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沉默一劍落下,舞台立時分為兩半,他手持長劍,劍鋒直指歌舞團的老板娘。鋒銳的劍氣猶如實質,刺得人肌膚生疼。
“你干什麼?”老板娘不自覺地後退兩步,心中略有懼意。
沉默怒視著老板娘道:“你若敢再讓她表演艷舞,我碎了你!”
老板娘雙股顫顫,她小心翼翼地用扇子推開劍鋒,而後媚笑道:“沈小爺,天地良心啊。這可不是我逼著她跳,是她非要我安排她上去表演,”
自當日傾城一舞之後,墨殤屢次出場表演,雖然不及當日那麼場面恢弘,但是一則墨殤天生麗質,二則其剛勁柔美合二為一的風格,也讓很多人慕名而來,如痴如醉。
有個這塊活招牌,黃昏細雨歌舞團一時間名聲大噪,各國的邀請更是源源不絕。
一路行來,任憑沉默神經再大條,練劍再痴迷,也不可能全程被蒙在鼓里。
聞聽消息,沉默霎時暴怒,一時間什麼“棋道貴靜,劍道貴止”都被他拋諸腦後,他現在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將眼前這女人剁成十七八塊。
“我不管這些,只要我明天再看到她上台表演,你必死無疑!”沉默手中長劍又是一揮,無數木屑紛飛,已經中過一劍的舞台,被洶涌的劍氣攪得粉碎。
“沉默,不要胡鬧。”墨殤平靜的聲音傳來,似近實遠。
只一句,本來因為暴怒而氣息雜亂無章的沉默一下子平靜下來,充血的雙眼也恢復了平靜。
沉默心中默念了幾句《棋墨劍經》中的寧心口訣,才將心情也平復了下來,正待開口說話,可是映入他眼角余光里的景象,卻令他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居然已經來到了墨殤的屋里,風采絕俗的絕色麗人,正一絲不掛的盤坐在床上打坐。
雪白的奶子雖然肥碩至極,但仍然違背常理的挺翹起來,也不知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是如何承受得了那樣的沉重,而隨著腰肢盡頭夸張隆起的雪臀,更是讓沉默咽了咽口水,他又想起那一日的旖旎。
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這副淫蕩身子的主人,卻一副冰山聖女的表情,從微抿的櫻唇到挺翹的鼻梁,從平靜的雙眸到微顫的睫毛,都散發著不屬於人間的冷意。
強烈的反差,讓沉默差點把持不住。
感覺到自己即將失控,沉默唯有將注意力轉到別處,但是方將全副心神從那淫靡的肉體上抽離,就發現自己所處之地已然是移天改地,換了人間。
“改天換地?你到底還是不是人?”沉默忍不住心中的驚駭,脫口而出。
墨殤雙眼微睜,搖頭道:“不過是將你移形換位了而已,還遠遠稱不上改天換地,想要做到真正的挪移天地,沒有三十年苦修,我怕是做不到。”
沉默咋舌不已,想不到墨殤居然已經達到這般非人之境。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揮揮手道:“這不是重點,我問你為何如此輕賤自己?非要在那舞台之上裸舞娛人?即便是要接近江傲天那廝,也不必如此吧?”
墨殤看著眼前個子不高,但神色極其堅毅的沉默,本想說些什麼,但是感覺到他眼中那掩飾不住的絲絲情意,她終究還是板著臉道:“與你何干?”
這淡漠的話語,一下子讓沉默像是被點燃的炸藥桶,他怒而揮劍,將屋內唯一的桌子砍成兩半,發泄心中的憤懣。
“我傳你劍法就是讓你來砍木頭的嗎?”墨殤的目光越發淡漠。
“你如此自輕自賤,還稀罕管我用劍法干什麼嗎?”說完,沉默一把將劍扔在地上,怒指著墨殤道:“你再上去裸舞,在場有多少人我就殺多少人!”
“哎,你也曾被人弄得家破人亡,何故為了我去成為你最恨的那種人?你落魄潦倒之時,恨害你之人,苦問蒼天不僅無人救援,反而盡是落井下石之輩。我今傳你劍法,你卻反為此事,你說出這話時,心中便沒有半點波瀾嗎?”墨殤揮手將劍招來,手指輕拂劍鋒,眼里閃過一絲無奈。
想當初她身為武林盟主,為武林、為蒼生,也曾披肝瀝膽,但是卻非好心泛濫之輩,死在她手上的人數不勝數。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變成了女人,心也軟多了,每每提及殺戮,心中總是先生出三分不忍。
她有時候不禁在想,如今再出劍,還能像以往那般劍出無回、一往無前嗎?
