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任我行火冒三丈,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聶雲大吃自己女兒的豆腐。
眾人走出地牢,來到大廳中分別坐下。
聶雲一路上幾乎把全身都倚靠在任盈盈的身上,而任盈盈以為他受傷頗重,不但沒有抱怨,反而動作越發小心翼翼。
“吸星大法”凶名赫赫,經過剛才那番比拼,所有人都認為是他吸走了聶雲身上的很多內力。
本就對聶雲芳心暗許的任盈盈此時恨不得將他背起來,哪里還會在乎他這個父親的想法?
任我行看著對自己毫不在意,只是一臉關切望著聶雲的女兒,再看看扶著自己的向問天那張皺紋能夾死蒼蠅的老臉,一口氣頂得他胸口隱隱泛疼。
聶雲看到江南四友那如喪考她的表情,輕咳一聲道:“你們也不用這麼難過,這一天早晚會來的。你們這十幾年說是逍遙隱居,但實際上跟牢房的獄卒也沒什麼兩樣。如今他脫困而出,你們也能解脫了。”
江南四友聽了聶雲的話,彼此面面相覷,眼中不但沒有解脫之色,反而越發驚恐絕望。
黃鍾公上前道:“不知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華山聶雲,欺瞞之處還請海涵。”聶雲笑道。
“竟然是華山派的聶掌門!”黃鍾公驚訝不已。
聶雲笑著點點頭。
“聶掌門無論武功、智謀、才藝都是驚世駭俗,對人心更是算得透徹,抓住我們四人的弱點,設此巧計將任我行救了出去,實在令在下佩服。”
黃鍾公苦笑一聲,臉色慘然。
他轉頭看了任我行一眼,繼續道:“只是您將此人救走,一旦讓東方教主他老人家知道,我們兄弟四人只怕活不過今年啊!”
任我行聞言大怒,冷哼道:“東方狗賊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忘恩負義,天地不容!你們這群見風使舵的叛徒,還敢稱他為教主!”
說著就想上前將四人擒下,只是剛一運氣便感覺周身經脈如火燒一般,只得無奈坐下,但一雙眼睛卻是惡狠狠地瞪著幾人。
黃鍾公轉頭看著任我行,緩緩道:“我四兄弟身入日月神教,本意是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好好作一番事業。但任教主你性子暴躁,威福自用,我四兄弟早萌退志。東方教主接任之後,寵信奸佞,不斷殺戮教中老兄弟,我四人更是心灰意懶。當年討此差使,一來得以遠離黑木崖,不必與人勾心斗角,二來閒居西湖,琴書遣懷。十二年來,清福也已享得夠了。”
他越說眼睛越亮,右手漸漸撫上胸口,嘴角也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
“人生於世,憂多樂少,本就如此……”他話音未落,卻被聶雲一把捏住右手。
原來他手里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一把匕首,此時已經穿破衣服,幾乎扎進胸口。
“大哥!”禿筆翁和丹青生大驚失色,連忙上前奪過匕首扔在地上。而黑白子則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麼。
任我行看到黃鍾公寧可自殺也不願向自己求饒,心中怒火更盛,他用力一拍桌子,大喝道:“想死?沒那麼容易!”
黃鍾公求死被阻,想到任我行的手段,面色越發淒苦,他對聶雲道:“聶掌門,適才你我以琴會友,雖然尊駕別有所圖,但在下卻是誠心相待。如今你已然如願,何必還要救我?”
聶雲搖頭道:“你這人脾氣很對我胃口,還是跟著我吧。”說完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嘴唇微動。
黃鍾公兩眼圓睜,震驚萬分地看著聶雲,身子也激動得顫抖起來。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不會讓你難做的!”聶雲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順手解開他的穴道。
黃鍾公感覺內力恢復運轉,連忙對聶雲行禮道:“既如此,那就多謝聶公子了。”
旁邊幾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兩人打了什麼啞謎,只有見識過聶雲傳音入密的任盈盈猜到了幾分。
她轉頭看了一眼父親,沒有說話。
這時,黑白子突然對著任我行跪倒,大聲道:“任教主,我黑白子自今而後,全心效忠於你。”
任我行森然道:“當年你也曾立誓向我效忠,何以後來反悔?”
