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醫藥方
“沒事的,我帶了大夫回來。”
姬老爺把脆弱的婦人擁入懷里,不過幾月沒見,他那溫婉端莊的大家閨秀卻又蒼老了幾分,眉眼間有著細紋,兩鬢之間更是點綴著花白,顯然,這幾月並不好過。
姬家財力雄厚,家財萬貫,姬老爺只有姬夫人一個夫人,沒有妾侍之間的勾心斗角,這樣的姬家幾乎是家和萬事興的榜樣,可就是這樣的姬家,唯一不開心的原因只有一個,便是那體弱多病的姬小姐。
雖然姬家是豫州第一富商,人丁卻不旺,從姬老爺這一代開始就只有一根獨苗,一脈單傳這也還好,可是姬小姐卻體弱多病。
所謂物極必反或許也有一定的道理,明明鴻運當頭,富甲一方,偏偏唯一的繼承人卻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姬小姐是姬老爺三十幾歲所得,老年得女,本該是十分幸福的事情,而且姬小姐自小聰慧,小小年紀便能夠讀書寫字,活脫脫一個小神童。
可惜的是,一次意外,年幼的姬小姐落了水,雖然救了回來,卻也落了頑疾,自此便輾轉病榻,別說繼承姬家,連那閨房都出不了。
為了給女兒治病,姬老爺每次經商不僅僅是經商,更是希望可以找到來自五湖四海的大夫,只要能治就行,到了現在,連赤腳大夫都往家里帶。
世人都覺得,若是能有一個大夫把姬小姐治好,姬家甚至會把這個大夫列入祖宗之位。
“大夫?”姬夫人混沌雙眸猛的爆發出一絲亮光,卻在看到跟著夫君回來的蘇大夫時又迅速暗淡下來。
就與蘇老爺一般,這樣的一個大夫真的靠得住嗎?
跟著姬老爺回來的是個女大夫,十分年輕,在以老為貴的見聞里相當於初出茅廬的醫者,連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大夫都治不好姬墨舒的病,這樣一個年輕的豈不就是用來練手?
更難以置信的是,女大夫身穿粗布麻衣,甚至赤著腳,活脫脫就是那鄉野村醫,赤腳大夫。
“姬郎,這。”
“別小看這位蘇大夫,是蘇州頗具名望的。”姬老爺只好含糊道。
丈夫雖未直言,但作為枕邊人又如何猜不出?
婦人的眼眶再次紅腫,水霧打轉,沒成想有一日,她的舒兒居然淪落到讓這種赤腳大夫當牛馬一般治病。
可事到如今,他們實在是束手無策了。
“那蘇大夫快跟我來。”
“好的夫人。”
蘇大夫跟著姬夫人走過前院,踏入內院,最後拐入了一個廂房。
廂房很寬敞,陽光充足,四通八達,院子里更是種滿了成片的忘憂草,寓意顯而易見。
可憐天下父母心,估計這院子是姬府最好的院子了,布置也都十分用心,可哪怕如此,真情卻沒法挽回生命,真是殘酷呀。
蘇大夫踏入廂房,房內的香爐里燒著清雅的檀香,香氣平和,安神助眠,撩開內房的紗簾,得以瞧見內里的閨閣。
里面有一張精致昂貴的黃花梨大床,床上躺著一個年輕女子,女子身姿修長,卻十分瘦弱,皮膚透著不自然的蒼白,給她平添了一種透明感,就像快要破碎的美人。
現在許是發了急症,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冒出,汗濕了如瀑青絲,也讓女子更顯孱弱。
幾個丫鬟圍在女子周圍伺候著,一個大夫在一旁把脈,愁眉苦臉。想必,這女子便是姬大小姐,姬墨舒罷。
這時,躺著的姬墨舒忽然發出幾聲痛苦的嗚咽,臉上的血色瞬間便褪的干干淨淨,唇瓣也發紫了,一絲鮮紅從青紫的唇角溢出,觸目驚心。
“不好,舒兒!”
或許是母女連心,姬夫人瞬間就察覺到什麼,她撲到姬墨舒身上,手忙腳亂的輕撫女兒的臉頰,也不大敢碰,光是這麼看著就哭成了淚人。
姬老爺也知道凶險,連忙叫蘇大夫。
“大夫,快。”
蘇大夫連忙走上前,顧不上與給姬小姐看病的李大夫打招呼,直接掏出銀針,對著姬墨舒的頭就扎了進去。
“你。”
李大夫被擠到一旁,蘇大夫仔細的給姬墨舒號脈。片刻之後,又從破爛的醫藥箱里面翻出幾株雜草,遞給身邊的丫鬟。
“拿這個去碾成粉,拿水糊了讓姬小姐服下。”
丫鬟正要照做,李大夫連忙呵斥。
“這是什麼呀?老爺,小姐發病身子太弱,你怎可以讓這赤腳大夫治病?”
“這。”
姬老爺也犯了難,其實他也沒底,存粹就是死馬當活馬醫。有用還好,可若沒用,甚至有害,女兒不就直接死了?
