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天還是陰沉沉的天氣,雲層很厚,雨就有一搭沒一搭地下,不是插秧的好時機,兩人索性就按昨晚說的,去鎮上趕集。
怎麼去又成了爭論的焦點,家里有兩輛摩托車,按江凇月的意思,呂單舟來開,她坐後面,披個雙人雨衣就行。
呂單舟也很向往,兩人一車,又蓋著雨衣,說不准在雨衣下能發生點什麼事出來呢……
但呂母死活不同意,說下雨時不安全,只好又找三蹦子,當然不再是一人一輛。
這是一個古鎮,鎮上恰逢是圩日,但因農忙時節,又是雨天,集市上的人頭比平常的圩日少去過半,雨水洗去古鎮的煙火氣息,既有清新亦有古朴,往返趕圩的人們,也由此進入了慢節奏的生活。
下車的時候恰好雨勢暫停,呂單舟就問江凇月,要不要逛逛集市再買衣服,江凇月點頭。
小鎮的商店商場對於江凇月來說肯定是沒吸引力的,唯一能讓城里人,尤其是城里的女人來說,感興趣的只會是地方特色小吃,於是呂單舟就專門帶女領導去逛小吃街小吃攤。
這種常人最普通的逛街方式,對於江凇月來說卻是無比新鮮好奇,開始她還矜持著淺嘗輒止,漸漸地也學著呂單舟的模樣,該手抓就手抓,該下嘴啃就下嘴啃。
尤其一個支在四輪小車上的牛雜攤讓她“大開眼界”,一大鍋醬色的濃湯在嘟嚕嘟嚕地冒泡,不緊不慢地翻滾著金黃色的各種牛雜碎,香氣撲鼻,老板娘一手鉗子一手剪刀,飛快地將食客指定的食材剪入碗中,於是她也學著小秘書的樣子,就這樣的站在小攤邊,拿一根竹簽與他搶著吃,還奪呂單舟幾乎要遞進口中的牛肉丸子。
“北鹵煮南牛雜”,此言不虛。
最後甚至一人捧一大杯珍珠奶茶邊吸邊逛,盡管那奶茶大概率是幾種食用香精混合奶粉而來,她也覺得出奇的好味道。
“不行,吃撐了……”江凇月喘著氣,在一個小吃攤的太陽傘下坐著不願意起來。
“咱們才吃了左邊的街,還有對面右邊,走,完成任務去。”呂單舟也帶有故意嚇唬她的意思。
江凇月“艱難”地按膝站起來,看到對面是一所學校,便道:“小舟,這是你的初中嗎?”大門有初中的牌匾。
“是,我是村小學、鎮初中、縣高中。”
“母校啊,進去看看,散步消食。”
鎮初中有點老舊,甚至水泥乒乓球台都還在,正是五一假期,整個校園靜悄悄,呂單舟帶領女領導,一一指給她看教室在哪里,宿舍在哪里,食堂又是哪里,夏天去學校後面的小河洗澡,冬天排長隊打熱水,還打架。
“條件確實挺艱苦的嘛,能飛出你這金鳳凰確實不錯了。”
江凇月一邊踱步,一邊手掌在小腹轉圈圈,走路還走出個孕婦的模樣來,不知是贊學校“不錯”,還是秘書“不錯”。
呂單舟卻擔心地道:“姐,您現在……是例假痛的……還是吃飽……”
“對!吃飽了撐的!”江凇月怒道。
呂單舟摸摸鼻子,涎著臉道:“要不……弟弟給您揉揉?”
他只是習慣性地順勢“調戲”一下女領導而已。
不料江凇月沉默一會,也“順勢”道:“嗯……那就揉揉……”卻並不看他,盯著大樹下一塊怎麼“揉”?呂單舟呆住了。
兩人站的地方是三層教學樓的三樓走廊,是呂單舟為了方便女領導看學校全景帶上來的,算是一個制高點,挺安全。
呂單舟繞到女領導身後,從後面輕輕環抱上來,手掌就放在女人小腹上,學著她的手勢做圓周運動。
江凇月小腹有微微凸起的圓弧,撫摸起來非常的柔軟,肚臍下還有一片暖呼呼的區域,是宮寒貼無疑,呂單舟不敢再往下摸,再往下極有可能是衛生巾了。
“月月姐,今早給您的內褲……換上沒?”
