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訂婚宴1·愛的人已死
蘇桐吃過了早飯,又給“好大兒”科普了一番留守兒童注意事項,才動身去訂婚宴,沒忘記戴墨鏡口罩圍巾,免得被認出來。
整個酒店包括和酒店相連的幾條街全都處於封鎖狀態,不知道楚則原本是怎麼安排的,反正他的人直接帶她去了做宴會准備的那棟樓,既沒有驚動青幫的人,也沒有驚動酒店的人。
工作人員都有條不紊的推進流程,但蘇桐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尤其是好幾次和青幫的人擦肩而過,總覺得他們的神色都很奇怪。
等蘇桐好不容易摸到了新娘的更衣室,一推開門,剛掃了一眼,立刻關上門要跑,卻還是晚了。
屋內的人一揮手,她就被兩個青幫的小弟架著抓了回去。
蘇桐很郁悶。
誰能想到,新娘的更衣室里,居然是鄭風。
誰能想到,她好不容易逃出來,拐了個彎,居然又撞上了。
陸沉舟呢?章若彤呢?
“你沒事?”
鄭風仔仔細細看了她一遍,整個人猛地放松下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蘇桐看看桌上無數的煙蒂、看看鄭風滿是胡渣的下巴以及蒼白的臉色,表情不由怪異起來。
不自覺腦補,難道鄭風害了她之後才發現愛上了她,追悔莫及、痛不欲生?
她還沒說話,鄭風深吸一口氣:“給他打個電話吧,他找了你快兩天了,急瘋了,現在大概在海上撈人。”
鄭風語氣輕卻篤定:“如果你真的出事,他估計會殺了我。”
尤其是他在這種時刻,依舊選擇了如期舉辦訂婚宴,要不是陸沉舟分不出心神,怕是早就一槍崩了他。
蘇桐啞然,不能理解,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正在此時,有手下敲門:“鄭哥,陳家來了,是那位。”
鄭風的眼神猝然冰冷:“好,盯著。”
再回身鄭風的手有些顫抖,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蘇桐。
“你有很多疑惑?”
蘇桐點頭,就覺得一拳陷進了棉花里,找不到方向。
“知道陳家嗎?玄門陳家。”
蘇桐搖頭,還玄門,很有那味。
鄭風詫異:“你不是和陳家那個三房二小姐一起做生意嗎?”
蘇桐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說的是大表嫂。
可是,就她那個神棍的樣子,出自隱藏的玄門世家?
蘇桐不信。
見蘇桐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鄭風輕笑:“看來她連你也防著。”
是嗎?
“我給你講講以前的事情吧,你知道清泠的事情對吧?”
蘇桐神情也專注了些:“嗯,我知道。”
鄭風像是陷入了回憶里,自顧自的說起來:
“沉舟從很早開始,就在物色清泠的醫生,他知道,這個人要絕對的忠誠,還要有些能力……”
“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了,我們一起長大,彼此信任,最重要的是,我愛她。”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下定決心,鄭風永遠為陸清泠而活,你現在看我吊兒郎當,但其實我也算是醫學界的天才了。”
蘇桐當然信了,楚弈的調查里也顯示,這人五年前就已經是國內心外科手術第一人,說一句天才當然不為過。
“她的手術雖然復雜,但對我來說不是問題,或者這麼說吧,從我拿起手術刀那天起,我就在為那場手術做准備,為了能夠成功,我做了不下百台同樣的手術,嵐城的許主任雖然比我年長,但具體的操作都是我教的……”
“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成功完成那場手術。我想終有一天,陸清泠能自由的奔跑在校園的操場里,她能和每一個普通的女孩一樣,身體康健,開懷大笑。”
“待到那日,山花爛漫,清泠、我、沉舟,我們可以暢懷舉杯,那時沉舟也該拋掉了他不喜的黑道身份,不必再身不由己。”
鄭風側過頭,笑還掛在臉上,眼神卻已經空洞起來。
“可是那天……”
蘇桐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他接下來說的,可能是秘辛,卷宗里都沒有的。
鄭風的呼吸都像是沒了,無悲無喜:“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蘇桐怔住,什麼意思?
