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琳知道這位婆婆又聾又啞,但情急之下還是大喊道:“啞婆婆,你快放開我啊!”
她一邊說一邊掙扎,沒想到這位平日里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啞婆婆手勁奇大,幾下都沒掙開。
那啞婆婆冷哼一聲道:“管他們作甚?讓他們狗咬狗去!”
這一下不但儀琳震驚萬分,連不戒和尚也像被雷劈中一般瞬間停了下來。他猛地轉過身子,又驚又喜地看著那位婆婆。
儀琳也是兩眼圓睜,顯然極是驚訝,顫聲說道:“你……你……你不……不啞了?你好了?”
那婆婆道:“我從來就不是啞巴。”
儀琳道:“那……那麼你從前也不聾,聽……聽得見我……我的話?”
她想起這段時間自己飽受相思之苦,因為這位老婆婆既不能聽也不能說,所以對著她將心聲吐露得一清二楚。
如今知道此人既不聾又不啞,顯然是把自己說的話全部都聽了過去,這種事光是想想就讓她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那婆婆道:“傻孩子,你怕什麼?我聽到你的心里話,不知道有多心疼呢!”她的語氣慈和親切,就像一位老母親對著心愛的女兒一樣。
看到這,聶雲哪還不知道此人正是儀琳的親生母親。
不戒和尚看著那婆婆顫聲道:“老婆,是你對不對?我找得你好苦!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肯原諒我麼?”
那老婆婆白了他一眼,大聲道:“你這蠢東西,負心漢,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了不成?這麼個小毛孩子都拿不下來,整天還說什麼自己武功高強,我呸!”
儀琳心思單純,此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還在為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而感到羞愧。
那老婆婆又轉頭看向聶雲,眼中滿是憤恨。
聶雲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這位婆婆莫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那老婆婆已經攻了上來。
卻不知她用的是什麼身法,無影無蹤、無聲無息,要不是青天白日,簡直就像幽靈一樣。
她衝上前來,右手食指中指伸出,直插聶雲的雙眼口中喝道:“我家琳兒溫柔善良,世間少有,你竟敢害得她傷心,簡直有眼無珠我就廢了你的招子!”
“我靠!”聶雲沒想到這老婆婆出手如此陰毒,連忙向後退去。
老婆婆一擊不中,左腿順勢一踢,一記撩陰腳直奔聶雲下身,雙手也同時擊向聶雲太陽穴。
這幾下兔起鶻落,勢道極快,每一招都是古里古怪,就像鄉下潑婦與人打架一般,但是招招直奔要害,既陰毒又快捷,數招之間已逼得聶雲連連倒退。
“媽的!要不要這麼毒?”聶雲右手一抬,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他長劍一指,刺向那婆婆的咽喉。
這一劍直攻要害,那婆婆吃了一驚,急忙縮頭躲過。
聶雲緩了口氣,剛要說話,卻見那不戒和尚大喝道:“好小子,敢跟我老婆動手!”說著便運起雙掌向聶雲攻了過來。
那婆婆被聶雲一劍逼退,更加生氣,也跟著上前夾攻。
兩人身形如風,掌劈拳擊,膝撞腿掃,頃刻間連攻七八招。
聶雲手中長劍隨意揮灑,每一劍都是指向兩人要害,不但沒有之前的窘迫,反而逼得夫婦倆連連後退。
這笑傲世界武力限定不高,“獨孤九劍”方施展開來可以說是天下無敵。
聶雲若要取這二人性命,他們早已一命嗚呼了。
只是他有意容讓,所以每當劍尖將要碰到兩人身子時,便立即縮轉。
又拆了數招,那婆婆自知自己夫婦倆的武功和聶雲差得太遠,長嘆一聲,住手不攻,臉上神色極是難看。
不戒和尚卻是不知好歹,一味猛攻。聶雲看他不知進退,不禁有些煩躁,於是連出殺招,刷刷刷三劍迫得他連連後退。
老婆婆伸手扶住丈夫的後腰,幫他穩住身形。不戒和尚還要上前拼斗,卻聽老婆婆說道:“行了別丟人現眼了!”
不戒和尚連忙轉頭笑道:“是是是,你說不打就不打!”說完又轉頭對聶雲道:“小子,今天看我老婆面上,饒你一命!”
