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大學,室外籃球場。
最近,離河西大學其實只有不到一公里路程的萬年籃球公園封場改建。
傳言,萬年集團已經將這一塊本來是“籃球公益”的場地,徹底的賣斷給了一家不知道什麼公司。
那個公司正在進行整個場地的系統改造,任誰都能看出來,雖然改造後肯定硬件設備要提升一個檔次,但是徹底的商業化也是在所難免,引入一些更加容易收費和做推廣路演的項目也是必然的。
附近不少來打野球的愛好者也都忍不住唏噓起來,罵兩句人心不古之類的。
在短時間內,這也導致了河西大學的保安更加忙碌了:因為總有三三兩兩的打野球的籃球愛好者,無可奈何之下,改為混進河西大學來打球。
如果是純粹的社會上的團建和比賽,一幅幅中年上班族的面孔當然是進不來。
但是,總有一些剛剛踏上社會的工薪小白領,和大學生也差不了幾歲,保安又哪里有那份能耐,一個一個的檢查他們的身份。
至於還有一些,根本就是內部有學生帶著一起混進來,就更是無從阻止,也只能睜眼閉眼,校園保安隊也只好安慰一下自己,這也算是“大學體育設備回饋周遍社區”了。
……
夜幕漸漸濃了。
這里畢竟不是萬年籃球公園,球場沒有安排燈光照明條件,人群也漸漸散去。
只有幾堆鍥而不舍的球友,還在借著冬日傍晚最後的余暉奮力鏖戰。
李謄一邊運著球,腦海里,居然全是陳櫻的形容笑貌。
有陳櫻的臉龐、嘴唇、眉毛,有時候,也會有她標志性的淒冽的笑容;但是忽閃來忽閃去的最終的,還是那天震撼到李謄的,她的裸體。
她的胸、她的臀、她的手臂和大腿……她的私密處的褶皺和紅寶石一樣的乳頭。
無論一個女孩子,是哭是笑,外表是多麼的強大,是多麼的不在乎,裸體,都會凸顯出女性天然的羸弱來,會讓人產生摧殘的快感和保護的衝動。
既想摧殘,也想保護。
“咚……咚……”皮球在水泥地上敲出有規律的鼓點來……李謄的舌尖都在發苦……對於這個已經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女孩,他既無權摧殘,也無力保護。
面前防守他的張琛,已經把重心壓到非常低,眯著眼不去看球,而是盯著自己的腰和腿……這是專業教練都會講的,但是真的能在賽場上做到,那需要一顆非常冷峻的心。
“咚咚咚咚”運球的聲音加快了,李謄向左側一個試探步。
他不需要在乎防守隊員是會中計還是不會,打過籃球的都知道,那只是本能,無論你的大腦是做出什麼樣的判斷,防守時,你的小腦一定會指揮你的軀干,對於對方哪怕是假動作,也做出一些重心上的移動反饋來。
左側試探步,立刻身後運球,然後將皮球交到左手,同時身體向右微微一晃,向左側一個閃身……這是“左-右-左”的假變相突破策略。
看上去就跟沒有什麼假動作一樣,對於新人反而是毫無作用的,但是其實卻是經年訓練才能磨礪出來的,足以秒殺一些老球痞的高招,也是李謄的變相帶球突破中最熟悉的動作。
但是這一次,卻失靈了……當陳櫻的裸體又在他的眼前閃過,他感覺到手上一松……皮球已經被張琛截斷了。
……
這是一對一的斗牛……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後,小強似乎連影子都沒了。
張琛卻好像沒事人一樣,打電話給自己說要打球,因為萬年籃球公園在改建,問自己能不能帶到河西大學來玩玩。
對李謄來說,那件他原本以為會把自己送進監獄,至少也要斷送前程的“綁架事件”,在石川躍的出現後,居然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陳櫻第二天就出現在課堂上,只是不和自己發生目光交集;石瓊更加是一無所知;小強不知蹤影;唯一值得說說的,就是姐姐李瞳,在見自己之後,眼圈紅紅的看著自己半天,打了自己一記耳光!
然後……居然什麼教訓勸導的話都沒說……就讓自己“別亂來,別亂說,別亂想……沒事的。”
他巴不得見見張琛,探探“那件事”的口風,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以他校籃球隊隊員的身份,帶幾個“朋友”進來玩玩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但是張琛卻好像真的沒什麼事,只是活動活動筋骨罷了。
他、張琛、大強組了一個三人隊,和幾個校內學生隊過了幾招之後,眼見天色越來越黑,這個籃筐下只剩下了他們三個,張琛就提議打一對一。
一對一他們幾個也玩過,總體來說,李謄畢竟是大學校隊成員,論起專業球技來,無論大強魁梧,小強迅速,他還是遠勝大強、小強的,即使張琛似乎也練過幾招專業的,但是還是無法和自己相比……
但是今天,他卻打的很不順,屢屢被張琛攻防得手。
……
“你小子,還心不在焉啊……都說了沒事了,你姐會護著你的,眼一閉就過去了。你那點事,根本談不上綁架,24小時都沒到,禁錮人身自由都談不上,別說沒人會報警,就算報警,警察也就當你們是同學鬧著玩,批評教育就完了。就值得你失魂落魄的?”
