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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陳先生 14803 2024-03-05 12:52

  “原來你比我小啊……”江雪故意拖長音調說道,她正和我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們剛才聊到了各自的生日。

  今天距離我們第一次放學走在一起已經過去整整兩周時間,所以下午又有體育課,江雪又給我帶了罐健力寶。

  每周有兩節體育課,所以這已經是江雪給我帶的第五罐飲料了,在她第二次給我帶飲料時,我有些驚訝,因為我只把讓她繼續帶的話當作玩笑,沒想到她還真是說話算話。

  我自然是表示感謝,並且告訴她以後不用帶了,以當時我家的情況,喝罐健力寶雖然算不上奢侈,但也不是想喝就可以隨便買的,所以我覺得這對於江雪來說,是過於破費了,就算我們已經有了超過友情的關系,但還不至於讓她這樣為我花錢。

  江雪肯定是不答應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些……其實不花錢的,我爸他們系上搞活動每次都拿回來好多飲料,還有別人送的……就是不一定能有你愛喝的,只能有什麼拿什麼……”

  在我和江雪的交流中,我知道江雪的父親是隔壁這所大學的教授,還是歷史系的主任,一心撲在科研和教學上,家里的日常瑣事都是母親在操持,她母親在學校圖書館工作,為了父親的事業犧牲了自己,只做著比較閒的工作。

  江雪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拒絕,畢竟我當時只是個十二歲的少年,既不想拒絕自己喜歡的女孩的好意,又想喝到可口的飲料。

  對於十二歲的我來說,這本應該是夢想的生活了,我原本也這樣以為,可是現實卻從不讓你得意太久,總是變著法子為難你一下。

  “就兩個月而已,又沒有小太多。”我有些無力地辯解道。

  “哎,我發現咱倆真是有緣,你看,把你生日的月份減2,再把日期加2,就是我的生日!”江雪突然興奮地說道。

  我的生日是6月17日,江雪的生日是4月19日,我想了一下,果然如她所說,真不愧是數學總能考滿分的人。

  我邊這麼想著邊回答:“就是哦,我都沒發現……”

  “你不高興嗎?”江雪反問。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低沉,聲音也有氣無力的,我心里當然高興,不管是巧合還是真的有緣,江雪能這麼說,那說明她很看重我們的感情。

  我連忙大聲說:“高興,高興死了!”臉上也跟著擠出一個笑容。

  話雖這麼說,可我的高興之情卻是轉瞬即逝,昨晚發生的事讓我實在很難高興起來。

  第一次聽到“國企改革”這個詞是在電視上,第一次看到“下崗”這個詞是在報紙上,可能是我過於愚鈍,作為工廠子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電視和報紙上的事情竟然會對我的生活產生影響。

  1998年,國企改革的風潮也波及到了我們這個北方小城,工人下崗,廠區關門。

  不知是父親的未雨綢繆還是命運的眷顧,1996年底父親和母親調到分廠區工作的事,竟然挽救了我們這個小家。

  分廠區的業務相對獨立,下崗的人比主廠區少了很多,我的父母很幸運地躲過了下崗的厄運,但也僅是如此。

  受改革的影響,分廠區也只是將將維持著運營,工人的工資也是有一天沒一天。

  這樣的事其實從今年上半年就已經開始了,但父母一直沒有告訴我,怕我有心理壓力。

  他們自己節約一些,也要保證我的衣食住行不受影響,特別是要吃好,母親知道我正在青春期長身體的階段,營養一定要跟上,所以每噸飯菜必須要有肉。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愚鈍的我才沒有覺察到家里的變化。

  昨天晚上,我正在房間寫作業,母親敲門進來,讓我停一下,說有話對我說。

  一般母親不會在我學習時打擾我,這次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說。我的第一反應是:壞了,一定是和江雪的事被母親知道了。

  “陽陽,媽媽和你商量個事。”母親溫柔地開口。

  聽到母親說話的語氣和內容,我的心放下了一半。

  “你一直買的那個《足球俱樂部》,以後能不能……就不買了……”母親的話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

  接著她就告訴了我這一年來家里漸漸惡化的經濟狀況。

  我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我確實沒有聊到家里會有這些困難。

  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廠里的效益很好,我們在B市都算得上有點錢的家庭,90年代以後,我們確實不如過去那樣有錢了,但也是個普普通通的市民家庭,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們家會有為生計發愁的一天。

  1997年底我接觸並喜歡上了足球,父母對我的這項愛好非常支持,不管是買足球、買球鞋,還是買教踢球的書,都是二話不說,可能是因為我從小都沒有什麼興趣愛好,他們看到我能為一件事這麼用心,也很開心。

  《足球俱樂部》是當時的一本專業的足球雜志,它每期都有對球星的介紹、對球隊的介紹、對五大聯賽和國內聯賽的分析總結、還有對足球歷史的回顧,用今天的眼光來看,可能顯得有些粗糙,但在當年,對於剛接觸足球的我來說就是神物一般的存在。