“月月姐”這叫法,都沒跟她商量過,也沒得到她的批准,就擅自改了,這麼曖昧的稱呼……可聽起來很舒服,讓人身子有軟綿綿的感覺。
“嗯……換了……”
“現在穿的是哪一條?”
“……紫的……”
紫色,象征著神聖、尊貴、冷靜、高雅、以及至高無上的力量。
淡紫的那條內褲,依然是裹臀款式,前面是整幅的蕾絲加刺繡,不算很透明,但後面裹臀的是一片薄透網紗,絕對能清晰看到臀溝……
看來上次吐槽女領導的內褲款式老土,被她記在心上了,這是為了給他自慰用的嗎?
兩人的下體原還有點距離,但是男人持續在她小腹上用勁兒,按著她往後靠,不一時江凇月臀部就碰上了男人的前檔,她稍稍猶豫一會,便將緊繃的肌肉松弛下來,隨他去吧,愛怎樣就怎樣。
隨著呂單舟一陣陣的搓揉,他前胯也與女人臀部貼得愈加緊密,江凇月清晰地感覺得到男人的生殖器在屁股下一點一點地抬頭,這是一個奇妙的感覺,就像一顆種子在她的呵護下茁壯成長,令她無端生出一股成就感,男人的勃起,印證了自己的魅力並沒有隨著歲月的蹉跎而散失……
陰莖由軟到硬的過程只需十數秒,這個變化兩人都很清楚,甚至在陰莖抬頭過程半硬不軟卡在褲襠時,呂單舟伸手去撥正陰莖,江凇月還配合著稍稍讓開個空間,待男人理順了,臀部又主動貼回去。
女領導頭部後仰靠在呂單舟的肩膀上,她特有的體香從胸前泄出,悉數鑽進他的鼻子里,令陰莖在在褲襠里愈加堅硬如鐵,呂單舟不再掩飾,將下身挺向女人的臀部,陰莖就卡在狹窄的屁股縫中間,即使隔著幾層布,小腹能貼上女領導的圓臀,也是他夢寐以求的享受。
從上往下看,兩團脹鼓鼓的胸脯完全擋住了視线,領口里更是能看到一道緊密的乳溝,在女人的呼吸間時隱時現。
開始時呂單舟的手很規矩,老老實實地在女領導的乳下至肚臍的范圍打圈圈,上不敢碰到乳罩,下不敢超過褲腰,漸漸的女人的縱容給了他色膽,手掌先是捂在她貼有宮暖貼的肚臍下方,稍微往下一點,小指觸到的是褲腰,他不敢伸手進里面,只能在外邊打著圈圈,女人褲腰上下的肚肉兒最柔軟,最好玩……
再往下,隔著絲滑的西褲,能摸出內褲的松緊帶,勒得不緊很合體,起碼沒凹痕,他貼衛生巾時看過,紫色那條內褲的松緊帶就是一片寬寬的蕾絲……
再往下,隔著西褲和內褲,手指都能摸出到沙沙的手感,已經到了女人的陰阜之上,那是陰毛嗎?
感覺面積比容素都大……
又是那種熟悉的軟軟的感覺……
這女人,還有什麼是軟軟的呢?
“小舟……不行,我們只能到這里了。”
江凇月的聲音很溫柔,但包含有堅決,男人的手再往下就得摸到衛生巾了,這似乎對兩人都不是好事情。
江凇月只是出言提醒,並沒附帶手上動作,柔軟的手掌只是輕輕攀附在男人的手臂上,沒一絲力道,但是在呂單舟的意識里,女領導的聲音和動作同樣有效。
“哦……是,我又犯錯誤了……”呂單舟趕緊的松開女領導,訕訕的一下子手腳都不知該放哪里。
“不是這個意思。”
江凇月沒來由一陣心疼,心疼的是這個被她傷害的年輕人,“沒怪你,只是——你也知道的,只是現在不行……”她想突出的是“現在”
兩個字,不知傻弟弟聽出來沒。
其實她心中還有另一個預案,如果這血氣方剛的弟弟還是一意孤行的話,她也不會再象昨晚那樣兒的一味阻擋,大不了由他處置便是。
什麼生理期,什麼安全感,都沒眼前這個弟弟來得重要。
只是她的話對呂單舟還是有相當的威懾力的,只是簡單的一個“不行”,臀縫里卡著的男人生殖器就以比硬時更快的速度軟去……
江凇月很是心疼,更是愧疚,心想以後絕不在他面前再說“不行”兩個字。
這倆字對男人的打擊實在是太大。
以後,只要他願意,都行。
遠處的雲層很厚,翻滾著毫不猶豫地向著古鎮壓來,將會繼續下雨的樣子,江凇月趁機道:“看來再下一場雨的話不會小,我們先把衣服買了吧?”