張琛還是一副凡事都滿不在乎的樣子,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李謄接過來,擰開瓶蓋,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勉強笑笑。
他回來之後,是反反復復的琢磨來琢磨去,將整件事情顛來倒去的思量,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一個荒誕的劇本中,介入了一個自己不應該介入的世界。
綁架石瓊……哪怕是假綁架,他是到了事後,才意識這是一個足以鬧出人命的荒唐念頭。
與其說他在害怕警察的介入,校方的知曉,或者石瓊知道之後的蔑視和憎惡,更讓他感覺到無比恐懼的是,張琛那天對小強做的事……他想想都心有余悸。
那個倉庫……似乎是個色情影片的攝影棚,自己是自作自受又卷入了一個什麼非法的窩點麼?
還有陳櫻……幾天後,她就正常的出現在校園里,繼續上課,繼續出入圖書館、體育館、操場、食堂……但是李謄不相信那天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沒有勇氣去面對陳櫻,更不要說在這個時候繼續去面對石瓊。
唯一能給他安全感的姐姐李瞳,他更是完全不敢去見……這個時候,唯一能給他一點點安慰和安全感的,就是張琛約他打球了。
一方面,打球,他真的很擅長,他可以在球場在找到自己的一點點信心和勇氣。
但是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還有其他擅長的事情,最近幾天,他在那個被石瓊斥之為“小孩子過家家”的河西大學大學生創業競賽中,以一個“虛擬現實/增強現實技術,模擬籃球教練”的項目,剛剛拿下了二等獎。
還頗被幾個導師評為“很有市場價格”,還說要給“省體育局和投資商參考一下是否有投資價值”。
但是從一方面來說……這些事情,他已經有點心不在焉,對他來說,和張琛一起打場野球,是更加實在的,更加確切的某種安全感。
張琛約自己打球,是不是從一個側面在告知自己:沒事了呢?
“小強……他還好麼?”他喝著礦泉水,都感覺到嘴唇有些顫抖,實在忍不住問出了口。
“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個拿得起放不下的主……來套哥哥的話?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慫啊?那麼狗膽包天的事你都做了,做的時候怎麼沒想後果呢?小強沒事……我讓他去羅州呆幾天,養傷,也醒醒神,順便辦點事……沒事!石少說了不計較,就是不計較了……他都不計較,你自己跟自己計較個啥,你有沒真的傷到他妹妹……一切有你姐呢。”
“姐……”想起姐姐,他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他頹然的坐在地上,傻呵呵的看著眼前水泥地的溝痕起伏……姐姐當然會在石少面前替自己說好話,替自己哀求,姐姐會不會被石少奸玩身體呢?
一定會的……姐姐本來就是石少的情人,可是這次,因為自己,也許一切的性質都會變得不同。
也許姐姐會無奈的承諾更多的奴性,更多的成為那個人的泄欲工具,喪失更多的人格和尊嚴,也許姐姐會被性虐?
也許姐姐會被賣給什麼肥頭大耳的領導或者老板當性奴?
……畢竟,想來想去,如果要談判,如果要交易,他們姐弟還有什麼籌碼?
唯一的……就是姐姐的身體……雖然也許事情沒有嚴重,也許姐姐和石少之間的關系很親密,可以搞定這一切,但是無論如何,都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卻還是只有用姐姐的身體來償還麼?
而自己,還禽獸不如的,曾經只是想著奸玩姐姐……
自己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你這傻逼吊樣真沒出息!”張琛又開始罵了。
“琛哥……”
“哥今天找你,就是知道你會慫成這樣……看著哥,聽哥說。”
“……”
“第一,那個叫什麼石瓊的大學生,你真的痴心妄想追,也得用追的,不能用搶的啊……”
“?”李謄一愣,抬起頭,幾乎不可思議一樣的看著張琛。
“你以為你是黑社會啊?你是大學生……風花雪月詩情畫意郎才女貌那才是你的台詞。我是不知道你姐跟石少……嘿嘿……有多滋潤……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換了二一個,你哪怕就是打打主意……綁架石瓊?看著哥的眼睛……我是認真的……你,會,被,弄,死,的。死你懂不懂,真的會出人命的,而且不會有警察來追你的案子,你的親人去首都自焚告狀都沒用?那是省部級領導的女兒!就算下台了,也是‘原’省部級領導的女兒,你敢用綁架?!你他媽的腦子壞掉了吧!你應該燒高香看看哪路城隍這麼保佑你,你這次幸虧綁錯人了,否則,你跟小強都已經一起被人扔到溪江里去喂王八了!”
“……”
“第二,過去了就過去了……哥以前也到過窮途末路,可是後來就明白了,啥窮途末路啊,都是自己編出來給自己增加點悲壯氣氛的。站直了別趴下……既然做出事來了,就要敢作敢當,我跟小強就是這麼說的,廢你一只手,老板不同意,就廢你兩只……你有本事,來做了老板報仇啊!真有本事的話,我也不攔著。沒本事,老板說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好好重新爬起來做人。你真以為你是號角色,那麼多有勢力的人,有那閒工夫來計較你這個未成年的傻逼啊!!!”
