。”張太後道。

  “謝太後慈悲。”宋巧姣雙膝跪倒,連連叩頭謝恩。

  “楊玉,去查查這幾日值鼓的人,不管是誰,一體鎖拿北司鞫問。”丁壽只是單純不想多事,不等於見死不救,連登聞鼓都不讓百姓敲了,還留這幫守鼓的有個鳥用。

  “宋巧姣,太後已經允了你的狀子了,起來吧。”丁壽走到女子身前提醒道,心中滿不是滋味,又一顆好白菜不知便宜那頭豬了,二爺沒口福喲。

  心中大石已去,謝恩後起身的宋巧姣突覺一陣天旋地轉,一頭栽到在丁壽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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