墨殤也給不了自己答案,自劃過劍鋒的手指傳來的清晰觸感卻讓她不由得有些痴了,她想起自己四十余年的練劍時光。
這麼多年來,她似乎從未有一日松懈,即便是和溫若言成親那天亦是如此。
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劍道了嗎?墨殤心中一驚,渾身真元匯聚眉心,一柄長劍印記在眉心緩緩浮現,意圖斬斷心中遐思。
只是念頭千頭萬緒,任憑多鋒利的劍也難以斬盡,這諸般雜念反而越挫越勇,隨著劍意洶涌,更多的雜念卻無由而生,充斥神海。
墨殤用力的甩了甩頭,眉心劍印化作亮銀,暫時與那雜念形成一個平衡,雖然還會有些雜念能通過劍意涌入神海,但大多數的雜念還是不能幸免,都被這劍印斬滅。
“枉我修心四十載,如今卻連最簡單的心如止水都做不到?古人道登天之路,心魔難渡,果然誠不我欺。”墨殤心中暗嘆一聲道。
“你……沒事吧。”沉默看她臉色數變,有些擔心道。
“哼,你若不給我惹禍,我便沒事!”墨殤心中雜念叢生,聽他問話,心中無名火起道。
沉默不曾見過墨殤這般喜怒形於色的模樣,更是慌了手腳,但是他又不覺得自己做錯分毫,只能用力握緊拳頭,一言不發。
看他雙目里的決絕,墨殤心中一嘆,她依稀從他身上看到自己幾分影子,一樣的倔強,一樣的堅毅。
“我起舞之時,他們什麼也看不見,看到的不過是自己心中的幻想,於我無礙。”
話音落下,沉默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天地一變,竟是已經回到自己平常歇息的屋內。
只是他已經無暇贊嘆這般回天轉地的神通,她聽到墨殤的解釋,只感覺心中歡喜不盡,抓起桌上那與自己一起回到屋里的長劍,瘋癲似的舞動起來。
劍若寒星,在這昏暗逼仄的空間內發出絢麗的光輝,這場景就像是他此時的心情,希望重燃,豁然開朗。
這一切都被墨殤超然的神識收入眼底,只是這些她也無能為力,一個人自心底滋發的愛意,強行介入,有害無益,唯有順其自然。
拋卻雜念,墨殤開始思索起這段時間的變化。
隨著與天地愈加貼合,她更覺得凡塵衣物讓自己的身軀極為難受,這些日子來,唯有人類誕生時的先天狀態,方能讓她有身與天合的舒適。
赤裸的身體擁抱天地,是此刻唯一能讓她平靜的方法。天地之間無形的靈氣不斷地衝刷著她的身體,她一刻強過一刻,也一刻敏感過一刻。
到了這個時候,她連盤坐都不敢稍沾床褥,否則就會快感如潮,即便此刻清風拂面,也讓她欲火翻騰不已。
看不到一點毛發的粉嫩小穴上,也時刻有著滴滴淫水附著其上,若不是墨殤以奇異之力讓人看不清下體的模樣,那淫靡的樣子恐怕早就讓剛才情緒激動的沉默瞬間失態,化為真正的禽獸。
白玉般的手指輕輕在陰唇上劃過,一抹緋紅從她雪白的面頰上浮現,恰似落日紅霞,讓人忍不住沉醉。
隨著手指如同撥弦控琴般律動,一陣陣潮水般的快感涌上心頭,不僅在衝擊她的心神,也讓她的肉體跟隨著快感扭動了起來。
不多時,這副淫蕩敏感的肉體就要到達巔峰,可是像是觸動了什麼開關,她的身體驀然停滯,任憑她如何啟動,手指都不能移動半點。
在這高潮臨近之際,她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個木偶,明明手指再動一下,甚至說再扭動幾下身子,她就能達到高潮,可是身體卻偏偏不聽使喚,
陣陣潮涌,陣陣潮落,她只能感到自己的空虛與渴望。
身體的飢渴越來越強烈,快感卻越來越遠去,直到心湖再無半點漣漪,她才又恢復了行動能力。
她不甘心,再次將手指放到桃源秘府,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輕輕的滑動,而是將手指插進自己的小穴開始抽動起來。
“哦~”低吟曼妙,花蜜突濺,充滿淫靡味道的汁液裹滿手指,淡卻的感覺也再次充盈嬌軀,她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飢渴的騷穴也緊緊咬住手指不放。
近了,近了,高潮即將來臨的感覺再次涌來,她感覺仿佛下一刻就能迎來痛快的噴射。
可是那種木偶般的感覺再次來襲,她的手指不能寸進,就連飢渴的陰道壁肉都變得松弛安靜下來。