聶雲微微一笑,順手挽了個劍花回劍入鞘,接著一個大禮對兩人拜倒,恭敬地說道:“多謝岳父岳母手下留情,小婿感激不盡。”
說完又轉身笑道:“在下聶雲,拜見三位師太。”
不遠處,三位上了年紀的尼姑正錯愕地看著幾人,身後是一群眼中充滿好奇與震驚的恒山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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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山派大廳內,定閒師太坐在主位,定靜、定逸分列左右。
聶雲和不戒和尚夫婦分別坐在下首,而儀琳則怯生生地站在父母身後,一雙大眼清澄明澈,猶如兩泓清泉,不停地望向聶雲。
“聶掌門駕臨恒山,真是令我派蓬蓽生輝啊!”定閒師太笑著對聶雲招呼道。
聶雲舉手還禮,微笑道:“貿然登門,未能先行通報,失禮之處,還請師太見諒。”
“聶掌門對我恒山派的大恩大義,貧尼感激不盡。”
定靜師太還是頭一次見到聶雲,之前聽定閒定逸說起此人都是贊不絕口,今日見到真人,心中頓時有種名不虛傳的感覺。
聶雲笑著擺手道:“定靜師太謬贊了,當年您毅然辭讓掌門之位,胸襟廣闊,著實令晚輩敬佩!”
定靜師太含笑不語,當年她知道定閒師太更適合執掌恒山派,便費盡唇舌讓師父將掌門之位傳給定閒師太。
她雖然從未以此事為傲,但聽到聶雲這個晚輩的稱贊,還是心情愉悅。
幾人客套幾句,定閒師太才將視线轉到儀琳一家三口身上。
“啟稟掌門,弟子的母親之所以隱姓埋名進入恒山,都是為了保護弟子,還請掌門法外施恩,所有罪過,弟子願一力承擔。”
儀琳知道自己母親這十幾年來的騷操作後就一直在心中發愁,此時馬上下跪向定閒師太求情。
“你這孩子,這與你有什麼相干,還不快快起來!”定逸師太最是心疼這個純真善良的弟子,所以不等掌門發話便急忙開口勸阻。
“師太,我進入恒山潛伏之事,琳兒毫不知情。你們要打要罰,就衝我這個老婆子來,別難為我女兒了!”
啞婆婆知道這件事的確犯了忌諱,於是也沒狡辯,直接起身認錯。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定閒師太先是唱了一句佛號,然後溫和地說道:“愛惜子女是人之常情,何況你平日里在恒山勤勤懇懇,從未作出於我派不利之事,更未偷學武功,貧尼怎麼會責怪與你?你快快將儀琳扶起。”
饒是啞婆婆性格古怪,也不禁為定閒師太的寬容打動,她誠懇地說道:“多謝師太。琳兒從小多虧你們悉心養育才能長大成人,此恩此德,我老婆子無以為報,還請受我一拜。”
說著便對著三人施了一個大禮。
恒山三定面露微笑,卻是沒有推拒。雖然定閒已經不追究啞婆婆潛入恒山派之事,但這種風氣斷不可長,所以這一拜也算是賠罪了。
見此事已經翻篇,聶雲走上前跪了下來,誠懇道:“定閒師太,在下對儀琳心生愛慕,還請師太成全。”
三位師太之前也聽到聶雲稱不戒和尚夫婦為岳父岳母,所以心中已經猜到幾分。如今見聶雲直言求娶,心中不禁都是一嘆。
儀琳見聶雲就這樣說破此事,不禁羞澀萬分,連忙結結巴巴地說道:“聶……聶大哥,你……你說什麼呢?我是出家人,怎能……怎能……”她支吾半天,也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一張秀麗絕俗的俏臉漲得通紅,宛如一朵鮮艷的玫瑰。
不戒和尚一拍桌子,大聲道:“姓聶的,你休想!”啞婆婆雖然沒有開口,但也是面帶怒色。
定逸師太是儀琳的師父,性子又比較急,於是先行開口對道:“聶掌門,儀琳早已許身佛門,怎能留戀世俗之情,此事請休要再提。”
“定逸師太此言差矣!”