  1998年1月的時候,我偶然在書報亭買到了一本《足球俱樂部》,我現在都還記得那是1998年的第一期雜志,封面上是AC米蘭俱樂部的功勛教練卡佩羅。

  我被雜志的內容深深吸引,從此就開始堅持購買這本雜志,到十月份的時候家里已經有十九本雜志了。

  《足球俱樂部》是一本半月刊,每月的1號和15號出刊,到我們這里會晚幾天,每本雜志當時的定價是三元八角,一個月就是七元六角錢。

  母親的意思是,雖然家里還不至於困難到每個月拿不出這八塊錢,但這畢竟是非必要的消費,廠里下一步情況如何也不清楚,現在能省一點就省一點,把錢都用在必須的事情上。

  我雖然愚鈍,但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我知道,既然母親能這麼說,那家里的經濟狀況一定比她說得還要差,她和父親都是自己再吃苦,也不願讓我吃苦的,他們看得出我對足球的熱愛,對這本雜志的喜歡,不到萬不得已,肯定不會這麼說的。

  我心里無比難受,本來第二天就是我每月買下旬刊物的時間,我邊寫作業還邊期待著明天就能有新的雜志可以看,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

  但我還是點點頭,對母親說:“沒事,我可以借同學的看。”

  這話其實是在欺騙母親,同學里喜歡足球的很多,但沒有一個人像我這麼上心的,更沒有人去買雜志看,但為了寬慰母親,我也只能這麼說了。

  母親邊起身邊說:“你也不用有什麼壓力,也就是一段時間,過去了就都好了。”

  她的話是在安慰我,也像在安慰自己。

  她摸摸我的頭,走了出去。

  “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一直悶悶不樂的……”江雪的聲音把又陷入昨晚回憶的我拉了出來。

  “沒事,沒啥事……”我覺得這事對江雪難以開口。

  江雪沒有再追問,她安靜了一會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心地對我說:“對了,今天《足球俱樂部》是不是該來了,咱們去看看吧。”

  我給江雪說過我買《足球俱樂部》的事,也告訴了她每月買雜志的時間,還讓她知道了我每次都是在她家那所大學門口的書報亭購買。

  江雪剛才一定是在想說些讓我開心的事,她一定想到了今天是我說過的可以買到每月下旬刊的日子,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提起這個會更讓我難過。

  沒辦法,我只好把昨晚的事情告訴江雪。

  江雪默不作聲地聽著,不停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小巧的眉毛皺在一起,臉上顯露出落寞的神情。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江雪,因為她的臉上總是自信明朗的表情。

  我說得很慢,說話間我們經過了那家書報亭,我們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那本放在顯眼位置的《足球俱樂部》十月下旬刊。

  等到我講完,我們已經在江雪家院子的門口站了好一會了。

  江雪還在皺著眉頭咬嘴唇,顯然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我,她和我一樣也是只個初中生而已。

  我倆相對無言了一會,還是江雪先開了口:“會好起來的,我會幫你想辦法的,你相信我。”她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

  我懷疑我聽錯了,她能有什麼辦法呢?我知道江雪一定是在安慰我,我也不好質疑,就點點頭說:“嗯,我相信你。”

  “快回去吧,今天晚了,再不回家阿姨該著急了。”江雪良好的教養讓她沒有說“你媽”,而是說了“阿姨”。

  “好,你也快回家,我沒事的,明天就好了。”我還是要做出一副男子漢的樣子。

  江雪皺著眉頭對我笑笑,看上去很心疼我的樣子,她突然伸出手,在我的左肩和上臂的位置撫摸了兩下,邊摸邊說:“都會好起來的。”

  說完她就邊後退著邊向我揮手道別,而我則驚得呆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因為這可是我十二年以來第一次和同齡異性的身體接觸,雖然隔著兩層衣服,但我還是感到左半邊的身體如觸電一般,變得麻麻的沒了感覺。

  我只能機械地舉起右手和江雪道別,她正准備轉身,又停下來對我說:“過馬路注意安全,別亂跑。”

  這是現在每次放學和江雪分別時她都要提醒我的話,因為我家的院子那沒有地下通道,和江雪一起走了路南我就只能橫穿馬路過去,她很是擔心,所以總是一再提醒我注意安全。

  和江雪道別之後,我繼續往家走去。

  我的心情比剛才好了很多,一是因為把心里的難受說了出來,二是看到江雪為我擔心的樣子讓我非常感動,雖然我並不指望她真能想出什麼辦法,但我心里還是暖洋洋的。

  第二天早上來到教室,我看到江雪已經坐在座位上看書。

  我剛坐下,正從書包里拿出文具和早讀的語文書,就聽到江雪在叫我:“陳陽,陳陽!”

  我轉過身去,她的臉上又恢復了那種明朗的笑容,她很興奮地對我說:“陳陽,你能給我講講足球不?”