“我記得我是誰,記得她是誰,記得我們之間的過往,就是記不得手術該怎麼做,連最基本的縫合都不會了,甚至連心髒血管的位置,每瓣心室的構成,都忘了。”
鄭風指著自己的大腦,嘴角微彎,一下下戳著,像是在戳沒有知覺的機器人:
“這里空空如也,像是個可笑的草包。”
“她慢慢失去呼吸的每一秒,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活著。”
蘇桐怔怔盯著鄭風,心拔涼拔涼的,很難想象當時是種什麼感受,忘記了怎麼做手術,眼看著心愛之人在眼前發病,死於自己畢生研究的領域,該是一種怎樣的無力感。
當初楚弈調查過那天的全部事情,可蘇桐那時候並不知道,上面輕描淡寫的一筆,卻是別人耿耿於懷的一生。
可是為什麼會忘記怎麼做手術,是忽然得病了,還是說……因為劇情。陸清泠的死在書上只是簡單的一筆,蘇桐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下意識握緊了手里的杯子:
“我看過卷宗,說陸……他後來把現場都毀了,是為什麼?”,她甚至猜過陸清泠可能還活著,猜過這是用來迷惑別人的,不然這行為太奇怪了。
鄭風指尖顫了顫,攤開手心,不知道在看什麼。
好半天他重新抬頭,眼里全是血絲,像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既然我忘了,當然要想辦法學。”
蘇桐倒吸一口氣,心髒手術啊,他怎麼學?現場學?
卷宗里寫了當時死了很多人,難不成都是鄭風殺的??
大概她面上驚悚太明顯,鄭風搖頭:
“我沒那麼喪心病狂,他們都是死於槍戰。但如果按某些志怪小說講的,人死後的一段時間里還是能看到身後事,那麼他們大概,都能感覺到手術刀劃開心髒的感覺。”
“我這人還算親疏分明,先剖敵人,再剖兄弟。”
蘇桐有種呼吸都跟著阻滯的感覺,看著眼前笑著的男人,只覺得從陸清泠死的那一刻,這人恐怕就差不多瘋了。
鄭風反倒輕松起來:“我們一直在查那天的事情,直到後來,章若彤出現,章家出現,直到我知道陳家的存在。”
“又是差不多的能力,能控制人的記憶,還能造成一些看似巧合,其實不能深究的事情。”
“雖然你闖了進來,改變了一些事情,但顯然,我們都無法改變大方向。我們都任人擺布,玄門陳家,就是罪魁禍首。”
蘇桐這次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她不知道從何說起,鄭風好像猜對了,但好像又完全錯了。
鄭風想起他解釋一切的初衷:“是我放出訂婚的消息,打算吊陳家上鈎,他們很謹慎的,我試過很多辦法,都只抓到一些小角色。”
“那晚游輪上的事,沉舟因為信任我,誤以為他是和章若彤在一起。”
“只是我沒想到,他什麼都沒想起來,居然還是會再次被你吸引,我知道他喜歡你,哪怕沒有了那段記憶,哪怕他身上掛著對章若彤的責任,也還是喜歡你。他幾次去找你都避著我,那次把你安排在豪庭,我問起來,他說是因為你太煩了,可哪有覺得你煩,還總是忍不住偷看,一個勁給你加保安的。”
“其實沉舟可能知道,我非要用訂婚作為誘餌,一方面是因為陳家太狡猾了,另一方面是因為自私。我無法忍受他為了你放棄報仇,無法忍受他慢慢走出陰霾、開始會笑會怒會愛一個人,那樣好像,就只有我一個人還記得清泠。”
“但是昨天……我知道是我錯了,以為你出事時,沉舟他的表情,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表情……”
“我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在想,如果你真的出事了,結果會怎麼樣。”
“清泠大概會恨我,恨我害死了她哥哥好不容易喜歡上的人,恨我自己沒了希望就算了,還要剝奪了別人的希望。”
說完這些,鄭風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我為我先前的話道歉,待會我會去取消訂婚宴,陳家今天必死,等我清理完這些人,我會去陪清泠,可能不能參加你和沉舟的婚禮了。”
難怪絮絮叨叨、什麼都想說,原來是要安排後事。
蘇桐在這一瞬,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她知道有所謂的劇情,知道章若彤是女主,但鄭風他們並不知道。
所以在出現了超乎認知的事情後,他們會盡可能找尋原因,陳家,作為和章家有關系的、看似懂些玄學的家族,就被當做了罪魁禍首。
可陳家……
鄭風說查了兩年,對方太過狡猾,只能抓到幾個神棍,那會不會是本身就只有幾個神棍呢?不然以青幫的勢力,怎麼可能一無所知。
愛的人已死,恨的人,可能只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