墨殤再次絕望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由緋紅化為雪白,欲望離去,隨之滾滾而來的是無盡的空虛,她呆呆地望著前方,眼角已然帶著淚痕。
如此又試了幾次,卻總是在高潮來臨之際,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甚至就算是她催動天地之力,以靈氣灌穴撫陰,在高潮來臨之際,那本來已成滔滔洪流之勢的渾厚靈氣,也會在頃刻之間散去。
“莫非真是皇天無情,後土無欲?修煉到天人如一之境後,人世間的情欲便不能沾染半點?古籍中的太上無情,莫非就是由此而來?”墨殤眼見泄欲無果,不由得暗自忖度。
身體上的空虛與精神上的飢渴時刻折磨著她,這種極致的折磨加上先前的雜念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的神智。
她唯有壓抑自己的欲望,才能正常的思考問題。
玄功默運,墨殤那毫無遮掩的無瑕玉體周遭靈氣倏然聚合,無形無質的靈氣化作一片湛藍水霧,這水霧彌漫在空氣當中,散發著刺骨的冷意,墨殤的情欲也隨著這冷霧的出現逐漸消退。
冰冷的霧氣似水波般律動,將墨殤那赤裸軀體緊緊包裹,波光閃動間,她胸前粉嫩的櫻桃若隱若現,雪白的肌膚也與藍色的水霧交織成一幅動態的畫卷,光影交錯間,嬌嫩的肌膚上帶著瑩瑩的光,極為美艷動人。
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朧景象,比起女人一絲不掛的搔首弄姿,更加吸引人,只可惜這幅美景無人可以得見。
“呼~”長長吐出一口氣之後,墨殤身上的情欲完全被壓了下去。
但是須知堵不如疏,那滾滾情欲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她驅散到了四肢百骸。
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壓抑體內的情欲了,這幾日獻舞,她務求完美,不再像第一次獻舞那般高潮迭起,每有情欲泛濫,必定運氣壓制。
這也是她一直沒發現身體異樣的原因,直到近日她才發現身體居然不能高潮,聯想起第一次獻舞時的淋漓高潮,這才懷疑是不是因為與天地合一之後,才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如今她對情欲的壓抑不斷累積,已經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
有朝一日,若是那積攢在體內的磅礴情欲爆發開來,那時的她怕是會與灌了春藥的雌獸別無二致。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隨著情欲的消退,天地間的一草一木再次了然於胸,周圍的動靜再次映照在她的心海。
與她發情前的不同也第一時間躍入她的視野,那是兩個身穿淡紫色長裙的女子,她們立於舞台中央,而歌舞團其他成員,全都跪伏在地上,身子顫抖不已。
那兩個女子神色冷冽,看著跪在地上的姑娘們的雙眼中也毫無感情,只有無盡的冷漠。只是即便她們神色極冷,卻也難言眉眼間的那一絲妖冶。
感受著她們那和江洛依極為相似,卻又粗糙很多的行功路线,便已經猜到了幾分。
“你們就是那個黃昏細雨樓傳人?”其中一個抱劍女子冷漠開口道。
老板娘恭敬開口道:“是,在下……啊—”
但是不待她說完,劍鞘就已經抽在了她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絲絲鮮血也順著嘴角流了下來,那抱劍女子再次開口道:“你這下賤東西叫什麼,本座不感興趣,你老實回答問題就可以了。”
老板娘捂著臉,連連點頭,畏懼之色溢於言表。
“近來廣漠之間流傳的驚鴻一舞,就是你們跳的?”抱劍女子有些不信道。
“回尊使,那人確實是我們的人。”老板娘怕再挨一下子,連忙回答道。
那抱劍女子仍然不信,拿手中的連鞘長劍將周圍的人一圈,略帶嫌棄地說道:“這里面的哪個,是跳舞的那個?”