  “啊?”我驚掉了下巴。要知道,那時候我們周圍沒有一個女生會談到足球或者了解足球或者和足球有任何的瓜葛,足球完全就是男生的專利。

  “為什麼啊?”我還是一臉驚訝。

  “你不是很喜歡足球嗎?”江雪邊說邊看看周圍,吳睿和艾娜還都沒有來,她壓低聲音對我說:“我也想了解一下你喜歡的東西。”

  我的臉一下燒了起來,表情不受控制地傻笑起來,連聲說著:“好,好……”

  早讀課上,我的激動之情慢慢平息,我突然想到,這恐怕就是江雪想出的辦法吧,既能加深我倆的了解,又能讓我分心於別的事,不要總想著不開心的事,總之就是想讓我過得高興一些。

  想到這里,我覺得自己真是幸運,能遇到一個這麼好的女孩,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於是足球成了接下來幾天我們交流的主題,從足球的基本規則到我喜歡的球隊球星,從五大聯賽到中國足球,我絞盡腦汁把自己積累的和足球有關的知識都講給江雪聽,她總是認真地聽著,不時提出一些疑問,還總是夸我懂得多。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江雪和我走在放學的路上。

  “你喜歡的球星叫英扎吉……對吧?”江雪問我。

  “對,菲利普·英扎吉。”

  我補充道。

  (大家不用懷疑我打錯了字,當時國內媒體的翻譯的確是“英扎吉”,“因扎吉”的譯名是從2000年以後才慢慢流行的。)

  “你喜歡的球隊是尤文圖斯隊和意大利隊……”江雪繼續說道。

  “對。”

  “因為英扎吉是尤文圖斯隊的……也是意大利隊的……”

  “對,他是意大利人。”

  “尤文圖斯隊是去年意大利冠軍?”

  “上個賽季意甲聯賽冠軍……”

  “對,對,意甲聯賽……然後意大利隊得過三次世界杯冠軍……”

  江雪正在讓我檢查她這幾天的學習成果,她把能記住的內容挨個說了出來,讓我聽對不對。

  “你真厲害,記住了這麼多。”我其實完全不該這麼驚訝,我早已在課堂上見識過很多次江雪熟練地背誦課文的樣子。

  “你才是厲害,能知道這麼多東西。”江雪反過來夸我,她又繼續問道:“你都是從哪知道這些的啊?”

  “就是看體育新聞、看比賽……還有就是看《足球俱樂部》……”又提到了讓我難受的事情,我的聲音低了下去。

  江雪似乎沒注意到一樣,接著說:“這樣啊,那我也想看看……”

  我疑惑地看著她。

  “我說我也想看看《足球俱樂部》。”江雪一字一頓地給我解釋道,接著又幽幽地說:“這樣咱們不就有更多話題了……”

  我只能樂得嘿嘿傻笑。

  快走到書報亭時,江雪快跑了兩步過去,掏出五塊錢遞給賣報的老人,說:“爺爺,我要一本最新的《足球俱樂部》。”

  老人笑呵呵地把找回的零錢和雜志遞給江雪,我跟上來,有些驚訝地問她:“你買新的看啊?我還准備給你拿我過去的呢。”

  “要看就看新的啊。”江雪露出狡黠的微笑,“怎麼樣,想不想看啊?”她搖晃著手里的雜志。

  “想看想看。”我急切地說。

  “不行,等我看完再給你,這樣我也能給你講講你不知道的。”江雪一副惡作劇得逞的表情。

  “沒事,只要有的看就行,不著急。”我嘴里這麼說著,心里早就樂開了花,原本以為再也沒有希望看到的《足球俱樂部》,現在又有盼頭了。

  從此以後,江雪開始堅持購買每期的《足球俱樂部》,開始是她先看完再給我看,後來漸漸變成了我先看完她再看,就這樣,我初中階段的《足球俱樂部》再也沒有中斷過。

  直到很多年以後我再回憶這段往事時,才猛然醒悟,當時江雪想出的辦法根本不是通過讓我給她講足球變得開心起來,這些都是幌子,掩蓋了她真正的目的,她的目的很簡單也很實際,就是在不傷害我自尊的前提下,用她的錢給我買雜志看。

  當時的她的確沒有辦法去解決我家里的經濟難題,但是她至少有辦法讓我在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情況下還能繼續看到自己的喜歡的雜志,這不是什麼心理或者情感上的慰藉能比的,這是實實在在的為我解決了問題。

  江雪總是這樣真誠地對待我,她不會給我灌好聽的雞湯,她只會想盡一切辦法給我提供實實在在的幫助,並且說到做到。

  從這件事以後,我和江雪的關系變得更親密了。這不是互動的增加,而是心靈上靠得更近了。

  江雪知道我家里的困境時,表現出的不是站在別人立場上的同情、可憐這種可能讓我難堪的情緒,而是和我站在一起,為我擔憂、怕我難過、給我想辦法解決問題的態度。

  而江雪的這些表現,並不是刻意為之,完全是發自內心的自然,自然地處處為我著想,就好像,就好像她是我的家人一樣。

  在這段關系中,本來我對自己的家庭是有些自卑的,畢竟江雪的父母都是有知識有文化的大學老師,而我的父母只是工廠里的工人,社會地位和經濟基礎都遠不如對方,但通過這件事,我發現我完全是多慮了,甚至我也願意和江雪分享這些我原本覺得難以啟齒的事情。

  “書香門第?哈哈哈……”江雪笑得有些夸張,“你要笑死我啊,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家是書香門第,哈哈哈……”