黑白子道:“那東方不敗武功高強屬下不能力敵,又受控於他的三屍腦神丹,無奈之下,只得順從。他篡奪教主之位後,倒行逆施,任由楊蓮亭把持大權,弄得教中人心渙散,這大好基業眼看就要毀於一旦。屬下看在眼里,心急如焚,早就後悔當日所為,本想找機會救教主出來,也好將功贖罪。沒想到教主得蒙上天庇佑,竟然有高人相助,重見天日。屬下今後願為教主鞍前馬後,肝腦塗地。”
“二弟、二哥!”黃鍾公、禿筆翁和丹青生同聲大喊,他們萬萬沒想到黑白子竟然這麼快就改換門庭。
“二弟,做你忘了當日我們四兄弟發的誓言麼?”黃鍾公痛心疾首地說道。
黑白子轉頭看著他,眼中泛起仇恨之色,回頭對任我行道:“啟稟教主,您老人家本可少受一點苦的,若不是黃鍾公橫加阻攔,在下早就將鑰匙配好了。如今您重出江湖,正好將此人拿來祭旗!”
冷!黃鍾公從未感覺心像此刻這般寒冷,他嘴唇不停地哆嗦,腳步踉蹌著向後退去。
“大哥!”禿筆翁和丹青生從後面將他扶住,只是他們兩人的臉色此時也好不到哪去。
幾十年的兄弟情義,最後居然成了黑白子上位的踏腳石,三人只覺眼前的這個人竟是如此陌生。
“哈哈哈……”任我行當然知道黑白子是借刀殺人,他一把抓住黑白子右手,眼中射出精光,“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等‘吸星大法’發動。
黑白子猛覺右腕“內關”“外關”兩處穴道中內力源源外泄,登時嚇得魂飛天外,連忙哀聲求告:“教……教主,求你……你……”他一說話,內力外泄的速度更快,只得閉口不言。
黑白子的穴道被聶雲封住並未解開,此時和不通武藝的尋常老翁毫無區別。
如今他只覺任我行五根手指緊緊扣住自己的手腕,如同一只鐵箍一樣,讓他絲毫掙脫不開。
他全身內力急瀉而出,有如河水決堤,不到片刻便被任我行吸了個精光,幾十年修為就此化為烏有。
黑白子知道自己已成廢人,心中大慟,只覺耳邊嗡嗡作響,一頭栽倒在地。
任我行順手一甩,將他摔了出去,只聽‘砰’的一聲,腦袋重重撞在牆上。
只見黑白子腦漿迸裂,鮮血四溢,眼見是不能活了。
“二弟、二哥!”黃鍾公、禿筆翁和丹青生雖然剛才被黑白子的話傷透了心,但看到他這幅慘樣,還是忍不住想要上前相救。
聶雲抬手將三人攔住,搖頭道:“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剛才他一心投靠,如今也算是稱心如意了。”
“這……”黃鍾公看著黑白子那還在微微抽搐的身體,長嘆一聲,喃喃道:“二弟,你真是糊塗啊!”
禿筆翁和丹青生想起平日里和樂融融的情景,也是黯然淚下。
任我行吸收了黑白子的內力,運功調息片刻,睜眼看了看黃鍾公三人,對聶雲冷聲道:“你今日一定要保他們三人性命?”
聶雲一臉雲淡風輕,但眼神卻是無比堅定。
兩人對視片刻,任我行轉頭對任盈盈道:“盈盈,我們走!”說完便起身向外走去。向問天對聶雲笑了笑,連忙起身跟上。
任盈盈下意識地看向聶雲,聶雲看著她那不舍的樣子,微笑道:“你們父女相聚,我就不跟著了。岳父他老人家復仇心切,只怕很快就要殺上黑木崖。當日我曾答應過你先救岳父,再助他重登寶座,自然不會反悔。你到時直接去華陰城的客棧,讓我派弟子傳信於我便可。”
任盈盈心中一顫,低聲道:“當日只是一場游戲,你又何必……”
“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聶雲起身來到少女身前,柔聲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雲哥……”任盈盈只覺心中又酸又甜,一雙美眸已然泛紅。
“盈盈,還不走!”任我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聶雲伸手撫摸著任盈盈的臉頰,輕聲道:“好了,快去吧,別讓他老人家等急了!”
