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過猶不及，尤其是在楚律維這樣的頂級聰明人面前，就算這些話他暫且信了些，她的態度幾分真幾分假，人家絕對看得出來。

　　而且一味的哭訴根本不符合她的人設。

　　她從來就是自由生長的野草，以前社死的場景也不少，還曾經各種花樣勾引過領導，現在突然因為情欲旺盛了點就要死要活，那才是真的奇怪。

　　心思都藏在了未說的話里，目的已經達到了，倒不如主動收回來。

　　於是蘇桐嚎了兩嗓子後，偷瞄了楚律維一下，暗戳戳給了個總結。

　　“所以，我不能喜歡劉醫生，我要謹守規矩，他更是毫不知情，我兩清清白白，屬於命運的捉弄。”

　　“我和楚弈也沒關系，就算先前有點什麼，也是出於無奈的，以後只會更疏離。”

　　一秒拉回，哪有人訴苦還自帶總結的，像是生怕領導抓不住重點。

　　“還有什麼？”

　　“還有，楚則成年了，他給的錢可不能收回去了”，蘇桐小心翼翼瞅了瞅楚律維，“就算是監護人也不行的吧。”

　　這小氣勁。

　　蘇桐越是這樣，越顯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意味著什麼。

　　楚律維失笑，心頭稍稍松了松。其實也早就察覺她有些夸張和故意的成分，尤其是那句“我下賤”，一邊罵自己，嘴角還一邊抽抽。

　　也或許她這樣的年紀和性子，壓根不知道她說的那些難受，意味著什麼。

　　既如此，他反倒什麼都不能說。

　　罷了，先讓她安心一段時間。

　　“放心吧，你的錢誰也拿不走。”

　　蘇桐沒忍住笑起來。真的，自從有錢後，她做悲傷的表情都不太自然了，演技大大下降，金錢果然是最好的醫美。

　　“您都不怕我亂花啊？”，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是自己的小輩給別人這麼大一筆錢，她也是他資助的，再怎麼不在意，也總應該叮囑一番吧。

　　面前的女孩半仰著頭，因為剛剛哭過，眼睛還紅紅的，像是一只抱著金元寶的小兔子，悄悄墊著腳四處試探。

　　讓人很想揉一揉。

　　楚律維拿起剛剛被蘇桐壓住的文件，修長的指尖緩慢梳理頁腳上的褶皺。

　　等褶皺被壓平，才輕聲道：“我相信你”。

　　能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先捐錢給孤兒院，甚至還准備全捐了，又怎麼會亂來。而且她若真的貪婪，勒索他才是最好的選項吧。

　　“況且只是一點小錢。”

　　蘇桐咂舌，突然瞪大眼睛：

　　“不會您給我的卡里，比楚則那個還多吧？”

　　難道她直接暴富飛升了。

　　楚律維一怔。

　　他說的小錢，是他確實沒把這麼一筆錢放在眼里，也相信蘇桐的未來不止於此，不是單純從價值上衡量。

　　但蘇桐這樣直勾勾看著他，滿眼期待，就好像真的以為那張卡里有很多錢。

　　剛被壓平的褶皺又翹了起來，牛皮紙，頑固得很。

　　“沒他的多。”

　　“哦哦，這個是真小錢啊”，蘇桐狀似不經意的輕嘆一聲，“也對哦，楚則雖然平時氣人，不過還挺大方吼。楚弈也是，都不是小氣人，不愧是高門大戶哈……”

　　她還沒說完，領導突然抬頭，幽幽盯著她，神色有幾分專注。

　　他眼鏡一早就摘了，俊雅的五官明明近在眼前，卻有點雲遮霧繞的看不真切。

　　蘇桐心跳莫名加快，想解釋自己剛剛是開玩笑啊，毫無條件贈予她的錢，可是很珍貴的，更不要說那卡和錢本身就有意義。

　　心有點慌，領導這不說話是怎麼了，不會生氣了吧？那她要不要再說點什麼緩和一下？

　　再來一點幽默？

　　沒等蘇桐鎮定，楚律維開口：“pua我？”