  “那……那叔叔阿姨都是大學老師,不就是書香門第嗎?”我學著江雪的叫法稱呼她的父母,我覺得這樣更有禮貌。

  “我不是說過了嘛,我媽不是老師啦……就算是,我家也不是什麼書香門第啊。”江雪無奈地解釋。

  她又接著說道:“我爸過去就是XX縣的中學老師,我媽逼著他上了研究生,才到這個學校來的,我幼兒園大班之前都是在縣上生活的。”

  “啊?真的啊?”我將信將疑。XX縣是當時B市周邊的一個縣城,有一處全國著名的歷史文化景區,我小時候父母帶我去那游覽過。

  “騙你干嘛?你現在平衡點沒?”江雪笑著對我說。

  我們正在談論各自的家庭狀況,我告訴江雪我覺得我家太普通,比不上她家是“書香門第”,結果就有了上面的對話,江雪的解釋確實讓我心里平衡不少。

  各自的家庭,現在成了我們新的話題,我覺得這其實是非常隱私的一個話題,畢竟“家丑不外揚”,能聊到這個話題,也說明我和江雪已經是沒有什麼不能分享的了。

  “陳陽,你相信我嗎?”江雪問我,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回家的路。

  我覺得她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相信啊。”

  我邊回答著邊飛起一腳把路上的一顆小石子踢進一旁的草叢中,已經是1998年的11月初,路旁的草叢都已變成一片片的枯黃。

  “那你能聽我的話嗎?”江雪的目光跟著那顆小石子飄向遠方。

  “啊?你要我干嘛?”我更覺得奇怪了。

  “我想讓你好好學習。”江雪轉過臉來看著我的眼睛。

  “我挺用功的。”我辯解道,畢竟和江雪每天的相處都是課余時間,不管是上課還是回家寫作業,我覺得自己都是挺認真的。

  “我知道,我想讓你學得更好一點。”

  江雪點點頭說,她又繼續說道:“昨晚聽我爸說B中正在高新區那建新校區,到咱們中考那年肯定能建好,我爸說建新校區說明B中肯定要擴招了……”

  我認真聽著江雪的話,但還是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我以前了解過咱們學校考B中的情況,每年差不多都是兩三個人,咱們這級整體比較強,我估計能考五六個,如果到時候B中擴招,有可能前十名都有機會上,我覺得你可以努力一下。”

  江雪很認真地分析著,“這次期中考試你是第十六名,和第十名差了二十多分,我看了一下,你英語比他低三分,語文還比他高一分,差距主要是在副課和數學上,你數學比他低了五分,但是如果在副課上加把勁超過他,進前十其實並不難,你覺得呢?”

  江雪的一連串分析讓我好似醍醐灌頂,整日和江雪情感上的交流,竟讓我忘了她在學習上是多麼的優秀,上了十二年學,第一次有人能對我的成績進行分析,指出優勢和不足,指明努力的方向。

  “我能考上B中嗎?”我面露難色地問江雪,畢竟在這之前,我從未想過自己能和B中聯系到一起。

  “怎麼不能?”江雪沒好氣地反問我。

  “我從沒想過……”

  我還沒說完就被江雪焦急的聲音打斷:“那你以前有沒有想過我會和你……我們會……在一起……”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江雪和B中一樣,對於過去的我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可是現在江雪就在我身邊,為我的事情操著心,我也確定她喜歡著我……

  “我是肯定要上B中的,我希望你也能上B中,這樣我們高中還能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開……”江雪說到最後,眼睛有些紅紅的。

  “你別哭,別哭啊,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和你一起上B中。”

  我活了十二年,還是第一次有女孩在我面前流眼淚,我一下慌了,趕緊答應著江雪。

  “沒事,我沒事……”江雪一邊抹著眼角一邊說,“昨天我爸說起B中的事,我就想到了這些,我一想到要是高中見不到你……要是見不到你該怎麼辦啊……嗚嗚嗚……”

  本來情緒好像已經有些緩解的江雪,一說到“高中可能見不到我”的話,竟然又忍不住大哭起來。

  這下我可真是哭笑不得了,哭是因為江雪就這麼站在路邊揉著眼睛使勁哭,我又不知道怎麼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圍著她團團轉;笑是因為江雪剛才的話已經是再明白不過地表達對我的感情了,我怎麼能不高興呢?

  我就差把高興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江雪,你說的特別對,我就是差那幾門副課,我一定能追上去……”

  “以前沒人教過我,以後你教我,好不好?”

  “你放心,我肯定和你一起上B中!”

  ……

  經過我一番努力,江雪終於不再哭了,只是小聲啜泣抹著眼淚。

  “江雪,我覺得你的分析真的很厲害,你真不愧是個“學~~習~~家~~”!”我故意拖長聲音說。

  這是江雪給我講過的她上一年級時的趣事,老師讓大家用科學家這樣的“某某家”來造句,班里有同學就說:江雪是個學習家。

  聽了我的話,江雪果然破涕為笑了,她又趕忙收起笑容,拿紙擦干眼淚,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瞪著我。

  “陳陽,這是你第一次讓我哭……”江雪撅著小嘴說。

  “我……我沒有啊,是你自己哭的……”我無奈地辯解。

  “就是你,就是因為你我才哭的!”

  江雪蠻橫地打斷我,“再有第二次,我就……我就……我就不要你了!”