“姬老爺,情況緊急,若是你信得過我便照做,我願意用我這顆腦袋擔保。”蘇大夫頭也不抬,已經拿出准備好的銀針包,就著燭火消毒。
“可這。”
“人命關天。”
“你有把握嗎?”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姬老爺咬著牙,姬夫人再度驚叫出聲。
“舒兒!”
只見原本躺在床上還會呻吟的姬墨舒忽然沒了聲息,呼吸都停了。
“快,按這位大夫說的做。”姬老爺急了,他連忙吩咐丫鬟。又對蘇大夫道,“小女便拜托蘇大夫了。”
“自然。”
蘇大夫拿出消毒好的銀針,對著姬墨舒頭上幾大穴位飛快下針,轉眼間就把人扎的像個篩子。
這時,丫鬟也把磨好的粉末與水混合,可是姬墨舒牙關緊閉,根本喂不進去。
正急的團團轉時,蘇大夫已經利索的捏住姬墨舒的嘴,硬生生掰開,把雜草水一股腦灌了進去。
姬老爺看的膽戰心驚,不由得有點惱。
還未等他說什麼,蘇大夫卻又抽出一根超長的銀針,對著姬墨舒胸口的大穴扎了進去,整根針都沒入了心脈。
“蘇大夫!”
他目眥欲裂,姬夫人看到那根銀針扎進姬墨舒胸口的時候便兩眼一黑,暈死了過去。
“夫人!”
頓時,姬家亂作一團。小的沒治好,大的又暈了。
姬老爺急的雙眼通紅,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個蘇大夫,這根本就不會治病,是來索命的。
眼看著沒有生息的女兒,暈死過去的夫人,叱詫風雲的豫商會長落下一行淚,若是可以,他寧願不要這麼大的家業,只求全家人安好。
“老姬,振作點。你看,小舒有氣了。”蘇老爺連忙走上前扶住似乎一下子就絕望的兄弟,這種全家人都快死了,就自己活著的感覺是很恐怖的,他能理解。
“有氣了?”姬老爺連忙看向床榻。
只見蘇大夫把扎在姬墨舒胸口的銀針拔了出來,與此同時,姬墨舒也悶哼一聲,隨後便劇烈的咳嗽幾聲,咳出了幾口血後便恢復了呼吸,青紫的臉也漸漸有了血色。
蘇大夫有條不紊的把姬墨舒身上的銀針拔出來,待所有銀針拔出,姬墨舒已然呼吸平穩,陷入了沉睡。
“這,這真的救回來了?蘇大夫,你乃神醫呀。”
見此,被按著人中醒過來的姬夫人頓時坐不住了,她又哭又笑,抱著氣色緩和了許多的女兒再次手忙腳亂起來。
明明都當娘十幾年了,卻依舊顯得那麼笨拙。
“這病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治好的,我有法子能夠治療,只是比較匪夷所思,不知姬老爺可願意一試?”蘇大夫收好銀針,道。
“願意,願意,蘇大夫請只管治。”姬老爺還未開口,姬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說。
當娘的比誰都更想治好女兒的病,能治好就行,至於什麼法子根本不重要。
蘇大夫看向姬老爺,姬老爺也點點頭。
“蘇大夫只管治便好。”
既然如此,蘇大夫重新坐了下來,仔細給姬小姐號脈。
“姬小姐這病可不是一日兩日了,是兒時便有了,該是落了水。”
“對,她兒時不知怎得落了水,落了病根,之後便輾轉病榻了。”
“這便對了,江水性寒,孩童又身子骨差導致寒意入骨,久而久之,侵蝕了筋骨肺髒,導致姬小姐總是咳血,這血塊若是剛好堵住氣道便會如方才那般憋死過去。而且,肺髒受損,冬日更是難熬,按理說豫州城已經是最適合姬小姐養病的地方,依舊如此,可見多麼的凶險。”
“正是如此,我們看了許多大夫,也開了許多溫陽肺髒筋骨的藥材,每日不間斷的服,可病不見好,身子骨還一天天的越發差了。”
“溫陽筋骨的法子是對的,只是。”
“只是什麼?”
“藥材乃治病的,可姬小姐並非患有疾病,而是壞了根基,身子骨本就這麼差,你們還日日讓她吃溫養滋補的藥材,她如何消受的了,不暈倒就怪了。久而久之,不僅沒能治療寒疾,連根本都壞的差不多了,若是不改善,繼續如此下去,小姐估摸著活不過成年了。”
“這。姬郎。”聽到大夫如此一說,姬夫人當即便淚流滿面,難道真的窮途末路了嗎?
姬老爺愁眉苦臉,明明是叱詫風雲的豫商會長,此刻卻反倒像個佝僂蹣跚的老人。
“不知大夫有何高見?”