語氣竟然帶著征詢的意思。
這次的松手,是為下回的收緊做准備。呂單舟打醒精神,大丈夫不患一時之得失,隨即也道:“那得趕緊了!”
兩人目標明確,出來就近找一間女裝店就撞進去。
這雨天影響生意,尤其賣衣服的,老板娘正忙著拍蒼蠅,瞥見來倆客人,那是精神大振:“兩位老板,歡迎光臨!”
可看到女人的衣著,比自己店里掛起來的都高檔,又有點不確定來客的目的:“靚妹仔這是要……買衣服?”
老板娘說的是當地方言,江凇月忙後退一步,頂秘書上去跟她聊,自己就看掛起來的款式,不需要什麼花枝招展,能套身子進去就行——當然還得是大一碼的褲子,把臀部給遮蓋起來。
她很快挑出衣服,老板娘一邊打包,一邊卻“哎呀呀”地咕噥了幾句。
江凇月帶個問號看向秘書,呂單舟笑道:“她說,你這麼漂亮,這衣服把你穿老了。”
老板娘聽得兩人說普通話,也操著別扭的口語說道:“是的呀,哪有姑娘家選衣服把自己穿老了的,明明就是靚妹仔——阿哥仔你做她男人,也不發表意見,就由著自家補娘花費錢。”
老板娘做慣生意,一開口就是口若懸河,只是普通話不太標准,“婆娘”說成“補娘”。
但是江凇月聽懂了,這老板娘一口一個“姑娘家”“靚妹仔”,無疑是博取了她的無數好感,被說成男人的“補娘”,也就不和老板娘計較了,於是笑吟吟地看著呂單舟,帶著戲謔的口吻道:“男人!那你說補娘這衣服咋樣唄?”
“真要我說啊?”呂單舟搔搔頭,有點為難。
“你是她男人咧,自家補娘衣服就是穿給自家男人看的咧!”
老板娘補刀道,其實是江凇月挑的衣服過於低檔,錢沒能賺幾個,老板娘想利用男人的虛榮心來改變這筆生意的利潤額。
江凇月最近特別忌諱說“老”,老板娘的話還真說到她心坎上,本來挺隨意的一件事,在戲笑間逐漸重視起來。
“這女裝我可不懂,就覺得只要是合體的,穿在姐身上都好看……”女領導的本意就是要掩蓋身材,他偏說要顯身材,又和領導對擰了,呂單舟有點挑釁地看看女領導,很放肆地打量她的前前後後。
“好吧,換這款再試試——”江凇月再一次的遷就了他,不過這女人連挑衣服都是眨眼功夫,偏還眼光獨到。
這次老板娘又是哎呀呀的叫喚,不同的是還拿出手機拍照,江凇月連忙問緣故,呂單舟就笑道,是穿得太漂亮,老板娘要拍下來當模特來顯擺自己的衣服。
這是毋庸置疑的,江凇月在羅林慣常的是盤發髻,如今將頭發扎成馬尾辮,在潔白的面容襯托之下年輕了不止10歲,發梢打著幾個大波浪,原是素雅大方的人,霎時桃腮帶暈,居然顯示出幾分嫵媚風韻。
最後帶走的是這服裝店里幾乎最貴的兩套女裝,在江凇月眼里可能覺得是適合干農活的普通衣服,但在呂單舟眼里,在農村穿去吃席也不過如此而已,這還不是重點,關鍵是女領導選褲子時還是遷就了他的意思,沒有刻意大一碼。
遮蓋大屁股的目的就沒能達到,江凇月也無所謂了,老板娘那句“自家補娘衣服就是穿給自家男人看的咧!”深深印在腦海里。
