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女兒情義重
與魏夫子的一番交談讓姬墨舒收獲頗豐,蘇家竟不想有著這樣的過往。
作為商賈,她深諳不該糾葛於權力,所以她也鮮少去打聽這樣的前朝往事,有時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沒想到如今竟然稀里糊塗的與蘇家糾葛在一起,還在魏夫子口中聽到如此陳年舊事。
那個消失的鎮國公主,難道藏在蘇家嗎?
其實之前她就有所懷疑,蘇家雖貴為世家,但是先皇後畢竟已故,死去的王者終究只是一具屍體,當今是方太後掌管鳳令,又背靠太和帝,蘇家怎麼膽敢直言野心,這必然是有所依仗,那麼那個依仗很可能就是消失已久的公主了。
若真是如此,蘇家的目的又是什麼?
難不成還想著干政嗎?
可哪怕有公主依仗,對方也只是一個無實權的公主,又不是藩王。
可現在不管做什麼設想皆於事無補,姬家與蘇家成了一丘之貉,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心事重重的姬墨舒拜別了魏夫子,來到青竹雅居外,再次遇到了魏孝義。
“孝義。”
“墨舒姐姐與祖母說完了?”魏孝義走了過來,仰起小臉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
少女的笑容似是一朵盛開的嬌花,總能讓人心情舒暢。
姬墨舒不禁柔了眉眼,輕笑道,“嗯,已然說完了,對了,過年孝義也該回府了罷,墨舒姐姐便先行與你道一句,新年快樂。”
“哎呀,墨舒姐姐真是老成,對了,若是可以,可以陪孝義聊聊天嗎?”魏孝義四周環顧一圈,隨後指向不遠處的溪流。
“這。”
“墨舒姐姐就來嘛,來書院這麼久了都沒有陪孝義聊天,就那邊的小溪,走吧。”
魏孝義一把拉過別扭的姬墨舒直奔不遠處的山澗溪流,魏夫子的青竹雅居正巧坐落在這山澗之地,這里風景秀麗,山清水秀,環境清幽,鮮少有人到訪,正是說話的好地方。
姬墨舒只好跟上,正巧此時因著魏夫子的一番話心事重重,坐下來捋一捋也是好的。
兩人來到小溪旁,只見魏孝義三兩步跳上一塊大石頭,隨後對姬墨舒伸出了手。
“我自己來就好。”姬墨舒哪敢去抓小姑娘的手,若是讓魏太傅知道了,她估計得砍手以明志了。
“墨舒姐姐真是的,坐吧。”雖沒能牽到墨舒姐姐的手,魏孝義吐吐舌,但並未惱,而是坐在石頭上輕快的甩著兩只腳丫子。
姬墨舒也坐了下來,如同魏孝義一般百無聊賴的甩著雙腿,這種簡單動作是每個小孩都會做的,長大後卻礙於世俗評價的不雅便鮮少做了,但這個動作確實是最讓人放松的。
此時此刻,坐在溪邊石頭上,感受著早春的陽光,聽著小河流淌,偶爾還能聽到自林間傳來的幾聲清脆鳥鳴,沐浴這早春才有的寧靜與潮潤。
這時,她抬眸順著溪流看去,不遠處是一個落差,溪流從高處飛灑而下,竟然有幾分疑是銀河落九天之象。
“墨舒姐姐,若是今年你進士及第是不是就不來書院了?”魏孝義忽然蜷起腿,雙手環抱把自己縮成一團。
其實她不大想姬墨舒去考試,不考試自然就會一直在書院讀書,像以前那樣,可以經常見到姬墨舒。
“傻,考中了自然就不讀書了。只是孝義,如今局勢不明,你也清楚姬家和蘇家已然成了一丘之貉,魏家不該摻和進來,以免惹禍上身,若是將來我們各自安好,自會以緣分相見。”姬墨舒眺望著遠處的竹林,幽幽道。
如今姬家是摘不干淨了,蘇姐姐本就是蘇家已然逃不了,她不想再拉更多的人下水。
“胡說。”
“欸?”
