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孟宇正在指導許靈填寫貧困生補助的表格，這時一個溫和中帶著一絲歉意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打擾一下，請問計科1904班的孟老師在嗎？”
孟宇跟許靈同時抬頭看去，只見門口站著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
男子頭發已見銀灰，個子不高但卻腰背挺直，鼻梁上架著一副木制眼鏡，眼神篤定，笑容溫和，只站在那里就給了一種溫文爾雅之感。
這種氣質，八成是個文字工作者。
孟宇這樣想著。見到兩人抬頭，男子友好的笑了笑。
“哦，我就是，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聽到孟宇開口，男子露出一絲驚訝，然後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孟宇，片刻之後可能覺得自己有些失禮，道歉道：“不好意思，沒想到孟老師這麼年輕。年少有為啊！”
“沒有沒有。”孟宇客套了一下，然後男子才開口道：“我是楚蔓的高中班主任——周彭生，請問能和您單獨聊聊嗎？”
楚蔓的高中班主任？
找我干嘛？
孟宇心中納悶，但也不好拒絕，所以他起身前交代許靈仔細填寫申請單，然後便引著周彭生往辦公室外的陽台走去。
陽台在過道盡頭，離辦公室也比較遠了，下午時分也沒人願意出來曬這大太陽，所以此時倒也清靜。
孟宇找了個蔭涼處，才開口道：“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楚蔓跟我說了你們的事情了。”
對方開門見山的一句話，讓孟宇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但他面色卻異常沉穩，試探著反問道：“我們的事？”
“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並沒有什麼興師問罪的想法。”
本來孟宇心中還存僥幸，以為對方說的是其他事情，但周彭生後面的話卻是讓他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但周彭生那個‘興師問罪’，也讓孟宇產生了一絲反感，而且想到楚蔓竟然將如此私密的事情告訴對方，孟宇再看對方就覺得他那副文質彬彬的樣子有些虛偽。
孟宇心情是百念雜生，陡轉直下，但周彭生卻仍在滔滔不絕說著。
“來之前，我以為孟老師你年紀比較大，所以想說勸勸你，但如今看來倒是我多事了。”
“勸我？”
周彭生點點頭，道：“倒不是我思維老舊，想法古板，而是因為你不知道楚蔓的情況。”
周彭生那副“你沒我了解楚蔓”的樣子，讓他在孟宇心中的形象再打折扣。
“楚蔓這孩子單親，從小就跟著媽媽，所以她對於老師這類年長的人有著異於常人的崇拜和依賴。”
孟宇突然恍然大悟，難怪楚蔓對自己這麼主動呢！這麼想著，孟宇又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周彭生。
他怎麼這麼清楚，是楚蔓也用同樣的方式對待過他？不可能，楚蔓可是處女啊！周彭生的話信息量很大，孟宇念頭百轉才能消化。
“所以楚蔓前幾天跟我說她跟她大學老師在一起時，我還以為你是那種，那種……”周彭生結巴住了，不知道是找不到詞語來形容，還是覺得說出來很失禮，但孟宇卻能理解他的意思。
來之前他以為自己會是個老頭。
“請問周老師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面對周彭生的自說自話，孟宇也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周彭生面色微微一僵，隨即道：“楚蔓高中三年都是我帶的，因為長相和性格原因，她跟同學關系並不好，反而跟我親近些，願意向我吐露些女孩子的小心思。”
孟宇見他不痛不癢的說出這番話，心口更加堵了。
只是從周彭生的話口里，應該不知道我跟楚蔓的關系是炮友吧，或許連楚蔓也在一廂情願的以為我們不是炮友？
心中疑惑，但孟宇卻不會將這些疑問跟初次見面的周彭生說。
孟宇並沒有太多跟他交流的，之後便就是周彭生單方面的詢問了，孟宇的回答也總是真假參半，不詳不實。
周彭生問起自己的年紀，孟宇還往小報了兩歲，就為了讓自己跟楚蔓的年齡差小一些。
如此一來周彭生更是無話可說了，只是跟孟宇談些楚蔓高中的趣事。