  江雪的聲音像是警告,又像是撒嬌。

  今天我終於見到了江雪軟弱的一面,在這之前,我眼中的江雪總是無所不能的,我想象不到她會無助哭泣的樣子,而看到她這樣的一面,並沒有讓我失望,我更加喜愛她了。

  只是當年的我並沒有意識到,江雪的軟弱都是和我有關,對我的感情讓她變的軟弱,如果沒有我,她依舊是那個無所不能的江雪。

  這件事之後,江雪似乎也願意把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現給我了。

  1998年11月底的一天,我一早來到教室就看到江雪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放在桌子下面,頭枕著另一只手,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我趕緊問她怎麼了。

  “肚子疼,沒事。”江雪的聲音很虛弱。

  “要不要請個假回去?”我關心地問道。

  “不用……”她還是有氣無力的。

  “那你要不要去廁所……”我追問著。

  一旁的艾娜白了我一眼,說:“沒事,沒事,你別問了,干你事去。”

  江雪也說:“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將信將疑地轉過去,開始拿出書包里的文具。

  一上午江雪都怪怪的,課間休息的時候也不來和我說話了,總是很快出去,很久才回來,好像是去廁所了。

  艾娜也是一樣,似乎她一直陪著江雪,兩個人還不時竊竊私語。

  中午放學的時候,我像往常一樣,在地下通道口和同學們分開後,就和江雪一起繼續往回走。

  “陳陽,你走慢點,我肚子好疼……”才走了兩步,江雪就叫住了我。她一手扶在肚子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江雪皮膚本來就白,這會她更是臉色煞白,沒有一點血色,我趕緊問她:“沒事吧,你到底怎麼了?”

  江雪和我慢慢走著,她猶豫了一下,說:“我來例假了……”

  “例假?”對當時的我的來說,這可是個新鮮詞。

  “……就是月經。”江雪看我聽不懂的樣子,就又補充道。

  “啊……”我這下總算明白了,我不多的兩性知識告訴我這應該是很私密的事情,想到這里,我突然有些高興,除了艾娜,應該只有我知道江雪這麼私密的事。

  “我都這麼難受了,你還笑?”江雪有些無奈地說,一不注意我高興的心情竟然都從臉上流露了出來。

  “啊,沒有沒有……”我趕緊否認,又關心地問道:“你以前也這麼難受嗎?”

  “我是第一次來……”江雪小聲說。

  我內心又是一陣激動,江雪竟然把第一次來月經的事告訴了我,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

  江雪從我掩不住的高興神色里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想法,又繼續說道:“陳陽,你是第一個知道這事的男的,我爸都不知道呢……榮幸不?”

  她硬撐著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榮幸,榮幸……”我的臉上已經樂開了花,但看到江雪還是很難受的樣子,就趕緊收起了笑容,又對她說:“那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止疼啊?”

  江雪想了想,說:“我媽說就是多喝點熱水……”

  熱水啊……我心里默默記住。

  於是當下午江雪走進教室的時候,就看到她的桌子上擺著一個大保溫杯,還有保溫杯旁已經笑癱了的艾娜。

  現在的學校里到處都是飲水機,學生們也都帶著水杯,方便地接取常溫或者燒熱的水喝,當年可沒有這個條件,帶了水杯也沒有地方供你接水,所以除了很熱的夏天或者體育課有人會帶一下水之外,我們整個在校時間都是滴水不進的。

  我聽了江雪說喝熱水能止疼的話,一路上就在琢磨怎麼讓江雪喝上熱水,我記得某年廠慶時廠里給父母各發了一個保溫杯,一直放在家沒人用,我就決定用它來給江雪帶水。

  我一回家就翻箱倒櫃地找到了保溫杯,比我記憶中的還要大一些,不過也好,可以多裝些水,於是下午上學的時候,我就帶著這個裝滿熱水的保溫杯出門了,父母還都奇怪一直不愛喝水的我怎麼想起來帶水了,而到了學校,艾娜又對我的舉動哈哈大笑。

  “江雪,快來看你的愛心水杯……”江雪剛一走過來,艾娜就喊起來。

  “這……怎麼回事啊?”江雪一臉茫然。

  “你不是要喝熱水嗎,我給你帶的。”我趕緊說,“杯子是新的,沒用過的。”我又補充道。

  江雪一下明白過來,她放下書包說:“謝謝你呀,陳陽。”

  江雪的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喜悅,我想,中午放學路上的我是不是也是這個表情。

  “謝啥呢?咋回事?”這時剛到座位的吳睿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很自然地插嘴道。

  “你看看人家陳陽,都知道給江雪帶熱水喝。”艾娜對吳睿說。

  “為啥要喝熱水……哦……我知道了。”

  吳睿轉著圓溜溜的眼睛,故意做出神秘莫測的表情,又轉頭對江雪說:“江雪,恭喜你,你終於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他還沒說完,就遭到了江雪的白眼和艾娜的無情“毒打”。

  在他倆的打鬧中,江雪則是把保溫杯緊緊抱在懷里,就好像抱著稀世珍寶,她微笑著看著我,臉上洋溢著幸福,再也沒有痛苦的神色,我也微笑著看著她,我想我的臉上應該也是和她一樣的表情。

  下午放學回家的路上,剛和大部隊分開,江雪就對我說:“陳陽,幫我把書包里的杯子取出來,重死我了……”

  杯子?