“都…都不是,跳舞的那個不在這里。這些日子里她為我們招攬了許多客人,我給她單獨准備了一個房間,尊使來的匆忙,所以可能沒發現她。”老板娘強忍著疼痛,艱難地回答道。
抱劍女子來了興趣,她甫一至此,便細心聆聽,周圍之人的呼吸聲早落入她的耳中。
她專修暗器,耳功、眼功遠超同儕,所以她自信無一遺漏,想不到居然有人能逃過她的耳朵。
“那就把那個賤人叫來,跪在我們面前,親自稟報一下這幾日的情況。”抱劍女子握著連鞘長劍挑起老板娘的下頜道,語氣中滿是輕蔑。
“你才是賤人!”
她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不知從何處閃出,而後則是凌厲的劍氣陡然爆發,銀色的光影籠罩場中的兩個不速之客。
二女大驚失色,連忙舉劍迎擊,她們常年習練上乘劍法,雖然事起倉促,但是功架仍然十分穩健,可見平時沒少在劍術上下功夫。
可是這忽然出現的黑影不但劍氣磅礴,劍法更是高絕,她們十數年來勤學不輟的上乘劍法在這黑影看來,似乎處處都是破綻一般,只他隨手一揮,她們便只能疲於應付。
黑影只用了不到十招,她們的身上便已經出現數道劍痕。
也幸好是來者內力尚淺,憑借著高出黑影不少的功力,她們於危難之際不僅能護住要害,而且還能運功震開襲來的劍氣。
多年來日夜不停的行功練氣沒有白費,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扎實的內力讓她們在這生死關頭獲得一絲喘息之機。
只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兩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似的同時旋轉手中長劍,令其在空中交擊,只聽“喀喇”一聲,兩柄劍都斷在空中,並在內力及雙劍撞擊的力道下向著黑影飛射而去。
二人內力本就遠勝黑影,這時合力出擊,黑影根本無法硬抗,只能停下快若疾風的攻勢,身子後退的同時,手腕連連抖動,在空中畫出無數個大小一致的圓圈。
激射的斷劍在這一個個圓圈中,漸漸變得遲緩起來,最終無力的墜到地上,而那道黑影則是飄然而落,極為瀟灑的站在兩人對面。
稚嫩的臉龐上英氣勃發,黑色勁裝隨風飄擺,只看他握劍而立的樣子頗具宗師氣度。
跪在地上的老板娘一眼就認出這突然出現的人影,來者非是他人,正是去而復返的沉默。
“臭小子居然敢偷襲我們,找死!”抱劍女子跋扈慣了,這一次險些命喪沉默之手,一時間氣憤難當,大喝一聲,整個人衝天而起。
與她一起來的那個女子則是向後飛躍了幾尺,然後伸手在腰間一拽。
只見女子的外袍緩緩滑落,外袍下展露出的,居然是一副身無寸縷的赤裸胴體。
赤裸的身體呈健康的小麥色,胸前如玉碗倒扣,雖談不上雄偉,卻也遠超平常女性,而她纖細的腰肢此刻已經如水蛇般扭動了起來,帶動著她的兩瓣兒豐臀撞擊在一起,發出淫靡的“啪啪”聲,令人浮想聯翩。
隨後,女人更是夸張的舞動起來,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隨著她的舞動,散發出勾魂奪魄的魅力。
不同於抱劍女子勤修暗器,赤裸女子主修天魔妙舞,主攻惑人心智,亂人內息。
天魔妙舞本就銷魂,再加上赤裸女子的俏麗容顏,更為邪功添了幾分魅惑。當是時,恐怕任何一個正常人都難以挪開目光吧?
“唰~”當所有人的目光被女人的裸體艷舞吸引時,數之不盡的暗器在空中綻放開來。
這繁亂復雜的數十種暗器居然統一成一個聲音,可見抱劍女子的暗器造詣已臻至化境,絕非一般人能比。
艷舞奪目,暗器奪命!