原以為這雨下不了多久,誰知直到假期的第四天依然的雨勢不減,偶爾當地氣象台發出預警短信息,不時地出現橙色甚至紅色暴雨預警,原定的插秧計劃也就泡湯,呂單舟拿手機上網查天氣預報,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雨一個星期打不住,典型的龍舟水。
到了下午,手機不斷收到當地氣象部門的暴雨預警信息,並提到這次降雨過程將會達到百年一遇的級別,羅林縣距呂單舟家鄉直线兩百公里,正好在降雨雲團的移動路线上。
呂單舟預感不妙,剛打算找女領導商量,江凇月亦推門而進,正是為雨勢而來。
羅林現在依然風和日麗,但不出48小時,必會被雲團侵襲,如此強大的降雨過程,縣領導必須靠前指揮,兩人商量的結果就是中斷休假,馬上趕回羅林。
呂單舟當機立斷,電話聯系讓老何把車開到三家村來,兩地間只有半截是高速,但一級路離村也不過三十公里,這樣算來午夜子時就能回到羅林,比高鐵慢不了多少,免去中途的舟車勞頓,只是辛苦了老何。
江凇月親自打電話向府辦值班人員報備公車出省事宜。
突然中斷的假期讓呂家眾人都措手不及,手忙腳亂地為兩人准備一些能帶走的土特產。
呂母緊握著這個才喊了自己一天“媽”的“大閨女”雙手,更是萬般的不舍,喃喃地說道:“好閨女……月月閨女……月月是我的親親閨女……”老人家身形有些佝僂消瘦,仰望這高自己不止一頭的干女兒,一顆濁淚沿著眼角的皺紋潸然而下,就在今天早上,她的月月閨女還跟她撒嬌說,晚上要和媽媽一起睡,不料成了奢望。
這是一雙過度勞作的老手,關節粗大且滿是老繭,還帶有一些田間勞作不及擦去的泥土。
江凇月不想讓老人一直的仰望自己,輕輕蹲下單膝點地,將老人的雙手捂在臉上摩挲著,親吻著,哽聲道:“媽……下個假期,女兒還來,和媽媽說話,要吃媽媽做的糍粑……”
下個假期,不知是國慶,還是春節,甚至是明年後年的哪個時候,所以她不敢說明確的時間,人在江湖自是身不由己。
老何師傅在來路上將車速提到極致,入夜後不久就開到了地坪上,協助大哥二哥將編制袋裝著的土特產裝進車尾箱,只是最後居然還有兩只枕頭,讓他這個木訥人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這是自家曬的牛甘葉做的枕芯,最是清心明目,三伢子說你的枕頭墊得不舒服,請了大嫂她們去曬來的。”
呂母一直牽著江凇月不願意撒手,嘮嘮叨叨地道,“枕頭套子還是媽繡的呢,原想著給三伢子結婚用,月月先用著,也算個念想……”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小呂主任連領導的枕頭墊得舒不舒服都知道了,這親密程度該到哪個層面了?
