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祠堂里的香？

　　不是沒懷疑領導詐自己，但轉念一想，這事楚則才喜歡干，領導的性子，要麼不開口，要麼就一定是鐵證如山。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執行了家法，他身上原本淡定如雪松蒼蘭的氣場中，多了幾分不容置喙，沒幾個人敢在這種狀況下騙人。

　　當然楚則那種心理素質逆天的不算。

　　蘇桐咬咬牙，干脆利落的承認：“是，我和楚弈都在。”

　　沒等到領導發問，蘇桐語焉不詳：“那，楚弈還在祠堂等我，我先走了”

　　心里默念三二一，又念了遍十九八七……再怎麼磨蹭，腳都到了門邊。

　　她把門拉開，半只腳剛踏出去……

　　堅硬的牛皮紙封面和老檀木桌面發出一聲響。

　　書被放下了。

　　明明是很輕的一聲，蘇桐卻感覺像是被人敲了一下，整個後脊酥酥的，腳邁不動了。

　　她快速關上門，又乖乖溜達回來。

　　狗腿小桐，在线泡茶。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指望領導突然就求知欲爆棚、抓著她的胳膊馬氏咆哮，問她和楚弈現在到底什麼關系，先前的替身把戲又都是什麼？

　　這本身就是不現實的。

　　就算是世界末日了，楚律維也不可能那樣。

　　沒看先前他給她卡、試圖拒絕她時，可沒想追根究底，蘇桐一句“不喜歡”、“利益關系”，他就沒再多問過什麼，像開明的長輩一般。

　　而現在，大抵是真的被弄得有些心煩意亂了，那壁壘分明的分割线，終於有了一丁點的破綻。

　　對楚律維來說，這破綻太難得。蘇桐確定，她剛剛要是執意出門了，恐怕再不會有下一次機會了。

　　空氣有些悶熱，蘇桐的視线從領導紋絲不亂的袖口，緩緩移到他的側臉上，端方沉穩，克制內斂，蘇桐都要在他身上盯出洞了，他還能淡定的審文件。

　　一本審完，還要拿下一本。

　　這麼下去，要拖到猴年馬月啊。

　　蘇桐想著剛剛她唬住楚弈的那股勁，那種莫名的爽涌上心頭，在楚律維拿起下一份報告前，她強行用手壓了上去。

　　因為太緊張，動作幅度反而過大，“啪”的一聲響，顯得她凶巴巴的。

　　領導略帶疑惑的抬頭，表情不顯，卻不怒自威。

　　蘇桐那口氣又憋回去了，不上不下間，腦子里某根线搭錯了，她脫口一聲：

　　“爸”

　　只一個字，領導青了臉。

　　他的目光若有似無的看向櫃子旁邊立著的教鞭。

　　蘇桐趕忙揚起笑：“一點小幽默，你不要這麼嚴肅嘛。”

　　雖是胡喊的，但也不算胡來，蘇桐相信，比起陌路人，領導應該更不想當她爸。

　　開始越荒謬，之後話題的接受度才會更高。

　　楚律維松開文件，身體只是稍稍向後，便多了幾分距離感。

　　“不好笑”

　　他剛要起身，袖子便被人抓住。

　　面前的女孩垂著頭，指尖用力的絞緊，明顯有些糾結，好一會兒才開口：

　　“小維爸爸”

　　總算不是“爸”這種讓人頭皮繃緊的稱呼了，雖然看起來差不多，其實天差地別。

　　“小維爸爸”這個稱呼，與其說是稱謂，倒不如說是他們過去關系的一個縮影。雖然他聽到的時候，還是會有一絲異樣，但並非不能接受。

　　心念一轉。

　　蘇桐雖然看起來沒大沒小，但其實心里分寸感特別強。

　　除非一些不著調的時候，她都是喊他楚廳，或者領導，她甚至沒有告訴別人她被他資助的關系，哪怕那會讓她過的容易很多。

　　這麼正經的喊他“小維爸爸”，反倒是第一次。

　　“嗯。”

　　蘇桐沒想到他會答應，還以為自己會像楚弈一樣，被打一下呢。

　　見蘇桐許久不說話，楚律維將眼鏡摘了下來，語氣也放輕了一些：

　　“怎麼了？”

　　蘇桐心里涌起一陣暖流，楚律維真的是她見過，情緒控制最好的人，就算是現在，他也能輕易察覺到她低落猶疑的語氣，願意放下身段詢問她，詢問她一個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的普通學生。

　　除了毫無顧忌的情感和欲望，她大概能從他這里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問題是，她其他的辦法都試過了，他們一起經歷過生死磨難，也沒少茶言茶語，渣渣值卻始終不動。或許他最不能給的，就是她現在需要的。

　　蘇桐壓低聲音：“我有病。”

　　楚律維：……

　　確定不是什麼他不懂的梗，楚律維停下所有動作。

　　“身體不舒服？”

　　面前的女孩還是垂著頭，突然加快了語速：“上次在緬國，審訊室那次，我是不是很過分”

　　頭越垂越低，似乎羞於啟齒：“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不太正常，就是情欲方面”

　　聽她這麼說，楚律維神色反倒松了些。

　　“致幻毒品本身就有些催情效果，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我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楚弈？”

　　“不是”

　　蘇桐怯生生的抬頭，眸中帶著忐忑，又凝著幾分濡慕。

　　“他年齡大一些。”

　　蘇桐盯著楚律維的唇，心里默默數了十秒，當明確察覺到他唇輕微顫動，要說話時。

　　蘇桐搶先開口：“他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