多年來,不知道多少高手喪命於二女之手,她們相信今日也不例外。
只不過,艷舞並沒有讓沉默失神。
自從見過墨殤的玉體之後,其他人即便如何在他的面前搔首弄姿,在他看來也不過是爛肉一團。
這般庸脂俗粉,怎麼能讓他注目?
他手中長劍再次化作一團銀光,將自己周身護住,任暗器再快再多,他也自信能擋住所有飛向他的暗器,他現在需要的只是沉住氣。
他在等!等暗器停下的那一刻!
抱劍女子暗器手法高妙絕倫,但是她始終是個人,暗器有射完的時候,內力也有用盡的時候。
最關鍵的是,即便她能不斷的發射暗器,也要有個換氣的時候。
時機一到,沉默手中的長劍就會電射而出,奪了抱劍女子的性命。
而代價,僅僅是舞團其余人的性命,沉默並不放在心上。
“哎~”一聲長嘆響徹在所有人的耳邊,隨著嘆息聲起,漫天暗器仿佛靜止了一般,就那麼孤零零地停在半空之中。
這時候眾人才看清楚暗器的模樣,這里面有鐵針、鐵釘、暗青子、鐵蒺藜這種常見的暗器,也有許多他們聞所未聞的暗器。
上面藍汪汪的色澤,讓在場的眾人明白這上面肯定都塗著見血封喉的劇毒,只要沾上一點,怕是頃刻間便是命歸西天。
即便剛才自信滿滿,認為自己能擋下所有暗器的沉默,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劍乃君子之器,不該這麼用。”墨殤清冷的聲音傳入沉默的耳朵,讓他心下慚愧不已。
《棋墨劍經》不懼群攻,縱橫十九劍如星羅棋布,更是不怕這漫天暗器,但是沉默偏偏選擇了獨善其身,完全漠視了舞團眾人的生命,這也是墨殤嘆氣的原因。
“棋、劍俱君子之用也,日後你孤身闖蕩江湖,獨善其身固是沒錯,只盼你想起我時能生出幾分周濟天下之心,這也不枉你學了這套劍法。”墨殤說完,信手朝天一揮。
那暗器便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而那兩個女子更是臉色一暗,顯然是受了些內傷。
“孤身闖蕩江湖?你要趕我走?”沉默臉色發白,踉蹌了兩步。
墨殤雙手在空中交織,一幅幅虛幻的畫面在空中浮現閃滅,然後化作無數金色光點,落在了在場眾人的額頭之上,眾人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反應,便昏倒在地。
場內只剩下臉色發白的沉默以及突兀出現的墨殤仍站在原地,雙目對視。
“我修改了她們的記憶,醒來後我們會一起趕往天狼山。我雖有必勝決心,但是二十年不見,我也不知江傲天近況如何,你跟著我很可能送了性命。若是……若是我輸了,你也算個替我報仇的希望。”墨殤看著沉默,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沉默咬著牙道:“若你都贏不了,我再練一百年也不是江傲天的對手!你在坊市救了我的命,當時我就發誓一輩子都要跟著你,你要是輸了,我陪你一起死!”