　　啊啊啊，領導怎麼連pua都知道。

　　蘇桐繃不住了，心里像揣了什麼，蠢蠢欲動的，熏得她喉干舌燥。

　　“茶冷了，冷了，我去換一壺新的。”

　　女孩跑的極快，就像背後有什麼在追一樣。

　　楚律維單手撫額，壓了許久的頁腳或許是受到干燥天氣的影響，卷邊的情況比先前還嚴重。

　　手輕輕一推，干脆全都松開了，亂七八糟散了一桌。

　　腦中莫名全是“糟老頭子沒有錢”、“公務員死工資很窮的”，半響，忍不住笑罵了一聲。

　　打輕了。

　　————

　　雖然蘇桐表現得好像沒什麼，楚律維還是給她約了兩個醫生。

　　等醫生的過程中，蘇桐無聊，看到了櫃子最底層散亂著一堆木質模型。

　　精美宏大的宮殿建築模型，全部拼起來估計得有半米高。

　　或許是放了太久，這模型散了一大半。

　　“我可以玩那個嗎？”

　　“嗯。”

　　“我是說那個櫃子里的模型。”

　　能放在這個櫃子里鎖起來的，一定有那麼一些重要意義，他連頭都沒抬就答應了，萬一是隨口一說，她又不清楚到底貴不貴重，弄壞了怎麼辦？

　　可別再讓她寫檢討。

　　楚律維從文件中抬頭，有一點輕微的不習慣。

　　不僅僅是因為辦公區域多了個小動作停不下來的人，最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能秒懂她語氣里的小抱怨，還因此，不受控制的想提一下唇角。

　　有什麼東西在他死死壓著的地方泛濫生長。

　　蘇桐說完就覺得自己有點沒大沒小，心跳稍稍加快。

　　余光中，領導頓了片刻，拿起鋼筆，在紙上刷刷寫了幾個字，撕下來遞給她。

　　蘇桐懵懵懂懂的接過，只見上面寫著：可以玩

　　小楷字體。

　　耳邊響起領導清雋的聲音：“書面授權。”

　　還帶著幾分笑意，像是在說，放心吧，冤枉不了你。

　　十多分鍾後，茶幾上散亂著一堆木條，圓的、方的、帶槽的……蘇桐本來就沒什麼手工天賦，又心不在焉，努力一番後，宮殿果然塌得越發厲害。

　　正在她束手無策時，旁邊多了一個人，慢條斯理開始分類。

　　剛剛在蘇桐手里不聽話的木塊，在楚律維修長的指尖來回轉動，很快就分門別類的排列起來。

　　來回拼湊一番，散亂的模型漸漸變得氣勢恢宏起來。木質的光澤和他一樣，內斂卻讓人瘋狂心動。

　　進程過半時，楚律維拿起宮殿上方的橫梁，緩慢的對准木塊中間的縫隙，用力推進去。

　　蘇桐盯著他修長的指尖，鼻端縈繞著屬於楚律維的松木香味，耳邊聽到他清淡沉穩的呼吸，而且這個距離，似乎稍稍向後靠，就能碰到他，她都能感覺到他的溫度。

　　大腦涌起一陣怪異的聯想，蘇桐的指尖輕顫，呼吸突然亂起來。

　　那長長的木頭一直絲滑的朝里擠壓，不停往里，隱沒的區域越來越多。

　　蘇桐的手勾在橫梁底部，本是幫忙扶著，現在卻奇異多了幾分後撤的力道。

　　嫩生生的指尖搭著，拖後腿一樣，阻礙著橫梁竣工。

　　但她這點力道，幾乎等於沒有，楚律維也像是沒察覺到，橫梁又推入了幾寸，卡在了一段橫木附近，進退維谷。

　　當楚律維的手腕施力、那橫梁左右轉動著磨進橫木中時，蘇桐驀的渾身發麻，喉間酥癢，她指尖徹底抓緊，沒忍住“嗯啊”一下，哼出了聲。

　　細細小小，從嗓子眼里溢出來的哼，還帶著點喘，一聽就不正常。

　　蘇桐僵住，睫毛快速閃動。

　　別慌，不就是叫的稍微那什麼了一點點嗎？

　　他是她不能說出口的第三個人，她可以意淫他的。

　　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