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誰來救救她
妙春堂?
姬墨舒尋思了一下,似乎她並不認識妙春堂的人,為何叫她只身一人前往,難道是知道她身邊跟著的影衛嗎?
雖然本能告訴她這種單刀赴會的事十有八九是個圈套,可本就心急如焚的她也顧不得這麼多,等消息是最穩妥的法子,但人命可不等人,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必須走一趟。
俗話說同行相見如同仇人,行醫也是分區域的,妙春堂白手起家,自是擠不進京圈一帶的名醫世家,所以便暫避南方一帶,成為了這里的連鎖醫館兼藥鋪。
不過妙春堂的供藥商基本都是豫商,此行她也放心一些。
稍做准備,吩咐了蘇影等人不要跟著姬墨舒便匆匆趕往妙春堂。
在夜幕的籠罩下,身穿黑衣的她宛如夜行俠,聽著耳邊晝伏夜出的聲音,她亦是完美的融入這萬千夜行動物中的一員。
午夜時分,她順利抵達了青州城的妙春堂分堂。
還未敲門,對方似是早已知道她來了一般。
木門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呀聲,並未有過多言語,姬墨舒便走了進去,准確來說是被‘請’了進去。
眼看著左右兩邊兩個身穿軟甲身姿挺拔的壯年女子,她眸子幽深,被徑直‘領’到了醫館後院的一個小隔間內。
如今雖已然午夜時分,可房間里頭卻並未見夜色與眠意,案上點著上好的檀香,香爐似是不知用了什麼機關,檀香燃燒發出的煙霧竟然呈現螺旋形徐徐升起,盤繞著中間就好似……風暴。
置於炭火上的燒水壺正發出咕嚕咕嚕的沸騰聲,此時正有一個氣質不凡的女人坐在座蒲上,不見戎裝,凌厲的眉頭與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狂妄卻早已透露出那份戎馬生涯的肅殺氣質。
見到姬墨舒過來,女人並未站起,而是饒有興致的瞥了一眼。
“沒想到君諾看上的是這樣的一個毛丫頭。”
女人一開口就是貶低的話,如此這般打個照面自然任何一個人都不舒服,本就因著蘇娘的事情而不痛快的姬墨舒更是如此。
不過從女人口中的那聲君諾可知,眼前的女人應該與蘇娘相識。
“毛丫頭才學疏淺,讓小姐見笑了。”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根本懶得行禮。
然而,誰知她話音剛落,邪魅的女人在那笑了起來,突兀的笑聲回蕩在安靜的隔間內,在她聽來尤為刺耳。
“哈哈,蠢是蠢了點,倒是個有自知之明的。”
“我過來不是聽你取笑我的。”姬墨舒英氣的柳葉眉微微挑起,故作點頭哈腰的模樣,可下一瞬,她眸子深處爆發出怒火,在女人笑的人仰馬翻疏於防備時,猛地轉身,借著力道拔出腰間的短劍徑直刺向女人的咽喉。
兩個護衛打扮的女人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立刻拔刀攔截,然而泛著寒光的劍刃卻忽然調轉了個方向,竟然掉頭對著護衛女人的手滑了過去。
刀光劍影間。
只聽叮當一聲以及沉悶的砸地聲,隔間再次安靜下來。
姬墨舒被兩個身強力壯的護衛女人按倒在地,只是一個照面,血腥味便隱隱彌漫在空氣中,刺激著天元的嗜血本能。
地板上落下了幾滴鮮紅,其中一個女人捂著手,她的手腕上赫然是一道新的傷口,傷口很深,鮮血瞬間染紅了手掌,觸目驚心。
女人面紅耳赤,雖然受傷了,但更多的是感到羞辱,作為大當家的左右護衛,竟然被這麼一個毛丫頭傷到了,這就是恥辱。
“哈哈哈,毛丫頭倒是個帶刺的呢。”女人在一旁幸災樂禍,依舊在不遺余力的拱火,表情是異常的欠。
“大當家,讓屬下殺了這個毛丫頭。”護衛女人更感恥辱了,她掐住姬墨舒的脖子,不一會兒姬墨舒便滿臉通紅。
“欸?停下停下。”女人連忙叫停,“你們先退下。”
“大當家!”
“退下。”
兩個護衛只能不情不願的松開了姬墨舒,豈料剛剛松開,姬墨舒一個鯉魚打挺,拔劍再次果斷的刺向身為大當家的女人。
女人稍微偏過身子,靈巧的躲過逼近的短劍,就著姬墨舒往前遞的動作抓著握劍的手腕就是一擰。
叮當。
劍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姬墨舒雖吃痛,可她卻又趁機抬腿,狠狠的往女人的腿掃去。
女人也被驚了一下,沒想到這家伙竟然還能出擊,只能跳腳著略顯狼狽的跳開,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丫頭。
姬墨舒雙眼冷的如同結了冰,血絲遍布的眼白讓她看起來如同喋血惡魔,眼里滿是憤怒與仇恨。
“把我爹交出來!”她利落撿起地上的劍,對著女人刺去,這女人有功夫,估摸著身份不低,不同於張縣丞與劉主簿等人在明,這女人隱沒在藥房這類地方,這樣的人往往才是真正掌控青州事務的人,還知道她爹的消息,很可能她爹的失蹤就是拜這女人所賜。
“此事與我無關,人也不是我抓的。”女人抬手制止了欲要上前的護衛,再次一腳踢開了姬墨舒的劍。
“我憑什麼信你?”姬墨舒的怒火已然到了一定程度,她覺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而不幸的起源若說一半是拜皇帝所賜,另一半就是拜蘇娘所賜。
她好恨!卻不知道具體該恨什麼,但真的煩透了這種到處被拉扯的生活。
“憑什麼?”女人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方塊的東西,“憑這個。”
那方塊赫然是個令牌,與蘇娘給她的那個一模一樣。
姬墨舒見到這樣的令牌並未冷靜下來,反而直接暴怒,她再次提劍逼近女人的脖子,冷光漸入肌膚,鮮紅暈染開了,帶出點點血腥味,以及暗暗的幽香。
“大當家!”