“唉,這又是何必呢?”墨殤搖了搖頭,也沒再強求,生死之事她早已看的很淡,勸了一句也算是盡了本分,他不聽她也沒辦法。
“那你收拾一下行裝,咱們該上路了。”墨殤望著天狼山的方向,怔怔出神。
二十年,世事像是繞了一個圈,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二十年前的那場大戰本來都已經埋葬在墨殤的記憶深處了,但是這幾日里卻恍惚間越發的清晰了。
記憶中的每一拳,每一腳都是那麼的清晰。江傲天發絲飛揚,氣度不凡;自己意氣風發,視天下如無物。
擦拭一下眼角的淚水,墨殤心下暗笑,人老多情,莫非自己真是老了?竟然開始頻繁的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了,這放在以前根本不敢想象。
時至凌晨,那些人才逐漸都醒了過來,她們揉了揉僵硬的脖頸,也開始打包行囊,准備出發。
在她們的記憶中,就是羅天教主仰慕墨殤奇舞,故而遣人邀約,讓她們歌舞團上西域聖地獻舞一曲,共慶羅天之神的聖誕。
作為西域三十六國共同的信仰,羅天教在人的心中極為尊貴,能在羅天之神的神誕之日表演,舞團人眾都覺得與有榮焉。
在歡快的氣氛之下,她們很快的走完了三個月的路程,來到了天狼山下。
天狼山原本荒蕪,但是自羅天教搬來之後,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四時之草遍布山野,奇葩異卉爭相斗艷。
儼然從荒蕪山野變成了人間仙境,不明就里的舞團人更是覺得不愧是神山聖境,一路上眼花繚亂,如痴如醉。
這一路上眾人也熟悉了許多,至少墨殤也知道了那兩個女子的名字,抱劍女子名為璇璣,跳舞的女子名為玉衡,都是羅天教主的貼身劍侍。
來到山下,璇璣推了一把玉衡,指著墨殤道:“你帶著其余人上山,我帶她去大羅天道。”
玉衡點了點頭,就招呼著其他人上山了。
璇璣來到墨殤面前道:“歷來向羅天神進獻祥瑞者,需由大羅天道上山,表示對神明的虔誠,你隨我來吧。”
墨殤也沒多說,就隨著璇璣向著山後繞去,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墨殤也說不清自己此時是個什麼心情。
對於妻子的憂慮,未出世孩子的憧憬,以及越靠近羅天教總壇越清晰的莫名吸引力等等感覺混合在一起,讓她有些混沌。
恍惚間,二人已經來到山後,一條石階出現在二人眼前,那是一條陡峭的青石台階,斜插如雲,極目遠望也看不到盡頭。
璇璣側身讓開道路,指著石階道:“此為青雲路,你們中原人常道青雲直上,意為登天之階。只是你們求的只是高官顯貴,而我們聖教的青雲路直通大羅天道,是真正的登天之路,不知道你敢不敢試一試?”
“登天之路?好大的口氣!”墨殤祛除腦中的雜念,看著璇璣臉上那滿是自豪的神色,不由失笑。
璇璣看出她眼里的輕蔑,大是不忿,疾聲道:“神魔九煉,乃是成聖之基。縱使仙佛降世,也難免困在其中,削去三花五氣,跌落凡塵。爾不過一介凡俗,竟敢輕蔑聖地?”
墨殤仰天大笑,一時間豪氣衝霄,女人的柔弱似乎在這一瞬間完全褪去,她一甩長發,神態睥睨,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肩負武林興衰的青蔥少年踏碎了漫天風雪,緩緩向著天下走來!
“好,我就看看這神魔九煉可否削去我頂上三花,驅散我胸中五氣!”墨殤說罷,玄功默運,頭上綻放三花,胸前翻涌五氣,大步朝著青雲路走去。
“三花聚頂,五氣朝元,莫非她真是仙子臨凡?”璇璣張大嘴巴,久久不能回神。
一路青雲直上,步履不停。以墨殤今日的境界,任憑何等險道,於她而言,只如閒庭信步。他這踏在青雲路直行,正應了一句老話—平步青雲!
三千三百三十三級青雲路,不到一刻鍾,墨殤便已登頂。
迎面而來的,就是璇璣口中那玄而又玄的神魔九煉。
在一些流傳至今的古老傳說里,神魔九煉源於極古之時,那時天地之間人神雜居,並沒有所謂飛升羽化之說,後來一位出身人族的大神通者劃分三界,仙佛神靈入天界,妖魔鬼怪歸地界,而最為廣袤的人界則由人類共同主宰,從此三界並行有序。
而神魔九煉,就是這位大神通者為護佑人族,而設立在三界樞紐的一道關卡。
當然這些只是記載在一些神怪書籍里面,至今誰也說不得是真是假,況且羅天教在這幾千年來幾經遷徙,早已經換了不知道多少回駐地,現在的神魔九煉,不過是模仿之作,與之前差之甚遠。