任盈盈伸手握住聶雲的手掌,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要把這一刻的溫暖牢牢記住。
“雲哥……”她深深地望了聶雲一眼,“我不會讓你為難的!”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這丫頭!”聶雲搓了一下手指,那里依然殘留著一絲滑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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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弟弟,你這似乎不是回華山的路啊?”藍藍鳳凰掀開馬車的窗簾向外看去,“我怎麼看著是往山西去的方向。”
聶雲懶洋洋地將頭擱在藍鳳凰的大腿上,享受著美女膝枕的柔軟觸感,聞言笑道:“不錯,正是去北岳恒山接我另一位娘子回家。”
任我行三人離開後,聶雲在梅莊幫黃鍾公幾人解了‘三屍腦神丹’的毒,讓他們先去河南熊耳山辦一件事,自己則和藍鳳凰慢悠悠地向北岳恒山而去。
“恒山派中可都是出家的尼姑啊!好啊,你這個大淫賊,連佛祖弟子都敢褻瀆!”
藍鳳凰先是一驚,然後便笑著捏起聶雲的臉頰揉弄起來,“你也不怕佛祖降罪於你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盈盈是聖姑,非非是妖女,還有你這只毒鳳凰,難道娶你們就沒有麻煩?更別提還有我那美師娘,俏義母……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想娶的女人,誰都攔不住!”
聶雲伸手攬住藍鳳凰的脖子,看著她那柔媚的雙眸,“鳳凰兒,你要記住,你永遠都是我的,誰都搶不走。就算是你我百年之後,我也會把你留在身邊,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如果找不到你,就算是閻羅王的十八層地獄,我也會掀個底朝天!”
藍鳳凰呆呆地看著聶雲雙眼里映出的自己面容,心中在感動之余,更有一種被徹底征服的感覺。
“你放心,你的鳳凰兒生生世世都會陪著你,永不分離!”她輕輕撫摸著聶雲的頭發,螓首低垂,將紅唇印上了聶雲的大嘴。
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馬車里很快便傳出一陣陣粗喘吮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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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岳恒山,白雲庵。
一個單薄的身影跪在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聲。只見她身披緇衣,頭上青絲全無,竟是一個俏麗的小尼姑。
“佛祖在上,求你保佑聶大哥一生平安,事事如意。弟子今生今世……”話說到一半,她那雙清明澈的眸子閃過一絲悲傷,“弟子今生今世虔心向佛,再無雜念。萬般罪孽,都由弟子一人承擔。”
“琳兒,琳兒,爹來看你了!”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快出來啊,爹給你帶了不少好東西!”
“爹爹真是……”小尼姑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為她那如花俏臉上增添了幾分秀色。
她走出佛堂,來到白雲庵門外,只見一個胖大和尚正提著一個大包裹,笑嘻嘻地看著她。
旁邊站著一位老尼姑,正是恒山三定中的定逸師太,此時她正一臉郁悶地望著那和尚。
“爹爹,都說了多少次了,此處是佛門淨地,不可高聲喧嘩。”
小尼姑先是嗔怪了一聲,然後來到定逸師太身邊,忸怩地說道:“師父,對不起,都是弟子不好。”
定逸師太雖然性格火爆,但也不是愛遷怒的人。
她嘆了口氣,對小尼姑說到:“好了好了,又不是第一次,你們父女倆好好聊聊,我進去了。”
說著便轉身走進白雲庵里。
“琳兒,你看,這是我專門給你買的。”那和尚見定逸師太離開,連忙走上前來,將手中包裹解開,只見里面盡是胭脂水粉和零食玩偶。
小尼姑一臉無奈,輕聲道:“爹爹,你怎麼又買這麼多東西?女兒是出家人,不能塗脂抹粉,而且還要清心寡欲……”
“嗨,這怕什麼?”
那和尚一揮手打斷她的話,笑呵呵道:“你整日吃的都是青菜豆腐,還天天跪在佛像前,要是不打扮一下,到時聶雲那個小混蛋……”
“哎呀!爹爹,你胡說什麼!聶大哥……聶大哥和我什麼關系都沒有!”