“慢。”
女人並未見絲毫的膽怯之意,她甚至不管漸入脖子的短劍,抬腿對著姬墨舒就是狠狠一踹。
姬墨舒只覺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後帶,隨之而來的是身體騰飛的感覺,直到她的後背狠狠的砸在地上,她才感受到劇烈的疼痛。
她捂著下腹,嘴角漸漸滲出一行鮮血,如冬日紅梅,綻放在她蒼白的臉頰上。
“她的人都這麼狠嗎?”
“非也。”女人不緊不慢的站直,“准確來說我並非她的人。”
“那你是?”
“你沒有資格過問。”女人又一改漫不經心的態度,冷嗤的看了姬墨舒一眼這才說道,“還有,你最好信我。”
“信什麼?”
“我只知道姬家主估摸著在南面的一些島嶼上,不過那邊也不全是我說了算。”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你怎麼這麼笨呢。”女人抬了抬手,對著隔間牆上的地圖比了比,“自古雄才大略之人打天下,鴻圖偉略句句不離偉大與正義,抽絲剝繭之後說白了不過都是有心之人慷他人之慨罷了,為了一己私欲,把私心包裝成正義之事以獲取他人支持。有道是放眼三國何事,全是門戶私計,由此可見,哪怕是聖人不都是有所圖嗎?”
“那你想圖什麼?”
“我需要你與我做個交易,我告訴你姬家主的下落,以後你得無條件給我謀個生路。”
“生路?”
姬墨舒喃喃重復了一句,她望著女人,女人神色有點無奈與落寞,似乎她又明白了。
每一位開國皇帝都不可能是自己一個光杆司令打天下的,肯定會有幾個‘功臣手足’,但是在皇帝登基朝局穩固之後這些功臣往往死的死,殘的殘,以後蘇娘定然也會走這條路。
只是……
她無所謂的自嘲一笑,“憑什麼覺得我能決定你的生死?”
“她會賣你一個人情。”
“你抬舉我了。”
“不管你信不信,你只需幫我爭取即可,我也沒有別的更好的人選與保命法子了。”女人攤了攤手,若不是沒有別的法子,誰會與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做交易,她都嫌掉價。
“呵。”姬墨舒冷笑,“你覺得我有必要與你交易嗎?現在我不是已經知道了我爹的下落了嗎?”
“好呀,不做交易,你連這里都別想出去。我把你關在這里,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那邊的人不是我說了算,除了我,還有別人,甚至她也算一份。作為區區一介朝廷的兵部郎中,又或是區區商賈之家,你覺得你有選擇嗎?不妨試試,若是威脅到那個目的那些人會不會趕盡殺絕?還是說你覺得憑借幾個商賈與那青州縣令,又或是……她,姬家主真的能保住命?怕是真有威脅的時候她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不是在與你商量,而是威脅你,你最好識相點,若你識相我也能在那頭替姬家主說句話,若不識相……大不了多殺幾人,我可不介意陰間黃泉路上多幾個伴兒。”
目光所至全然都是女人陰沉的眼神,被女人盯著就像被鋒芒所指。心,最後的一絲溫暖終究是消散了,徹底涼了下來。
翌日。
姬墨舒在一條巷子深處醒了過來,她扭動了下僵痛的脖子,昨夜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離開妙春堂的,她只知道女人陰沉的盯著她,喋血的雙目無限靠近,隨後她便感到一陣眩暈,之後便沒了意識。
再醒來時,已然身處一處無人巷。
她渾渾噩噩的爬了起來,巷子是非常隱秘的巷子,常年沐浴在陰暗處導致牆角地底都是綿軟的淤泥,正發出陣陣腐臭的味道。
不遠處的破爛草堆中還躺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人,看著似乎是半死不活的乞丐,姬墨舒雙目微微龜裂,卻咧開嘴笑了。
竟是淪落到與乞丐同眠……
扶著牆艱難的走出這條陰暗腐朽的巷子,刺眼的陽光灑在身上,並未讓人感到溫暖,反而讓人感到刺骨冰寒。
姬墨舒一瘸一拐的走著,不一會兒,身後傳來了異常混亂的腳步聲,回頭看去,是顧婉約帶著一隊人馬趕來。
“墨舒,可算找到你了,你到底上哪去了?”
“阿姐,我們找你快一整日了,怎麼出來也不留個信呀。這是怎麼了?誰打你了?”
顧婉約和魏孝義跑了過來,魏孝義直接挽住姬墨舒的手,瞧見姬墨舒鼻青臉腫,嘴角還掛著血痕,身上髒兮兮的,甚至還光著腳,她的眼眶瞬間就通紅了。
瞧見魏孝義通紅的雙眼,顧婉約的著急與擔憂,以及回想到自己一生幾乎都如同扯线木偶般的經歷,姬墨舒一動不動,不發一言,卻感到源源不斷的溫熱正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好絕望。
也好累。
她厭了。
誰來救救她?