老何師傅心里一驚,旋即面不改色地將兩只枕頭小心地安置好,繼續忙他該忙的活。
不該見不該聽的事,他能做到沒看見沒聽著,這也是他每天出門前自家婆娘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做到的“職業操守”。
江凇月瞥一眼老何,不動聲色,她相信自己挑選司機的眼光,再看一眼不遠處與老父話別的呂單舟,這個二百五秘書倒是府辦硬塞過來的,當初是捏著鼻子接受了,卻比挑選來的好上百倍……
她很為自己當初“捏著鼻子”的心態感到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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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江凇月的車里是不播放任何音樂的,除了打電話就只會有翻動文件的聲音,呂單舟到來後漸漸有了些改變,先是弄了些輕音樂的CD嘗試播放,名為放松心情,江常務也沒什麼意見。
後來老何借著維修保養的機會,偷偷讓修理廠將車載音響換了個遍,為的讓音樂的質量上個檔次。
這點主他在修理廠還是能做到的,就因為他是縣政府司機班的第二把交椅。
要說老何的駕駛技術,他有很強烈的自信,即使高速行駛中做個漂移或者一百八十度調頭,他單手把方向就能完成操作。
但只要江常務坐在車里,無論車子時速是十公里還是一百二十公里,他永遠都是雙手把握方向盤,哪怕是虛握,這才是職業駕駛員對乘客最起碼的尊重。
現在老何緊握方向盤的雙手卻在不停冒汗,甚至還有點顫抖。
他有可能再也不會坐在司機班里的第二把交椅,而是第一把。
在車子轉上高速後不久,江凇月再接到枝江市政府丟來的重磅炸彈,縣長陳振軍被規定時間規定地點交待問題,縣政府暫由江凇月常務副縣長主持全面工作。
一時間,江呂兩人的手機都響個不停,隱晦表示祝賀的、請示匯報的、表決心的、探口風的,全都擠進來,真正需要布置工作的電話根本打不出去。
呂單舟扭頭與江凇月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的眼神里,既有興奮,亦有即將洶涌而至的汛情帶來的憂慮。
“小呂,你來後面坐吧,我們也好商量事情。”江凇月嘆一口氣,手背無力地敲敲額頭。
車子打著雙閃停在一個坡頂的應急車道邊,呂單舟按鍵更換一張CD之後閃身下車換座,看一眼身後的家鄉,已成黑暗天際邊的一线朦朧白光,前面亦是烏漆一片,兩道雪白燈柱直刺夜空,遠方一幕光亮隱隱剪出一條地平线,那將是他們的目標。
車內飄起《泰坦尼克號》的旋律,是呂單舟在平時的聊天中知曉女領導對這部愛情電影、這個愛情故事贊賞有加之後,特意尋來的電影原創音樂CD。
此時無論是輕柔的蘇格蘭風笛,亦或是悠長的愛爾蘭錫哨,都有助於女領導放松心情。
“明早八點,先開一個縣長碰頭會,在家的縣長都來……九點吧,再開一個防汛的,與防汛有關的局行一把手也都來,不准請假。”
江凇月輕聲道,她在爭取迅速地融入新角色。
“是,我向梁主任傳達,再分頭電話落實。”呂單舟馬上拿起手機,邊撥號邊答道。
江凇月搖搖頭:“讓清山主任分給幾個副主任就是了,你不必打。”
說著在黑暗中摸索到男人的手掌,緊緊握住。
她的手素來冰涼,在這亦喜亦憂一驚一乍的重要時刻,實在是需要男人溫暖有力的大手給予她支持。
呂單舟心下稍稍一跳,倒不是擔心兩人的小動作被面前的老何知曉,先不說老何有守口如瓶沉默寡言的職業習慣,再者府辦里的所有領導專車,車內後視鏡都是有意無意地調成很向上的角度,駕駛人根本無法通過後視鏡觀察到車內情形,更遑論老何是領導專車的專用駕駛員,遵循的就是能動眼絕不動頭的規矩,即使與後排乘客說話,也是目視前方,為的就是減少駕駛員與後排乘客之間的誤解。
他心跳加速的原因來自於這是女領導第一次主動與他作握手的觸碰,那冰涼而微微顫抖的手指,顯示出領導的措手不及和忐忑,她願意將自己的弱點展示給他知道,就是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
車內飄浮著悠揚的蘇格蘭風笛聲,呂單舟腦補一遍泰坦尼克號男女主角在貨倉汽車里抵死纏綿的電影劇情,脫口而出道:“You jump,I jump”。
“你跳,我就跳”,是電影里比較經典的台詞,後來被許多人引申為“生死相隨”,呂單舟覺得與女領導雖然還沒到“生死相隨”的地步,但共同進退是必然的,她既然喜歡這電影,應該能聽出里面的含義。