聶雲身子跪得筆直,眼中滿是志在必得的堅定,“儀琳之所以拜入佛門,只因當日她被生母故意留在恒山,你們將她撫養成人。她自小聽的是佛經梵音,看的佛像庵堂,所以滿心都覺得出家是理所當然之事。若是讓她經歷過紅塵俗世,焉知她不會選擇嫁人婚配?更何況如今她父母俱在,正是要重享天倫之樂的時候,師太慈悲為懷,怎麼還忍心讓她這麼小的年紀就長伴青燈古佛呢?”
“這……”定逸師太一時語塞,看著儀琳的目光中也添了幾分猶疑不決。
“姓聶的,你不要花言巧語!我女兒將來自有我們去疼她,不用你假惺惺操心!”
不戒和尚對聶雲的印象一直是讓儀琳傷心難過的負心人,所以根本不願意讓女兒再為這個混蛋落淚。
聶雲沒有理會這個混人,而是定定地看著儀琳,溫柔道:“儀琳師妹,自和你分別後,我對你日思夜想,從未有一刻忘卻。我想娶你為妻,一生一世愛護你,珍惜你,你願意麼?”
“我……我……”儀琳眼中含淚,嬌軀微顫,拒絕的話就在嘴邊,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聶雲微微一笑,轉頭對不戒和尚夫婦說道:“岳父岳母,師妹這段時間是什麼樣,你們都看在眼里,相信已經心中有數,不然岳父您也不會讓桃谷六仙上華山來找我。若是你們執意棒打鴛鴦,我也不會放棄,只是師妹卻要多受幾日相思之苦。”
不戒和尚和啞婆婆聽了都是心中一痛,兩人這幾個月看到女兒一日比一日憔悴,自是心疼不已。
儀琳顯然對已經聶雲情根深種,若是不成全兩人,只怕女兒真要孤苦一生了。
聶雲又對定閒師太道:“師太,在下對儀琳一片痴心,此生不改。”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我娶了儀琳為妻,華山派和恒山派就成了親家,以後也好守望相助,共御強敵。”
定閒師太眼中一亮,定靜和定逸兩人也是微微動容,三人對視一眼後,微微頷首。
定閒師太面色慈和地對儀琳笑道:“儀琳,聶掌門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當年我們以為你是孤女,所以你師父收你為徒,還安排你出家剃度。如今你父母俱在,聶掌門又對你有愛慕之意,既然你塵緣未了,情根未盡,與其強要你留在庵中為尼,不如讓你還俗下山。”
儀琳心中忐忑,看了定逸一眼,喃喃道:“師父……”
定靜師太笑道:“你不必擔心你師父,就算還了俗,你仍然是我恒山派的俗家弟子。只要你心中有佛,還了俗也是一樣可以修行的。”
定逸師太不舍地看了儀琳一眼,嘆道:“也許是前生的因果,注定你今生要到紅塵中走這一趟。而且你既已心動,又何必強迫自己留在這里?佛不渡無緣的人,儀琳,師父只願你今後一生平安。”
說到後來,這位脾氣火暴的師太也不免聲音有些咽。
儀琳雙目垂淚,心亂如麻。
她自小都是聽從師父安排,幾乎從未自己做主。
當日聶雲將她救下,一路上溫柔相待,讓她不知不覺將一顆芳心交托出去。
聶雲又專門編了故事在她心中種下一顆種子,破開了她對佛家的虔誠信仰。
這段時間她心中日夜思念聶雲,雖然之前從未經過相思之事,卻也知道自己已經動了凡心。
今日見到聶雲後,心中的雀躍與驚喜更是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不過知道歸知道,想要踏出這一步卻是千難萬難。
儀琳一雙美眸珠淚盈盈,臉上滿是掙扎之色。她不敢再看聶雲,起身在大廳中央跪倒,雙手合十,顫聲道:“啟稟掌門,弟子……弟子……”
聶雲膝行來到與她並肩的位置,轉頭對她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師妹,你還記得至尊寶戴上金箍前說的那句話麼?”
儀琳心頭一震,轉頭看著聶雲那深邃的眼眸,喃喃道:“師兄,我……我記得。”
定閒師太見此情形,微笑道:“善哉,善哉,儀琳,你還俗之後,還要多行善事,若是遇上解決不了的事情,記得回恒山。”
聶雲聽得心中大喜,連忙道:“多謝師太成全,我今後一定會好好保護儀琳師妹,讓她一生幸福平安!”