當墨殤踏出青雲路的一瞬間,層層疊疊的幻境接連不斷的涌來,金銀滿屋、富貴榮華,高官厚祿、位極人臣,燕瘦環肥、美女如雲,如此種種盡皆涌上心頭。
那感覺異常真實,甚至能感受到滿手的細膩,鼻端也有幽幽的香氣涌了過來,
“名利雲煙,皆為虛妄。”墨殤輕笑一聲,大步向前。
隨著話音落下,那層層幻境頃刻潰散,不幾步,又是幾縷雲煙纏繞而來。
熟悉的畫面撲面而來,墨殤一手建立的玄墨山莊突兀出現,那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鐫刻著時光的痕跡,一如他臉上的風霜。
看著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堅毅面容,墨殤不禁有些恍惚了,自己這歷經風霜的模樣,在自己的記憶里倒是有些模糊了。
輕柔的風拂過臉龐,像是愛人的手那般溫柔。
高大的門庭下,溫若言含笑而立,雙目柔情似水,就那麼盯著墨殤,那含蓄而又壓抑不住想念的期待目光,讓他恨不得現在就狂奔過去。
“爹爹,你在那干嘛?”門後響起稚嫩的聲音和,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看的出來,這小孩子剛學會走路沒多久,走的每一步都有些吃力,深一腳淺一腳的,好像隨時都會摔倒。
已經抬到半空的手忽然頓住,即便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墨殤這時竟也有些下不去手。
“放心,爹爹這就把你和你娘救出來。”墨殤單手將孩子抱了起來,溫柔的說道。
“名利過後是期許,期許之後又為何?”墨殤看著小孩子臉上露出的茫然,手驀然下揮。
眼前的一切慢慢淡去,懷中的小孩子更是一點點化作飛灰。
那可愛的小孩子滿臉痛苦地揮動著手,嘴里不停地叫著爹爹。
那模樣慘絕人寰,讓人視之不免心如刀割。
墨殤微微一嘆,再次向前走去,忽然間腳下一空,向著無底深淵掉去。
她想要運氣騰飛,可是無論他所有的努力都如泥牛入海,毫無反應。
上上下下,前後左右都成了一片虛無,白茫茫一片去,望不到邊際。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已經來到一座充滿了異域色彩的古城,她躺在一塊石板上靜靜地曬著太陽。
“小溫,快醒醒。”一個同樣穿著破爛的女子推了推她的肩膀道。
“你在叫我嗎?”女孩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不叫你叫誰?”破衣爛衫的小女孩翻了個白眼道。
“你叫我做什麼?”墨殤追問道。
破衣服的女子道:“你睡傻了吧?你不是讓我叫你的嗎?”
“我讓你叫的我?”墨殤指著自己不確定地說道。
“廢話,你不是說要挑戰紅塵幻夢宗的九千里紅塵路嗎?”
“紅塵路?”墨殤不解。
破衣女子不由分說,就拉著墨殤向前走去,一條蜿蜒的小路出現在她們眼前。
墨殤一踏上去,就感覺天地一變,一陣眩暈感將她包圍。她只感覺到腰間劇痛,就失去了知覺。
“小溫,快醒醒。”墨殤再次醒來,發現破衣女子立在一旁。
“又怎麼了?”墨殤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無力的做了起來。
“不是你讓我叫你起來,挑戰紅塵幻夢宗的九千里紅塵路嗎?怎麼還問起我了?”破衣女子抓起墨殤的手,向著一條小路跑去。
墨殤還沒反應過來這一切怎麼又來了一遍,就被破衣女子抓著手再一次闖進了紅塵路。
當進入紅塵路的那一刻,她又感覺腰間一痛,也再一次從那被太陽曬得十分溫暖的石板上醒來。
同樣的情形再次出現,她這一次想要掙脫破衣女子的手,可是她這副身體十分柔弱,竟是掙脫不開,再一次被女子拽進了紅塵路。
這一次她一進入紅塵路,就朝著旁邊一閃,一柄鋒利的匕首劃開她腰間的血肉,她捂著傷口猛地回頭,映入眼簾的正是破衣女子猙獰的笑容。
隨著血液的涌出,她的視线越加模糊了,她撲倒在地,再次醒來又是那塊溫暖的石板。
這一次她沒有立刻睜開眼睛,而是閉著眼睛靜靜地傾聽著周圍的一切。
“行了,我都記住了,你快走吧,待會兒她就要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她一下子就聽出來,這是屬於那個破衣女子的。
待一陣腳步遠去,破衣女子再次叫醒了她,這一次她沒說什麼,而是主動拉著破衣女子向著紅塵路走去,這次她特意讓破衣女子先進去。