果然江凇月聽懂了這英文台詞的暗示,緊握的手指開始活泛,拇指在呂單舟的手背上緩緩摩挲著,身體微微向著他。
隨著對面車燈的泛光,能看到女人帶著微翹的嘴角,很溫潤地看著他。
車子在高速路上並不顛簸,偶爾輕微的起伏,女人的胸脯就會隨之一陣蕩漾,讓他心旌搖曳。
江凇月作勢在他手背輕拍一下,但斜靠的身子卻坐直了些,挺起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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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政府緊急工作會緊急召開,首先確定各個副縣長按照各自分管的鄉鎮,下沉基層,排查隱患,靠前指揮。
會議上,江凇月咬咬牙,將原縣長分管的鄉鎮一肩挑下,工作量驟增一倍,會後與呂單舟商量,兩人分頭行事,呂單舟去江凇月分管的鄉鎮,江凇月去原縣長分管的鄉鎮。
其實兩人都清楚,原縣長分管的城關鎮以及周邊大鎮基本沒什麼汛情風險,反而是江凇月的西鄉鎮,有一個上垌村,是掛了紅牌的。
兩人都爭著要去上垌村,被呂單舟以“羅林只有一個縣長”定了性,縣長需要統籌全局,不應立於危牆之下。
上垌村在村尾三點五公里處有一個兩山夾著的堰塞湖水庫,形成於上世紀初,雖已經歷百年,但專家勘察過,地質條件還是極不穩定的,去年冬修水利的時候兩人就得出過結論,必須對堤壩與水庫周圍環境進行逐步整治。
去冬今春以來的確是采取了措施,但沒能一步到位,不足以抵御百年一遇的降雨。
水庫如是潰壩的話,追查起來,在呂單舟手上潰壩,還是在江凇月手上潰壩,性質與後果都是不一樣的。
呂單舟第一步就是帶上一個水利局技術副局長,到上垌村村委會住下,成立自己的指揮部,以此為中心遙控其余村組和生產隊,上垌村的形勢則直接現場指揮,第一項指令就是組織堰塞湖水庫泄洪區周圍村民搬遷。
此時降雨帶還沒來到羅林縣,在沒有受到實際傷害之前,讓村民離開家園,實屬登天。
呂單舟有點上火,只好讓村委會持續動員,為過幾天有可能發生的強制帶離留下伏筆。
第二步是收集附近的機械,對原有的堰塞湖水庫堤壩進行加固,同時在可能潰壩的位置存儲堵塞物料,此時已經開始下雨,雨勢不小。
水庫的泄洪區擦著上垌村旁而設,原紅线以下是只有農作物田地,沒有住宅的,但是這次呂單舟將紅线往上移了近三十米,就有十來戶人家進了紅线的遷離范圍,且據村干部反映,其中一戶是退休返鄉養老的前枝山行署專員,老革命老干部。
偏偏就是這老干部,認為呂單舟劃的紅线不合規不合法,也不符合百年來的自然規律,拒不執行,更有趁機索要高額補償的村民混雜其中,以至於無一人響應避險工作。
眼看大雨已經持續數日,依然沒有減弱跡象,堰塞湖也已經趨於飽和狀態,實際水庫水面已經高於他畫的泄洪區房頂。
呂單舟急了,冒雨請來鎮派出所加聯防隊員剩余二十多人警力全部集中在泄洪區,對所長陳大慶道:“陳所,不能再等,這次來真的,一會看我,說抓哪個就抓哪個,不要犯嘀咕,抓的人可以上拷,但不能押您那關著,他們不是犯人。先送村小學,騰出有房子——手銬夠不夠?”
陳大慶所長是個退伍老兵,當兵的豪爽性格一點不漏地帶到派出所里,也不抹去臉上雨水,點一顆煙道:“這個沒問題,手銬是不夠,但有尼龍扎帶。”
“讓您手下控制村民的時候下手溫柔些,還有,只能前扣,不要背扣——”
呂單舟手指夾著的煙被雨淋濕,往地上一扔,臉色有點猙獰,惡狠狠道:“出了事算小弟的,走!”
驅離行動遇到了相當大的阻力,大概村民們也知道自己再怎樣也扯不到犯罪的名頭上,都拼了命的反抗,以至於有十幾人是需要戴上銬子才能抓到村小學,呂單舟也弄得渾身泥漿,身上的幾處血跡都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此時有人闖進來報告,負責監控堰塞湖的工作人員傳來信息,從望遠鏡里看到遠處有十來顆樹木同時倒下,恐有山體滑坡跡象。
教室里頓時一片寂靜,眾人都看向呂單舟。
忙活了幾天的堤壩看來是保不住了,呂單舟拔腿就往外面跑,要通知堤壩上的施工人員全部撤離,這里的信號基站早被毀了三個,手機已經指望不上。
“小呂主任,請讓我家人回去拿個小東西……”這時有人開腔說話,是副專員老干部,大概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不敢再鬧情緒。
“拿東西?早干什麼去了?不行!”
