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5 日是星期六,今天我休息,不上班。晚上在胡冰的家里,我和穿著一身縞素的秦欣坐在胡冰靈前的坐榻上為她守靈。
小寶穿著小孝衣依偎在秦欣懷里睡著了,可憐他小小年紀,還沒有明白多少事理,就遭受到父母雙亡的慘痛。
他向秦欣哭鬧了整個下午要媽媽、要爸爸,任憑我和秦欣給他做了多少解釋,他都不聽。好在他現在哭累了,連晚飯也沒吃就睡著了,我們才能消停安靜一會兒。
小寶原來是被郎鑫藏到了在音樂台做主持人的女友家中,是郎鑫那個訂晚飯的手下告訴我的。當然昨晚也是他報的警,因為他在院門外聽到了一聲槍響,大概是郎鑫打徐大頭那一槍。
他本來是訂好晚飯後就給郎鑫打電話,但是郎鑫長時間未接,他等了會兒不放心就返回來找郎鑫,恰巧在院門外聽到了那聲槍響。他沒敢驚涼動里邊的人,就悄悄打電話報了警。
警察來後,郎鑫開槍自殺,我們就被好幾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刑警和武警押解到了余杭區公安局分局,徐大頭帶來的那三個人也被警察連夜抓到。我和秦欣、孫雨等人被警察審問了多半宿,警察在調查核實一番之後,才在今天臨近中午時放了我們。
我問了那個報警的人,知道了小寶的去處,取回車帶著秦欣把小寶從郎鑫的女友家接回。我安排孫雨等人留在秦欣那里,幫著秦欣在餐廳里給胡冰建靈。
我又去了郎鑫的公司,找到了郎鑫的堂弟,告知了他一切,由他張羅料理郎鑫的後事,並讓他通知郎鑫的前妻、女兒和其他家人。這時候郎鑫、胡冰和徐大頭的遺體都還停放在公安局的停屍房里。
我返回胡冰家,孫雨等人忙完後就走了,我擔心秦欣一人應付不來,就主動留下來陪她。秦欣此時已經欲哭無淚,她幾乎一整天沒有吃喝,只是呆呆地抱著睡在她懷里的小寶出神。
我勸秦欣把小寶抱到床上睡,但秦欣搖搖頭,只是用自己的臉貼偎著小外甥嬌嫩的小臉蛋,不忍心將孩子放手不理。我明白她是可憐孩子孤苦無依的身世、處境,也就不再堅持。
小寶在睡夢中很不安,不時發出幾聲輕啼,偶爾也會說幾句夢話:“媽媽,我餓……”、“媽媽,你在哪兒?”
聽到小寶的囈語,秦欣的眼淚又止不住留下來。但她不敢哭出聲來,強自按壓著,只是騰出一只手不停地擦拭著自己的眼淚生怕淚珠掉到懷里小寶的臉上,驚醒還睡的不踏實的小家伙。
望著哭的雙肩抖動、氣斷聲咽的秦欣和臉上猶帶淚痕的小寶,我眼前也模糊一片,心里百感交集:如果郎鑫和胡冰能活著看到這一幕,他們是否還會照樣絕情和衝動、執意報復和相互殘殺呢?他們在打定主意向對方尋仇時是否也曾為弱小稚嫩的孩子著想過?可惜此時他們都已化作一縷幽魂,無法回答我的問題。
在我這個外人看來,仇恨給他們帶來的只是同歸於盡和親人無盡的悲痛,還有年幼孩子的失牯。倘若他們都懷有一念之仁,麼會有眼前這淒慘的一幕,難道他們心中的仇恨能大得過五歲孩子從此生活在失去雙親陰影里的那種捶心之痛嗎?這一切到底是什麼?我記得郎鑫站在胡冰的遺體旁也曾這樣淒愴地悲號過。
我擔心秦欣這樣壓抑著自己不敢大聲哭出來,會給她身體帶來不適,就示意她把孩子放到臥室床上去,這回秦欣聽了我的話。
在我的幫忙下,秦欣流著淚把小寶放到臥室床上。關了門後,她才跪倒在胡冰的靈前嚎陶大哭起來。
哭了好半天,在我的勸導下,她才止住悲聲。
她一邊嗚咽著一邊問我道:“賀大哥,我該怎麼辦?我現在心亂如麻,我沒有姐姐那麼有主張。”
我安慰她道:“你別怕,我會和我的人幫你的。你最好明天一早通知你的父母,還有你姐姐的生父,讓他們都來這里。畢竟他們也是你姐姐的親人,應該讓他們送你姐姐最後一程。還有就是你姐姐臨沒前,曾經有幾句話讓我轉告你,現在是該告訴你的時候了。”
秦欣瞪著哭紅的兩眼抽噎道:“賀大哥……我姐……說了什麼?”
“你姐姐說讓我給你幫忙。她斷斷續續提到‘保險櫃、合同、公司’等幾個字眼,還提到了小寶和你的名字。我琢磨大概是想將小寶托付給你,還有就是保險櫃里有公司的什麼重要的合同,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她人沒前還提到了什麼?”秦欣追問道。
“她……她還說她不行了,讓我不要立刻送她去醫院,她有話要告訴我,就是我剛才說給你的話。她還說,她以前是故意得罪我的,求我別恨她。”我沒有好意思向秦欣提起胡冰讓我吻別她的這一情節。
“賀大哥,那你是怎麼回答我姐姐的?
“我對她說我明白她是故意氣我的,是不想讓我受牽連。我不恨她,我懂她的意思,我會把她的話轉達到,我讓她放心。”
“就這些嗎,賀大哥?”秦欣似乎心有不甘。
“嗯,基本上是這些。哦,對了,當時郎鑫誤會是我出賣他,曾經用槍指著我的頭,意圖對我下手。你姐姐彌留之際還替我在郎鑫面前解釋開脫,其實她當時都……都痛的說不出話來。”
秦欣聽到我這樣說,再次流下淚來。
“賀大哥,你真是寬宏大量,我姐姐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知道嗎?在昨天中午,我們姐妹在家里還聊起了你。我以為你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姐姐,所以她怨恨你,我就為你說了半天好話。姐姐聽完後笑著說我……說我……”說到這里,秦欣的小臉有些微紅。
“哦,這樣,她沒說我有什麼令她感到不高興的地方嗎?”我怕秦欣尷尬,急忙主動錯開話題。
“哦,姐姐說了。她是反感你向著郎鑫,但她明白你是講義氣講信用的人,不見得是你故意偏向郎鑫,而是你向著道義。她說你有些執著,其實就是死心眼。
她擔心你會參乎她和郎鑫之間的事,所以就想辦法勸你退步抽身,但是你卻不能領會她的意思,執意要為郎鑫出頭,這樣難免她不會對你沒意見。她假裝和你翻臉,也是想給你施加壓力,逼你不要多管閒事,但你還真是一根筋,拂逆了她的心意。其實姐姐還是很欣賞你的。她覺得你重情重義,很講原則,是個至誠致信的君子,不是見色忘義的小人。”秦欣看著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