  我記得江雪已經把保溫杯里的水喝完了,還把杯子還給我了啊……

  我有些好奇地打開她的書包,里面竟然還放著一個和我這個保溫杯幾乎一樣大小的保溫杯。

  我忍不住問:“你帶水了?”

  “我媽給我裝的紅糖水……”書包輕了些,江雪似乎輕松不少。

  “那你怎麼不早說啊……”我疑惑地問道。

  “我怕艾娜他們看了又會笑你……而且我想喝你給我帶的水……”江雪笑吟吟地說,“把水倒了吧,太重了……不過這樣好像有點對不起我媽……”她又露出遺憾的表情。

  “那你把它喝了不就行了。”我給她出主意。

  “我下午喝了那麼多水,我真喝不下了……”江雪苦笑著說,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說:“要不你幫我喝了吧,甜的,挺好喝的。”

  “啊?那……行吧,我喝。”說著我打開杯蓋就喝了起來,結果那奇怪的鐵腥味和過分的甜味讓我差點吐了出來。

  “怎麼這麼難喝啊……咋和白糖味道不一樣啊……”我緊皺著眉頭。

  “我逗你的,哈哈哈……”江雪一副惡作劇得逞的表情,“你別喝了,我倒了就行。”江雪並不想讓我為難。

  “沒事沒事……”我還是忍著這古怪的味道,一口氣喝光了杯子里的紅糖水。

  “這樣水就不浪費了,嘿嘿……”我笑著對江雪說。

  “你真傻……”江雪嘴上這麼說著,臉上卻笑得像一朵花。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幫到江雪,雖然我的心意簡單又笨拙,雖然沒有我的幫助她也能解決這個問題,但江雪不這麼看,她樂於接受我的幫助,並且覺得我給她的才是最好的,只要江雪滿意,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雖然江雪對我的關心、幫助以及她那次因害怕和我分開而留下的眼淚,都再明白不過地訴說著她對我的喜歡,但作為一個正經歷著初戀的少年,我還是想真切地聽到自己心愛女孩的心意,至少我希望我們都能直白地表達出來。

  這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根本不是個問題,我可以隨時向江雪表達自己的愛意,但在當年,對於我們這兩個初嘗戀愛滋味的孩子來說,要面對面地表白,實在是難度太大了。

  好在合適的契機很快就來了。

  那幾年的小學生很流行在元旦前後給老師和關系好的同學送賀年卡,我們上初中以後也延續了這個傳統。

  於是我決定在賀年卡里告訴江雪我對她的感情。

  周末的時候,母親帶我去小商品批發市場買了給老師和同學送的賀卡,我專門挑了一張外面是粉色、里面有心形圖案和裝飾的賀卡准備送給江雪。

  當時我們這個四线小城還沒有過聖誕節的氣氛和習慣,大多數成年人可能還不知道這個節日的存在,對於我們學生來說,也只有英語老師會在12月25日這天前後提到聖誕節,其他的一切如常。

  但我還是准備在聖誕節這天把賀卡送給江雪,也可以顯得自己與眾不同一些。

  1998年的12月25日終於到了。

  我在一周前就已經字斟句酌地寫好了賀卡的內容,本來簡單的祝新年快樂的賀卡,讓我寫成了一封情書,還好我在選賀卡的時候就專門挑了里面空間比較大的,否則我都寫不下了……

  我在賀卡里回顧了我們的相識、相知,感謝了她對我的幫助和關心,表達了自己會努力上B中的決心,最後又感激命運讓我們相遇,說她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結尾處寫了一句讓我頗為滿意的話,委婉含蓄又真誠地表現了我的心情,我寫道“江雪,放學時我和你走在一起的時間是我每天最幸福的時間,我希望這樣的幸福能永遠延續下去,我希望我能永遠和你一起走……”

  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直接寫出“我喜歡你”這樣的話,最終還是沒有寫,我覺得我這些文字的內容已經夠肉麻,夠直白了,而且現在這樣寫的內容顯得更有內涵些。

  於是聖誕節這天中午放學的時候,我把賀年卡交給了江雪。

  “啊……你賴皮……”江雪撒嬌地說道,“我也都准備好了,我還想先送給你的。”

  話雖這麼說,但江雪明顯很開心的樣子,把用信封裝著的賀年卡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那你下午給我嘛,反正也是同一天。”我也迫不及待地想收到江雪的賀年卡。

  “好呀好呀。”她高興地答應著,然後又問道:“哎對了,你有沒有寫什麼我媽不宜的內容啊?”