小尼姑羞得玉面緋紅,“你張嘴總是沒遮沒攔,年紀這樣大了,一點都沒個正型。”
那和尚嘿嘿一笑,然後又皺起眉頭道:“琳兒,你又瘦了不少,肯定是每天想那個小混蛋!你放心,爹這就去華山把他抓來和你成親!他要敢說半個不字,爹把他腿打斷!”
這對父女正是恒山派的俏尼姑儀琳和她那不著調的老爹不戒和尚當日儀琳回山後日夜思念聶雲,被不戒和尚探出口風,便抓住桃谷六仙讓他們去華山找聶雲。
沒想到剛好碰上藍鳳凰上山,結果人沒找到,反而被毒蟲嚇得半死。
之後聶雲又是幾次外出,結果就一直沒有再見面。
不戒和尚眼看女兒日日飽受相思之苦,心中對聶雲自是大為不滿。
儀琳聽了父親的話,心中羞急萬分,連忙道:“爹爹,你要女兒說多少遍才能明白。聶大哥早就……早就有了意中人,如何會將旁人放在眼里,你……你……今後再也別提這事,沒的教人笑話。”
她嘴上雖然這樣說,但一雙小手卻是攥得緊緊的,手心被指甲扎得生疼。
“哼!那小子害得你日夜傷心,他倒拍拍屁股當沒事人一樣,想得美!”
不戒和尚看著女兒那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身子,心中越發憤恨。
“岳父大人說的是,都怪小婿未能及時來探望儀琳師妹,還請您老人家見諒。”一個飽含歉意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身後響起。
轟!這聲音並不怎麼響亮,跟不戒和尚那大嗓門相比幾乎就跟哼哼差不多了,但聽在儀琳耳中卻如晴天驚雷一般。
她轉過頭來,只見聶雲正站在不遠處望著她。
聶雲的臉上滿是疼惜和愛憐,他上前一步說道:“儀琳,對不起,我來晚了。”
真的是這個冤家!
美麗的少女小手緊緊捂著嘴巴,淚水奪眶而出。
明明已經因為他的失約傷透了心,明明已經在佛祖面前發誓要把那段回憶埋藏心底,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斬斷情絲……
怎麼能原諒?!
當日他親口承諾,很快便會來恒山探望自己,結果連賣大半年都不見人影。
那段溫馨浪漫的同行之旅幾乎夜夜出現在她的夢里,每一次從夢中驚醒時卻只能看到被淚水浸濕的枕頭;那天晚上他講的故事也總是在耳邊不斷響起,只是隨著心中的失望與日俱增,那聲音似乎變成了對自己的嘲笑。
如果他從來就不曾對自己動心,那又何必編出那樣一個故事來撩動自己的心弦?
但是看到這個讓她思念、幽怨、快樂、傷心的男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儀琳卻能感到自己心底深處傳來一股壓抑不住的喜悅。
“聶大哥……”小尼姑雙目凝視著聶雲,眼中滿是驚喜,想要走上前去,卻又有些膽怯地邁不開步子。
而不戒和尚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男人正是害自己女兒整日以淚洗面的罪魁禍首。
但凡有女兒的男人,見到覬覦自己掌上明珠的臭小子都會滿心不爽,更何況聶雲還來了個一撩就跑,更是讓不戒和尚對他極為不滿。
“好啊,你就是聶雲,你還敢來!我今天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不戒和尚說著便惡狠狠地向聶雲撲去右臂一探,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直直往聶雲胸口抓去。
聶雲身子向後閃去,苦笑道:“岳父大人息怒,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呸!誰是你岳父,你這個混蛋,把我寶貝琳兒害苦了!”
不戒和尚他雖然身形健碩高大,但一身輕功相當了得,在原著里可是連田伯光都能追上。
此時他含怒出手,只想好好教訓一下聶雲這個臭小子,所以速度更是迅捷無比。
聶雲知道他是在為女兒出氣,而且此事的確是自己理虧,所以也不出招抵抗,只是一味地閃躲。
兩人身形不斷閃動,場中仿佛處處都是人影。
而此時儀琳也反應過來,大喊道:“爹爹,你快住手啊,不要傷了聶大哥!”她說著便要上前阻止,沒想到身子還沒動便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她轉過頭去,卻見身旁站著一個老婆婆。她頭髻上橫插一根荊釵,穿一件淡灰色布衫,正是平日里在恒山懸空寺打掃的仆婦——啞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