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飯的氣氛還算不錯,四個人有說有笑。飯後,付雲冬就讓我開車送鎮馨回警局的單身宿舍,他們兩口子自然是開車回他們的新房。
我們開車走到一處街心花園,鎮馨主動提出下車,要和我在花園里聊一會兒。我心里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就依言和她一同下了車。在晚上十點的夜里,在晚香玉飄香的街心花園里,我滿心懷喜地和鎮馨溜著彎兒。
鎮馨主動問起我一些個人家庭情況,我也不藏著掖著,是什麼就一五一十地說什麼,全部向她和盤托出。
我當時想了,在個人事情上做隱瞞、說假話是最不明智的。鎮馨是警察,想要調查打聽我的信息,那是易如反掌。反之我卻對她不太了解,只能從付雲冬和劉璐夫妻身上打探。當然我從其他渠道打聽鎮馨也行,但是容易被她察覺,反為不美。
鎮馨也對等地和我說了一些她自己的事。鎮馨家在杭州,她是家里的獨生女,被招收到南港分局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雖然她人比較出眾,但家里在警界沒什麼關系,所以沒能留在杭州。寧波這里有比較出色的男同事追求她,但她一直不太理會。因為她的父母一心想要她回杭州陪在父母身邊,所以她沒有在寧波這邊成家立業的打算。
我問她:“那你為什麼會答應和我處對象呢?這不是有悖你的初衷嗎?”
鎮馨猶豫了一下,低聲回言道:“劉璐是我的好姐妹,她的話我信得過。而且他們夫妻這樣苦口婆心地撮合你我,我怎麼能當面不給他們夫妻面子呢。我的話,你可懂?”
我一聽就明白,這明顯是鎮馨心里有些不樂意和我處對象,只是為了朋友的面子委屈自己。她現在和我這是在攤牌,讓我知難而退。
雖然我和鎮馨相處沒多久,但未婚男女的情感還是很容易點燃的。其實我暗中早已喜歡上了鎮馨,畢竟她是一位美女,性格也很活潑開朗,還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警,我不動心那才是說鬼話呢。
但現在鎮馨的話,讓我一晚上建立起來的信心和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我強忍著內心的苦楚,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對鎮馨說道:“鎮馨,你的話我懂,我能明白你的意思。說心里話,我對你還是比較欣賞的。但你為了朋友的面子,委屈自己和我談對象,我又於心不忍。
愛情和婚姻這些事是需要雙方當事人心甘情願才行,其他人再是好意,也不能代替當事人的感受。現在也不是上個世紀初,男女婚姻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樂意我們就相處,你不樂意我們就此分手。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有什麼抱怨。即使我們不成情侶,也可以當朋友,不是嗎?”鎮馨好看的杏花眼在暗夜里眨巴著,看了我好半天才說道:“戚彥君,你這話可當真?”
“我是男人,當然說話算話。”
“但是你知道嗎?我們這樣就說分手,你、我的朋友,那一對熱心的媒人肯定不會就此放過我們,還會千方百計地為我們撮合的。”
“那你說該咋辦?總不能我們倆合伙演戲給他們看,讓他們放心吧。”
“噯,你這話說對了。那我們就演戲給他們看,過上一段日子再和她們說你我分手的事,你看這樣好嗎?”
鎮馨這話讓我聽了心里好是堵心:你鎮馨這是有多麼不待見我!既然不想和我處對象,還想讓我陪你演戲,是我賤得慌嗎?你也太不把我戚彥君當回事了吧!
但是我前面已經不慎向鎮馨說出演戲的話,被她所趁,我現在就是想收也收不回來,所以我還得咬著牙像個男人那樣答應她。接下來兩人都無話可說,悶著頭在小花園里胡亂走著。
好半天鎮馨在黑夜中幽幽嘆了一聲:“唉,戚彥君,我知道這也很委屈你。付雲冬、劉璐還是真沒有說錯你,說你很是大度,富有犧牲精神,喜歡為他人著想。單從這點上來說,你還真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可惜??就是??”
“就是有緣無分嗎?這也沒什麼可惜的,畢竟感情之事勉強不來。”
“是啊,這事勉強不來。不是我有意推脫你,我也是有苦衷的。你知道我是警察,而且還是刑警,刑警的工作很辛苦、很繁重。即使我們僥幸談成了結婚,我也無法分心到婚姻上,去和你營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是一個有上進心的人,很想在工作上做出些成績。那樣也許我會有點籌碼,對回杭州有便利。我父母對我很不放心,他們就想守著自己唯一的女兒,看著我在他們眼前長大,結婚成家。
而且一般人根本不能理解我們警察,尤其是系統外的男子。所以我們很多女警只能從公安內部找對象,比如劉璐和付雲冬。男警察倒是對當警察的辛苦心知肚明,他們會從系統外找自己的另一半。但我一個外地人,還身在曹營心在漢??”
“不說了,你沒說出來我也能猜到你要說什麼。我看現在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演戲的事你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鎮馨低下頭沒再說話,任由一肚子不快的我開著車,把她送回了南港分局的單身宿舍。
臨別時,鎮馨坐在副駕駛位,看著我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期期艾艾。這讓我心里感覺有些不忍,畢竟她是一個離家在外的女孩子。雖然她有警察的身份,但那抑制不住她獨在異地、離鄉背井的孤獨無助。
我看著鎮馨的眼睛,對她柔聲說道:“鎮馨,不要為難自己,我不想讓你為此感到內疚。這是我的真心話,不是我在說冠冕堂皇的套話。我說過我們不成為情侶,還可以成為朋友。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話,我一定誠心實意地去幫你,不摻雜任何其他不純的成分在里面。我的話,你可懂?”
鎮馨只是不說話地點點頭。她推開車門下了車,在我的目光注視中關上了車門。然後轉身,緩緩走向分局的單身宿舍。
我啟動汽車,調頭,對准來時的路。狠心一踩油門,汽車就一頭竄了出去。
我一邊信馬由韁地開著車,一邊回想著自己和鎮馨這些天相處的一幕幕。我心里有些傷心失望,但是還不至於很難過。因為我覺得自己多少能理解鎮馨:我能看出她的內疚和彷徨,也能看出她對我的拒絕是真誠的,絕不是在虛情假意地找借口在搪塞我。為此,我也不應該難過,只能慨嘆自己和她的有緣無分。
偶然我瞅了一眼汽車的觀後鏡,忽然我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在我的車後揮舞著手臂奔跑著,似乎是在追我的車。
難道是鎮馨?我本能地一踩急刹車,汽車在馬路中央來了個急停。停下車後,我才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急停很危險,萬幸的是在我身後沒有什麼車。
我再次啟動汽車,把車泊在了路邊,然後才下了車,借著昏黃的路燈,眯著眼睛費力地辨認著遠處跑來的身影。
那個身影越跑越近,最後氣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原來真的是鎮馨。
“鎮馨,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落在我車上?要是的話,你打我手機,我給你送回去不就得了嘛,還至於急成這樣?”
“不是??不是??戚彥君??我後悔了??”
“哦,你是不是後悔演戲的事?沒關系,我們不演戲也成,一切聽你的!”
“不是??不是??你別打岔??”
“那是什麼?”這下我有些不解了。
“我想了??我們不要演戲了??就給彼此一個機會??能談成就談??談不成就拉倒??為什麼要演戲,那太??太欺負人了!”
鎮馨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在黑夜里閃爍著認真、倔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