“琛哥……”
“哎,我跟你說,在什麼地界,就得唱什麼戲。哥其實是個混混,就唱混混的戲,非要惦著腳尖去裝上流社會,是裝不來的。你呢,是個大學生,就好好唱你大學生的戲……你不是在混學生會麼,你不是會編程麼,好好搞,搞的好一點……總有一天,你也有會資格,唱別人今天在唱的一些戲的……”
“……”
“嘿嘿……那天……瞧你那副狼樣,差點居然爽到了一個大學生同學吧……跟哥說實話,爽不爽……奶子和下面都給你摸到了吧……?”
“她……她後來沒事吧?”
“不知道啊……”
“琛哥……”
“不該我打聽的事,我從來不打聽……你要有火氣,走,今天晚上哥帶你去玩玩?緋紅是去不了了,那里在整頓。哥帶你去有君來……你要真有骨氣,只要今天還活著,就得有個人樣……這樣……才算不辜負你姐……說真的,你姐是真不錯……要不是哥只是個保安,否則真他媽的想追一手了……”
“琛哥……謝謝你……”
“謝個毛,年輕,一切啥都不知道,一切都可能……就是好啊,不像我,都已經這樣了,你聽說過哪個勞改犯,真能‘通過勞動改造,重新走上社會’的,嘿嘿……所以,哥是羨慕你啊,還是一張白紙。說不定哪天,你真的混成了黑社會老大,想綁哪個女孩子就綁哪個,想操哪個就操哪個……多好。也說不定哪天,你成了什麼大老板,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多好……”張琛仰面到底,似乎挺感慨的看著滿天的星斗。
“當然了,你要真想玩哪個女人就玩哪個……光當黑社會老大和大老板都不行……最好,當個大官……哈哈哈”張琛又哈哈大笑起來。
“再來!”經過張琛的一番安慰,李謄似乎覺得心里舒服多了,他站起來,衝張琛招招手。
張琛也站起來,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將手中的籃球拋給他。
李謄一步步的退出三分线,低手一個擊地傳球傳回給張琛,張琛已經壓低了腰眼,兩手扶著膝蓋,接到球又傳回給李謄。
這種一個往返的傳球,是一對一斗牛的基本禮儀或者說程序。
手中撫摸著硬地用球那種特有的粗糙結實的外皮顆粒,轉動球體,在自己的手掌里擦一種更加厚實的感覺,李謄甩了甩頭,似乎要將滿腔的煩惱和思緒甩到天邊去。
“咚……咚……”左手運球,這不是慣用手,但是經過常年的訓練,基本的變速運球,依舊是游刃有余……注視著張琛的腰部動作,向左,向著圈頂,緩慢的移動,運球的擊地頻次其實在勻速的增加。
張琛也跟著,稍稍的向左移動,但是重心依舊非常穩定。
抬頭假意看一下籃筐。
這是要射球的暗示,但是這個程度的暗示和假動作,只是一種本能,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張琛也不會有任何的動搖。
忽然之間,仿佛找到了某種節奏,左手觸碰反彈起來的球體的掌心略略向後擺動,那顆皮球頓時開始側向一個折射的角度。
背後運球!
交到右手!
重心腳已經悄無聲息的轉到了右側。
張琛的反應也很快,重心略略一移,也准備跟著李謄的身形隨時要開始高速移動。
但是李謄的大腦、小腦都合作著已經醞釀好了這個過人的動作。
球在背後折回,只不過是一瞬間的電光火石,立刻,右手又是一個折线,球兩次在背後劃過,又劃回了左手!
這是高難度的兩重變相……動作並不花哨,但是重心的協調是非常不容易的。
野球堆里的玩家,都可以做出一些匪夷所思也很具有觀賞性的動作,但是真正意義上要達到一對一高效過人,還是這些更加基礎的,教科書一般的大學校隊訓練動作更加有效!
其實只有0.1秒的瞬間,重心已經完成了一次交疊,皮球已經在地面發出了兩次碰撞,李謄猛地發力,左手運球,向左側一個突然加速……而張琛這一次,來不及跟上他的節奏,只是在調節自己的重心的瞬間,兩個人的肩膀已經擦過!
帶球突破成功!
李謄的左手,已經抄起籃球,翻過手腕,大踏步的持球衝向籃筐!
一步!兩步!騰空而起!
張琛已經被甩到了身後,面前就是籃筐!
距離不夠近,無法做出上籃的動作,但是做一個小拋投,正是李謄最擅長的得分方式!
在這里!
他依舊擁有忘記失敗,重新來過的勇氣!
關鍵不是勇氣的問題,而是他有這個實力!
實力,帶給他勇氣!
……
“嘭!!!”背後的張琛,已經來不及轉身,好像被李謄帶球過的有點丟人,終於沒有忍住,反手一肘,就將李謄連人帶球推到在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犯規,犯規,我的,我的……”張琛連忙過來,要拉起李謄。
李謄也笑了!
“沒事,可以再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