  “……我覺得還是不要讓阿姨看到比較好。”我笑著說。

  “那我可要藏好了……”江雪看上去更高興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我果然就收到了江雪給我的賀年卡。

  我拿到手就准備打開,她趕緊阻止我說:“回去再看,回去再看。”

  “為啥啊?”我不明所以。

  “你看了就知道了。”江雪笑笑。

  “那我給你的賀卡你看了嗎?”我想知道江雪看過賀卡後會說什麼。

  “當然看了啊,你寫得特別好,我都快看哭了……”江雪認真地說。

  “那可不敢,你要是哭了就不要我了。”我故意用上次她說的話打趣道。

  “你還記得啊?不錯不錯。不過這次哭了我不怪你,我覺得你說得特別好,我也想一直這樣和你走下去……”江雪的目光看向前方的路,仿佛我們真的會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江雪又接著說:“如果我是語文老師的話,我給你一百分,不過你這是給我寫的,就少了點東西……”

  “啊?少了什麼?”我趕緊追問。

  “你回去看看我寫的就知道了。”江雪又露出狡黠的笑。

  我急切地想知道江雪說的是什麼,於是在江雪家院子門口和她分別之後,等不到回家,我就打開信封看了江雪的賀卡。

  很明顯,這是一張江雪精心挑選的賀年卡。

  賀卡的主色調是足球的黑白兩色,外面的圖案是一個抱著足球的卡通男孩形象,打開以後,左側是一片綠茵場,還有能立起來的球門、飛在空中的足球還有這個男孩正在射門的背影,男孩身穿著球衣,本來是沒有號碼和名字的,江雪在上面寫上了數字9和“CHEN”,她記得英扎吉穿的是9號球衣,也記得我給她說過一般球衣上印的是球員的姓氏。

  右側的一大片空白處寫滿了江雪娟秀的字。

  和我一樣,她也把賀卡寫成了情書。

  這是在她收到我的賀卡前就寫好的,我又一次對我們的默契感到開心。

  不同於我寫的內容,江雪在文字里幾乎都在表達對我的喜愛之情。

  比如她說我認真寫作業的樣子很可愛,說我給她講足球的時候很厲害,說我在球場上踢球的樣子很帥……

  還有我給她帶熱水、幫她喝紅糖水時候的傻樣……

  她描繪了很多我讓她動心的瞬間,其中大部分我自己都沒有察覺。

  她還列舉了我的一大堆優點,比如踏實、認真、善良、體貼、真誠、包容、會關心她、能為她著想……

  說實話,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好,不過看到江雪這麼夸我,我自然是高興地忘乎所以。

  江雪還說上初中以來是她人生中過得最開心的日子,她期待著每天的放學,不是因為想回家,而是因為可以有和我獨處的時間,她說以後我們一定要一直這樣,到高中了也要這樣,一直到永遠。

  看完這些文字我已經激動地不行了,又看到在這些文字的最下面,江雪用那時候才剛流行的橙色熒光筆寫著:I like you!

  我沒有寫出的話被江雪寫了出來,甚至江雪的整篇文字都比我寫的內容更直白、更熱烈地表達著對我的感情,我有些後悔自己寫得有些含蓄,應該直白地說出來“我喜歡你”這樣的話。

  換位思考,我覺得如果我是江雪的話,看到我的賀卡可能會有些失望吧,這應該就是她說的少了的東西。

  又想到江雪沒有責怪我,還說看得很感動,我更覺得她對我的好,後悔自己缺乏了一點勇氣。

  第二天中午放學時,我才有機會和江雪說起這個,平時在學校我們都比較注意,盡量不談感情的事情,以防人多嘴雜。

  “你是不是欠我個東西啊?”還沒等我開口,江雪就先說話了,顯然她也是憋了一上午的話。

  “嘿嘿,是……”我有些心虛地笑著。

  “那你說,欠的是什麼?我看看和我想的一樣不。”江雪調皮地笑著。

  “嗯……應該是一句話吧……”我假裝試探著問。

  “嗯,什麼話?”她有些期待的樣子。

  “I……I……like you……”雖然在心里練習了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但是話到嘴邊,我還是緊張到不行,說得坑坑巴巴。

  江雪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她說:“不行,聽不清,重新說,用中文說……”

  “啊……你都寫的是英文……”我表示很委屈。

  “那誰讓你沒寫?沒寫的就要用中文說。”江雪蠻橫地表示。

  我醞釀了好一會,看看四周沒人,就停下腳步,江雪也跟著我站住。

  我感到自己臉上已經燒得厲害,但還是鼓足勇氣看著江雪的眼睛對她說:“江雪,我喜歡你!”

  江雪的臉上也是通紅一片,她低頭笑著,笑得合不攏嘴,又抬起頭來直視著我的眼睛說:“我也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比誰都喜歡!”

  按照電影電視的情節,接下來我們就應該擁抱在一起了,或許還會有初吻,但現實是當時的我們根本想不到還可以擁抱,更別說接吻了。

  當時我們這些小城市的初中生,根本不能和今天的孩子相比,也遠不如大城市的學生開發,對於男女的肢體接觸都是很敏感的事,我和江雪甚至連手都沒拉過,又怎麼可能會擁抱呢?

  所以我們只是對視了好一會,就都滿心歡喜地繼續往回走了。

  走在路上,我問江雪:“那以後你是不是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那當然啊。”江雪還是笑薔如花的樣子。

  “那今天就當咱們的紀念日吧,咱們正式在一起的日子。”我興奮地提議。

  江雪想了一會,說:“我覺得我們早都在一起了……其實咱倆剛熟起來的時候就互相吸引了,我一直都把自己當作你的女朋友……”

  聽她這麼一說,我覺得也有道理,對於我們在一起這件事,我們彼此心中都早有默契,也不差這一句話的事,如果今天才算在一起,那之前那麼多美好的日子又算什麼呢?