呂單舟再欲走,老干部還戴著個銬子,扯住他急道:“還有一點時間,呂主任行個方便,這件事終究是我這老不死錯了,以後再詳細說,行不行?”
呂單舟猶豫數秒,對陳大慶喊道:“陳所,麻煩你的摩托車跑一趟堤壩,讓他們全部撤退,馬上撤,機械不要了!”
轉頭對老干部道:“你的東西十分鍾要是能拿到的我可以去試試,這里的所有人沒命令全部不准出學校!”
老干部沉默片刻,道:“在我睡房衣櫥下層最里面,有一個小木匣子——”
一個聲音響起:“不能去!”呂單舟楞了楞,轉頭一看眉毛都豎將起來,江凇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卻只有她一人,老何都不在後面。
“沒時間嘮,他說的位置我知道,能直接去到,其他人不行。”
呂單舟往外就衝,動員老干部撤離的時候他去過老人家的臥室,知道衣櫃的位置所在。
只是江凇月卻雙手拽住他,大聲嚷道:“不行!不准去!”
呂單舟拍下她手臂,她又拽住秘書的衣擺:“行!你真要去我也去——”
江凇月的力道出奇的大,他居然掙兩下掙不脫,頓時的火冒三丈,狠狠摔下手臂吼道:“這時候你來添雞巴毛的亂!王隊——把她拷上,不准出學校!”
盡管曾經見過這二杆子秘書發脾氣,但這次還是被他嚇一跳,青筋凸起橫眉豎眼顯得尤為猙獰,不自覺地收起腳步,就這一愣神,二杆子已不見了蹤影。
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還是能跑一段山路的,呂單舟順利拿到小木匣子抱在懷里,遠處傳來一陣隆隆聲,大地都在震動,山體滑坡造成的潰壩終究還是發生了。
這里靠近泄洪區的底部,人必須往泥石流來勢的垂直方向跑。
遠處出現黑黑的泥石流龍頭,速度沒水流快,但前進的勢頭能摧毀一切擋道的物體。
呂單舟習慣性回看一眼幾戶人家,居然還有人影?!
他一下子頭發都豎了起來,頭皮發麻。
離他數十米的右下方,一個瘦小單薄的人影在晃動,也是急切地奔跑,只是慌不擇路之下,跑到一片濕滑的山壁下方,根本不可能爬上來。
呂單舟看一眼遠處的泥石流龍頭,估算一下時間,連忙返回到人影下方,是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丫頭片子,於是將木匣子遞給她:“你放在衣服里,我舉你上去!”
山壁是四五十度傾斜的擋水坡,托上女孩的腳板就能讓她爬上去。
女孩順利地爬上山壁,但呂單舟只能尋找下來時的之字形小路返回,泥石流已經來到腳下,他跳躍著躲開龍頭前的樹干樹枝,但還是躲不過後面混稠洶涌的泥漿流,被一根合抱粗的樹干掃進汙水里,連嗆好幾口汙黑泥漿之後,聽到山上有人大喊“抱緊樹干——”,就是渾身劇痛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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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里躺著,沒有電影里眾人圍著病床等待英雄蘇醒的場面,只有一個江凇月在面前冷冷地看著他。
呂單舟回憶一下之前的情景,既然江凇月能坐在這里,應該就沒什麼大災大難發生,隨即訕訕笑道:“江——”一說話才發現牽扯出渾身疼痛,噝噝著說不出話來。
“除了動嘴,其他部位不准動,否則痛死你!”
江凇月了解過他的傷勢,內傷沒有,都是傷筋動骨的硬傷,更多的是皮膚的劃傷,需要縫針的就五六處。
“肋骨兩根骨裂,左小腿骨折,左腳踝錯位,左手臂骨折……呂單舟你還要命不要?要命不要?要命不要?”
江凇月氣極,他頭上纏有繃帶,不好下手,就打他肩膀,說一句打一下,說一句打一下,那是真打,啪啪作響,打到最後自己都流下淚來。
“洗胃洗出來的水都是黑色的!”