孟宇對此倒不感興趣，只是附和對方罷了。
兩人閒聊下來，孟宇對周彭生也有了一個新的印象。
感覺這家伙斯斯文文的，說話怎麼這麼茶里茶氣的呢？
明知道自己和楚蔓的關系，可是話里話外，卻似有若無地透露出他跟楚蔓的親密。
楚蔓高中里那些有趣的事情，感覺都跟他有些關聯，而且他們的關系完全不似班主任和學生那麼簡單。
自己雖說不是楚蔓的男朋友，可聽到這些話，心中還是堵得慌。
但人家並沒有明里說，而且自己也確實不是楚蔓的男朋友，所以孟宇一直忍著沒有懟他，而是敷衍著對方。
直到孟宇見他一直侃侃而談，沒有罷休的意思，這才主動打斷道：“周老師，我辦公室還有些事，您看？”
“哦哦，不知不覺話就多了，楚蔓就跟我親女兒一樣，以後還請你多包涵。”
孟宇笑著點點頭，又是一番客套，最後才將他送走。周彭生走後，孟宇本想給楚蔓發短信，但想到兩人現在的狀態，還是收起了這份心思。
回到辦公室，許靈已經將表格填好了，一臉好奇地盯著自己。
“怎麼？我臉上有花？”
“不不，沒有。”
孟宇也知道她是好奇自己和周彭生的聊天，但他卻並沒有跟許靈解釋。
孟宇核對了一下，發現許靈的表格填寫並沒有問題，然後看了一眼她白T 恤胸口處的一行字，道：“你怎麼老穿你高中的校服啊，這都大學了。”
許靈小臉一紅，小聲回答道：“我覺得挺好的啊，穿著舒服~ ”
孟宇沒有再提，便讓她先回去了，然後又短信通知其他人過來填申請。
因為是挨個過來的，所以當他們全部填完，他上報到教導處後，已經五點多，辦公室里老師都走光了。
孟宇回來收拾東西准備走時，辦公室門口卻傳來一聲：“孟老師”都不需要抬頭，孟宇便知道來人是誰。
“你怎麼來了？”見到楚蔓，孟宇便知道對方應該是知道周彭生來過了，只是不知是許靈說的，還是周彭生講的。
楚蔓小臉糾結、表情復雜，有些扭扭捏捏地道：“周老師下午是不是找過你？”
“嗯”孟宇點了頭便沒有再說話，楚蔓同樣如此，似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孟宇見她如此，最後還是率先開口道：“門關一下”接下來談的事還是別讓人聽到才好。
楚蔓難得地乖巧，將門關上之後便來到孟宇的辦公桌前，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臉上露著心虛，光站著不說話。
難得見楚蔓如此心虛忸怩，所以孟宇便擺足了架子，假裝翻著手上的材料，沉聲道：“他是你高中班主任？”
“嗯”
“只是班主任？”
孟宇雖然沒有抬頭，但是帶給楚蔓的壓力卻是不小，她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放棄了說謊。
搖了搖頭，楚蔓才小聲道：“我當時很崇拜他。”
孟宇點了點頭，其實回來之後他自己梳理了一遍周彭生的話和與楚蔓相處的點滴，倒也將事情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他還記得楚蔓去酒吧夜不歸宿那晚，她喝醉之後，嘴里喃喃自語“老師，我好喜歡你”，說的應該便是周彭生。
雖說他自己也是目的不純，但想到楚蔓跟自己在一起是為了轉嫁感情，他心里也是有些膈應的。
此時見楚蔓誠實作答，他心里才舒坦一些。
接下來，不用孟宇開口，楚蔓便將事情的原委交待了一下。
就如周彭生所言，楚蔓從小便沒有父親，周彭生斯文儒雅，還對她照顧有加，加上她當時少女懷春，所以就對其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因為家庭富裕，母親從小便對她溺愛縱容，所以她當時也是膽大驕橫，就直截了當地跟周彭生袒露了心跡。
周彭生當時是一口回絕，言之鑿鑿，可之後卻又依然對楚蔓關懷備至，讓她覺得對方對自己留有余情。
就這樣，在周彭生模糊曖昧的推拉下，楚蔓度過了剩余的高中生活。
她以為畢業之後，不再是師生，他們的關系能有所改變，可周彭生依然是那樣，溫暖如火，卻又遲遲不肯與自己確定關系。
所以反復拉扯之下，楚蔓最終被耗盡了耐心，最後便宜了自己。
“所以那晚也是為了氣他？”
楚蔓沉默著沒有說話，但孟宇卻知道了對方的意思，這讓孟宇出奇的憤怒。
楚蔓似是沒看出來，火上澆油地坦白道：“他一直說我還小，什麼都不懂，所以我就，我就……”
“你就拿我練練手？”心中確實受傷，但同時孟宇覺得此時正是理清兩人關系的絕佳機會。
“好的，你不用說了。”見孟宇有些心灰意冷的表情，楚蔓急了：“不是，老師~ ”
“不是什麼？”
楚蔓張了張口，喏喏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