魏孝義忽然站了起來,這里傍水,石頭雖已風干,但靠近水體的地方都是很潮的,姬墨舒連忙拉住魏孝義以免人滑進水中。
兒時的她不慎落水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更不希望魏孝義也這麼不小心。
“你作甚?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那墨舒姐姐呢?你又把我們的情誼看成什麼了?若我知道你是這樣想的,當初就不給你求所謂的名額,不讓你考試算了。”魏孝義很生氣,她和姬墨舒還有蘇輕舟算是自小認識,發小一般的存在了,結果現在這個空擋,祖母想著明哲保身,姬墨舒也著急的劃清界限,只有她念及昔日情分兢兢業業,這會顯得她一廂情願,很蠢,那份重情重義也被侮辱了。
“我。”姬墨舒啞然,張了張嘴並未說話。
“姬墨舒,病了這麼久倒是病糊塗了,所有人都在努力,豫州子弟為了出路到處尋求可解之法,蘇姐姐更是費盡心思甘願冒險進京調查,我雖只是一介後宅坤輩亦是想盡辦法幫你,可是你呢?你卻打著為大家好的由頭劃清界限,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會讓人覺得情誼可笑至極,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懂何為重情重義四字。”魏孝義顯然生氣了,姬墨舒一直都是這樣,生病的時候便很怕麻煩到爹娘,對爹娘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對他人會如何,像姬墨舒這樣的人或許適合很多事情,但唯獨不適合引領一個幫會。
姬墨舒徹底沒聲了,她垂下頭,劉海耷拉下來遮擋了她變的灰暗的目光,形態佝僂,顯得極為落寞。
“對不起。”
“哼,我要的可不是你的道歉。”見姬墨舒軟下態度,魏孝義也漸漸冷靜下來,她重新坐了下來,看著周圍翠綠的景色,良久才輕聲說,“蘇姐姐進京也許久了罷。”
“嗯。”
“先前我聽母君說她前不久有求助大理寺卿。”
“什麼?大理寺?”姬墨舒驚了,蘇姐姐求助大理寺,大理寺不是關押犯人與審查的地方嗎?
“許是她發現了什麼罷。”魏孝義幽幽道。
“這。”
“墨舒姐姐,蘇家與豫商這里估計藏著許多玄機,還是與前朝有關,若是你願意,我會一直在母君那里給你打聽朝廷的風聲異動,魏家如今在朝廷屬中立,能打探的東西許是比蘇家會仔細。”
“我。”姬墨舒下意識又要拒絕,但想到方才魏孝義的話,這才按捺住別扭答應下來,“謝謝。”
“不客氣,還有,你要小心你哪位蘇娘子,她不是蘇若姐姐。”
“我知道。”姬墨舒心都快涼了,她感覺周圍的人都知道什麼,而且還是各懷目的的,只有她蒙在鼓里。
“哈哈,不過墨舒姐姐不要這麼沉重,至少我能感覺出來那位蘇娘子對你沒有惡意,正如我所說那份情誼墨舒姐姐不妨相信一下,至於目的那都是其次了,人總歸是有私心的。”魏孝義忽然又沒心沒肺起來,仿佛剛剛那認真的少女不是她一般。
“嗯。”
“那墨舒姐姐快回去罷,我也要走了。”
“啊?”
姬墨舒有點傻傻的,總覺得她好像越來越傻了。
“哈哈哈,墨舒姐姐倒是越發傻了,我也得回家過年了,便在此先祝墨舒姐姐新年快樂。”
魏孝義起身拍拍衣衫,雖然她是喜歡姬墨舒,可姬墨舒已然成親自然沒有她的位置了,祖母說姬家以後絕對不會是一介商賈之家,她可以當姬墨舒的閨中密友,不僅可以傍上姬家,還可以借此接近那位‘蘇娘子’,說不定看在她幫忙的份上,以後魏家也能更上一層樓。
目送著少女沒心沒肺的跑遠,姬墨舒無聲長嘆,總覺得她是認識的所有人中最蠢的。
還記得臘八節那夜魏孝義也如同此時這般蹦蹦跳跳,她覺得魏孝義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而蘇娘持完全不同的觀點,說魏孝義是裝的,那時候她不信,這會是信了,為什麼這些坤澤心思都這麼重,這顯得她倒像個傻白甜了。
不過與魏孝義的一番談話也不是無所獲,魏孝義說的也不錯,人都是有私心的,在這刀尖上舞蹈中,只要稍不留神就會遍體鱗傷。
不過至少現在她清楚,她並非孤身一人直面一切,有許多人在盡心盡力幫她,因此她更不該自暴自棄,以己度人。
離開青竹雅居回到自己的住所時,意料之內,石門前的迎客松旁再次屹立著一個單薄的身影,在春風中亭亭玉立,巧笑嫣然。
心頭的郁結似乎又再次被這妙人巧妙的化開了,身隨心動,她欣然快步過去,甚至忍不住快跑了起來。
“蘇娘~”
身體被一股巨大力量撞倒,又頃刻間被擁入懷中,蘇娘踉蹌著後退幾步,隨後把手自然的搭在姬墨舒的後腰上。
“怎麼了?”
“無事,就是想你了。”
“看你這模樣,可是拿到會試名額了?”蘇娘笑意盈盈,算魏夫子識相,不然她會把魏家一腳蹬下去。
“嗯,不過如今已然快要過年了,我們先回家罷,也該過個團圓年呢。”姬墨舒亦是不禁笑了起來,罷了,拋卻一切猜疑,回家過年至少是一件可以讓人由衷喜悅之事。
“也是,回家。”
“回家。”
許是思鄉心切,姬墨舒的動作很快,不過半日,春花牽來新租好的馬車,在一片暮色中,一行四人再次踏上前往豫州城的路。
只不過這回倒是與那典故詩歌描述的相反,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來思,楊柳依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