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 3 月 24 日中午,這一天是周六,經過一個多月的籌備,“慶豐物流公司”終於在寧波南港港的國際物流園區正式開張。為了慶祝這一獨特的日子,公司在寧波市的“寧波華僑豪生大酒店”舉辦開張慶典,大擺筵席。宴請了許多官方代表、社會名流和生意伙伴,由此可見塗曉峰、楊元慶哥倆的社會關系網是多麼的龐大。
宴席擺了三十多桌,受邀的賓客雲集,絡繹不絕。塗曉峰帶著公司的高管們,親自在豪生大酒店門口相迎,塗曉峰的父親和楊元慶的父親、哥哥則在里面接待、招呼大家。
來賓里的官方人士有杭州市、寧波市的市委和政協的高官,也有南港區開發辦的頭頭腦腦,更有幾位警界人士便裝出席。其中有幾位我認得,那便是寧波市市公安局副局長劉魏華,寧波市局刑警隊隊長李傑民。這兩位和我都打過交道,自然是熟人見面分外客套。
還有一位警界人士是寧波市南港區公安分局副局長莊雲升,過去我和他在塗曉峰父親的壽宴上喝過酒,但是不怎麼熟絡。莊雲升是一位 30 多歲的中年男子,和我的年紀相仿佛,長得怒目橫眉、方鼻闊口,黑紅的臉膛,一臉的官威。他的身量個頭不算高,但特別敦實,一股虎虎生風的架套。他和塗曉峰、楊元慶一見面就分別來了一個熊抱,顯得和這兩位親熱異常。
他看上去有些粗苯,但嘴里卻不含糊,恭喜祝賀之詞一套接著一套,說得喜慶又得體,讓人覺得他的話十分具有誠意。顯然他是場面上打滾摸爬多年的人物,擅長此道,和寧波市局的劉魏華、李傑民的文雅內斂截然不同。
莊雲升和塗曉峰、楊元慶寒暄後,就轉過身來和我打招呼,只是親熱勁頭明顯比前兩位遜色幾分。
他孔武有力的大手緊握著我的手,一邊搖晃一邊說:“哎呀,賀總,自打上次曉峰的父親壽宴之後,我印象中這是咱哥倆第二次照面。今天是你們‘慶豐物流公司’的大喜之日,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多喝幾杯。我可聽說了,賀總你是海量,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哈??”
“莊局過獎了,就看您這身板,我和您比喝酒不是小巫見大巫嗎?不過莊局百忙之中抽身參加我們公司的慶典,那是給我們公司莫大的面子,我們萬分感激。我今天一定會舍命陪君子,陪莊局好好喝幾杯,不醉不歸。您看如何?”
“哈哈哈,賀總謙虛了。那好,我就在酒桌上等候兄弟你了。” 莊雲升用力在我的肩上拍了一把,這才在公司的其他人員引導下,步入宴會廳。
在來賓當中,我還見到一位熟面孔,就是黑臉黑面黑心腸的黑社會大佬喬黑子。仇人見面,雖然不是分外眼紅,但我自感有些別扭尷尬。
正當我琢磨該如何應對時,喬黑子已經和塗曉峰、楊元慶寒暄起來。等和他們哥倆問候完畢後,喬黑子只是面無表情地瞅了我一眼,話都沒有說,就甩頭走入會場。
塗曉峰見狀,走過來拍著我的肩膀小聲說道:“小偉,不要介意,他這樣對你說明他心里對你還有疙瘩,這我正經不擔心。我就怕他表面上和你笑嘻嘻,一付不記前仇的模樣,那反倒是他可能要對你暗中使壞。他的‘笑面虎’的綽號可不是浪得虛名。
有我和老爺子的面子,他絕對不敢對你如何,這我可以擔保。待會兒喝酒時,我陪著你過去,你主動敬他一杯酒,你倆喝一杯和解酒,這樣日後更好打交道。我們是做生意的,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牆,這道理你比我懂。”雖然我心里對喬黑子沒底,但對塗曉峰的話還是比較認可,所以我點頭贊同。還沒開始喝酒呢,自己就攬下兩樁酒官司,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等到中午 12 點 58 分,隨著酒店門口的禮炮轟鳴十幾響之後,慶典正式開始。首先就由塗曉峰致開場辭。