堰塞湖的堤壩終究是沒能保住,山體滑坡是連泥帶水,有十數萬立方之巨,一下子傾倒進堰塞湖里,任神仙都攔不住了。
泄洪區被強制拷走的村民全部安然無恙,十三戶村民家園被毀,但人在,就一切都能重來。
呂單舟那時半抱半掛著一顆大樹干,但只能保持右半邊身子在泥石流之上,左邊身子在泥漿里碰撞摩擦著被推行,所以傷都在左邊。
現在他成了小小的英雄人物,畢竟救下二十幾號人,還有一個當場搶下來的女孩。
市的縣的領導慰問、省電視台跟蹤采訪,村民的愧疚與感激,女孩家人的跪謝,一切都是題中應有之義。
在醫院期間,來往探望最多的無疑是江凇月與容素兩個女人,容素開始還能光明正大的來,兩三次之後就要顧忌影響,還得先問了呂單舟確定江凇月不在後靜悄悄地過來,江凇月才懶得理會旁人是否非議,三天兩頭來一回,當然蜻蜓點水的居多,畢竟代理一縣之長了,事多。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起初的一個多月,呂單舟只能呆在病床上,吃喝拉撒全靠醫院的護工,這種事情他是絕對不敢和家里說的,幸好能說服江凇月也不向母親“告密”,不然那大腳老太婆要殺將過來,這病房有得瞧的。
看樣子呂單舟是得養病好一段時間了,但江凇月這個代縣長可不能沒個秘書跟著,於是指定了黃志忠暫代呂單舟的位置,兩人的部分交接工作都只能在病房進行。
“志忠主任,水泥廠破產重組這個會是十點,你去聽一聽,我再和小呂說些事兒。”
江凇月看著兩人一個翻記事本念,一個捧記事本寫,終於告一段落,就吩咐黃志忠跟進另外的事情。
看著黃志忠匆匆離去的身影,呂單舟嘆口氣道:“我是不是老了,開始懷念以前和江縣長一道拼殺江湖的日子了。”
江凇月一把將他手中的記事本奪過拍他額頭上:“喝兩口泥漿把你喝成老氣橫秋?是暗示姐要退休?”
已經進入到夏天,女縣長今天穿的是一套淺灰的七分袖西服西褲,意外的是西服里不是襯衣,而是一件豆蔻綠抹胸,抹胸就肯定是露肩的了,因為呂單舟從躺著的角度,能看到女領導袖口里是光潔的腋窩。
這種穿著,很容易將女人的胸圍烘托得很是凸圓,什麼時候開始江凇月願意這樣搭配穿著了?
他更意外的是女領導耳垂上居然第一次出現耳環掛墜,似乎是銀或者白金鑲的翡翠,一蕩一蕩,隨著動作微微晃動,襯得脖頸愈發的修長而優雅。
“阿姐,您才30歲,著什麼急呐?”
“貧嘴!”江凇月板著臉嗔他一句,心倒是暖暖的,無意識地翻看著手里的記事本。
“哎,哎姐,那是私人物品,您不能隨便看!”呂單舟看她翻記事本,騰地想起一件事,就想阻止。
他還處於不能下床的身體狀態,江凇月只需後退一步,輕易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看看記事本封皮,納悶道:“這不就一本工作日記啊,至於嗎?”
本來也就隨手亂翻,這傻秘書的過激反應倒是勾起她好奇心,反正他也夠不著,干脆就慢慢地一頁一頁翻看,象檢查弟弟課本的姐姐。
幾行象極她的字跡的詩句,映入眼簾:
凇花雲疊凝眸,翩翩思與誰約?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還有兩根長發夾在其中。
前面一句“凇花雲疊凝眸,翩翩思與誰約?”
,她沒見過,搞不好是這二百五秘書杜撰的,看字面能明白個大概意思,贊美某個女性就是了。
但是“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她認識,是南宋詩人范成大的詩句。
這兩句詩放在一起,“凇”有了,“月”有了,還是模仿她的筆跡,意指何人不言而喻。
重要的是那句“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詩人范成大的意思是說;“多麼希望我是那天上的星星,你是那天上的明月,每一個夜里你我皎潔的光輝都能夠相依相伴……”
江凇月的臉紅得象一朵初開的桃花,再看一眼自己的笨蛋秘書,那人已經用被子蓋頭蓋腦做了鴕鳥。
她咬咬下唇,從手挎包里掏出筆,在記事本上寫下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