“高見算不得,只是比較偏門,不過老娘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敢以性命擔保,定然能夠治好小姐。”
“此話怎講?”姬老爺雙眼放光,饒是傻子都能看出他的驚喜。
蘇大夫摸了摸下巴,深邃的眸子中有一抹玩味一閃而過。
“姬小姐乃受寒氣侵蝕,按照陰陽互補之功,需得以溫性之水養之,這溫性之水又以人乳最金貴,人乳本就化為氣血,溫養筋骨,長肺腑,若是可以,每日以人乳養之,催之,不出兩年,定然能夠大為康健。”
大夫的話一語驚人,甚至稱得上驚世駭俗。姬老爺和姬夫人包括這房里的丫鬟大夫都有點難以言喻,這簡直匪夷所思。
“人乳?”姬老爺難以置信。人乳,是那個人乳嗎?
“沒錯。姬小姐兒時落水,落了隱疾。潭水性寒,需得溫性之水中和入骨寒意,人乳性溫,以人乳養之,溫養筋骨,乳化為骨血,養氣血嘞。”蘇大夫說的是頭頭是道,仿佛真的是如此一般。
“這哪門子的治療法子,都是什麼歪門邪道,有辱斯文。姬老爺,這醫典里都沒有的,可不能輕信呀。”李大夫鄙視的瞪著蘇大夫,這樣的治療法子先不說有沒有用,有違常理,甚至她覺得是借著治病為由行耍流氓之事。
作為正牌大夫,她覺得這蘇大夫簡直就是侮辱了大夫這個職位。
“這位大夫莫著急,貴人有貴人醫治的法子,白丁也有白丁醫治的法子,管用就行。”蘇大夫並不否認,她這種法子確實聽起來挺下流的。
“姬老爺,你自己決定吧,不過按同行規矩,她接手治病的病人我就不治了,免得混了方子出事。”李大夫懶得爭辯,提著藥箱就走了。
反正,她是治不好姬小姐,若是這個赤腳大夫也治不好,把責任推她頭上就完蛋了。
“這,李大夫?”姬老爺看著離開的李大夫,又看向自己帶回來的‘赤腳大夫’,嘆了口氣,“蘇大夫,麻煩你了。”
“既然姬老爺信我,那便按我說的做。找火命寅時生的乳娘,一日三餐哺乳,直接吮吸乳汁,若是擠出來難免沾染了晦物影響療效。對了,小姐這房間重新布置一下,床要朝東,乳娘得住進來,貼身伺候以帶走小姐身上的寒氣。”蘇大夫一邊說一邊寫方子。
姬家夫妻聽的一愣一愣的,羞紅了兩張臉,直接吮吸,還得住進來,怎麼聽著這麼像自家女兒被占便宜了?
姬墨舒還未成親,這房里就得住進來一個乳娘,還得同床共枕,以後可怎麼娶親呀。
這時,蘇大夫又寫下了一副方子。
“這是乳娘哺乳期間的膳食方子,哺乳期間只能吃這些,免得影響了乳汁。姬小姐還年輕,又是天元,與其吃這麼多補藥壞了身子,不如就此將養著,交給天元強大的體質,先吃兩月左右我再復診,看看下一步如何治療。”
“好的,不知神醫大夫接下來是住在姬府還是准備在外頭租借個房子?”姬老爺接過方子看了眼,都是溫養的膳食,倒是不錯。
“外頭吧,若是可以有個醫館就更好了。”
“若是神醫不嫌棄,可先到我們姬家的醫館行醫,待小女康健,這醫館便歸神醫了。”
豫州城的醫館,誘惑倒是很大。
不過蘇大夫只是意味深長一笑,誘惑大的同時意味著風險也大,雖然承諾給個醫館,但若沒治好,她的小命都得跟著完蛋。
不過,她是何許人也,區區寒疾自然不在話下。
“既然姬老爺如此闊綽,蘇某也就卻之不恭了。”
蘇大夫拱了拱手以作答謝,隨後背著自己的破藥箱跟著管家前往姬家醫館。
敞大的廂房就此安靜下來,只有細微的呼吸聲。
“姬郎,真的要找乳娘嗎?”姬夫人這時才問丈夫。
她總覺得這個法子匪夷所思,還特別有辱斯文,若是傳出去,他們丟臉無所謂,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女兒以後繼承姬家,走南闖北,她怕女兒會因此被人嘲笑抬不起頭來。
天元的臉面,姬墨舒都該有,而不是被人嘲笑。
“唉,若是能救她,那便救吧。有些事情,總歸是命中注定,她也該自己承擔。作為我姬家的郎兒,不該這麼沒骨氣。不過找乳娘得注意了,舒兒終年輾轉病榻,性子單純,房里也沒個人,可不能被亂七八糟的人哄騙了。”姬老爺說。
“這個我清楚的,姬郎便別管了,交予我。屆時我會盯緊些。”
“好。”
不過一日,姬府便貼出了告示。
城中的百姓紛紛過來查看,卻當即愣在了當場。老夫子們甚至當場感慨世風日下,姬家瘋了,而有些閨中少坤更是羞紅了臉,紛紛退避三舍。
姬家聘請乳娘:火命寅時生,乳大者優,量大者更優,生養過好幾個孩兒的優先,請有意者到姬家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