塗曉峰的開場詞冗長乏味,無非是感謝來賓的蒞臨,展望公司有一個更好的發展前景這類的說辭。他的開場詞完畢之後,在樂隊奏響的《喜洋洋》樂曲中,他舉起酒杯邀請到場的來賓一起舉杯同慶。到場的諸位倒也十分配合,幾乎都紛紛起身舉杯,喝下了這杯喜慶酒。
我和塗曉峰、楊元慶在酒宴中的座次安排也很有講究。塗曉峰陪著一幫官場中位高權重的人物,楊元慶則陪著一幫南港區開發辦的官員,而我只能陪著一幫公司的新老客戶。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安排。酒菜一上桌,沒有吃喝多久,塗曉峰就示意我和楊元慶等人開始轉桌敬酒。
我們沒有一同行動,而是各自分頭,拉開時間差地給每桌人敬酒。塗曉峰先給官場上的人物敬酒,楊元慶和我則給南港區開發辦的官員和公司客戶挨桌敬酒。每桌一杯白酒,不多時,我就十幾杯下肚。當我走到劉魏華、李傑民、莊雲升這幫警界人士那桌時,莊雲升非要提出讓我挨個和在座的賓客都喝一杯。雖然我手端的是三錢的小杯,敬酒用酒是 38°的五糧液,但一桌十個人,那我也得喝三兩,不由得我心中暗罵這個家伙混賬。
但莊雲升是南港區公安分局副局長,貨真價實的地頭蛇,我們公司做生意必須和警界搞好關系,所以我只能硬著頭皮和大家伙各喝了一杯。劉魏華和我是老朋友,見我喝了不少,就很體諒地讓我拿著一雙筷子,在他們那桌吃了幾口菜,這讓我心生感激。
我同這桌喝完了,剛起身要走,莊雲升又發話了:“賀總,果然好酒量。你先忙著給別的桌敬酒,轉彎一圈後回我們這桌,我等著你,到時候我們再好好喝它幾杯。”
我假裝應承,心里卻想著得到機會我還是要躲開這個家伙。不看別的,光看他那身板,就知道他絕對是個酒簍子,我可奉陪不起。
我剛一轉身,就見塗曉峰站在一桌酒席旁衝我擺手,招呼我過去和他會和。我一走過去,就看到塗曉峰的父親和楊元慶的父親同喬黑子坐在一起,看來我和喬黑子的這場酒官司一定躲不開。果然,有塗父和楊父兩位老爺子的面子,喬黑子不得不給。再加上塗曉峰站在一旁巧舌如簧,直說的石人點頭、游魚出聽,喬黑子那張見了我就一直繃著的黑臉終於勉強綻開了笑顏。
“曉峰,你知道喬叔這人一向也是講義氣重交情,都這麼大歲數了,這張黑臉也得要啊。不是我愛記仇,被一個後生小輩當眾打臉,你讓我這老臉往哪里擱啊。但人活臉、樹活皮,所以喬叔心里一直窩著這口氣出不來??”
“喬叔,您老這麼大歲數了,還那麼想不開。想當初,您不也是十分看好我們小偉,准備將令愛許配給他嘛。不就是因為胡冰家的那點不值錢的家底,您老就和小偉杠上了,值得嗎?依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結,今天借著我們公司重新開張的大喜之日,你就和小偉喝杯和解酒,把這個梁子輕輕揭過。大家和氣生財,指不定日後能互相有個照應,不是嗎?來,小偉,你在喬叔面前是晚輩,你要敬老爺子一杯酒。”
我心里本來對喬黑子這個老家伙很不滿,但知道今天自己不表個態,在這些好心人的攛掇下,是過不了這關。因此我拿過酒瓶,先給喬黑子的酒杯斟滿酒,然後才給自己的酒杯倒滿。我沒有先敬喬黑子酒,而是一仰脖自己先干了三杯,然後又給自己的杯子倒滿酒才說道:“喬叔,我先自罰了三杯,作為我對您的賠罪。現在我再敬您一杯,作為小輩對老前輩的表示的敬意,祝老爺子身體康泰、笑口常開。”
我這一舉動,應該不屬意料之外,但也博得塗父、楊父和塗曉峰的喝彩。
塗父道:“小偉好樣的,果然誠意十足。老喬啊,你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喝了小偉的這杯敬酒吧。常言道以和為貴,咱們作為長輩就不要和晚輩計較太多了。”
喬黑子也聽勸,見此情形也是滿臉堆歡,和我碰杯喝下了這杯和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