說完便轉頭看著儀琳,輕輕拉起她的小手,緊緊攥在掌心。
儀琳也轉過頭來,此時此刻,兩人眼中似乎只有彼此。如果是在少女漫畫里,估計身邊已經冒出粉紅泡泡了。
三位師太面露尷尬,低聲念了句“阿彌陀佛”後就起身離開了。
不戒和尚不屑地哼道:“什麼至尊寶,肯定是胡說八道!”
啞婆婆倒是一臉欣慰,轉頭喝道:“你這負心薄幸的好色之徒,今天我只是看在女兒面上才和你見面,你以為我原諒你了!?”說完轉身就走。
“老婆,不要走啊!”不戒和尚連忙想要拉住,但她身法詭異,宛如鬼魅,哪里抓得住!
這時,聶雲喊道:“岳母大人且慢,小婿還有話要講,關乎儀琳下半生的幸福。”
啞婆婆身子一晃來到聶雲身邊,問道:“什麼事?”
聶雲低聲道:“就是……”話沒說完,雙手已經點了她的穴道。
不戒和尚見狀大驚一掌向聶雲打來。
聶雲側身避開,戲謔道:“岳父大人難道不想留住岳母在身邊?”
不戒和尚聽了這話,硬生生停下身子,疑惑道:“你什麼意思?”
聶雲嘿嘿一笑,在不戒和尚耳邊低語幾句,說得他眉開眼笑,拍著聶雲的肩膀笑道:“好女婿,果然聰明。”
說完來到啞婆婆身邊,將她攔腰抱起,出門向山下奔去。
聶雲笑著搖搖頭,轉頭卻看到儀琳站在身後望著她,一張如玉俏臉異常秀美,宛如仙子臨凡,又似精靈降世。
聶雲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把將儀琳摟在懷里。
儀琳俯首貼在他的胸膛上,嬌小的身子微微發顫。
“對不起,我來晚了。”聶雲感覺著懷中那明顯瘦了很多的身體,心中又愧又憐。
儀琳輕輕搖頭,似乎在安慰聶雲不必抱歉,淚水卻很快將聶雲胸前的衣服打得濡濕一片。
聶雲伸手摸了一下儀琳的光頭,感覺少女身子一個哆嗦,暗笑道:“莫非這里是一處敏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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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換個衣服而已,怎麼這麼慢?”聶雲在白雲庵外不停地來回打轉,不時回頭看一下緊閉的大門。
忽聽吱呀一聲,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剃著光頭,卻穿著一身俗家衣裙的少女正怯怯地站在門口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越發顯出窈窕動人的身段。
明媚的陽光照在她那俏麗的臉蛋上,有種出塵脫俗的靈動之感。
聶雲心中大喜,大步向她走去,一把拉住她的小手,欣喜地道:“儀琳,你……你真是太美了!”
儀琳臉龐通紅,又怯又羞,一雙眸子里卻散發出動人的神采。她想要將手抽離,卻又不好意思太過掙扎,只得低聲道:“聶師兄,有人呢!”
少女檀口低吟,帶出千般柔情,萬種情絲,令人聞之欲醉。
聶雲這才看到儀琳身後的恒山三定和一眾弟子,他嘿嘿一笑,對眾人施禮道:“請三位師太和諸位師姐師妹放心,我聶雲對天發誓,今生必然不負儀琳真心,若有違背,天打雷劈,屍骨無存!”
古人對待誓言是非常認真的,所以聽他發下如此重誓,恒山三定在震驚的同時也備感欣慰,眾多弟子更是對儀琳羨慕不已。
不戒和尚和啞婆婆站在兩人身邊此時他們早已沒了昨日劍拔弩張之勢。
啞婆婆嘆道:“之前聽說此人貪花好色,還說想要將他那幾個老婆全部殺死。如今看來,他對琳兒的確是一片真心。便宜他了!”
清晨的朝陽照在庵門前一對有情人身上,男的玉樹臨風,女的清麗可愛,二人偕手佇立,情意綿綿,眾人看在眼里,都覺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師妹,我們回華山。”聶雲臉上泛起燦爛的笑容,讓忐忑不安的少女仿佛有了依靠。
她感覺著手上傳來的溫暖,輕輕點頭道:“好。”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