  “那……應該從開學時候算起了……”我邊想著邊說。

  “那就算9月1日吧,剛好是開學的日子,咱們也是這學期開學以後就熟起來的。”江雪提議道。

  “好啊!9月1日,還好記。”我覺得江雪的提議不錯。

  “你想啊,9月1日雖然是開學,但是咱倆都很期待這一天,因為開學以後咱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也能天天一起放學了。”江雪繼續補充道。

  “嗯嗯。”我不住地點頭,真心覺得江雪說得有道理。

  於是,1998年9月1日就成了我們正式在一起的日子,成了對我們兩人而言,一個最特殊的日子。

  雖然我們的感情生活如此豐富,但對於當時最重要的事——學習,我們都沒有懈怠。

  從11月初江雪提出希望我努力考B中的想法後,我就在她的指導下,開始了比以往都認真也更有效率的學習。

  “所有科目學習的基礎都是記和背,不要看不起死記硬背,也不要迷信什麼理解記憶,最基本的概念和定義都記不住,又能理解得了什麼?”

  “我看了你的卷子,你考試前肯定沒有好好背書,地理、生物、政治、歷史這四科,只要把書上內容背下來,都能考到90分以上。”

  “地理和生物有些題要動動腦子,不過也都是老師上課講過的,要專心聽講,認真記筆記。”

  “你的語文不錯,特別是作文寫得好,要保持,該背的內容要背熟,不能偷懶。”

  “你英語差了點,不過不要緊,考試考的不是英語綜合素質,會做題就行,回頭我陪你去買本參考書,你多做點題分數肯定能上去。”

  “數學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把概念先都搞清楚,然後多做題,見的題多了就沒有不會的了,也得去買本參考書。”

  除了這些從整體上對我每一科存在問題的指導,江雪主要對我的數學下足了功夫。

  每天的數學課後,她都會問我聽懂沒有,有沒有什麼問題,然後給我耐心講解;每次作業批改下來,她都會看看我又沒有錯題,錯在了什麼地方,並指出問題所在;她還會根據自己晚上回家做作業時發現的問題,第二天給我把前一天知識中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著重講一遍。

  江雪還自己花錢給我買了一本數學一本英語的參考書,讓我沒事就做上面的題,做完再自己對答案,每個答案都有解析,如果再看不懂就去找她。

  在學校的時間我們不能無所顧忌地交流感情,我們就把課間的時間充分利用起來好好學習,等到放學的時候就可以心無旁騖地暢所欲言。

  江雪就不用說了,我把每天晚上和周末在家的時間也都抓得很緊。

  除了數學,其他科目很大比例都是靠記和背,江雪說與其考前才突擊,不如每天記一點,考前也不用那麼累,記得還更熟練。

  於是在這些見不到江雪的時間里,我除了完成每天的作業,花了很多時間來復習背誦,父母都覺得我上初中後一下變得懂事了。

  過了元旦,期末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很快就要迎來對我們這兩個多月努力成果的檢驗。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進步,因此對期末考試充滿了信心,覺得自己這次肯定能進前十。

  反倒是江雪有些緊張,我知道她是在為我擔心,而只有我考好了,才是對她最好的回報。

  長達三天半的期末考試終於到來,語文、數學、英語、地理、生物、政治、歷史,每一科都要占用半天的時間進行考試。

  考試的這幾天,每次放學時江雪都會給我說說下一門考試時需要注意的問題,我也會把最後復習中的遇到問題請她講解。

  就這樣,三天半的時間很快過去。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可以比較從容地面對考試,於是我對這次的成績充滿信心,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結果。

  然而幾天後成績出來時我卻傻了眼,我以3分之差排在第11名,還是沒有完成自己和江雪的期待。

  我的失落之情溢於言表,可是江雪卻對我的成績非常滿意。

  “陳陽,你真的很棒,說實話我都沒想到你能考這麼好。”江雪真誠地對我說。

  “可還是沒進前十啊……”我垂頭喪氣地說。

  “你已經很厲害了,差幾分而已。”江雪又說。

  “我答應你要進前十的……”我難過地想哭,沒有實現自己對江雪許下的承諾才是讓我最失望的事。

  “沒關系的,你繼續努力下去,下次肯定能進前十,我相信你!”

  江雪的語氣有些著急。

  她看我還是默不做聲,又說:“陳陽,陳陽!你抬起頭看著我。”

  我聽話地看著江雪。

  “你不是相信我嗎?那我這麼相信你,你也應該相信你自己啊!”江雪似乎更著急了。

  我看著江雪的眼睛,除了焦急,還帶著無比的堅定。

  我突然意識到江雪不是在安慰我,她是真心覺得我考得好,她是真心相信我的。

  於是我的心里也有了繼續努力的動力,雖然還在難受,但我還是使勁做出堅定的表情回看著她,對她說:“嗯,我相信你!”

  帶著一些遺憾和更多的期待,我和江雪結束了初一上學期的生活。

  我們當時都堅信,只要一起努力,我們就能永遠走在一起,卻從沒想過,我們會在面前的這條路上經歷什麼樣的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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