破衣女子一進去,她就發瘋似的向著反方向跑去,她不知道跑了多遠,只感覺嗓子又干又痛,鮮血的腥甜味道充斥在喉嚨之間。
又跑了幾步,她終於忍不住倒在了地上。
當她再次醒來,她第一反應就是閉著眼去摸身下是什麼,當她發現是觸手柔軟的被褥,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盡量保持腦袋不動,只用眼珠轉動所帶來的余光范圍的擴大,來緩緩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間不算太大的臥室,里面的家具也不算多,但是簡單的陳設中卻透出一股素雅,她能觀測到的牆壁上掛著一幅草書—“風翻白浪花千片,雁點青天字一行。”後面的落款則是南湖散人溫雪亭。
除此之外,也再沒什麼稀奇的了,只剩下一桌一椅一床,再無其他。
“先生,您再給看看,這小女孩之前暈倒在路旁,至今未醒,望神醫妙手,能救一救她。”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其中滿是誠懇。
“人道溫員外慈悲為懷,我本不信,如今看您對這路邊撿回來的乞兒都這般仁慈,某方信矣。既然溫老爺有命,小可敢不從命?”大夫恭謹答道。
“那就先多謝先生了,聽雪你去賬房拿二兩銀子與先生。”那個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老爺。”下人聞聲應是,快步離開了。
大夫則是謙道:“溫員外這是做什麼,小可尚未醫好病患,豈敢無功受祿?”
“先生哪的話?先生肯施妙手,已經不勝感激。無論成敗,這都是在下的一番心意。”溫和的聲音說這已經來到門前,抬手輕輕敲了幾下門扉。
見無人應答,這才推門而入。
進門之後,大夫略作診治,便胸有成竹道:“脈象已然平穩,只是氣血兩虧,服些補氣補血的藥湯便可。”說著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溫員外又一番繁文縟節,送別了大夫,便讓人照方抓藥,不幾日她便蘇醒了過來。
調養了半月有余,她面色日漸紅潤,身體也有力的多。溫夫人見她粉雕玉琢,可愛至極,也更多了幾分憐愛之情。
又過了些時日,溫夫人越看她越是想起自己丟失多年的女兒,以前她整日以淚洗面,直到見到小溫,日日見她便歡喜不盡,於是提出想要收養她,便讓溫員外前來游說。
溫員外看著她道:“小溫啊,咱們都姓溫,也算是緣分,你溫伯母對你喜歡的很,想要讓你做我們的女兒,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像是怕她以為自己是挾恩圖報,又補充道:“你不同意也沒關系,願意住在這里當然最好,咱們一切如常,如果想要離開,我也不會吝惜盤纏。所以你盡可以暢所欲言,不必說什麼違心的話。”
她感激溫員外的救命之恩,更為這時還為照顧她的感受所說的話而感動,她抱拳道:“員外厚愛,小溫不敢推辭,從此之後,您和溫夫人就是我的生身父母。”
溫員外大喜道:“好,好,乖女兒,真是我的乖女兒。”
“爹爹!”小溫自見到溫員外後,早就感覺親切無比,這時候一聲爹爹更是脫口而出。
溫員外老懷大慰,笑道:“好叫你知道,咱們溫家原居江南,後因我之祖父遷家蜀中。至今定居蜀中已經一百余年,為父姓溫名有德,字雪亭,你母親言氏,嫁給為父也有十年了。嗨,為父說這些做什麼,明天為父便開祠堂,敬告祖先,當著祖先的面正是收你做女兒,也好讓你名正言順。”
“謝謝爹爹。”小溫低眉斂目道。
“光顧著高興了,這些日子光知道你叫小溫,不知道有沒有具體名字?”溫雪亭撫須而笑,那目光里的滿意,是怎麼也遮不住的。
“回爹爹,小溫只知道自己姓溫,卻不知道名字,就算是有,拋棄我的父母也沒留下半點痕跡,只有一枚刻著溫字的玉佩。”
溫雪亭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由為父給你取一個吧。”
說完,溫雪亭在屋中緩緩踱步,腦海中閃過無數名字,他本就博學,詩詞歌賦信手拈來,只是左思右想卻總是不滿意。
忽然間,他想起自己女兒曾經的名字,心下一定。
他止住步伐,看著小溫道:“不如就叫溫若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