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請了倒休假,領著小周去了邸律師的辦公室,將前後經過講述給他聽,並讓他看了錄像。
邸律師聽完後沉思半天說道:“小趙啊,這個案子和‘彭宇案’如出一轍.當時也有路人為彭宇作證,但最終法院還是一審裁定事故雙方均無過錯. 按照公平的原則,當事人對受害人的損失應當給予適當補償。因此,判決彭宇給付受害人損失的40% ,共4.5 萬元。而彭宇堅持自己沒有撞人,只是見義勇為。後來雙方當事人在南京中院二審即將開庭之際,達成了和解協議,原告申請撤回上訴,最後案件以和解撤訴結案。
和解協議的主要內容是:彭宇還是一次性補償徐老太1 萬元;雙方均不得在媒體(電視、電台、報紙、刊物、網絡等)上就本案披露相關信息和發表相關言論;雙方撤訴後不再執行鼓樓區法院的一審民事判決.
對於調解結果,彭宇表示與徐老太確實與其發生了碰撞,事後經法院調解,他對結果表示滿意。但後來,彭宇辭職,不知所終. 彭宇的辯護律師高式東結案後離職,笑稱不會第二次再涉及這樣的案件。為什麼會出現這個結果,這其中到底隱藏遮蓋了多少真相,外人都一無所知。
彭宇案的最大意義不是表現在法律上,而是表現在道德層面——在當今時代,我們當好人做好事的道德風險到底有多大?媒體已經報道過一起老人摔倒無人敢上前攙扶,老人因沒有及時救治導致死亡的案例,這都是彭宇案的後遺症. 有人說,社會道德因彭宇案倒退了五十年,不得不說這是我們這個社會的悲哀。
小周,你是個好姑娘,但你在以後遇事要學會先保護自己。你可以先求其他路人為你作證,比如小趙可以為你先錄像,你再去扶老頭,這樣不就好事做了,自己也沒了麻煩。但現在錄像和小趙的證詞都不能為你開脫,確實有些棘手。只有再找一些其他證人,或者直接找老頭,讓他說出真相,但這個現在已經有難度了。
不過事情並非沒有緩和余地,我們可以借助社會輿論造勢,逼迫他們承認事實。畢竟彭宇案後,輿論、媒體幾乎全是一邊倒的支持彭宇,像小周這樣的案例更會取得大家的同情和支持。現在老頭的家人雖然提出起訴,但離開庭還有一段時間,我們是有時間准備的。
退一步講,老頭不說實話,一口咬定你撞了他。即使打官司輸了,像這個老頭的情況,也不會賠付多少。他只是股骨骨折,心肌病是並發症,也沒有腦出血。他只是受傷昏迷,現在不也醒了嗎,沒有什麼別的大礙. “
我們聽邸律師說了半天,心里還是沒譜. 最後邸律師建議我們現在就給電視台和幾家當地報社打電話,約定下午3 點在醫院見面。隨後,我們就分頭行動,為下午的媒體采訪做相關准備。
下午2 點55分,我帶著小周、邸律師打的來到市醫院。一下車,卻沒有看到電視台的采訪車,也沒有見到什麼媒體記者。
我掏出手機,正要撥打江蘇衛視一個欄目編輯的電話,我的手機卻先響了起來。我接通手機,原來正是那個欄目記者的采訪電話。我告知他我們就在醫院門口,說話之間,就看到從醫院大門走出3 個人,他們隨身帶著攝像機等采訪裝備。
他們來到我們跟前,一個女記者拿著麥克風就直接開始采訪. 我隨後就看到從醫院里涌出一群人,大概有20多人,馬上將我們團團包圍。貼有不同形狀和顏色的媒體LOGO的麥克風和各種錄音設備支到了我們的嘴邊,外圍是各種相機、攝像機的長槍短炮。多家電視台和報社記著們爭先恐後、七嘴八舌地提問,令人應接不暇,頭大如斗,現場一片混亂.
我見此情狀,大聲喝止眾人。我建議他們跟著我們去病房采訪,雙方當事人都在,那樣面對面的交鋒更有新聞價值。隨後我們叁人就領著他們浩浩蕩蕩直接殺奔老頭的病房。不要怨我們狠,這都是老頭一家人逼的。
老頭的兒子和女兒也在病房,看到我們領來如此多的媒體記者,將一個特護病房圍的水泄不通,立刻臉就變了色,神情有些張惶失措。他們想驅逐這些媒體記者,但無冕之王就是霸道,馬上又將他們圍住。不僅不撤退,反而有人出言恫嚇老頭的兒女阻礙、干涉新聞自由。
我自告奮勇地成為小周的發言人,和小周一起將事情的前後經過講了一遍,並且舉著我事先准備好的十幾張光盤向記者們說道:“我是見證人,當時我就在現場。我用手機拍了小周姑娘扶助老人的全過程,孰是孰非大家看了一目了然。我刻了幾張光碟,大家需要的話,我願意無償提供,只求各家媒體能夠客觀公正地報道事實。不能讓見義勇為的人傷心流淚,讓恩將仇報的無恥小人稱心如意。”
記者們爭著要我的光盤,連老頭的兒子也擠上前來想要光盤,我大方地給了他一張。我偷眼觀瞧老頭,發現他緊張地雙手攥著蓋被,人在被子下抖如篩糠。
我拉著小周來到他的病床旁,讓小周直接和他對話。
因為現場人多嘲雜,小周大聲問他:“大爺,那天的實際情況你應該一清二楚。我扶起您來的時候,您還是清醒的。到底是不是我把您撞到的,希望您能說出真想來。”
我補充道:“大爺,我們有手頭有現場錄像,我已經交給了媒體記者,你兒子也有。誰是人誰是鬼,大家看了錄像就會清楚,我希望您能夠秉著良心說話,現在到您說出真相的時候了。您不說,咱們可以法庭上見,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您看怎樣?”
老頭躺在床上,扭過頭說道:“這個姑娘,是我對不起你,這事和我的兒女無關……”
老頭的兒子急忙把老頭的話打斷,堵在老頭身前,嘴還硬撐著不讓我們打擾老頭.
我見此情狀,怒不可遏,一把把老頭的兒子扯開,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道:“你滾開,你算什麼東西。我們是問你老子話,沒問你這個灰孫子,你別他媽的找不痛快!”
旁邊的記者也大聲附和道:“對對對,讓老人講出真相。攔著不讓說,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嗎?”
老頭的兒子一下子愣了神,看著凶相畢露的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老頭見狀喊道:“你們別為難我孩子,我說實話,不是這個姑娘撞倒我的,是一個騎自行車的學生娃撞倒我的。是這個好心的姑娘主動扶我起來的,後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的兒女不知道真相,是我一時糊塗,你們別冤枉我的孩子……”
我和邸律師扭頭相視一笑,我們的行險之計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